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尚泽明笑嘻嘻：“尊重校训嘛。”
王铭浩继续补充道：“而每年势必有一个项目会拖到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才被各班确定，那就是——男女子组5000米。”
“男子组还好，每年都会变成整活大赛。”王铭浩冲着尚泽明努努嘴，“这小子，高一的时候在跑道上吃泡面，还热情邀请了老古董一起，差点把老杨气死。”
“那能怪我嘛！”尚泽明梗着脖子狡辩：“还不是老杨，实在找不到人非拉我当替死鬼，是他跟我说只要报名干什么都行的嘛。”
第54章 第五十三封情书
王铭浩嗤笑一声懒得陪他耍宝：“总之，待会你也向老林求求情吧，报名表在他手里，最后每个项目归谁还是由他负责，每年女生到最后都是从没报项目的人里抽，可千万别把你抽上去了。”
尚泽明看看郑雯两条小细腿赞同的点点头，“嗯，我都怕你晕在赛道上。”
“哪有那么夸张啦，”郑雯小声嘟囔着，“我以前要在家里做很多农活的，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弱。”
她说着抬起一点视线，尽管此刻所有人都注视着讲台上的少年，她仍然有种偷偷窥视他的错觉，像她无数遍重复的那样。
林礼嘉似有所感地抬头，目光与郑雯交汇，郑雯脑海一片恐怕，几乎是下意识地学着尚泽明的模样双手合十拜了拜，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羞恼的红了脸。
林礼嘉被她逗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说话时的声音明显轻快许多。
在郑雯甚至没有听清每个项目复杂名字背后的简单解释时，稍轻松些的项目都被一抢而空，偏偏这么巧，最后剩下的项目只有三千米，最后剩下尚且一个项目都没报的女生也只有郑雯。
林礼嘉对了几遍名单，抿了抿嘴沉声开口：“三千米……只剩郑雯了。这个项目完成起来比较困难，你可以吗？”
并非他不想让郑雯去到轻松的项目，只是规则如此，打破它对于郑雯和其他女同学都是不公。
“哎呀，这可怎么办！”最先开口的是冯芊芊，被细细修过的好看眉毛蹙成八字，担心地看向后排。
“要不我替你吧。”犹豫片刻，冯芊芊对着郑雯说道。“我从小练舞，体能还算不错，跑三千米……没事，走我总归是能走下来的。”
“你担心她做什么，”齐威仍是一贯的不屑语气，“像她这样农村长大的女人，这点路程跑起来可比你轻松多了。”
根本不屑分他一个眼神，冯芊芊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郑雯。
郑雯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像被阳光晒满的被子。她弯着眼睛回望冯芊芊，拨浪鼓似的摇头。
“别担心，我可以的。”郑雯又看向林礼嘉，“就这么定吧体委，我可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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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雯报了三千米？”
苏霖曼知道这件事是课间闲聊时从尚泽明嘴里说出来的。
“对啊，不是我看不起郑雯，可她那小身板，真不像能坚持下来的，就算跑下来了也得累死半条命。”尚泽明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两臂环在胸前靠在墙边，看起来颇像是流里流气的纨绔子弟。
正说着话林礼嘉出现在楼梯口，尚泽明忙不迭地招手，“我说你人呢，怎么一下课就没影了。”
摊开空着的手，林礼嘉道：“交表去了。”
“这么快！以往不都是卡点交吗。”
“以前女子三千米都被拖到最后才定，今年这项也定了干脆就早点交咯。”
“不是吧老林，”嘴里的棒棒糖被换到两指间，尚泽明眼睛瞪得像铜铃。“好歹小郑也算咱们的朋友了吧，你真就看着她往油锅里跳一点不拦着啊。”
“这有什么可拦着的，”林礼嘉反倒露出一脸疑惑的模样，“冯芊芊提过要和她交换项目，可是她拒绝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所以我也相信她。这是我支持她的理由。”
苏霖曼安静地立在原地不发一言
这段话好像很耳熟，好像从前在每个想要后退的瞬间，总有人用这句话撑住她，推着她，向前走。
这句话依然撑着人向前，只是这个人不再是她。
“这么巧啊，”猛然抬头，苏霖曼一脸惊喜地看着林礼嘉，“我今年也报了三千米。”
项尔一脸莫名的挑了挑眉，正准备说什么时被苏霖曼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指，嘴边的话被生生吞了回去。
“你？怎么突然报这个，你不是说你一个项目也不参加吗，上午刚刚说过的。”林礼嘉皱起眉。
“项尔求我的，她找了一圈人也没找到一个愿意报名的，我只好为朋友两肋插刀咯。”
苏霖曼说着转过头对项尔微笑，“对吧尔尔。”
项尔反应很快，当即点头：“是这样的，谢谢阿曼～”
项尔说着亲昵地靠在苏霖曼肩头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一言为定喔，我待会可就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了，不许反悔！”
苏霖曼的声音几乎算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间溢出：“……一、言、为、定。”
“你和郑雯都要参加，一边是三年情谊，一边是班级荣誉，我现在就要开始纠结该支持谁了。”尚泽明摸着下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是啊，我也很好奇，我和郑雯谁的名次更靠前呢。”苏霖曼挑起嘴角，“不如我们来打赌吧。”
“林礼嘉，你猜是谁呢？”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猝不及防地被点名，林礼嘉抿着唇没出声。
“大家量力而行就好，这个项目本来就没人会在意名次嘛。”尚泽明率先出声打破沉默，乐呵呵的搭上林礼嘉的肩膀，“走了老林，快上课了，我可不想被罚站。”
无言的看着两人远走，项尔不动声色的探进窗子把苏霖曼的名字写在三千米一栏，又小心翼翼地回到原位。
苏霖曼一直保持着凝望的动作未变，嘴角的弧度也是，分不清是自然为之还是僵在原地。
“阿曼……你还好吧？”她大概知道阿曼如此反常的原因，却又不敢笃定。
苏霖曼也会有那样的一面吗。
拧巴的，孩子气的，咄咄逼人的。
与希望的自己，与别人眼里的她，大相径庭的。
并不感到崩坏，项尔只是有些惊讶。
但这样的苏霖曼好像才是鲜活的，才不是个完美无缺的瓷娃娃。
“我很好啊，”好像刚才的失神只是错觉，苏霖曼迅速恢复如常。“我们也进教室吧。”
英语课项尔几乎没怎么好好听课，余光时不时瞥向身边的人。
苏霖曼终于忍不住转过头，项尔欻一下移开目光。
“尔尔，我真没事，你好好听课好不好嘛，周老师都看了我俩好几遍了～”苏霖曼软着声音撒娇似地低声道。
“你没事就好，那个三千米你随便跑就好，名次什么的不重要。”
“不，我要好好跑，不仅如此……”苏霖曼目光坚定，“我要拿第一，我一定会拿第一。”
她也知道自己实在幼稚，连小学生怕是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去争高低，可是怎么办呢，胸口始终混沌着一口气，堵的她难受，非得吐出去不可。
即使知道无意义也要坚持去做的事，即使两败俱伤也要头破血流去做的事。
苏霖曼想，林礼嘉是值得她有这样愚昧的时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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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在两周后，苏霖曼把训练的时间定在了晚自习课间的半个小时和周六放学后。
沈素知道苏霖曼报了三千米后十分惊讶，家里有一面柜子专门用来盛放苏霖曼从小到大获得的各项奖章，可其中从未有一项关乎运动会。
“你不是最不喜欢运动会了吗，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地参加？”
“哎呀，帮尔尔忙嘛。”苏霖曼含糊着解释。
“不要逞强知道吗，”这几天苏霖曼每天到家都很疲惫的样子，沈素忍不住嘱咐道，“随便参加一下就好了，身体第一！”
任由发软的身体陷入沙发，苏霖曼片刻后挣扎的站起身：“知道啦，我自己有数的，你呢，就把柜子里的灰擦一擦，等我拿奖回来好不好？”第二日是周天，左右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苏霖曼干脆决定去学校练习练习，余光瞥到桌面上的图书馆借阅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霖曼沉思了一会，掏出手机编辑着短信。
林礼嘉手机连续振动了两回，一条信息来自郑雯，另一条来自苏霖曼。
郑雯：我明天有点事，就不去图书馆啦。
苏霖曼：明天有时间吗？拜托你帮忙练下三千米。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礼嘉总觉得自从上次苏霖曼突然的提问后，他和阿曼之间的气氛莫名尴尬几分，却又说不上是为什么。至于那个问题本身，林礼嘉没有深想，他似乎也无法做出明确的回答。
习惯告诉他，他好像应该回答出足够笃定的三个字，可某种隐秘的力量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种力量太过未知，林礼嘉有些不敢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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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礼嘉提前一个小时出门，他和苏霖曼常吃的那个早餐摊换了地方，在原地思考几秒，林礼嘉还是决定绕点路带两份早餐过去算作表达歉意，尽管他并不明白这些天心头时不时浮现的愧疚来自哪里。
还没走到阿嬷附近，林礼嘉先看到熟悉的身影，白色上衣和黑色短裤，头发利落的高高束起，赫然是苏霖曼。
刚出锅的包子冒着热气，和香醇的豆浆搭配在一起，是苏霖曼和林礼嘉吃了十多年早餐。
苏霖曼手上提着一个布满雾气的塑料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嬷灵活游走于案台的手。林礼嘉知道，他和阿曼奇怪的默契大概再次出现了。
苏霖曼似有所感地回头，正好与林礼嘉对视。
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苏霖曼挑眉：“愣着干嘛，来吃早餐。”
“来了。”林礼嘉接过包子三两口吞进肚子。
一切如常，那天的尴尬被大家默契的抛弃，谁也不去提起。
周天的学校空荡荡，除了看门保安和值班的老师几乎没什么人，苏霖曼让林礼嘉去找老师要操场大门的钥匙，自己拿着两人的东西先去操场门口等他。
等苏霖曼走到操场，却发现本该关着的大门半敞着，远远看见跑道上有个纤细瘦弱的女孩正缓慢地跑着。
等人渐渐靠近，苏霖曼终于认出来那女孩正是郑雯。
郑雯也注意到跑道边上的苏霖曼，减缓速度跑到苏霖曼面前撑着膝盖踹起，呼吸还未调整好就急匆匆地向苏霖曼打招呼。
“好……好巧，我听尚……尚泽明他们说你也报了三千米，你也是……也是来练习的吗？”
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那天她的问题没有得到林礼嘉的回复，苏霖曼明白自己一时冲动不好再提，可那个回答像是醋泡不软的鱼刺卡在嗓子一样惹人心烦。她知道每周天林礼嘉和郑雯约定在图书馆补习，可她还是发出邀约。
很庆幸，林礼嘉答应了她，苏霖曼以为这就是林礼嘉的回答。
可事情好像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
蛮可笑的，苏霖曼。她对自己说。
你从来没想过这一天吧。原来你也会成为他的plan B。
第55章 第五十四封情书
“你跑步的姿势好像有点问题。”苏霖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也不是很专业，等待会林礼嘉来了我让他给你讲讲。”
苏霖曼笑笑，把身后的包放到跑道边，郑雯随意一眼便认出书包的主人。
“林礼嘉？他也来了吗？”
“嗯。”苏霖曼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他还非要来陪我练习，真是拿他没办法。”
郑雯一声未吭，只是撑着膝盖的手更用力了些。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除了我还会有人来练习，我以为其他参赛者都会放弃呢。”苏霖曼做着专业的热身运动，说话时语气淡淡的。
“祝你取得好名次，我很好奇……第一会是你还是我呢。”
高三十三个班，意味着三千米项目有十三位参赛者，郑雯不知道为什么苏霖曼这么笃定第一会在她们两人中产生。
只是被苏霖曼将自己和她相提并论的时候，郑雯的第一感受既不是欣喜也不是激动。她仔细辨别那种复杂的情绪……是窘迫，也是自卑。
郑雯下意识摆手：“一定是你啊，怎么会是我呢，苏霖曼你那么厉害，第一一定是你的。”
苏霖曼看着郑雯的模样，心情更加烦躁。这姑娘……怎么总是这样单纯。
余光瞥见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苏霖曼侧身挡在郑雯面前。
“我们来比赛吧，也算训练的一种方式。”苏霖曼双臂交叉在胸前，“三千米太耗体力。一千米吧，我们今天就比一千米，我来计时。”
“你也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郑雯呆头呆脑的点头，反应过来才发现她好像总是下意识去听苏霖曼的话。
不过苏霖曼说得对，不和别人比赛，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练习是不是有效。
林礼嘉到操场时两人的比赛已经开始，还没来得及惊讶体育老师说的那个早早来练习的人居然就是郑雯看看，苏霖曼路过林礼嘉时把手表抛到他怀里，竖起食指晃了晃，林礼嘉会意，打开手表，果然正在计时。
只简单看了一眼场上形势林礼嘉便已断定获胜者一定是阿曼。
不说两人的身体条件差异，受训练的程度和体能差距，单是苏霖曼的好胜性格就不会允许自己败下任何一场比赛，无论大小。
两人之间始终有小半圈的差距，最后一个拐弯处苏霖曼稍侧头看了眼身后脚步沉重的郑雯眸光暗了暗，终点时距离被缩小到不到十米。
郑雯感到喉咙泛起血味，身体软到站也站不住，直直的便要往下坠，快坐到地上时胳膊被一只手撑住。
“不要坐。”苏霖曼皱着眉头，语气也是冷冷的，郑雯被她吓住真的没敢坐下去，只是两条腿不停的打着颤，半个身子都靠在苏霖曼身上。
同样是跑了一千米，怎么苏霖曼就像散了会步一样惬意，除了脸上的红晕和微微被打湿的刘海以外看不出一丝端倪。
撑着她的动作太费力气，转过头长呼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苏霖曼干脆把她揽在怀里托着郑雯慢慢向前走。
“你……你好厉害啊苏霖曼，”郑雯声音发虚，“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累。”
苏霖曼本来想说这么点运动量对于她而言根本没达到会感到累的程度，可看到怀里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她还是把本来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我跟你说过，你跑步的姿势不对，况且你比我早来了很久，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当然会感到累。”
“不要着急郑雯，慢慢改，我最开始跑的比你还吃力呢。”苏霖曼当然不是要安慰郑雯，她唇角微勾话锋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