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喜摘高岭之花——埙予【完结】
时间:2023-07-19 23:09:47

  景嘉瑞从跟前走过,简云桉吊起的那口气刚有松懈之势,景嘉瑞身后的马匹刚巧来到她眼前。猝不及防对上冉沙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她心头一阵恶寒,立即别过视线。
  而此时身后一股大力兀地袭来,简云桉后心猛然被人重推了一把,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明明她站在很靠里的位置,明明她距离冉沙还颇有一段距离,明明前方不过是块平整地面,她即便栽倒也不会受什么大伤,可跟她并不怎么熟的冉沙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景嘉瑞身后从马背上跃起,赶在她倒地之前伸手以一个半抱半拥的姿势扶住了她。
  他甚至还很浮夸地揽着她转了一圈半,让周围所有人都看清了这场闹剧里男女主人公的脸。
  简云桉拼命挣脱,无奈力气太小,冉沙从军多年,力气又比寻常男子还大些,她实在难以挣开。
  也正是在转的这一圈半,简云桉视线紧追身后位置,瞥见了简成仁匆匆离去时飘荡在后的一片衣角。
  那日去简家接简雯时简成仁追出来跟她说的话犹在耳畔,在此刻想起颇像句魔鬼的呢喃。
  “简云桉,你跟你夫君提过冉沙么?他最近可是要归京了。”
  局原是那时就已在做了。
  再转下去不大合适,冉沙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她,他两只眼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一只看她,一只扫着周围的动静,一开口让人如坠油锅:“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好久不见,云……”他有意把话说得暧昧,做作地发出一声轻叹,声音里满溢遗憾:“抱歉,刚刚忘了,该叫你景——夫——人——”
  事出陡然,又实在离谱,简云桉立在原地,梗起脖子做出备战姿态,却久久没开口——不是不想,而是她并非一个很会控制情绪的人,此时此刻脑子里只剩三个字,在这种需要体面的场合不大好脱口。
  “给——爷——爬——”
  电光火石间,她在心里循环了千千万万次。
第34章 冰旋
  一众打架策略里,简云桉最喜欢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操作简单又无道德负担。
  短暂的气血上头后,她很快冷静下来,迅速组织语言筹谋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不就“造谣一张嘴”么?好像谁不会似的!
  简云桉重新昂起聪明的小脑袋,脸上怒意褪去,鬼上身似的忽然展开一个慈祥的微笑,以和冉沙方才同等浮夸的神色惊喜说道:“呀!小沙回京啦!小孩子个头蹿得就是快,先前你来简府找成仁玩时比现在矮大半个头呢。”
  其实冉沙大简云桉一岁,但简成仁是简云桉母亲怀她时简玠在外偷腥所生,小简云桉半年,将冉沙当混球弟弟的狐朋狗友来看,她这姐姐架子也不是不能端。
  冉沙跟简成仁刻意为她定制的“情深缘浅的已嫁人白月光”兼“大婚当日闹逃婚的心有所属出墙红杏”剧本还不待惹人唏嘘,就被简云桉亲手撕成了姐味儿,围观看客们大半失去了兴致。
  坏人兴致可不是小仙女该做的缺德事。
  于是紧接着,简云桉又递上了自己刚亲手编好的新剧本。
  冉沙被这突如其来的姐味发言砸晕了脑子,简云桉乘胜追击步步紧逼。她先往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做作地蹙起眉来:“刚刚成仁还跟我一起在这儿等着见你呢,这孩子……你们什么没做过?两年不见而已,这会儿见个面害羞什么?”
  她自言自语嘀咕的音量恰到好处,既能让周围一小圈人听见,又显得表演痕迹没那么深。
  冉沙虎躯一震,瞳孔一缩,菊花都莫名紧了紧,下意识转身想逃,倒更有欲盖弥彰之嫌。
  简云桉上前一步叫住他,摆出副“我为你们操碎了心”的神色最后将误会加深一层:“冉校尉,你可知成仁他为何……至今没有娶妻?”
  普信男娶不到老婆还能为啥?目前还没人眼瞎到能看上他呗!
  可想象力丰富的围观群众显然不会这么想,耽美自古就比狗血言情更有市场,一道道射向冉沙的视线登时不对劲起来,还不乏好事者抻长脖子苦寻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
  虽不知军队进京前简成仁散播了多少谣言,影响了多少人的判断,至少在官道上这一场简云桉取得了暂时性、压倒性的胜利。
  她眉梢忍不住地微微扬起,眼中矜持地转过几许得意又狡黠的光芒,没留意走在前头的景嘉瑞面色阴沉得能掉下冰碴。
  冉沙走的时候脸几乎成了绿的,简云桉迫切想跟景星延分享自己堪称完美的随机应变,欢天喜地回到尹宅却被静和告知景星延今日午后被尹冰旋叫归了家,一直挨训到现在,有近两个时辰了。
  “夫人今日生了好大的气,她上回这么生气时足足罚了侍郎三十棍呢!”静和最后说。
  简云桉记起她嫁进来后的第一次请安,因为贪睡迟到,害景星延挨了打。
  在尹宅待了月余,她对尹冰旋的脾性也算略有了解。尹冰旋不爱计较,待人接物堪称宽容,但严厉起来谁劝也不听。大概曾在景家受过婆婆苛待,自己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撑伞,尹冰旋从没罚过她,甚至无一句重话,还鼓励她画陶瓷画,做一番事业,不可谓不好。但若将她的过错都交由景星延承担,此举亦矫枉过正、有失偏颇。
  “少夫人,外头那些流言究竟……”静和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还能是什么?有心人空穴来风,”简云桉匆匆撂下重烤好的瓷盘:“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简云桉原想赶到尹冰旋的院子,将误会解释清楚,走到一半觉得不行。无论事实怎样,都已经令景、尹两家蒙了羞,这么点破事闹得满城风雨本就滑天下之大稽,她怎么还敢去尹冰旋面前辩白?
  再者,新婚翌日请安那次,她也坦诚了是自己之过,尹冰旋不照样罚了景星延?
  想到这儿,她脚下转了个弯,先发制人往祠堂拐去。只要她先把罚领了,尹冰旋就没理由让景星延替了。
  推开祠堂门,虔诚的香火味中,一名干练的中年女人从蒲团上起身,询问简云桉的来意:“少夫人是来请香?”
  “我来领罚。”简云桉说。
  “领什么罚?”婆婆又问。
  “领……十棍吧。”简云桉不知棍子多大,只是觉得个位数听着怪寒碜,再多又舍不得自己这身皮囊。
  婆婆摆手笑笑:“老奴不是问这个,而是问您此罚为何而领,尹宅的罚不是随便领的,您得领得服气、领得明白,如此这皮肉之苦才不算白受。”
  简云桉想了想说:“我卷入流言,令景、尹两家蒙了羞。”
  “流言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简云桉忙替自己洗白:“我没有……”
  婆婆又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流言既为假,您又何错之有?”
  “我……”简云桉说不出了。
  “她是怕我不辨是非,受流言蒙蔽,这才提前过来,打的负荆请罪的主意。”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尹冰旋跟景星延一前一后踏入祠堂。
  “母亲……”简云桉低头,似乎每回见到尹冰旋她都又敬又畏。
  “宁婆,您先下去吧,我跟孩子们说几句话。”尹冰旋屏退守祠堂的宁婆,小小一间祠堂只剩他们三人。门从外闭合,带给简云桉浓重的压迫感。
  她偷偷看了景星延一眼,对方也正看着她,但神色淡淡,没有言语也没动作,打定主意做今日的旁观者。
  “云桉,”尹冰旋这回没有对她和颜悦色:“你既唤我一声母亲,我便好好问问你。”
  “有人无端遭人毁谤,是毁谤他的人错,还是被毁谤的人错?”
  “毁谤他的人错。”
  “那你告诉我,你上赶着领什么罚?”尹冰旋言语咄咄,目光如剑:“我要听实话。”
  “听说您听到流言后非常生气,又训了景……星……他近两个时辰,”简云桉没怎么跟别人称呼过景星延,此刻跟尹冰旋提起,无论直呼他全名,还是亲昵地叫“星延”二字,都觉有些别扭,最后以“他”代替,她坦诚自己七弯八绕的心路历程:“我怕您像惩罚我们那次请安迟到一样,明明是我起晚了,却要打他,我就想着先过来把棍子挨了……”
  简云桉脑回路幽微,尹冰旋素来把心思放在生意场上,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层,一时啼笑皆非。
  景星延瞳孔也意外地一缩,目光软了软,但忍着没吭声。
  尹冰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似是不解她为何会这样想:“我跟你解释一下那天的事,我罚星延并非为代你受过。你初来乍到,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讲宅子里的规矩,不知者可以不罪,星延却是知错犯错,不管因为什么,他迟到了就得认,明白了么?”
  “明白了。”简云桉也觉出自己想得有点跑偏,羞愧应声。
  “好,那我们接着说,”简云桉一小段话问题似乎还不少,尹冰旋逐个拨乱反正:“你听说我在听到流言后非常生气,觉得我是在生你的气,怪你给我丢了人?”
  看着尹冰旋坦荡的眼神,简云桉先如实点头,紧跟着又立即补充:“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很好,”尹冰旋说:“云桉,你既嫁了进来,我们便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你受人污蔑,我当然要生气,我不但要生气,还得揪出背后的造谣者,让他付出代价。以后也一样,当出现问题时,作为一家人,我们应该想的是共同面对,而并非内部指责,自己先乱了套。”
  “云桉,学着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尹冰旋停顿少顷,又添了这样一句。
  简云桉听得眼热,“家”这玩意儿对她是从上辈子就没有的稀罕物。稍不留神,她眼眶里滚下两颗现眼的泪珠子,尴尬得不好意思抬头。
  尹冰旋装没看见,又说:“你没有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错,我其实很高兴。”
  “一辈子几万个日夜,说长也长,没准就遇上一日,你遭受千夫所指,置身万张口舌,所有人冠冕堂皇,打着伦理道德的幌子,围成一圈站在自以为是的高地,将所有无形利刃对准你一人……”尹冰旋说到这儿,像在说简云桉的以后,又像想起了当年一意孤行带着儿子离开景嘉瑞的自己。
  “但你记着,没错就是没错,别人唾沫星子再多,也压不塌隔开是非的那座桥,若你的判断被别人的只言片语带着走,那你跟那些乌合之众又有何区别?云桉,用绝对的理智做成一副坚不可摧的盔甲,挺起胸膛不要受他人眼光掣肘,在你相信对的路上永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请赐我一个尹冰旋同款婆婆~
第35章 不速
  尹冰旋在祠堂的一席话令简云桉受益匪浅,自从穿越以来,她飘飘荡荡的灵魂终于寻觅到一处扎根之地,行将在大兴这个陌生环境里安定下来。
  目前简云桉跟景星延的房间明面上仍是分开的,不过简云桉的小枕头小被子一直在景星延的床上没有拿走,这一两日不少常用的东西也都倒腾了过去。
  夫妻二人默契地进了同一间房门,静和大半天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见人回来,抖机灵想借由上茶问简云桉几句,前脚还没迈进来就被景星延无情拍在了外头。
  从祠堂回来的一路景星延没说半个字,知他情绪欠佳,简云桉原想拿刚烤好的瓷盘出来哄人,听见房门“砰”的一声,小心肝轻颤了颤,没敢拿出来怕他失手给她砸了。
  “聊聊?”室中再没别人,景星延坐在桌子靠门那侧,面色不豫:“夫人长本事了?”
  “我不瞎,我没有,他们乱说!”简云桉三连否认传闻。
  “……谁问你这个?”简云桉强大的求生欲没送走景星延脸上的煞,他沉着脸说:“简云桉,我们明明那么亲近了,你仍是拿我当外人么?”
  简云桉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望着他目光怔怔的。
  “夫妻当风雨同舟,和衷共济,你在外受了这么大委屈,非但不哭不闹不让我帮你讨公道,还自己去祠堂领罚,你让我作何想?”景星延眸中闪过几许黯然,这一次他没有被需要。
  简云桉明白了:这个时代女子名节是比生命还重的大事,诸如今日这等流言搁在寻常女子身上动辄是要寻死觅活的。景星延是耿耿于大事发生时她没有把他作为信任的、可倚靠的对象。
  但事实上,这么点恶意造谣于简云桉而言真不算多大事,更何况该报的仇她已经报了。
  “景星延,其实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简云桉把下午官道上的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关键处还特地添了点夸张的修辞,穷尽全身解数终于博得景星延缓和了面色。
  “你看,这点小事我在路上就已经解决了。”她耸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别人议论两句不会掉块肉,人又不是倚靠他人评价活着的。”
  “你居然这么想?”在景星延印象里简云桉就像是个瓷的,大事小事桩桩件件都穷讲究,一丁点小委屈都不肯让自己受。
  “这叫什么‘居然’?不就应该这么想嘛?不好听的话是不能进耳朵的!”简云桉尖尖的下巴微扬,脸上精彩地写着“刁民们的流言蜚语没资格破坏本小仙女尊贵的心情”。
  景星延忽然发现,瓷娃娃有一个实心硬核,表面娇弱得不堪一击,实则在保护自己上很有一套。
  简云桉是真正自爱的人。
  见他面上寒气渐退,简云桉很心机地在他侧脸送了个推波助澜的“和好吻”,心满意足地打算揭过这茬拍拍屁股走人。
  可惜衣冠禽兽景侍郎并不具备见好就收的传统美德,简云桉的和好吻直接把自己推波助澜到了床上,景禽兽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刚刚还扬言替受了委屈的她讨公道,摇身一变就成了让她受委屈的人,关键这公道她还无处讨。
  有了第一次的熄火阴影,这回简云桉打他咬他都没有用,景星延的“吃苦”跟“耐劳”能力双双上了一层。
  “你是不是又……又偷偷跟小画册学了?”简云桉勉强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景星延分毫不喘,体力着实令人佩服:“纸上得来终觉浅,学一次就够了。”
  简云桉下面被欺负,只能嘴上奚落他找补:“母亲说送你小画册时你还装不情愿呢,狗男人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剩下的话被景星延含了进去。
  “她送我之后,我确实很久没打开过,”景星延甩锅:“是我们把话说开的那天晚上,我见时机成熟了,这才学的。”
  “把话说开的那天晚上”,简云桉被折腾得脑子不大清楚,想了许久才记起来。
  大概二十天前,她去简府接简雯回程的路上,在青楼门口看见景星延,当晚两人就纳妾一事把话说开,解开了心结。景星延不算冤枉“时机”,那天良辰美景,确实很合适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只是事到临头他突然一本正经地把话题转到了翌日要带她晨练,简云桉还当自己思想龌龊了,原来他脑子里也没干净到哪去。
  悠长的一次结束,两人暂作休息。
  不待景星延再战到尽兴,静和忽然从外轻拍了下房门,她用显然是硬着头皮发出的声音开口:“侍郎,少夫人,简府老爷来了,正在会客堂,夫人叫二位尽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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