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您倒是看的很起劲。”温妤笑。
“林侑之叫我去外面放烟花。”她如实回答了温成明的问题。
“小林啊，他怎么不进来坐坐？”温成明很是不解。这孩子，上次让他来家里最后也没来，也不知道他害怕什么。
“谁知道呢。”温妤想到林侑之在窗外像做贼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她家，他估计以后也不敢来了……
温妤轻手轻脚转进房间，想着姐姐已经睡了，动作便更加小心翼翼。摸黑找到了手机充电器，赶紧给它充上电。
等了好一会儿，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温妤翻到短信列表，最新一条是中国移动发的话费账单。
时间正是她和林侑之放烟花的时候。
害，原来是这个，她还以为是什么呢。
温妤又往下翻了翻，大概浏览了几分钟后，屏幕啪的灭了，没有一点点征兆，之后再也没亮起。
手机坏了？
温妤当即反应过来。
这部诺基亚手机是温成明之前退下来的，高一的时候给了温妤，用作平时联系。
她只用了一年半就坏了，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毁物能力。
如此，只好抽空修一修，兴许还能用。
“做什么呢？”背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女音。属实把温妤吓了一跳。
温婕如瀑的长发垂下来，在她眼前来回晃动，她差点惊叫出来。
“姐，你还没睡呢？”温妤以为是自己的动静太大吵醒了她，有些歉疚的说:“我吵到你了吗？”
“外面的炮声太吵，睡不着。”温婕的眼睛亮亮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我们姐妹俩好久没谈心了，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说说话吧。”
温妤点了点头，转身将桌子上的台灯打开。
灯光照亮了屋子，映出温婕明艳的脸。
“小妤，我感觉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温婕盯着温妤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的，仿佛要窥探到内心的最深处。
温妤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眸，轻声问:“姐，你相信死后重生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每个字都有足够的分量。温婕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认真思考着她的话。
过了会儿，温婕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凝重:”我不相信，听起来很荒谬。”
“是啊，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我只想好好把握现在。”温妤绽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她坚定的眼神让温婕愣了愣，随后也笑了起来。
她的妹妹，终是长大了。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往年这个时候，温妤总是最积极的，她最喜欢去舅舅家了，她小时候总是喜欢屁颠屁颠的跟在表姐后面。
但今年，温妤却表现的兴致缺缺。
想来小时候喜欢穿着新衣服走街串巷，讨一讨红包，放一放鞭炮。但后来，年味越来越淡，本该是一年中欢聚喜闹的日子，却渐渐变得无聊至极。
上学时，长辈问成绩。毕业工作后，他们又问收入，一个个打着为你好的由头催婚，结了婚又催生，仿佛永远都有他们讨论的话题。
温妤对这种事越来越反感，自然也就没多大兴趣。
看出女儿的反常，宋雅兰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小妤，你很久没去看姥姥了，不想她吗？”
温妤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慈祥的脸。
姥姥一向最疼爱她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她，暑假里，她总爱住舅舅家。姥姥总是手持一把蒲扇，在夜里轻轻给她扇风，说着自己的往事。
这么好的姥姥，却在她高二那年不幸离世。她当时难过了很久很久，每每想起这些温存的瞬间，她的心便一阵绞痛。
姥姥是当时吃坏了东西，加上年龄大了，导致肠胃功能受损。医院没有检查出病因，后来即使转院，也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如果她提前规避了这件事的发生，是不是可以再多些陪伴呢？
温妤望着母亲温柔的眉眼，声音有些哽咽:“我想她了。”
舅舅家离她家不远，坐车也就三站路。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到了。
他们去的很早，其他亲戚都还没有来。放下手中的礼，温妤急忙去房间里找姥姥。
看到姥姥熟悉亲切的面庞时，温妤鼻子一酸，抑制住想哭的冲动，一下扑进她怀里。
“姥姥，您怎么又瘦了。”她的声音听着有些颤抖。
印象中姥姥一直是瘦瘦小小的，但她太瘦了，瘦的让人心疼。
“小妤，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眼前的老人瘦骨嶙峋，瘦脱相的脸爬满了皱纹，眼神却又清明，盈盈带笑，满目温柔。
“学校课业多。”温妤轻声说。感受着那双粗糙的手在她掌心来回抚摸，她的心也渐渐平和。
姥姥从口袋中摸出一条手帕，将其一层一层的展开，里面全是她平时攒下来的钱。每一张都铺的平平整整，没有一丁点褶皱。
她从中抽出了几张塞到温妤手心里。
有十块的，二十的，最大面值是五十。加起来有一百多块钱。
“小妤，这钱别给你爸妈，你留着自己花。平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不舍得。”姥姥特意交代。
温妤推了过去:“姥姥，这钱您留着花，我不要。”
“拿着。”见她不肯收，姥姥有些生气了。
温妤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是姥姥的一片心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这些钱装进衣服口袋。
客厅里分外热闹，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着家长里短。也有人问温妤考的怎么样。
温妤淡淡的回:“年级五十。”
长辈们听后纷纷夸赞，温妤也就听着，仅此而已。
将近11点的时候，正在厨房做饭的男生喊道:“羽洁，你下楼买两瓶饮料。”他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好半天没有回应，他不满的从厨房里出来，看向的是温妤旁边的女生。
她一头金黄色的齐腰卷发，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着也不过二十岁左右。
她微微皱眉，努了努嘴，显然是不太情愿的。
“你哥开了口，你就别懒着。”见她坐在沙发上动也不肯动，温妤的舅妈刘爱琴忍不住催促着。
“我去吧。”温妤出声道。不过是下个楼而已，耽误不了多大功夫，房子里待的久了实在闷的慌，她正好去外面透透气。
“小妤最好了。”王羽洁只当温妤是给她解围，当即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你呀，一天就指望着人小妤。”王升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他这个妹妹他是真恨铁不成钢。
温妤裹了大衣下楼，外面寒风刺骨，天气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日头。
即便带着手套，她也觉得很冷。
出了单元楼，温妤左看右看，最终选择了右手边的方向。
她记着这儿附近有一家商店。
往前走了不到百米，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商店。门头用粗布帘子遮掩着，她直接走了进去。
“老板，我要一瓶可乐，一瓶橙汁。”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棉袄，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收银台
上的电视机屏幕。
头也不抬的说了句:“自己拿。”
温妤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大概扫了眼货品的陈设，走过一排一排的货架，她总算找到了饮品摆放的位置。
货架前来回有人走动，也有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选好东西后，她转身要走，不知谁撞了她一下，怀中的饮料当即被甩飞出去，滚落在地。
温妤正要弯腰去捡，一个人影却抢在她前面。
第25章 看清
这双白净的手似曾相识。
与她相对而立，黑影覆盖住她小小的身体。
温妤抬眸，落入一双清冽的眼睛中。
“江羡？你怎么在这儿？”他眼含笑意，语气温柔的回:“走亲戚，他们住这小区。”
温妤眼睛睁大了些，她竟没想到她和江羡的亲戚在一个小区。
巧了么，这不是。
几个调皮的小孩在货架前来回追逐吵闹，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看着应有七八岁的男孩脚下一绊，本能的往离他最近的温妤这边倾倒。
被撞了下的温妤，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要不是江羡及时扶住了她，她可能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的距离因此被拉近。
她甚至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闪了一下，对视的这一眼，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扑通跳了一下。
很猛烈，像是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样。
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再次撞上他澄澈的眼眸，她感觉呼吸都像被人夺走似的。再多看一秒，她就要窒息了。
他始终是这样温柔的眉眼，单单今天觉得它格外好看，闯入她心底，乱了她心神。
她猛的推开了他，后退了一步，保持着彼此间适当的距离。
“谢谢。”温妤出声道，声音却是比之前多了些疏离。
她从货架上随意拿了两瓶饮料，抱着它们低头走过江羡身边，快速去前台结了账。
整个过程中，她完全不敢看江羡的方向，心中只想着快，快些让她逃离这里。
在她转向门口，抬脚要走时，背后响起一道沉沉的男音。
“温妤。”他以前也是这般唤她，为何今日听着好生奇怪，莫名的，她不想作任何回应。
脚步顿了几秒钟，而后不带犹豫的走了出去。
她只顾埋头走路，余光向身后扫去，刻意留意着有没有脚步跟上来。
她只求他不要跟上来。
她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别人身上。“你这人，都不看路的吗？”果然，对方开口了，声音中带了些急躁的指责。
“对不起。”温妤急忙道歉。
一抬头，竟是一张熟悉的脸。
“姐姐。”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
温妤定睛一看，当即一喜。“小妹妹，是你呀。”她弯下腰，冲着面前的小女孩温柔一笑。
“你们见过？”周雨霏挑了下眉，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了。姐姐还答应我以后去她家玩呢。”江柔骄傲的扬起小脸，兴奋地说。
周雨霏伸手捏了捏江柔的鼻子，笑道:“你这小鬼头。”
瞥到不远处的一抹身影，周雨霏立马收起了笑，皱起眉头不悦道:“你这家伙，把你妹妹扔家里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我怎么都哄不下，她非闹着要找你！”
江羡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柔，你要听雨霏哥哥的话。”
“她向来只听你的话。”周雨霏冷不丁的吐槽。
他身上的气息逼近，温妤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
两人中间空出一大片。
看着倒像是闹了别扭的小情侣。
周雨霏古怪的眼神将两人瞧了几眼，最终质疑的目光落在了江羡身上。
“你欺负人小姑娘了？”这话惹的两道炙热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周雨霏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说错了吗？”
“小妤。”温润的女音从远处传来，温妤循声望去，只见温婕急急的往这边跑过来。
“姐。”温妤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温婕就开口了:“你怎么去这么久，大家都等你呢。”
温妤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
“我这就回去。”温妤回道。
“温婕？”周雨霏犹豫着喊了声她的名字。
找到了妹妹，温婕自然也不想多耽搁，拉着温妤的手就要往回走，却在听到这声音后脚步一滞，回头望了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问，愣了半秒后，又都默契的笑了出来。
看两人的反应，显然是认识的。
温妤不免有些好奇，温婕便解释他们是同学，一个计算机系，一个化学系，机缘巧合下认识的。
同学？温妤想起保健品那回。
“你口中介绍保健品的同学就是他？”温妤不假思索的问。
温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倒是没有丝毫隐瞒。
温妤看周雨霏的眼神多了些复杂，她没说一句话，这种不言而喻的沉默恰恰是最致命的。
周雨霏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与温妤第一次见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又介绍了一遍:“我和你姐姐可不是普通的同学。”
温婕惊了，这家伙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周雨霏，你说话注意点。”温婕提醒他道，看着她沉重的面色，周雨霏堆在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们是志趣相投的同学。”
……
一片沉默中。
“志趣相投是什么意思啊？”倒是江柔不明所以的问了出来，糯糯的童音打破了此刻的沉寂，倒也化解了周雨霏的尴尬。
“小柔，你相信雨霏哥哥的话吗？”江羡柔声问。
江柔认真的思考了下，很肯定的说:“不相信。”
周雨霏:“……”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江羡，你倒说说你把我妹妹怎么了？”周雨霏将矛头对准了总是损他的江羡。
“你妹妹？”江羡反问。
周雨霏面露惊讶之色，立马纠正道:“温婕的妹妹！”
温婕当即看向江羡的方向。
“他是？”这话她问的周雨霏。
“你妹妹的同学。”周雨霏笑着答。漆黑的眸子盯着旁边的人，似是想从他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捕捉到什么。
“普通同学。”温妤强调了一句。说的相当自然，没有半点犹豫。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羡，视线只接触了一下，便很快移开了。
他的眼睛深邃，明亮又清澈。只一眼，她的心又被掀起一层涟漪。
浅浅地，但又挥之不去。
该死，她这是怎么了……
温妤轻声说了句:“该回去了。”随后便转身离开，步调踩的很急。
“小妤……”温婕忙追了上去，跑了两步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回头看了周雨霏一眼，道:“我先走了。”
这道目光又转移到周雨霏身侧的江羡，停顿了几秒后，方才离去。
江羡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匆匆的背影，直到它消失不见。
“她这是怎么了？”周雨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很是不解的问。
上次见她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这才过了多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女生，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我想，可能是害羞了。”江羡眼底的笑意渐浓，漾在唇边的梨涡明晃晃的。
太阳渐渐露了出来，像是在和天边的云躲猫猫一样。驱走了严寒，带来些许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