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把消息传出去了,新晋弟子们都已安顿完毕,那些离开的散修听闻消息后也大多选择了折返。并且诸位长老也在行经圣宗的每一条路上都安排了人手,一旦有所异动,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只是……”看起来像个中年人的长阳宗主露出了几分犹豫,“仙尊您真的要在此开坛讲法吗?那会不会有失您的身份……”
桑[衍坐在密室书房的主座,捧着一本记载了南明圣宗历年来宗门事务的书册一目十行地扫过,闻言长眉微挑,随手将书合上。
“何来有失身份一说?”
长阳宗主讷讷不语。
总不能说,随便一个小门派收弟子都要先测测天赋设一道门槛,你贵为仙尊,随随便便讲一次都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结果一开始就把门槛都剔除了,会显得很没有格调吧?
能坐到宗主这位置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话不能说。
“大道之下,众生平等。”
桑[衍将书册扔给他,指节轻轻地叩着桌面,说:“我可不是那几个自恃身份的老家伙,没那些所谓的讲究。敝帚自珍,唯有死路一条。”
桑[衍还真不觉得传个道讲个法是什么天大的机缘,这对他来说就是顺手而为的事,也丝毫没有“法不可轻传”的理念。
他的天资太出众了,从修行之始就一骑绝尘,当初不过百年就跨入化仙境,一举成为圣灵大陆之上的第九位仙尊,同时也是最年轻的一位仙尊。和那几位稳扎稳打,历时成千上百年才成功晋升的仙尊相比,他不论是想法还是行事,确实都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真的靠他讲几次法就能让这片大陆再多几位仙尊,他也不介意隔三差五就来上一次。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平时他不这么做,也是因为他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再者……”他停下敲桌子的动作,抬眼望着长阳宗主的眼睛,“你不是也很希望我如此行事吗?”
长阳宗主面色微微一变,不等他解释什么,桑[衍就接着说道:“不用多想,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希望圣宗变得更好,这无可厚非。桑家这么多年没有额外照拂圣宗,借地讲法指点一下你们的弟子,也算是应有之举。”
“那些散修要来就随他们来,讲法过后,圣宗的威望也能更上一层楼,就当结个善缘罢了。”
南明圣宗是桑家分支建立的门派,隶属于桑家,这是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实际上,除了南明圣宗,南境乃至其他几块疆域中,也有许多威震一方的庞然大物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孑然一身,其实背地里却都是来自于桑家这样的隐世大家族。
如桑家这些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家族,纵然已经从台前走到了幕后,可无数年的底蕴积累,即使自己不出面,也会在暗中一手扶持自己的势力。
这才是隐世大族避世不出,却始终不堕威名的关键。
自桑[衍来到圣宗之后,这位长阳宗主就话里话外地表示希望仙尊大人能看在圣宗多年来为桑家殚精竭虑的份上,随便留下一些指点,好让后辈们少走些弯路。
都是自己人,桑[衍也觉得给点好处无所谓,不过长阳宗主显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希望自己宗门能把好处都包揽了,只让自己的弟子们发展壮大。
这一点,桑[衍可不会惯着他。
毕竟,南明圣宗得到的好处可不止看到的这一些,不能什么好事都给他占了。
“谨遵仙尊教诲。”
眼看宗主脸上那一丝小算计彻底消失,神色变得愈发恭敬起来,桑[衍也站起了身。
“那你就去安排吧,我在宗门里随处走走,若有要事及时联络。”
长阳宗主低眉顺眼,沉稳应声:“是,仙尊。”
……
南明圣宗的“南明”二字取自于“南明离火”,这也暗示了其背后真正的出身源于桑家一系血脉。
如名所示,圣宗在火系神通一道独树一帜,靠着一手驭火之能,不论在杀伐之道上,还是炼丹炼器上,表现都可圈可点。
不过,与擅长的神通相反,南明圣宗的整个山门坐落之地却少见地火之气,反而青山绿水,风景秀美。行走在山间云雾之中,浓郁的水灵之气几乎都化作了蒙蒙细雨,让人体内的灵力也跟着变得活跃起来。
水火相克,水强则火弱。
以天然的水灵之地作为道场,在此不断修行磨砺,等有朝一日去到其他地方,被抑制已久的火系神通便会厚积薄发,势不可挡。
选择在这里开山立派的圣宗祖师也确实有几分奇思妙想。
桑[衍一身白衣走在一座座山头间。
等到将南明圣宗的内门的几座山脉粗粗看完一遍,易子钰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易子钰感觉到他心情好像还算不错,于是表情也轻松了两分,“大燕都城已经全部戒严,除了圣宗方向,其余三个方位也都派出了人手……另外,根据九珍阁那边给出的消息,我们也已经找到了相应的人,并且暂时将他们请了回来。”
易子钰说到最后,微微一笑,语气里多了些笃定:“这一回绝对万无一失。”
桑[衍听着他将各种安排一一道来,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就像盛千婵想的那样,他虽然相信她会来这里,可同样也没忘记在四周留下后手。
即便她真的已经离去,那么,知道他要开坛讲法却不折返的人便显得十分可疑了;若是她从一开始就选择逃往其他方向,他们安排的人手也会沿路搜寻过去;而如果,她还停留在圣宗……
桑[衍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座用来安排新入门的散修们的山峰上,心情忽然有那么一丝愉悦。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现在,身为修士的直觉告诉他,盛千婵应该就在那些外门的散修里面。
正好他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有的是时间将她揪出来。
固然,他也可以下令让这些人到他跟前一个一个验明正身,可他偏偏不愿意,他就想看着那个女人担惊受怕,最后一步步被逼迫到无处可藏。
“看你这回还怎么逃。”
他轻声自语着,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谁也没有看到,随着这句几不可闻的话语飘散在空中,薄雾之下的山峰上,一间小院门前,换上了圣宗外门弟子服饰的秀美少女忽然警觉地瞪大了眼,目光警惕地向四周看去。
……
“是错觉吗?”
总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被盯上了。
盛千婵扫视了几圈,什么也没发现,最后只能归结于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谁让桑[衍那家伙就在附近呢,一有风吹草动她就怀疑是他找过来了,真是要命。
她原本倒是想拔腿就跑,可是想了想,明知道仙尊讲法是多么难得的机缘,她放着机缘不放还往外跑,那得多显眼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有问题吗?
于是只好留下,低调做人,以求能够拖到桑[衍那个狗男人离开的那一日。
总不可能,他就常住这里不走了吧?
盛千婵安慰了自己几句,跟上大部队往外走去。
进入圣宗还是有那么点好处的,至少,他们这里的灵气足够浓郁,趁这段时间她也多少能再提高点实力。
第13章 我对仙尊大人的心日月可鉴!
接下来的两天,盛千婵低调做人,完美融入一众散修之间,天天师兄长师姐短地喊着,人美嘴又甜,很快跟周围人混了个脸熟。
等到桑[衍开始讲法的那一日,就已经有热心群众早早地帮忙占好了位置,热情地朝她招呼着一起过去。
盛千婵默默地衡量了一下直线距离,心想说不了吧,在这里,桑[衍讲法的时候抬头就能一眼望到她,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
可看着一张张带着善意的笑脸,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修仙世界的善意多难得啊,连亲兄弟为了争夺机缘都能打个你死我活呢,何况还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而且,这种时候大家都在往前挤,她这么抗拒也显得挺突兀。
盛千婵快速地盘算了一下利弊,念头闪过,脸上顿时就出现了一抹甜甜的笑容,说:“诶好,来了!”
边说边走过去,挨着那几个女修盘腿坐下。
……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见远处飞来几道身影,落在了中心位置的那座高台上。
南明圣宗的服饰是红底白衣,内衬或淡绯或赤红,外罩白色大氅,又以火纹为标识,一眼望去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如火一般的红色。
因此,在一片火红之中,一身白衣的桑[衍便格外醒目。
盛千婵正襟危坐,目光从南明圣宗那几位长老身上扫过,轮到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的桑[衍时,怕引起他的注意,便只敢拿余光偷摸瞥两眼。
不得不说,这位清玄仙尊能在修仙界拥有这么无数爱慕者是有理由的。
上一次见他,那还是没穿衣服的情况下,就已经让人觉得他神清骨秀,眉目如画。这一次再见,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身如霜似雪的白衣从头到脚连个褶皱也没有,远远看着更觉得清逸出尘,如同谪仙临世。
光看脸,就知道这是个大佬。
还是那种犹如高悬在天际的孤月般高不可攀的大佬,连擅自在脑海中臆想一下都觉得是亵渎。
偏偏盛千婵心思不纯,目光落在那拢得严丝合缝的衣襟处,怎么想,脑海里都是桑[衍黑发湿漉漉垂在白皙的胸膛前的景象。
再看桑[衍那张禁欲高冷的脸,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也强行被她看出了一丝制服诱惑的意味。
……
清醒一点。
盛千婵默默地抬手,捂眼。
大概是她的视线在高台上停留得久了一点,即便只是一丁点余光落在桑[衍的身上,也让他有所察觉,锐利的目光猛然间穿过人群向着她所在的方位看来。
好在盛千婵先一步低下了头,屏息敛气,完美地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散修,融入周围的人群之中,任谁也发现不了她的存在感。
于是,她就看见桑[衍淡淡地收回了目光,盘腿在高处坐下,指尖分化出一缕小小的火苗,接着随手一弹,那火苗落在半空便骤然炸开。
一片无边无际的火云将南明圣宗的传道场尽数覆盖,无数的火星从云中溅落,飘进在场每一个人的体内,却不见丝毫炙热,只觉得忽然间心神恍惚,思绪杂乱。
神思不属之际,便听一道如山间冰泉般清透的声音淡淡响起,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瞬间将每一个人的意识震醒。
那位年轻的仙尊薄唇开合,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今日讲心火。”
……
圣宗的传道场就设立在一个依附于宗门主峰的小秘境之中,场地不算很大,但只是容纳圣宗弟子以及前来听仙尊讲法的修士们却绰绰有余。
盛千婵四下看了看,只见由近至远,漫山遍野都是盘腿而坐的人。
传道场里鸦雀无声,不论年龄,不论修为高低,众人屏气凝神,期待的视线汇聚在高台之上,静静地等待着桑[衍开始讲法。
她目光转了一圈,再次落在高台处的桑[衍身上时,蓦地便察觉到意识恍惚了一刹那。等她恢复清醒时,恰好听见桑[衍那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平静地接着讲了下去。
“心火,乃火之属,可熔炼,可驾驭……同时,它也可以是怒火……”
桑[衍随口讲解着他对心火的心得与体会,随着他的讲法,天地间不时有异象显现,唯有他悠然清冷的声音徐徐传出,丝毫不受影响。
盛千婵在回神的瞬间就知道随着那一缕心火飞出,她刚刚已经不知不觉中招了一次,只是她根本不知道桑[衍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那不是为了讲法而做出的演示,包括她在内的许多人,别说一招,只要桑[衍挥挥手,他们就没一个能活得下来。
这就是化仙境的力量。
盛千婵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想过桑[衍会很强,但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强。此时的他给人的感觉,与在银湖秘境里初见的那一次,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很难相信,她前几天真的是靠着下毒放倒了这么一个大佬,然后还当着他的面跑了。
她真的有这么牛逼吗?
一时间,盛千婵脑海里冒出了无数的阴谋论,甚至她觉得还在高台上专注讲法的狗男人已经若有似无地往她这边的方位看了好几眼。
如果他药翻了桑清衍不是她做梦,也不是有阴谋。
那他会突然间变得那么虚弱,只能说明他身上肯定也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所以,她既背上了逃婚的锅,现在又成了某个不可告人的隐秘的知情者。
盛千婵两眼一黑,仿佛再次在自己眼前看到了一个加粗大写的“危”。
……
幸好,一直到讲法结束都无事发生。
盛千婵挠着头站起来,左看右看,都没人突然跳出来把她押到桑[衍跟前交差。
所以……她到底是暴露还是没暴露?
她还兀自沉思着,一旁娃娃脸的女修已经捅了捅她胳膊,问道:“清玄仙尊今日的讲法,你听懂了多少?”
“就听懂个开头,你们呢?”
盛千婵随口回了一句,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站在娃娃脸女修另一边的是个高挑的御姐,闻言回答道:“只记得十之一二。”
娃娃脸哭丧着说:“我也是……”
盛千婵听着她们互相哭诉,内心毫无波动。
起初,桑[衍讲的内容还是很浅显的,她尚且能够勉强听懂,到后面越讲越深入,她就完全跟不上了,整个人直接开始神游天际,发呆发了大半天。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就只听懂了桑[衍开头的那十句话。
毕竟,从穿越过来到今天,满打满算,她也才开始修炼了一个多月而已……
但是她这么说,肯定没人信。
盛千婵忧愁地叹了口气。
正准备跟其他人一样目送着桑[衍跟其他圣宗的大人物离去,结果呆呆地仰头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高台上传来什么动静。
她不安地动了动脚趾,心想,桑[衍不离开,那她们是该走呢?还是该走呢?总不能就这么傻站着吧?
就在这时,娃娃脸又捅了捅她,示意她们几个朝某个方向看去。
“看,那里就是圣宗这次招收的真传弟子,最前面那个小不点,据说还是极品的火灵根,体内觉醒了一丝凤凰血脉,一入门就被长阳宗主收入了门下呢!”
娃娃脸啧声道:“真羡慕这些少年天才,一开始修行就有这么好的资源和环境,哪像我们都要自己摸爬滚打,担心有了今天没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