问问规划？
问问烦恼？
……
这样想过许多次，陈舟却一次也没实践。
陈舟不缺女生仰慕，主动和谁联系真是头一遭。他总觉得有时间、有机会、有可能，也许白栀会给他发信息，她知道他电话……结果寒假回来，女孩牵住了江燃的手。
他们是那个意思吗？
陈舟坐在刚才白栀坐过的位置，浑身刺痒，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不是那个意思，刚才江燃在做什么？抱在一起，靠得那么近，还亲上了……如果她不乐意，是被逼的，又怎么不求救？
况且出来还牵着江燃的手，说话也软声软气的带着钩子，跟平时不一样，那样的腔调，女孩子只会跟男朋友这么用吧。
“哎，陈舟，你白日青天梦游呢！看镜头！”胡旭阳拽他衣服，“过来点，出相框了。”
陈舟坐正。
手指绞着白栀遗落的青丝，一用力，竟断了。
陈辰手机响了，一看屏幕是季雨晴根本不想接，对方不死心继续打，窄小的屋子里手机铃声响得撕心裂肺。
胡旭阳拐他，“接吧，谁叫你招惹的母老虎？”
“谁招惹她了，又凶又横。”
第50章 冤家
胡旭阳厉声道：“咱们本地女生就这样，哪个不是一跳八丈高的祖传暴脾气，前天我还看到有个大姨拿着菜刀追老公呢……我劝你好好跟她说清楚，否则哪有命熬到毕业！”
陈辰没好气道：“季雨晴还敢砍我？她跳起来摸不到我肩膀！”
“你去问季浩然，他跟你差不多高还天天挨揍，最有发言权！”
“得了吧，季浩然现在根本叫不出来，被白栀耍得都抑郁了。”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陈舟忽然望过来，陈家人就这样，生气也是淡淡的，但训斥的眼神却叫人如坐针毡。
陈辰一顿，收敛声气。
没办法，他从小被堂哥陈舟压着，怂成条件反射了。
陈舟，“陈辰，不要随便讲女孩子闲话。”
“不信你问狗阳，白栀段位太高了，没钓到江燃以前跟季浩然玩暧昧，一钓到就变脸……”
胡旭阳正乐呢。
陈舟一扫过来，立马收起笑脸，“也没玩暧昧啦，纯属季浩然单相思……不过白栀是有点厉害的，陈舟你也瞧见了，小姑娘又软又甜又有眼力见，眼瞧要打起来立马把人勾走，江燃啊多狠的一头狮子被她吃得死死的，可见还是季雨晴那种母老虎好，母老虎顶多砍人，小白花却会要命！”
陈辰笑得要死，一不小心按通季雨晴电话，顿时乐极生悲。
“我跟舟哥还有狗阳逛街，你来做什么？”
“什么……我们班的作业怎么在你手上？季雨晴，你怎么这么能岔啊？”
“我们在步行街老牌坊，对……快点儿啊。”
胡旭阳一拧眉，不等挂断就去掐陈辰脖子，“季雨晴要来？！”
“是啊，我们班英语作业的作文题卷在她手上……二十道题呢，老师今天才印出来，明天我还得把大家叫出来发。”
“我靠……”胡旭阳毛了，“说好待会儿去网吧的！你叫她来我们去个毛线！”
陈辰也很烦。
陈舟说道：“拿试卷要紧，我们去接她。”
没办法。
三人拿了大头贴出来，边走边看，往最高处的牌坊走去。
天冷，站在路边的人并不多。好在他们身体素质都不错，冻一会儿也没什么，只是鼻头和耳朵红了点。
半小时后。
天暗下来，路灯亮了，但是两边的铺子还没亮灯，昏昏戳戳的，行人也变成隐约鬼影。
一点亮光由远及近。
三人望过去。
这是个背角，他们蹲这躲冷风，要是遇上想要放水的醉汉就尴尬了。
人影近了。
不是醉汉，但还不如醉汉呢。
江燃点了烟，夹在左手指间，火光明灭，烟雾隐约。右手环着白栀肩膀——女孩转了个糖画，是条胖鲤鱼，她看来看去舍不得吃，眼睛亮亮的，他说了两句逗她，弯腰一口咬掉鱼尾嚼得咔嚓响。
白栀气得停住，腮帮子鼓起来。
少年笑得眉眼潋滟，又坏又痞，眼见周围没什么人，缓缓够低身，想要把嘴里的糖分她尝尝。
眼看两人要亲到一起，胡旭阳猛地嚎起来，“江燃你又来！”
撒狗粮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的老天鹅啊！
江燃望向三人，眉眼料峭，一肚子鬼火，“你们蹲在这干屁呢？”
陈辰叠高袖子站起来。
陈舟没挡，也站起来，甚至还走到了陈辰前面。
陈辰看了一眼陈舟。
他从来不主张暴力，怎么今天火这么大？
季雨晴骑着单车费劲吧啦蹬上坡，跳下车，一瘸一拐，恐怕是被石板路把屁股震裂了。
“哎，陈辰你们在这呢，拿着，（1）班补印的作文题……咦，怎么你们也在？”
白栀一顿，说道：“小晴。”
季雨晴前天跟她吵了一架，还动了手，现在见面僵得可以，嘴唇紧抿着，没说话，甚至连心心念念的陈辰都懒得看了。
她不说话。
白栀也不好继续说。
江燃懒得搭理几个电灯泡，领着白栀绕对面去。
季雨晴猛地喊道：“江燃，你要带白栀去哪？！”
那一排可全是酒店！
真是死性不改！
陈舟也走过来，默不作声盯着两人。
白栀顺着季雨晴的目光看到一排红色招牌的xx酒店，立马会意，指着一楼人声鼎沸的门面解释道：“是去那家吃火锅啦。”
江燃啧了一声。
白栀抬头。
少年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就你长眼睛会看人。”
“阿燃你不会真的想带我去……”
季雨晴牙巴拧两下，没好气道：“吃火锅啊，那我也吃。”
“没你的份。”
江燃刺她一眼。
季雨晴翻找口袋，摸出几块零钱，脸红得不行。
陈辰说道：“好不容易回来，我请你们一起吃吧。”
一起的意思，当然是包括白栀。
季雨晴得了陈舟的话腰杆瞬间挺直，立马过去拽白栀，见她捏着根竹签，上面是麦芽糖画的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买块糖就把你骗了，白栀，你的心怎么这么大？！我要是今天没撞到，你就被江燃祸害完了！！！”
白栀默了默，“是吗？”
季雨晴气死。
“当然啦，你没听过……”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我还是得说，有人看到顾轻轻去过医院，看妇科，就是做那个无痛的……你懂吗？”
懂啊。
有什么不懂的。
打胎呗。
她也想问，是不是他干的好事。
白栀脸色不变，周身却透出寒意来，江燃不动声色看着两人说话，神情淡淡的琢磨不清。
胡旭阳听到陈舟请客，乐得滋出牙花，网吧没去成混顿火锅也不错。
他吆喝着大家过去，又是看座又是点菜。
锅底上了。
季雨晴将白栀按在座位，陈舟将包间门关上，还扒拉了两下锁头，发现没法上锁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胡旭阳也有意无意说些屁事打岔，企图转移白栀注意力，只有陈辰抱手在旁边看笑话。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乐意送上门，你们管这么宽啊。”
胡旭阳装了碗蘸料放他面前，“尝尝，够味不？”
陈辰用筷子挑了点，皱眉道：“酸死了，胡旭阳你放了多少醋啊？”
胡旭阳邪魅一笑，“酸就对了，瞧瞧你小气吧啦的，男生保护女孩子天经地义，再说白栀那么漂亮，就更天经地义了！”
一定要搅了江燃的好事，否则他真的会酸死！
季雨晴拉住白栀的手，有点急，“不是要拆散你们，就是……就是……”
第51章 跟谁
白栀点头，满眼真诚：“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你，小晴。”
白栀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几人是怕她被江燃哄上床。
见她明白，几人放松下来。
陈舟回到座位，很沉默。胡旭阳开始大刀阔斧下菜，招呼大家动筷子。白栀抬碗，慢条斯理夹菜，不时看向包厢墙面挂着的时钟。陈舟不动声色看她，想知道白栀喜欢吃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胡旭阳撑得瘫在座椅，哎哟哎哟直喘气。陈辰一个劲拍他肚皮，问几个月了。
陈舟拦着，但也没太拦，只淡淡说刚吃饱不要太闹。
两个小时了。
季雨晴接到家里电话，要回去，她骑单车来的，按说骑回去就行，偏偏忸怩地坐着绞衣袖，说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有点害怕。
胡旭阳笑死，“你怕个屁啊，要怕的是人家。”
季雨晴猛地瞪他一眼。
胡旭阳一哆嗦把话咽回去，扶着圆滚滚的肚皮去勾陈舟肩膀，头也不回地嘱咐道：“辰啊，宝贝儿，你去把母老虎送回家，我跟舟舟在雷霆网吧开机等你。”
陈辰撇过头，啯了啯腮帮。
季雨晴脸红了，低头止不住地乐，抬起头来又变成盛气凌人的模样，“陈辰，你听到没？”
陈辰拿起外套，皱眉道：“走吧。”
真是服了，矫情什么。
白栀帮忙抱起试卷，跟在陈舟和胡旭阳身后。胡旭阳大大咧咧说起游戏副本的事，什么dk，还有什么mt，什么打狗蛋……白栀是一个字听不懂。
陈舟听得懂，但他的心思明显不在游戏上。
“重么，给我吧。”
陈舟伸手来抱，白栀闷声递过去，并没有跟昔日的暗恋对象对视。
她还记得季浩然的教训，生怕一个眼神就牵连旁人。
侃侃而谈的胡旭阳一摸后脑勺，怪不好意思，“这我们班的试卷，我都搞忘了还好白栀你记着……给陈舟吧，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这么欠啊你。”
陈舟没好气。
胡旭阳够过来亲他，没亲到，嗯嗯啊啊磨蹭一会儿忽然正经，“白栀，你等等啊，这会儿出租不好打。”
白栀没应。
她出神地看着灯光恍惚的街角。
江燃靠着电线杆抽烟，说抽烟也不对，烟灰都长长一条弯垂了，他都没有动，倒像是虚空中有谁在偷偷吸着。
怪阴森。
室外只有几度，他不晓得站了多久，冷不冷。
胡旭阳嘴巴都合不拢，“燃燃，你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吗？”
江燃没看胡旭阳，也没看白栀，他抖落烟灰，冷白的指夹着短短的香烟凑到唇边，慢慢吸了一口，而后弹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星火在潮湿的青石板弹跳、弹跳……
“白栀，你要跟我走还是跟他们？”
白栀走向陈舟，交过厚厚的一摞试卷。
女孩的脸在夜色中分外好看，清纯腼腆又灼灼明媚，纤直的睫毛垂着，漆黑的瞳仁低着，光洁的额头隐在墨黑的刘海后，那种婉约清冷让陈舟的心前所未有的静谧，也前所未有的惆怅。
他握住试卷问：“你要去吗？”
白栀终于抬头，濡湿的眼眸像是隔着一世的时光与他说再见，“嗯，我要去的。”
她松手，没有一点停顿，迈开步伐跑向江燃，张开手臂重重抱住。
女孩埋在少年怀中，眼角有泪光。
他抱住下滑的清瘦躯体，身形佝偻，眸光似雾，用力之大，卑微和患得患失都溢出来。
一对璧人。
光用眼睛看的话确实很般配。
胡旭阳站直身体，十分钟后，低声说道：“他们往酒店去了，陈舟，我们是去网吧还是酒吧？”
“网吧。”
两人进到灯牌闪烁的楼栋，穿过黑暗的楼道，再穿过胶条组成的门帘。胡旭阳开了卡，开了机，苍蝇搓手登录游戏，陈舟还坐在椅子，一动不动。
胡旭阳拍他肩膀，“她不是不懂，白栀什么都懂，只是乐意奉陪，乐意陪江燃快活，你懂吗？”
陈舟，“不懂。”
“行吧，我也不懂。”胡旭阳戴上耳机，调整音量，“江燃虽然不差，但是白栀放着你这样的不要去选他，我也是真的不明白。”
街头安静得过分，只有流浪狗甩着尾巴在翻垃圾。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福缘宾馆】的门后，白栀抱着江燃的胳膊，从始至终抱着。
今夜。
她会在他身下绽放吗？
陈舟收回目光。
游戏界面跳出来了，是胡旭阳帮他点的。
“玩游戏吧，陈舟。”
“嗯。”
也只有玩游戏了。
陈舟知道他插不进白栀和江燃。
……
步行街这排的宾馆全是民房改的，宾客复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卫生环境不能说差，只能说让人作呕，楼道黏糊糊的，抬脚都难，酒味、尿骚味还混着廉价脂粉的味道，闻多了，脑子一整个懵掉。
江燃如果想开房，绝对不会选在这。
再说江河集团旗下有宾馆的，江燃没道理放着家里的不住，跑来住这个。
她信他，但是踩到用过的套整个人又一缩，止不住地害怕。江燃摸摸她的脸，弯腰亲了下女孩的发，随后拉住小手快速往上跑。
一口气上到四楼，他拉开铁链，推开锈铁门，跳出去，深呼口气然后伸手拽她。
白栀跳下台阶。
冷风吹得一激灵。
“上天台干嘛？”
她倒吸口气，冻得差点吹出鼻涕。
话音刚落，江燃打了个电话，步行街尽头的小广场升起烟花，从这里看去毫无遮挡，美轮美奂。
银色的烟花，好大，就像一朵朵开在夜空的蒲公英。
银白的光在女孩稍显稚气的脸上明明灭灭，她专注而惘然，人在观看转瞬即逝的美景时往往都是如此。
赞叹着。
感慨着。
遗憾着。
江燃松开她，双手插袋，借着满天烟火坦白，“我跟顾轻轻是有过一段。”
第52章 天台
白栀屏住呼吸。
耳边的轰隆声消失了。
明明在意得不得了却没有看江燃，只是专注地盯着远处的烟花。
这里是江市老城的至高点，就算没有烟花，光是绵延的夜景都足够摄人心魄。白栀告诉自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重要的是眼前的江燃，而不是过去的江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