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目露凶光,看着眼前的男人,狠戾的说道:“这点事情都没办好,想不想你兄弟活命了?”
男人的筷子夹了一口菜,还没来得及放到嘴边,便放下了,他从没见过兰玉这幅神情,见他说狠话也还是第一次。男人叫赵六百,他的弟弟赵七百在前几年投了定南帮,为人不安分,前一阵睡了帮内一个兄弟的老婆,这是帮中大忌,抓住是要被打死的,兰玉无意中发现了,要按帮规处置二人。赵七百知道兰玉被骗心有不甘,而兰雪凝又不允许他出去,兰帮主发话后定南帮上下没人敢帮他,便承诺了只要兰玉不说,他便可以让他哥哥去南珠城打探消息。
男人站起身,跪倒在兰玉面前:“兰公子息怒,是我办事不利,赵七百的事情先别说出去,我再回南珠城,听说雷不闻有个姐姐还留在那儿,我这次必定从她那里得到消息。”
兰玉没看他,用筷子拨弄着眼前盘子里面的菜:“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毕放下筷子,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下了脚步,不耐的回头看了一眼赵六百,慢慢道了一句:“桌子上的菜,我付了钱,你慢慢吃,给你十天时间,再出岔子就等着过来给赵七百收尸吧!”
曹垣饿了一上午,见兰玉起身,悻悻的跟了过来:“少主,桌子上的菜我们还一口没吃。”
兰玉瞥了他一眼:“滚!”
兰玉平日里极少这样,在曹垣的记忆里除了之前他被雷家那个小娘子骗了之后才时不时的流露出这种情绪,他不理解,非得招惹一个有夫之妇干嘛,还惹得兰帮主不快。
曹垣最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摸了摸憋了的肚皮,无奈的跟上了兰玉。
第39章
耕棉匆匆回到家,安置好新买的物什,便让林武带人去十七街盯着兰玉,若是他最近一直在南山城里活动,说不准哪天便撞上了。
林武带着顶帽子,遮住脸,带了一个小厮,在十七街穿过拥挤的棉花集市,此时人比刚刚更多了一些。路过了刚买棉花的摊位时,林武向旁边的临街铺子看了看,刚刚曹垣指的地方应该就是摊位后面的这一排铺子,林武等二人沿着街边挨家店铺看过去,有李氏绸缎庄,王猛打铁铺子,陈记茶肆、真永典当行、南山酒馆……
林武想了想,兰玉和曹垣既然是约了别人,他们又提到了“馆子”,想必约的地点便是这家南山酒馆。
林武站在旁边的典当行门口向南山酒馆门口张望之际,恰巧见兰玉和曹垣从酒馆门口向外走来,林武警惕的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转身装作和身边的小厮在说话。
只听曹垣憨声憨气的说道:“少主,那小娘子把你害成这样,找不到便罢了,如果找到了,不如让找六百直接解决了她,免得再让你费心。”
兰玉回头看了一眼曹垣,不耐的抬脚照着曹垣的大腿踢了一脚,嘴里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就算是动手,也得我亲自来动手,滚过去牵马,现在回寨子!”
曹垣被踢得一踉跄,委屈巴巴的道了一个“哦”字,便去酒馆后院牵马了。
林武盯着俩人,见他们跨上了马,朝着出城的方向走远了,便拍了拍小厮的肩膀,正打算回府。
这时,酒馆出来一个瘦高的男人,酒馆老板从外面回来,刚好和男人碰到,老板殷勤的对男人道:“六爷,你好些天没过来了,最近忙什么呢?”
瘦高男人叹了口气:“去了一趟南珠城。”
老板竖起大拇指道:“呦,六爷的地盘都到南珠城了。”
瘦高男人摇头道:“别提了,给人办事。”
俩人又寒暄了几句,瘦高男人作别酒馆老板径自走了,待瘦高男人走远,林武上前跟老板套了个近乎,进了酒馆,要了两个菜,便跟老板打听起瘦高男人的事,老板也没有什么避讳,把这人的老底跟林武说了一番,原来这瘦高男人是十七街有名的混混,专门收钱替人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刚才走的那个小公子,看着人畜无害的,让赵六百去南珠城盯着人家老婆,呸,什么东西啊!”老板刚刚路过内间的时候,在外面听了个大概,虽然在面上老板对赵六百称“六爷”,敬重有加,但是内心还是鄙视赵六百的所作所为的。
菜上齐了,老板说毕起身想要走,突然回头道:“这两位小哥,是不是刚来南山?连六爷都没听说过?”
“看着这位六爷有些眼熟,只是不记得在哪儿见过。”林武随便打了个马虎眼。
前面一桌有人叫老板,老板没继续聊,随口说了一句:“有空常来啊,我过那边招呼一下。”
林武回到雷府的时候,耕棉正在雷不闻的书房,二人在商量还要添置什么家具,林武把刚刚在南山酒馆门口听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雷不闻惊讶:“你们在棉花集市看到兰玉了?”
耕棉点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在黄狮村我不去斗酒,就不会被兰玉盯上。”
雷不闻安慰她道:“为什么要怪自己,如果不是兰玉,我们可能至今也没办法脱身。”
耕棉思忖了半晌:“他们既然去打听过,想必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搬离了南珠城,为何还要再回去?”
难道,耕棉和雷不闻相视了一眼,俩人想到了一处:“难道他是要去找姐姐?”
雷不闻随即便写了一封信,让林胜快马去南珠城送给雷不语。
到了南珠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林胜和姚家看门的称自己是雷家旧人,姚家下人把林胜带到院内,林胜把信交给了雷不语,雷不语展开信,看过后道:“你回去跟少爷说,让他放心,如果找到我,我自会应对。”
雷不语的腰身有些显怀了,在院内的月光照映下,林胜注意到雷不语的左额角处有淤青的痕迹,便道:“小姐,你的额头,是不是……姑爷又动手了?”
雷不语淡淡道:“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回去千万别和老太太还有少爷说这个事情,知道了么?”
林胜没敢再多说,站在那里“哦”了一声。
雷不语道:“回去吧,如果老太太和少爷问起来,就说我一切都好。”
自从姚春亭把雷不语从雷家接了回来,他自知有愧,怕雷家找他麻烦,便安分了一些时日。雷不语怀孕,姚家上下都欢喜不已,特别是姚老太太,她叮嘱姚春亭不要再像原来那般在外面胡作非为,要求姚春亭每天回家都要去她那里报到,如果有一日未归便要断了姚春亭的日常花费。
姚春亭深知如果惹得母亲不快,自己也没好日子过,便每日早归,奈何他寻花问柳惯了,哪里能闲得住,原来看着碍眼的云鬟,不想细看却眉眼如画,是越看越觉得喜欢,便起了纳云鬟为妾的心思。
姚春亭本想着雷不语性情温顺,之前纳李姨娘之时,她没有过多言语,谁知这次,他刚刚跟雷不语提起,雷不语直接告诉他死了这条心,姚春亭趁着当晚喝了点酒,酒劲上头,推了雷不语一把,雷不语额头撞到了床边,乌青了一块,还好没有动了胎气。
姚母知道后,断了姚春亭的花费,姚春亭这几日整日在家没出去,火气更是大得很,动不动就开口骂雷不语,雷不语听了只能躲着他。
……
林胜快马加鞭,午夜赶回了南山。
雷不闻忧心此时,还未睡下,见林胜回来之后,心下松了一口气,便摆了摆手让林胜回去休息了。
林胜走到书房门口,回头看了看雷不闻,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雷不语挨打一事告诉雷不闻,后又想,既然小姐不让和雷不闻说,那他也不好多事,便回房休息了。
晚上回去,林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若是姚春亭再打雷不语,孩子没了怎么办,还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雷不闻才好。
第二天一早,雷不闻起来出去练功,刚推开房门,便见林胜立在门口。
“这么早你在这里做门神?”雷不闻开门后被他吓了一跳。
林胜低头,似承认错误的说道:“小姐好像又被姑爷打了,昨日我见她额头一块乌青,小姐现在有身孕,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
雷不闻眉头一紧:“为什么不早说?”
林胜小声继续道:“小姐让我别告诉你。”
雷不闻瞪了林胜一眼:“昨天跑了一日,今日再跟我去一趟南珠城,可还吃得消?”
林胜见雷不闻没有责怪的意思,憨憨的笑着:“吃得消,吃得消,我这就去备马。”
雷不闻道:“不急,你我二人夜里到南珠城便可,不方便让其他人看见,下午出发。”
耕棉上午要拿着布和棉花去裁缝铺找人缝制冬天的衣服,雷不闻练完功,她便叫了雷不闻,给雷不闻量尺寸。
雷不闻把雷不语挨打,下午他要和林胜回南珠城的事情跟耕棉讲,耕棉担心的说道:“把姐姐接过来也好,兰玉让那赵六百去南珠城打探我们的去向,如果姐姐来了,他必定问不到我们的真实去处。”
雷不闻离开南珠城时,只告诉了雷不语和耕棉姑姑他们去往了南山,对其他人等都说进了京城,就连姚家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此时就在南山。
当晚,雷不闻和林胜到了南珠城姚府,林胜前去敲门,姚府看门人见他昨日来过,便进去叫了雷不语出来。
雷不语见了林胜便知他已经把她挨打的事情告诉雷不闻了,知道瞒不住了。
雷不语跟着林胜转入姚府旁边的暗巷内,雷不闻的马车正停在此处。雷不语掀开车帘,见雷不闻坐在车里,伸手挡了挡额头的乌青。
雷不闻见状:“别挡了,姚春亭既然不知道悔改,你跟我回去吧。”
雷不语叹了口气:“他们都以为你们去了京城,如果我说要跟你们走,京城路远,他们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如果我偷偷的走了,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就怕到时候把你们在南山的事情暴露出来。”
雷不闻无奈道:“就算真的暴露出来也好过你在这里挨打。”
雷不语劝雷不闻:“那天是姚春亭喝多了,才动了手,现在姚老太太把他看的紧,况且我肚子里有了姚家的骨肉,在生孩子之前,我都是安全的。”雷不语摸了摸肚子:“你和林胜快回去吧,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雷不闻见劝说不动雷不语,便扶了她下马车,到了巷子口嘱咐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你让人送信到南山县衙,姨丈会转交给我。”
雷不语应了一声,让雷不闻赶快上车。
在月光找不到的巷子角落里,赵六百已经蹲了一天一夜了,始终没有逮到雷不语出门的机会,没想到,此时,他见到了一个走路一跛一跛的男人来会雷不语。
他咧嘴一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40章
赵六百一路上暗中跟在雷不闻的马车后面,让他大为惊讶的事是,马车此行的目的地是南山,不仅如此,更甚的是,马车进了南山城中最热闹的十七街—五道巷内一座新建成不久的宅院。
宅院不大,在南山周边各地,一个普通的商户人家住这种类似宅院的不在少数,富甲一方的南珠城雷家会住在这里?赵六百内心讶异,怕是跟错了人,但已经跟了一路,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便在暗处窥探宅子门口的动静,当天夜里,进去的跛子没有出来,想必不是来这里寻人或者办事。
待到第二天天明,昨日那跛子一早便出了门,后面跟了一个小娘子,叫了一声“不闻”后披了一件大氅在他身上,两人看似恩爱非常。
此时赵六百才确定,他就是雷不闻!身后跟的这个清秀美丽的小娘子想必就是雷不闻的娘子,是兰玉要找的人。兰玉这毛头小子,眼光着实不赖,赵六百心满意足的暗笑了一声,赵七百这小子命好,不用死了。
赵六百在门口冻了一夜,他此时伸了伸僵直的脖子,去找兰玉复命。
赵六百不知道青石岛被外人盯上一事,只道是兰玉看上了雷不闻的娇妻,雷家畏惧定南帮的权势被逼得四处躲藏,但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何就藏在了定南帮的眼皮底下,南山。
兰玉此时还在被兰雪凝禁足,且这几天兰雪凝在帮中,兰玉无法出门见他,赵六百便找到了赵七百,将事情记录在一张条子上,让他带给兰玉。
定南帮吃饭是大灶,除了兰雪凝、薛珪等帮中要员是小灶外,其余人等均是到饭堂一起吃,兰玉被平日里也是在此和大家打成一片,被禁足后,只要是兰雪凝和薛珪在帮中,曹垣便会从饭堂单独带饭食回去给兰玉。
赵七百吃好了饭,见曹垣在最里面的桌子刚刚坐下,便在饭堂门口阴凉处等曹垣,曹垣吃好后便拿着兰玉的那份饭菜往外走,赵七百跟在曹垣后面,一直跟到了半路。
午饭过后,留在帮中的人大部分都去休息了,不过看守兰玉房门的两个人还立在门口,兰帮主在帮中,他们更是丝毫不敢松懈。
曹垣似察觉出赵七百的来意,便转过头,示意赵七百兰玉门口的那俩人,赵七百会意,快步向前从曹垣身边擦身而过,迅速将条子塞到了曹垣手中。
曹垣拿好条子,端着饭来到了兰玉房门口,和门口的俩人点了点头,便推门而入。
兰玉此时正百无聊赖的逗弄着一只绿鹦鹉,见曹垣进屋,兰玉抬了抬眼皮,指了下桌子道:“放那儿吧。”
曹垣放下饭食,将手中的条子递到兰玉手中,兰玉这才抬起头。他展开纸条,看后不禁大喜,站起身,拿着手指敲了敲鸟笼:“在南山?胆子够大的。”
绿鹦鹉学着兰玉的口气叫了两声“胆子够大的!胆子够大的!”
曹垣说了一句:“少主,要么我先去把她抓了来?”
兰玉转身拍了一下曹垣的脑袋:“这事必须我亲自去,她欠我的。”
曹垣摸了摸头:“可是,兰帮主最近一直在帮中,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兰玉摸了摸胸前的坠子:“我毕竟是她亲生儿子,你一会儿去找我娘,就说我病了。”
曹垣憨憨的道:“这……不是骗帮主么?”
兰玉禁了禁眉头:“呆子!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曹垣悻悻的出了门,来到了兰雪凝门口,此时刚好中午,如果打扰了兰雪凝休息,她怪罪下来怎么办?如果兰雪凝发现他帮着兰玉一起骗她怎么办?
曹垣在门口转着圈圈,犹豫不决,一直转到兰雪凝开了房门。
兰雪凝见到曹垣,问道:“你不好好照顾兰玉,来我这里做什么?”
既然兰玉让他撒谎,以兰玉的聪明,必定能自圆其说,曹垣便定了定心神道:“少主病了,我来请您过去看看。”
曹垣生性憨厚,没什么弯弯肠子,诚实可靠,是兰雪凝在定南帮中众多成员中挑中了他,让他跟着兰玉,曹垣说兰玉病了,兰雪凝也没怀疑,便让身边人去叫上龚书段,一起去看兰玉。
龚书段五十多岁,精通医术,帮里人生病大都是他给诊治的。
兰雪凝和龚书段来到兰玉房间时,兰玉正躺在床上,中午曹垣拿过来的饭食还是原样的放在桌子上。
兰雪凝对兰玉一向严厉,见兰玉病倒也没有走上前去,只是让龚书段过去给兰玉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