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雷温跟她说,在她给黑狼读“睡前故事”之后,黑狼最近的精神稍微变好了些。
由于黑狼一直不允许她进房间,莉亚也不知道雷温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安慰她,不过既然雷温这么说了,那她当然要坚持下去。
尽管开口问了,但莉亚对得到回应并不抱太大期待,谁知几秒静默后,黑狼答复了她:“……都可以。”
莉亚顿时惊喜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朗声朝门内道:“好的!那我挑本不同类型的,听着新鲜些。”
说完后,莉亚抱着书,思考要不要试试“得寸进尺”。
“芬里尔先生,要和我聊聊天吗?”她尝试着提议,“或者说,听我说些话?”
“……好。”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莉亚也就不再顾虑太多,直说道:“芬里尔先生那天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回来嘛?”
黑狼微顿,轻轻“嗯”了声。
“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想回来,而且我也说好了要回来。”虽说她与黑狼的约定只是她单方面的,“不过除了这两点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莉亚停下来组织语言,房里的黑狼竟仿佛有些等不及,出声问她,说话声貌似比方才离得更近了。
“其实这是我离开结界以后才有的想法。”莉亚抿抿唇瓣,说,“我想让芬里尔先生再次见到阳光。”
那天在结界外重见太阳时的感受,莉亚至今都忘不掉。
太阳在天上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照得眼前的世界亮堂堂的,每样事物都闪耀着璀璨的光辉,美得令人舍不得移开眼睛。落在皮肤上的阳光暖洋洋的,犹如一个温暖宜人的怀抱般让人心安依恋。
她感觉从未如此喜爱阳光,甚至一路上都是专挑太阳能照射到的地方走的。
莉亚将自己的体验细细描述给黑狼听,并道:“那种美妙、满足的感受,我非常希望芬里尔先生也能体会到。”
“——”听完女生诉说的理由,伫立在门后的芬里尔怔住了。
阳光。光明。
他到底多久没见过光了呢。
并不是从结界里不再升起太阳时开始的,而是一段更为漫长,长达数十年的时光。
这几十年间,他宛如陷入了名为黑暗的泥沼,越是挣扎反抗,就越是被黑暗吞噬得更深。
但此时此刻,他却感觉有一道光,出现在了面前这扇门外。
只要他打开门就能见到,触手可及。
“……芬里尔先生?”
莉亚说完后,里头就没了声响,她疑惑地唤了黑狼一声,歪头望着紧闭的门扉。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
正思疑时,莉亚忽而听见“吱呀”一声响。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是开门的声音。
“芬、芬里尔先生?!”面对忽然从门后出现的黑狼,莉亚震惊得瞪大了双眼,舌头也有些打结,“怎、怎么……”
她迟迟说不出下一句话,此时黑狼垂眸凝视着她,沉声问她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我跟你明明素不相识。”
一上来就问得这么深入的吗?!
莉亚本就因为黑狼突然开门而手足无措,黑狼的问题更是令她的思维有些运转不过来。
那当然是为了让你不再把自己关起来,多出来房间外活动活动,然后我才有机会每天撸你啊!
不行,这句话说出口绝对会被看成是怪人甚至是变态的!
得想个正常点、好听点但又不算骗人的说法——
莉亚的目光因拼命思考而四处游移,嘴巴就像缺氧的鱼一样张合了好几下,急得脸都憋红了,好不容易才憋出几个字:“那是因为……因为……喜、喜欢?”
应该可以这么总结吧。
过去她喜欢他的人设、喜欢他的故事,现在她也喜欢他毛绒绒、喜欢RUA他。
“……”听了莉亚的话,黑狼没有反应,只怔怔然地凝望着她。
莉亚被盯得有些心虚,生怕黑狼看出她的心思,便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随即注意到自己抱在怀里的一大束小雏菊。
这些天她每次来读书时都有带着它,以便能在见到黑狼的第一时间送给他。
意识到此刻就是她等待已久的那一刻,莉亚立马将花束递到黑狼面前:“送给你的!”
那晚之后,她一直用魔力滋养着这束花,使它至今仍生长得十分好,甚至开得比那晚还要灿烂。
“我就说了它不会死吧!”莉亚捧着玲珑清丽的小雏菊,朝黑狼粲然一笑,有些得意地道。
盛放的小雏菊绚烂动人,可鲜花后的笑颜比花还要明艳、美丽、迷人。
芬里尔的心怦然撞击了一下他的胸腔。
他再次失神,冰蓝色的眸深深注视着莉亚,许多不同的情绪在他渐渐浮现出微光的瞳中流淌。
良久,黑狼终于缓缓地、略带迟疑地抬起手,接下了莉亚手中的花。
“——谢谢。”黑狼声音发紧。
“不用谢!”
见他终于收下了花,莉亚笑意更深,轻快地回了一句,却猛然发现不对劲。
他们所处的这条昏暗的走廊竟越来越明亮起来,一片黄白色光幕顺着墙迅速流泻而下,最终溢满了整个空间。
莉亚倏地回过头,眼睛先是被光线刺了一下。
适应过来后,她呆望着窗外,久久没能回神。
在这一度陷入永夜的结界内,太阳升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RUA八下!
此时是下午三点多,屋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时节已进入冬季,因而虽是艳阳正盛的时候,阳光却并不毒辣。
相反,只让人感到炫目且温暖。
结界内的长夜是黑狼陷入绝望、封闭自我的象征,此刻重见天日,是不是就意味着黑狼的想法发生改变了?
想至此,莉亚立马回头看向他。
高大的黑狼纹丝不动地呆立在房门前,看起来同样深感诧异。他冰蓝色的双眸微瞪,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外头亮敞的世界,一层薄薄的水光在太阳柔和的光线下闪烁,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终于见到黑狼站在白日里,莉亚满心欢喜。她轻笑着邀请:“芬里尔先生,我们一起出去晒晒太阳吧?”
谁知道她一出声,黑狼便浑身一颤。他猛然惊醒过来,目光唰地落在莉亚身上,瞳中有很明显的慌乱,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难为情?
莉亚不明所以,询问道:“芬里尔先生?你还好吧?”
对上女生充满疑惑与担忧的圆眼后,黑狼又微微一震,迅速撇开了视线。他犹豫几秒,忽而转身大步迈进房间,关上了门。
“芬里尔先生?!”莉亚吃惊,着急地上前两步,在门前喊,“你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又回去了呢?
这时,发现天空亮起的雷温从楼下匆匆跑了上来。他脸上隐隐交杂着惊讶与担心,快步赶到莉亚身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芬里尔大人没事吧?”
莉亚只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没事。”黑狼的声音从房间里头传出,听上去闷闷的,“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黑狼这么讲了,莉亚也不好穷追不舍,与雷温对视一眼,离开了那里。
结果这一静,就静了两天。
“雷温,你说芬里尔先生为什么还不从房间里出来?”
晴朗宜人的午后,莉亚坐在餐厅中足足有十数米长的豪华餐桌边,双手托腮,苦恼地嘀咕。她跟前的长桌上凌乱地堆着好几摞书,书堆与书堆之间铺满了数不清的或大或小的纸张。
雷温站在她身旁,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他刚准备好的下午茶,浓郁的红茶香从精致典雅的茶杯中飘溢而出,充斥了整个餐厅。
少年稳稳将茶端至莉亚面前,然后道:“也许芬里尔大人还需要些时间。”
这个道理她当然懂。一个人不管再怎么有所转变,也不可能一瞬间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直接从“房里蹲”变成天天在房间外活动,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而且这两天结界内的日夜都在正常交替,证明黑狼的状况并没有恶化回去。
可莉亚还是忍不住心急。
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雷温冲的红茶,醇厚芬芳的茶香顿时盈满口鼻,令莉亚精神一振。
莉亚一边细细品味舌上的回甘,一边思考有什么办法引黑狼出来。恍然间,她灵光一闪,提议:“要不我们去邀请芬里尔先生一起搭鸡舍吧?”
闻言,雷温略一蹙眉,红眸瞥向莉亚:“你想让芬里尔大人干这种活?”
“这总比每天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好吧?”莉亚说,“或许芬里尔先生现在就是觉得从房间里出来也没事做,所以才不出来的。”
“……”雷温没再言语。他虽不赞同莉亚的后一句话,但也并不认为前一句说得没道理。
“正好,设计图也差不多画好了。”莉亚说着,抽起桌上其中一张图纸递给雷温,“我以前没养过鸡,这是我按我见过的一些鸡舍画的,你帮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吧。”
太阳升起来后,莉亚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用大量魔力去维持植物生长,一个上午她就照料完了现有的花圃和农地。
精力多了,下一阶段的城堡修缮也就提上了日程。而这一阶段的第一步,就是给三只小鸡搭个住的地方。
城堡的后院比前院大了十倍,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缘,可是现下除了莉亚新开辟出来的一小片农田之外,其余全都处于荒废的状态。宽阔的空地上全是枯黄死掉的植物,离宅邸稍远些的地方有一个至少能养四匹马的马厩,而最远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用来养鸡牛羊的棚子。
不过这些建筑全都很破旧了,必须修葺过才能使用,而且角落的棚子实在是离主楼太远,照料起来不方便,于是莉亚还是决定在离宅子近点的地方新搭一个小的鸡舍。
莉亚上一世是建筑师,设计搭建一个鸡舍难不倒她,只是需要处理一些技术上的差异。幸好这座城堡的书库里什么种类的书都有,她听从雷温的建议,成功在里面找到几本和工程技术有关的书,两个通宵就把设计图画好了。
雷温接下设计图,认真看过一遍,发现莉亚的设计周到得让他惊讶,别说是补充,有些便利的新奇主意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他抬起头,见莉亚蹲在了桌旁,从地上拿起两根比两只手腕还要粗的木头,在那不知比划什么。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开口:“你真是贵族大小姐吗?”
据他所知,王家魔法学院可不教贵族千金这些东西,更不用提莉亚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许多行动有多不“尊贵优雅”了。
莉亚扭头瞧了雷温一眼,笑说:“不像是吧?反正我就从来没有像过。”
其他的不说,就魔力奇弱这点就够不像的了。
雷温听后一顿,沉声道:“……我没别的意思。”
起初他见莉亚变出了寄生花,而且姓氏又是他听过的贵族姓氏,所以雷温曾一度以为莉亚的魔力很强。不过他后来很快就发现,莉亚的魔力甚至比他这个奴隶出身的人还不如。
虽然他本人对魔力强弱并不看重,但考虑到这个王国的传统,雷温一直都很注意,不会在这个话题上说出可能令莉亚不开心的话。
倒是莉亚本人的态度始终十分平淡坦然。
“我当然知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莉亚放下木头,一边拍掉手上沾的泥土,一边站起身,语气轻快地对雷温说,“雷温你不用这么在意,我真没有很在乎。”
话音刚落,莉亚的余光突然捕捉到餐厅门外有一个身影闪过,她一愣,随即不由得惊喜地轻呼:“芬里尔先生!”
雷温一听,立马回过头,果真在门口见到了黑狼。他半背着门,似乎是在刚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被叫住了。
被发现了,黑狼只好又转回身,脸上表情不太自然。
雷温垂首,恭敬地开口:“芬里尔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莉亚却没法维持得像雷温那么镇静。看见黑狼主动出现在房间外,她兴奋不已,直问道:“芬里尔先生!我们打算在后院建个给小鸡住的窝,现在刚好准备出去砍些木材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去?”
雷温听后眉脚一跳,不过他也没阻止,静静等待芬里尔大人的答复。
黑狼考虑了一阵子,最终还是点了头:“好。”
莉亚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那我们马上出发吧!”说完便抬脚要走。
雷温无奈至极,赶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没好气道:“等等,你先跟我说要带些什么。”
“对哦。”莉亚这才想起来还没做好准备,跟雷温讲了几样可能会用到的工具。
随后莉亚自己也回房收拾了一下,脱掉连衣裙,换了身更方便活动的T恤和背带工人裤,再套上一件短夹克,之后来到玄关。
玄关处没人,雷温貌似还没有打点好。莉亚拉开大门走出宅邸,远远望见黑狼独自伫立在前院。
他身着平整合身的白色衬衣与浅灰色马甲,领口系了一条深蓝底白点的领口巾,长裤笔挺,身姿挺拔而出众,气质矜持绅士又不失威风。
莉亚想了想,迈步走下阶梯,往黑狼那边靠近。
去到前院时,黑狼在一个花坛边半跪了下来,正出神地注视着花坛里半开的鲜花。阳光落在黑狼身上,就像是在他绒绒的毛上撒了一把金粉,闪着点点金光。
对方很快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头顶的尖耳朵一动,转头向她看来。
莉亚走到他身边,勾唇笑问:“芬里尔先生,你觉得这个花园怎么样?”
由于院子里部分设施老化损坏得比较严重,莉亚并不是完全按照原本的布局复原的,而是加上了一些自己的设计,也不知道黑狼喜不喜欢。
“如果芬里尔先生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会照你的要求去改的。”
黑狼轻轻摇了摇头:“按你的意思做就行。你想弄成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
其实在这段日子里,他每一天都有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莉亚工作。
看她穿着现在这套款式特别的衣裤,将柔顺笔直的长发编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在院子里忙东忙西。修复花坛,种下种子,每日浇灌施肥,注入魔力,累了就坐下歇息,观察他卧室的窗户,使他不得不用魔法隐藏起自己的身影。
想起这些,芬里尔便转过了头,视线落在女生的头发上。
“你的头发怎么剪了?”他问。
前两天还是长至腰间的长发,今天再见,就只剩刚到肩胛骨那一截了,此刻被她用米黄色的细丝带扎成了一条小巧可爱的小马尾,衬得她格外明媚可人。
莉亚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微愣须臾才答道:“干活的时候不方便,所以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