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辰看向了那名女子，年约十八九岁，穿着一身黄色衣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他冷声问道：“是你对我的爱徒出言不逊？”
女子听到卫子辰的问话，睁大了眼睛捂住嘴巴，惊喜万分地喊道：“卫子辰和我说话了！他居然和我说话了！今天果然是我的幸运日！”
狂喜之下，她兴奋得满场乱跑，挤得人群骚动起来。
“啊，好羡慕，我也想和卫子辰说话！”
“是不是骂他身边那个人就可以和他说话了？”
“卫子辰，她不配你！我才配！”
也不知是谁被热情冲昏头脑，大喊了一声。
沉寂片刻之后，有人喊道：“我呸，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子？给卫子辰提鞋都不配！”
“你个满脸痦子的女人也好意思骂我丑？看剑！”
江湖儿女，刀光剑影是常事。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向四周散去，给她们让出一块空地，两个女人刀剑相向，使出浑身气力要让对方在卫子辰面前丢脸。
两人越打越快，越跑越偏，直到跑到街头，一脚踩在了马腿上。
受惊的马匹嘶叫一声，扬起了前蹄，在空中定下了个漂亮的姿态。
一众人等都被这画面惊呆，纷纷赞美：“这马长得真标致！”
马车上的人却不这么想，受惊的马匹抬腿之后，车厢向后倾倒，那顶又重又豪华的八角马车顶随着车身倾倒，滑落到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咦？谁家屋檐掉下来了？”
众人抬头看向各自附近的房屋，屋顶都安好。
众人疑惑之时，从马车车窗内探出了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手里还攥着一个金灿灿镶嵌着宝石的长方匣子，匣子朝着四周晃了晃，对准了不远处的树木，纤长的手指按住了匣子上的红宝石。
几道黑影从匣子里面迸出，朝着树木飞去。
“不好，是暗器！快闪！”
都是武林中人，众人纷纷施展武功，躲开了暗器。
暗器钉在了树上，菱形修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飞镖不会是黄金做的吧？”距离最近的人凑近了那枚暗器吃惊地喊道。
“真的是黄金！”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霁月镇不算穷，但也不算特别富裕，女侠们平日里都比较勤俭节约，连根素银簪子也不多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暗器。
苍天不公啊！有的人还在用木头簪子，有的人却已经用上了黄金做的暗器！
还不是刀或剑，这就意味每发出一个暗器都是在撒钱啊！
而且撒的还是黄金！
这就是人间的参差吗？
她们感到愤愤不平，一定要拿到一个黄金暗器批判它！
原本还围在卫子辰身边的女人们，纷纷丢下卫子辰，摩拳擦掌地上前抢飞镖去了。
卫子辰还未来得及感慨黄金的力量时，就已经被身边几个忙着抢飞镖的人挤了出去。
黄金面前无真爱。
前一秒还围在他身边作害羞状的小女人们，下一秒就嫌弃他挡了路。
很快颜月翎和他被抢黄金的人群冲开了。
颜月翎的武功本就不高明，女侠们为了抢夺黄金杀红了眼，出手都是杀招，她被稀里糊涂地裹在里面越打越远。
“月翎！”卫子辰心里一沉，他本想使出“飘若惊鸿”，可只刚稳住了身子，就被身后两个打得厉害的人击中。
两人同时向他击出一掌，他来不及闪躲，身子一顿飞向了马车。
缺了车顶的马车里，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握着暗器对着车窗外面乱发射。
她每发射一次，都会引起更大的骚动。
就在她纠结该往哪里发射的时候，一个人影自空中落下，准确地砸进了马车里。
女子心中一沉——不好！难道她们要从天上偷袭？可此时想要下马车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往马车内壁旁靠。
女子原本想要给这个天降之人致命一击，却突然看到了他的脸，当即心跳如擂鼓，愣住了。
卫子辰落地之前，使出了“飘若惊鸿”，稳稳地落在了马车里。风鼓起纱帘，他扬起了头，墨发飞扬，为他的帅气更添了一种脆弱和唯美感。
女子忘了要攻击他的事，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当四目相对时，她的脸上浮起了红晕，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这种眼神卫子辰很熟悉，百分百是痴迷的眼神。
通常有这种眼神的人都不会伤害他。卫子辰打量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着富贵的银盆脸，眉长入鬓，眼睛大而圆，长得颇有几分英气。穿着打扮极其华贵，绛紫色金银丝牡丹纹长袍，头上插满了金钗步摇，满身的璎珞玉石都透着“有钱”两个字。
卫子辰瞧不出对方的来历，缓缓起身退了半步。马车内空间略微狭窄，他想要出去，便对女子道：“麻烦让让。”
女子如梦方醒，这才让出了半个身子，两只眼睛不舍得挪开：“我一定是在做梦。”
她换了个姿势，那只黄金暗器盒对准了卫子辰。
卫子辰倒吸了一口凉气，蹙紧眉头：“这个……”
女子微微一愣：“你说这个？”
卫子辰缓缓点头，刚想让她拿得远些，不要对着他，她却将暗器盒塞到他怀中：“送给你！”
卫子辰觉得上天还是公平的，有钱人的想法似乎有点问题，谁动不动就送人暗器？
他将一捧飞镖还给她，向她施了一礼：“在下卫子辰，感谢姑娘方才……”
“你就是那个武林倒数第一门派卫颜派的掌门，武林帅哥排行榜第一名的卫子辰？”女子尖叫了一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卫子辰颔首：“正是在下。”
女子久久地望着卫子辰，目光闪烁不定，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你怎么会是卫子辰？”
卫子辰诧异：“我为什么不能是卫子辰？”
女子目光舍不得从卫子辰的脸上挪开，小声地碎碎念：“天哪，江湖一直传说卫子辰在榜首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操作，可是他长得这么帅，根本不需要金主吧！我也想给他投票啊！真的好帅啊！为什么是他！可恶，我真是要坚持不住了！可这样的话，我不就成了叛徒了吗？可他真的好帅啊！”
卫子辰见惯了为他痴迷的女人，却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边纠结得恨不得分裂。
“姑娘，你没事吧？”卫子辰语气有些迟疑。
“啊，他居然还关心我！”女子露出了幸福的神色，仿佛要晕过去了。
“那我先下车了。”卫子辰觉得还是先跑为妙。
“等一下！”女子拉住了他，“你让我再纠结下！”
卫子辰动作一滞，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袖，他就这么一身见人的衣裳，万一撕坏了可怎么办？
颜月翎那丫头肯定不会再让他买衣服了。
女子似乎下定了决心，对他说道：“我是郗夜莲，无极宗掌门郗无极的女儿。”
“哦。”卫子辰仔细拂去身上的灰尘，刚才那帮人下手也太狠了，衣服上面沾了不少灰。
郗夜莲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感到惊奇：“你听说过无极宗吗？”
“听说过啊，不就是武林第一吗？”卫子辰看着衣襟上那一点油污，一向爱干净的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怎么洗得干净啊！
郗夜莲听他语气平淡，不由得一愣，所有人只要听到无极宗的名字，无不露出谄媚巴结、钦佩震惊的神情，唯有他如此平静，仿佛无极宗就是个路边小店而已。
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之前给他黄金，他也不收，想不到他居然是个如此蔑视权贵名利之人！
郗夜莲心中愧疚：“我喜欢的是苏凉。”
“哦。”卫子辰听过苏凉的名字，武林帅哥排行榜第二名，在他之下，“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郗夜莲难以开口：“我……”
“看来你是来找碴儿的。”卫子辰顿时了然，江湖帅哥榜虽然不是个什么重要的榜单，但依然让无数武林少侠打得头破血流，为此不少人使出了各种手段，买榜、制造黑幕、往对手身上泼脏水，手段五花八门。
卫子辰也没少被人泼过脏水，只是从来没有动摇过他榜首的地位。
郗夜莲用钦佩的眼光看着他：“可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帅、这么温柔体贴，还这么高贵，视金钱为粪土，视权贵为泥沼！”
“命中注定让我们相识！”郗夜莲的脸上飞起一朵红云，“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脱离苏凉，加入你的团队！”
卫子辰听到她要加入自己的团队，瞬间有了反应，眉心微蹙，疑惑地看着她。
反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师父！”自马车外传来了颜月翎的声音。
听到徒弟的声音，卫子辰瞬间嘴角上扬：“徒儿，我在这儿！”
颜月翎打开了马车门，见郗夜莲坐在地上拉着卫子辰的衣袖，脸上还有泪花，立即幻想了一出男人抛弃女友的大戏，当即颇有些狐疑地看向卫子辰。
“停！”卫子辰立即明白了颜月翎的想法，阻止颜月翎幻想，“我和她真的刚认识！”
“哦。”颜月翎瞄了瞄郗夜莲点点头，一看他就不会认识这么有钱的女朋友，否则他们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她是什么人？”郗夜莲虎视眈眈地盯着颜月翎，这小丫头的打扮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但是长得却很好看，尤其是一双杏眼，明媚闪耀，里面像藏着星星一样。
“我徒弟。”卫子辰强调，“我的爱徒颜月翎。”
郗夜莲立即换了副面孔：“原来是卫哥哥的徒弟啊，难怪也长得这么好看。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递给她。
颜月翎没有接，只瞄了一眼卫子辰：“我先回去了。”
卫子辰忙不迭地跳下马车，跟在她后面一起走了。
郗夜莲望着两人离去，露出了更加感动的神情，果然是他的徒弟，也是这般高贵，见了黄金都不动心。
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太粗鄙了！
颜月翎瞄了瞄卫子辰身上被扯破的衣裳，歪着脑袋问道：“你这么着急干吗？不和那个姑娘多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那个怪人非要送她的飞镖给我。”卫子辰整理好衣冠负手而行。
颜月翎猛然停下脚步：“等等，你说她送你黄金飞镖，你没收？”
卫子辰点头：“我要黄金飞镖干吗？我又不会使。”
颜月翎捂住心口：“那她刚才要送我的簪子莫非也是黄金的？”
卫子辰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
颜月翎心痛得不能呼吸：“曾经有一根金色的簪子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卫子辰也反应过来，他可以用那个飞镖换红花珍珠玉颜膏的！
两人后悔得连连跺脚，果然是穷命，人家送黄金都不接。
第二章
分道扬镳
到头来，他的心里居然只顾着他自己，
根本没把她的努力放在眼里。
两人带着沮丧的心情，拎着一篮子东西回到了卫颜派。
卫子辰看着那一篮满满当当的东西，心情又愉悦了起来，将篮子里面的黄瓜、番茄、鸡蛋、萝卜糕全都拿了出来，献宝似的，放在颜月翎面前。
随即，他抬了抬下巴，换上一副倨傲的表情，面含微笑看向颜月翎。
然而他没有等到期待中惊喜的赞美声，颜月翎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一个蓝色碎花布包，里面包着的都是她攒了很久的抽奖券。
卫子辰看着那小山一样高的抽奖券，都惊呆了：“你几时攒了这么多？”
“如果运气不行的话，那就靠数量。如果天赋平庸，那就靠勤奋。”颜月翎平淡地说完这句话，瞄了一眼卫子辰。
卫子辰假装没听懂颜月翎话里激励他的意思，继续感慨抽奖券：“骗人的成本也不低啊，印刷这么多没用的抽奖券……”
颜月翎狠狠白了他一眼：“哼，我要是中了大奖，你可别想分。”
卫子辰笑眯眯地问道：“大奖是多少啊？”
“一两黄金！”颜月翎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你要是中奖了准备用来干什么？”卫子辰不抱希望地问道。
“我要把武林书局里面最贵最全的一套武功心法买来！”颜月翎眼馋那套武林秘籍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囊中羞涩，每次只能去那里看看书皮。
因为书特别珍贵，掌柜不允许打开，她也没办法偷看到其中的内容。
卫子辰长叹一口气：“你怎么老想着买这些东西？”
“那应该买什么？”颜月翎很疑惑。
“那自然是要提高我们生活品质的东西才值得买啊。咱们这房子挺破旧的，可以换新的；这些桌椅板凳都可以换了，提高我们的生活品位和质量。”卫子辰振振有词，“生活才是我们自己的啊。”
“我们武林排名倒数第一了，还有什么品质可言！”颜月翎对卫子辰深感绝望。
“倒数第一有什么关系？那都是虚名。”卫子辰说道，“你看为师排在美男榜第一名也没什么用啊，年轻人，别把这些看得太重了。”
“被除名怎么办？”颜月翎问道。
“除名就除名呗！”卫子辰丝毫不在乎，“我不是说过，只要我们在一起，有没有这个门派名都无所谓，你要是喜欢，我们换个名字成立个新门派。”
“这是个注册的事吗？”颜月翎气极，“难道你没有一个作为武林人的尊严吗？”
卫子辰无所谓地挑了下眉：“我只知道，只要你和我过得好就行了，其他东西都不重要。”
颜月翎明明很气，但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卫子辰叹气：“我觉得以前的日子更美好。”
从前的江湖是另外一个样子。
武林各门派之间彼此争斗不休，为夺得江湖之名，时常血流成河。
彼时的卫子辰带着年幼的颜月翎在江湖上讨生活，为了养活她，他们到处闯荡。日子过得不容易。
即便两人穷困潦倒时，卫子辰依然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让她挨过一次饿。
后来厌恶了打打杀杀的江湖人，终放下了打打杀杀的习惯，彼此之间和睦友好，到处都散发着善意。
师徒二人的日子陡然好过了起来，他们再也不必东躲西藏，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日子过得惬意又自在，卫子辰甚至计划带着她去所有门派走一遍。
美其名曰学习，实际是为了蹭饭。
“就是因为我们过去过得太快活了，今天才会这么悲惨。”颜月翎板着小脸，宛如私塾里的夫子，握紧拳头，“我们一定要奋起直追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