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嘉抬手轻轻叩了叩郑雯的桌子。
郑雯被突然的声响惊醒。她趴的太久，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晕成了模糊的色块。她隐约看见面前站了个人。
郑雯揉揉眼睛，试图让视线尽快变的清晰起来，与此同时，低沉悦耳的男声传入耳朵。
“醒醒，该早读了。”
眼睛好像瞬间因为某种力量变的清晰，她兀地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怔愣片刻后慌乱的移开眼。
身后传来板凳移动的声音。
郑雯犹豫半天，转过身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没事，转过去吧，老杨来了。”
人在突然惊醒后心跳频率会加快，郑雯此刻就是如此，于是小幅度的深呼吸调整着。
直到呼吸彻底平缓下来她才来得及关心自己被各种作业推满的桌面，
宕机的大脑反应了几秒，她这才缓过神来。似乎这周她是小组长。
郑雯是很不愿意当这个组长的，倒不是不愿意收作业，只是小组长不可避免的要与班里的同学交流。。
好在大部分作业已经交齐，是真的自觉还是别的原因郑雯不愿意关心。
只是一组八个人，化学作业数来数去却只有七本。
她对了人，确定还差齐威的。
早读下，班里同学趴成一片，郑雯走到齐威的座位。
“齐威，你的化学作业没有交。”
齐威换了只枕的胳膊，不搭理她。
郑雯默了默，声音大了些。“我等到第一节 下课，如果你还没交的话我就先抱过去了，你自己交给课代表或老师。”
齐威皱皱眉头仍是不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知道了。”郑雯在原地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便当他知道了，兀自回到座位。
第一节 课下郑雯手中的化学作业仍是七本，她抬头望了望，齐威又趴下了，于是不再等他，把手里的作业传给了课代表。
齐威迷迷糊糊的上了两节课，直到做课间操是时稍稍清醒。
他刚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见王铭浩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哎哟喂可吓死我了！”
课间操连着体育课，尚泽明正抱着球在教室后面模仿科比布莱恩。
“怎么了你，跟撞了鬼似的。”
“你是不知道，老太太今天在六班发现了好几个没交作业的发了好大火，这会要严查咱们班作业呢，要是忘交了这不忘枪口上撞呢吗！”
九班高二的化学老师是位即将退休的老太太，性格稍微有些古怪，脾气好的时候比亲奶奶还慈祥，脾气不好的时候犹如火山喷发般恐怖。
尚泽明似是想到些不好的回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瞧你那样子。”
几个男生说说笑笑的准备下楼，却见齐威一个人坐在那不动。
王铭浩：“齐威，你不下楼吗？”
“我……我睡懵了，缓一会就下。”
王铭浩最后奇怪的看了一眼齐威就出了门。
齐威看着手里空白的化学作业心里直发慌。
他前段时间就因为有好几次作业不交被杨威约谈，如果这次再被发现肯定是要被叫家长的。
老太太要是来学校……他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好在高中老师都不收答案，作业都是自己写完后订正，齐威匆忙抄完答案又伪造了些做题痕迹。
可怎么把它放到办公室呢，齐威犯了难。
老太太的性子是只要没课就老老实实待在办公室哪都不去的，偷溜进去放作业这一招显然不行。
踌躇间目光略过了角落里的那个座位。
齐威心头跃上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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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时郑雯也是一个人。一中的体育课是分组制度，选择自己喜欢的项目在班里和朋友组成一个体育小组，统一集合点名后就可以分开做自己选择的项目了，每个小组在期末进行一次考核评分就好。
郑雯来到一中时大家早已分好组，九班女生的人数刚刚好，找不到缺人的小组容纳她，后来则是没有人愿意加她。
教室不让留人，所以每每到体育课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拿着书在角落背课文。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郑雯合上书回顾刚刚背完的内容，习惯性眼神放空，嘴中念念有词。
齐威拍着球，瞟见那边的郑雯，只看见她拿着本书直直的看着球场。
他对了对方向，“我艹，她不会是在看我吧。”
他声音不小，周围不少人听到。
林礼嘉看看齐威，又看看远处的郑雯，嗤笑一声，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齐威。
那一眼看得齐威直发毛，闭上嘴再不开口。
“集合了。”
上课铃响，林礼嘉看着体育老师走过来开始整队。确定了没缺人，领着做完一套热身操就回到了队伍。
九班没摊上个积极的课代表，阴凉地早就被别的班占去了，只能站在太阳底下。
郑雯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于是低着头。倒也不突兀，在旁人眼里她一直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长长的延伸到她的脚尖，她不自觉小小后退一步。
好像没有那么炎热了。
郑雯抬头，是林礼嘉挺拔的背影。
“这节课小组考试，十分钟准备时间结束就开始。”体育老师冲着林礼嘉招招手，“林礼嘉，你们组先考，考完你负责登成绩。”
“是。”
林礼嘉脱掉校服挂在足球场的球网上，蓝白色的T恤量身定做般合适，发丝在阳光下被映照成金栗色。
尚泽明和另外几个组员跟着他去到球场。
他好像一直是人群的焦点。
郑雯意识到这件事是因为随着他的离开，陆陆续续不少人都跟着去了球场而不是为考试做准备，郑雯甚至发现其中很多人，尤其是女孩子，根本不是九班的。
只是她没时间关心林礼嘉的瞩目，她有更紧迫的事情要考虑。
小组考试……
郑雯眼眸暗了暗，她没有什么小组。
人群散开，她走到体育老师身边。
“老师，这个考试如果不参加的话有什么影响吗？”
“肯定有的，这个占两个学分呢，学分集不满是毕不了业的。”
“可是……”郑雯本想说自己没有小组，可又怕万一老师强行把自己加到别的组里会平白惹人厌恶。
郑雯鞠躬道谢后走开。
羽毛球，排球，篮球……一中的几个项目她一个都不会，但是羽毛球小组比起另外几个会更好加人，两两车轮就好。
她咬着嘴唇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终对于毕不了业的恐惧驱使着她走到冯芊芊身边。
“冯芊芊，待会考试我能不能加到你们组里……”郑雯的声音细如蚊蝇，她努力忽视她说话时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的模样。
话未说完就被周一妍打断。
“不好意思啊郑雯，我们组人满了，你找别人吧。”
“不会很麻烦的，我不会耽误……”
“我们要去看比赛了，郑雯你找别人吧，不好意思了。”
又是被打断。
冯芊芊犹豫地看了看郑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周一妍拉着自己离开。
第27章 第二十六封情书
郑雯看着几人看似歉疚的神色和毫不犹豫的脚步，像是被粘在原地般无法移动半分。
明明知道会被这样对待，明明早该习惯同学的忽视，可这一刻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为什么就不能大胆一些呢，为什么就不能在最初落落大方地和她们做朋友呢。
郑雯也看不懂自己。
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坐在球场边线上嬉笑着聊天，郑雯隔的很远默默看着远处的一切。
她看着林礼嘉投了一个三分，看他和尚泽明默契的传球，看王铭浩与他击掌，她听着众人的欢呼，听不断有人说“好帅”，听到男生也会惊叹的感慨“牛逼”。
她只是低头去背平日并不觉得晦涩到诗词，尽管半天未曾翻动一页。
简单的考试为节省时间，三球就定了胜负。
林礼嘉甚至没出什么汗就结束了考试，意料之中的满分，他笑着向对他恭喜的同学道谢便拿起成绩表开始新的工作。
一个一个成绩登下来，到了最后一行林礼嘉眉头蹙起。
郑雯名字后的分组栏一片空白。
他环顾一圈在操场的角落找到了郑雯。
书页印上阴影，郑雯抬头，是林礼嘉。
她慌乱站起身，即使站在台阶上仍需仰视林礼嘉。
“为什么不参加分组？”
郑雯埋下头，林礼嘉本就只能看到一点点她的脸，如今更是只留下了微微发黄的发顶。
她总是这样低着头，起初林礼嘉看她这模样想起夜光蘑菇只觉得好玩，如今却是莫名烦躁。
郑雯开口，声音小的难以听清。
“别的组都满了，没人能和我一组。”
林礼嘉闻言皱皱眉，他这才记起郑雯在班里的处境。
其实也不奇怪，来到学校的大家都是平等的，社交是要有回报的，如果一个人长期关上心门就会很难有人愿意主动去敲响那扇门。
林礼嘉看着郑雯的发旋，莫名想到了苏霖曼。
阿曼是不会这样的，她永远不会这样垂着头，永远不会像只鹌鹑一样瑟索，她也永远不会允许自己这样被封闭。
她会孤立世界，而不是被世界孤立。
如果阿曼在场的话郑雯肯定不会是一个人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富有同理心的姑娘。
林礼嘉叹口气。
“走吧，我跟你一组。”
郑雯不可置信的猛然抬头，“你吗？”对上那双她难以忘怀的眼睛，她又回过神来低下头，“可是，你考过了啊……”
“没事，陪你再考一遍。”
郑雯抬头，落入一双温和带笑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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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组了，郑雯……是你啊，找到组了吗？”体育老师问道。
郑雯看了看林礼嘉，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礼嘉挽起袖子，问同学借了副羽毛球拍。
“你可以吗？”
郑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打过……”
“没事，我打轻点，你把球打过网就行了。”
郑雯轻轻应了一声。
尚泽明拉住林礼嘉，“你要和她一组？”
“嗯，有问题吗？”
“没有，只是……”
尚泽明话未说尽林礼嘉已经走到了场上。
下课铃响起，却没几个人离开，心怀不一样的心思，总之大部分人都留在场边看热闹。
他对着郑雯挑挑眉，“我先发球，可以吗？”
郑雯点头。
林礼嘉控制着力道，几乎把球发到了郑雯面前，郑雯慌乱地挥着拍子，球是接到了，可惜打到了一边，并没有过网。
“噗嗤。”不知是谁带头笑出声，郑雯站在场上，耳朵不断被灌进不加掩饰的讥笑。
她有些难堪，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
“对不起，太久没打了，有些生疏。”
林礼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下节化学，迟到没有正当理由小心被罚站，都散了吧。”
他又看向旁边的尚泽明挑挑眉。
尚泽明会意，上前搭上几个男生的肩膀，“走走走，这有什么好看的，我昨儿刚买了副科比的海报，贼帅！还没给你们看呢。”
人走了大半，还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装作聊天待在那里，眼睛却时不时往过来瞟，林礼嘉睨了他们一眼，懒得再理。
“是我疏忽，我先教你握拍吧，下节课再考。”
他站在她身边，没有直接用手，而拿着自己的拍子给她展示，错处就用球拍把手轻轻去拨。她总是做错，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一遍又一遍去纠正她，
明明距离没有很近，可郑雯还是觉得自己闻到了他身上的谈谈清香，该怎么形容？大概就像阳光晒过的青草地，轻松又安心的气息。
郑雯偷偷用手背贴了贴有些燥热的脸。
苏霖曼和项尔聊着天走到操场，远远就看到林礼嘉和郑雯站在羽毛球场，手里拿着拍做着发球的动作。
“林礼嘉他们？”
“嗯，九班上节课是体育。”
“我说呢，就我们两个人你干吗买三瓶可乐。”项尔撇撇嘴，从袋子里拿了一瓶冲着苏霖曼晃了晃，腻歪的嘟着嘴么么两声，“谢谢我们阿曼，我先去占场子，你待会过来找我哈。”
苏霖曼被她逗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好。”
她走到树荫底坐下，林礼嘉看到她，蓦地笑起来，苏霖曼冲他挥挥手，拿出瓶可乐对他晃了晃。
林礼嘉手握着拍子不方便，于是挑挑眉示意她自己看到了。
郑雯的余光从未移开，林礼嘉一直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如今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灿烂被晃了神，呆呆的看着他的侧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郑雯看见坐在树下的那个花一般娇艳的女孩。
她即使坐在石阶上脊背也是挺直的，平日里没什么表情时只觉得她长相清贵，眉眼冷淡，平白有几分倨傲，如今见她笑魇如花的模样更觉出她区别于他人的美丽。
站在林礼嘉身边的她，和林礼嘉对面与他遥遥相望的苏霖曼。
郑雯觉得这画面莫名滑稽，像是油画里的公主和王子，画师失误，不小心画上了旁边的女仆。
“看她那个没见识的样子。”
苏霖曼听到下意识皱皱眉，抬眼望去，是齐威在说话，嘲笑声不加掩饰。
她撑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继续听。
“她不会觉得打个羽毛球就能融进来吧，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周围几个女生注意到后面的苏霖曼，压低了声音又捣捣齐威。
齐威看了一眼没在意，遥遥冲着苏霖曼招招手，似乎为了展示自己的“不计前嫌”。
苏霖曼侧过头笑笑，没搭理他。
齐威嘴里嘟囔了什么，苏霖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大抵在和别人说她装什么清高。
她最瞧不起这种男的。
全身上下只剩一张嘴还没退化，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比一个月没人打扫过的公厕还要令人作呕。
齐威这人因为那些孽缘她是了解几分的。凭着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在班里人际关系搞得不错，他给苏霖曼的印象和最开始的尚泽明有点像，只是远比尚泽明要虚伪油腻的多。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径直朝郑雯走去。
“郑雯，球拍可以借我一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