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天气迎来整个十二月最晴朗的七天。最高温度八摄氏度,最低温度零摄氏度。但是往后一个月到除夕天气即将骤降。所以朋友们想要出游的可以趁着本周姣好的冬日暖阳开始安排了。同时也提醒广大朋友们做好防寒保暖的工作。预防极端天气……”
“接下来进入我们的最后一个环节,连线我们线上听众,为你们答疑解惑。”
电台里传来“嘟嘟嘟”几声,很快电话接通。
“这位尾号1128的听众,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呢?看看我们能否给你一些好的建议。”
江汀很久没听过这种电台了,又是头一遭碰到线上连线,顿时振奋起来,双手压在双腿两边,饶有兴趣的盯着屏幕认真听着。
蒋临书若有所思扫过她的侧脸,问:“想去哪玩?”
他问这问题的时候觉得她大抵就是嘴上突然说说,也许并没有有真的打算。不过,总好比看她这么认真听什么劳什子电台主播说毒鸡汤好得多。
江汀不明所以。也被蒋临书的料想猜中。
她哪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真正想去的地方,这四年在国外无所事事的时候,该去的想去的地都已经走完了。
现在她最想待的的地方,是这。
于是她心虚敷衍道:“就远一些的地方都行。不过天气太冷了又不太想去了。再过些日子吧,天晴了气温升了……”
“关键,这不还没放假吗?”
她也是灵机一动。自己现在怎么也是半个老板,公司运转怎么能离开她呢?
蒋临书只是看她的眼想笑。
扯谎就慌,乱说一通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
“你好,我就是想问一下,我有一个很想很想见的人,但是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见我。那我到底该不该去见他呢?”
车子行至隧道,信号微差带着电流声,人声忽有忽无。
江汀恼怒,关键时候,想听又听不到了。
不过还好,出了隧道连线女听众的声音还在响。不过已经跳过了一个话题,兴许是主播又切了另一个问题。
只听连线那头略微吞吐的道:“我们……分手一年了。刚开始一点不后悔分开,后面越是分开的日子久了,就越是会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就是那种彻夜难寐日思夜想的感觉。”
“那你后来也没有尝试去接触别人?”主播声音低沉又带有安慰的语气。
莫名给人安心。
江汀安静得等待女生的回答,期待着至死不渝的爱情。
“有……。但是都不及他。”女生说“有”的时候,仿佛刚刚说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电台主播好似也没想到是这答案,整个车内也跟着静谧了一刻。
等主播缓过神,又问:“那他呢?你知道他现在是否单身或者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指的是现在。”
“这个我不清楚。我没有和他联系过了……”
没有联系就不清楚。
江汀默默拉下嘴角,面露失望。才不是这样的。
蒋临书没有漏掉她的一丝情绪波动。他看了眼中控屏,薄唇轻抿着,下颚线流畅带着微微冷硬。双眼看着车流,看着像是全神贯注的开车,可实际上却在酝酿着什么。
而她依旧把大多注意放在连线上,女孩终究还是在死磕所谓想见不敢见的问题。
原来这个世上也有很多这种久别重逢或者久别所思的戏码,可终其一人的从未见过。
“是么。”主播的声音温度转凉,“或许,你可以试着和他联系一下。”
“或许他已经另有所属了。”
“你也说了,是或许了。”
“我不敢,或者说……我不能。”
不能。
江汀本来兴致勃勃的听着,听及此处顿时精神紧绷起来,明明事不关己却浑身不自在。像是被人戳中最敏感的部位,坐立难安。
她坐起身,详装调整坐姿,努力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什么八点档老俗套剧情,一听就是美化加工顺带走剧情的……不听了。”说着她就要关掉电台。
指尖还未触及显示屏忽闻身边之人声音渐冷:“江汀,”
红灯前,她仓皇偏头看他,撞进黝黑深潭。
“你猜,怎样的回答才最合情合理?”
她心乱如麻,只顾他薄唇的一开一合,一时没想明白他这话是说的那个连线观众还是……他们。
红灯旁的红色数字从六十不断的跳动,原本让人觉得无比漫长煎熬的六十秒此时如短暂人生,飞速流去。
他知道她懵了神,也知道自己断断不可能得到什么所谓回答。
在身后喇叭声还未响起的时候,率先从刚刚突如其来想要为自己鸣不平的思绪里抽身而出。
挂档,拉手刹,踩油门。
他又恢复了脸面的温和,眼底的平静代替了刚刚的冷意和翻滚。
江汀默默收回手,以沉默不语回应。
什么回答吗?是否该把回答换成解释呢?
她想,他也想要一个解释吧。可是他又断定自己的解释一定只是敷衍的精改的编造的回答。
可她哪里想过去解释。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在这她就是过不去。过不去以前,过不去现在。
于蒋临书,她有悔。
电台主播继续追问:“不能?为什么?”
女生停顿片刻,这才悠悠道:“这世界那么多人,总有更好的。我是说,他肯定会遇到更好的……”
她垂着眼,又入隧道,电台不稳产生“嗡嗡”噪音。他修长的手指堵气似的一把关了电台,退出了显示屏。
车内往前放眼望去皆是微光明亮的近光灯,也依旧抵不过隧道里的不见天日。
江汀扣着自己的指甲,心底跟明镜似的。蒋临书这个人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偶尔如此的流露,定然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她心生委屈,不想他气闷,便接了电台连线里女生未讲完的话:“如果所有伤害终究会被原谅,那么为什么还会有伤害?如果所有的过错都有被原谅的解释,那过错为什么称之为过错。如果曾经分开的总能和好如初,那么当初分开又是为什么?”
“我是说——”
“既然已经分开了,为什么不好好放下。可以希望他遇到更好的,也可以祈祷他过得更好。希望他终有人所爱,终有人相伴终身。”
话音落,她眼角已微红。
而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筋骨凸起。
他下颚紧绷。眼底翻涌着快要压抑不住的情绪,那些阴暗的,负面的。
嘴边酝酿着她最不敢听的。
黑夜里,雪地上,黑色车身飞速行驶,速度快到似要飞奔去天际,可终究到了最后一个拐弯处它慢了下来。
这半晌,他松了手劲,终究没说那些,只含着一半绝望和一半空虚着,浑身发冷得紧的瞅着她,面前自以为是的女孩,冷热不明的道:“江汀,你还真是……”
她压着嗓音低声问:“什么?”
即便声音依旧颤抖。哪怕那颤抖微乎其微。
他低头摸口袋,嘴里苦涩。摸了好一会,什么都没摸到,忽的又想起上次曾宽易强送给他的洋货丢在某个位置。
他在她面前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熟练夹了一根,指尖微顿,而后看似随意道:“家里密码记得吗?”
江汀看着那根烟草点头:“记得的。”
“下车吧。我就……不送了。”他低着头,只用侧脸对着她,已是一副不愿与她多说一句的模样。
她抿着唇,点了两下头,指尖微抖。解开安全带。下车后她跑似的朝自己家方向走。
还好跑得快,没闻见那股子烟味。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七夕快乐~
第29章
29.
临近西方元旦前一周,有两件好事。
江逞醒了,蒋临书走了。
曾宽易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一上午,除了不敢置信还有一副“你们发生什么”的眼神责难她。
“汀妹,你说实话,你们俩怎么了?你说没什么,我是不信。我坚决不信!前两天你们还好好的,怎么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他就,他就……走了?!!”
江汀站在病房外,走廊上。
看着来往进出的医生护士她默不作声,只把视线投向病床上躺了这么久依旧英俊不减的那人。
曾宽易急上头,直上手把她掰向自己:“我跟你说话你又当做没听见。江汀,我问你,你同蒋哥到底说什么了?又是从前那些伤人不轻的话?”
她听着这才有了一些反应。
从前?
她竖着刺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当初你说走就走,书不读了退学手续办得干净。就连李栀都好半年不知道你的消息。”
曾宽易气急:“蒋哥呢?好好一个五好青年,因着你吸烟喝酒蹦迪,比我还勤快。那一阵子,酒吧里的姑娘都不搭理我了,全冲他去了。”
江汀:“……”。
“你知道为这我单身多久吗?不认识我的冲他去,认识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江汀:“……”。
“那他还蛮喜欢我的。”这是赌气的话。
“江汀江大小姐我告诉你,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人蒋哥不怎么样。你以为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了?才不是?”
“女人他不缺。他就是固执,认了你。”曾宽易继续打抱不平没有看见江汀微红的眼角:“不过这些年一直都有一女的在他身边晃。据说在国外市场的时候,没少传这两人的事。”
“原本我以为他真的放下你了,觉得也挺好。结果你回来了。他又是给你“档枪子”,又是帮你爸“打理江山”。这阵子你两人又走近了,我寻思着是不是复合了。蒋哥高深莫测的,什么也不说只是上次故意让我把他去参加李耀寿辰宴的事情透露给你。这几天又故意有事没事支开我。”
“我以为,你们——”曾宽易的失望太过明显。
江汀不想解释,手机震动是李栀打来的电话,她要接,里头病床上的人又传来久病声音:“妹妹——”
医生护士都看眼色,让开让他们说话。
可这让开的一条道让她心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后退半步,再无半分安全感。
曾宽易收了打抱不平,恭恭敬敬叫了声:“舅舅。”
江逞点头,满眼慈爱。
只有江汀,她将手机捏得紧紧,没有半分反应。
“嗡嗡嗡……”
曾宽易提醒:“汀妹——”
她抿着唇给李栀发了消息,说待会回电话,终究是挪了步子走向了病床上的人。
她回来近两个月,不曾来看过他一眼。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责备的话语。
“汀妹,你瘦了。”江逞的第一句话,满是歉意。
江汀:“瘦了好看——爸爸。”
她看到他的右手手背,青的一块青得很。那是针头常年驻扎的痕迹。
她本该心疼,可终究横了一根刺。
蒋临书提了辞呈,事出突然,连辞职信都是让曾宽易带过来的。越过了她,直接给了江逞。
江汀亲眼看着江逞拆开信封用一种几乎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神情看完信封里的东西。仿佛早有预料。
信还没读完,李耀就带着一帮人过来。
连带原本安静得走廊也喧嚣起来。
“蒋临书真辞职了?”他皱着眉,可是嘴角眼底却带着笑意。
分明很开心。
曾宽易没搭理他。
他悻悻的撇过头,又同马安一行人说起闲话来。
“我们这蒋特助倒是挺好,等着咱们老板醒了才肯走。未必一点好处都没捞?我看这里头事情大着。”
“我看也是。看不出这小子还有这一手。”马安不屑。
江汀木然。
嫌弃他们吵闹的呵止声还未说出口,江逞就冷着脸率先喊了李耀。
李耀和马安缩了两下脖子。
他们再怎么耀武扬威狐假虎威,怕老板也是真的。
江逞不怒自威,抽空还冲她安慰:“妹妹,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人守。”
江汀才来个把小时。
谈不上累。
但是确实巴不得。
她提了包:“那我先走了。”
到了病房门口。曾宽易挡住她:“刚刚还没聊完。”
言下之意是继续扯完刚刚的话题。
关于蒋临书为什么一夜之间走得痛快。
江汀拨开他,径直离开。
问她还不如问江逞。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昨天她之所以说那些话,不过是充满善意和歉意的劝诫罢了。她真心希望他能好好的,未来还长,追什么长风,要什么深情。
一辈子只一人本来就是鸡汤神话。
哪怕她承认她依旧还喜欢他。可谁又能保证,她哪天不会脑袋一抽,又做出什么如同当年一样的事情?
蒋临书这人,当真固执。
不过——这些只是她在听说他提了辞呈,来医院之前所想的。
现在她可不觉得他真的是因为她一席话便这么荒唐的。
尤其,看到江逞的反应她更确定了。
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
感情如此,恩情亦如此。
只是他们这段,他固执,她更固执罢了。
她拿出手机盯着前天手机里收到的短信。翻来覆去的看着。
陌生号码,没有任何备注。
〖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别忘了我说过的,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否则,总有人要身败名裂。〗
她甚至都不用深究短信里的“总有人”是谁,光是这个人的语气她就仿佛要窒息而亡。
*
巴伦酒店套房里。
一边是曾宽易的电话炮轰,一边是各路神仙的谄媚献策。
蒋临书头疼的灌了一整壶茶水也没见清醒,只是心里头燥意更重更浓。
他等了一天。
没有等到他想要的。
眉间阴霾之下,他灵活的用取卡针取下了手机里的电话卡,然后安装上了另一张全新的。
一旁的林裕西哪怕平日里自来疯惯了,今天也没敢吭声。
徐则率先摸老虎的头:“资金都已经就位,产业链就等着你发话了,江家那边的“洛水天苑”还有“格里苏”酒店产业基本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他没有说话。
只是眼里酝酿着什么。
“只是怕你到时候会被骂得不轻。”徐则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