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窗对面的白墙，发现医院的白墙并不是全然的白。
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黑，那些黑不知道是湿气发霉的黑点，还是血渍经年累月发黑？
血渍的猜测让曾之媛毛骨悚然，想到从别人口中得知杨妈的死状就是满地的抓痕和血。
那些血会不会也变成黑色，顽固地凝在地板上？
曾之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顿时害怕了。
“来人，来人！”
她声嘶力竭地喊。
实际上只是声如蚊呐，很快淹没在病房里的仪器声里。
“来人，求求你们来人，来个人陪陪我。”
曾之媛恐惧地哭了出来。
她从来只住vip病房，有一堆佣人争相照顾她，再不济也有可以撒娇的人。
她以为离开漳阳，她能过上原来的日子。
她能回到曾家。
谁曾想，她连刘莉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扔到了这个鬼地方。
她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刘莉也没出现过。
刘莉真的这么厌恶她？
厌恶到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爱了二十几年，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黄绢守在曾之媛的病房外，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哭声，心都要碎了。
她的女儿啊。
她十月怀胎的女儿啊。
黄绢偷偷把门推了个缝，挤在门缝里看病房内的情形。
曾之媛见病房门开了，连忙擦干眼泪。
看清来人时，曾之媛脸色一变。
“你来做什么？”
黄绢被问得脑子一片空白，“我、我听说你动手术，过来看看你。”
“谁要你看！”曾之媛心底的怒火蹭地一下就烧起来了，“当初如果不是你心慈手软，许落落早就死了，就不会像个害人精一样到处害人。我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你和你的女儿所赐！”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会想方设法帮你，以后你不会再吃苦了。我有钱，可以养你，虽然比不上你在曾家过的生活，可也不差。你出院了我就接你回去。”
曾之媛挑剔地看黄绢的轮椅，“你？你腿都废了，你能给我多少钱？”
“你别忘了，许落落是我女儿，她有治疗的能力，一定能治好我的腿。我要是求她，她也会帮你治。我和你的病都会好的。”
“既然她能治病，为什么不把你的腿给治好？”
“她还在气头上，很快就好了。她心软，多求她几次，她就傻呵呵的把全部的东西都给你。”
曾之媛眼里闪过精光，“我以前就想不通你为什么格外的亲近我，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而刘莉，我只要稍微不合她的心意，她就能不要我。我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黄绢嘴唇颤抖，“对不起，是我不好。”
曾之媛只觉得身体里最后一点温暖被抽走了，哑嘶着声音质问，“为什么我不是刘莉的女儿？”
黄绢心脏漫过一阵心酸。
同时，也憎恨刘莉。
刘莉凭什么得到她家媛媛的爱，又凭什么她的媛媛。
黄绢急切保证，“我会比刘莉更爱你，更疼你，我一辈子都不会舍弃你。媛媛，当年把你交给刘莉是因为我没钱没能力治好你，才迫不得已把你交给她。”
“交给她？这么说她知道这件事。许落落呢？她又是谁？”
“她是刘莉的孩子。当年你和她差几天出生，你身体弱，她身体健壮，我见刘莉不像穷人家的人，觉得她肯定有钱给你治病，就趁人不注意把你和她给换了。”
曾之媛脸色苍白如纸。
她真的跟刘莉一点关系都没有？
曾家也跟她没关系？
她只是眼前落迫的瘸子的女儿？
为什么会这样？
凭什么许落落还能阴差阳错嫁给秦致霄？
第141章 死都不信命
曾之媛恨得差点掐死黄绢，“许落落怎么能嫁给秦致霄？她要是你的女儿，怎么嫁得了秦致霄？”
她不信命！
死都不信！
“我那时候尿毒症住院，她没医药费，就嫁给秦致霄换手术费。”
黄绢在曾之媛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秦致霄搭上线，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了。”
曾之媛气得刀口发疼，刀口流出来的血染红了纱布。
她不敢再生气。
只能用眼神剜黄绢。
黄绢心里愧疚极了。
她不敢碰曾之媛，焦急道：“你也不是没有胜算。媛媛，你还记得杨芷蕊吗？就是曾敬林的情妇。当年是她教唆我换掉刘莉的孩子，这些年也是她给钱封我的嘴。这个秘密是杨芷蕊的死穴。你好好想想用这个秘密来达成什么目的。你要是不想离开曾家的好生活，你可以用这个秘密来要挟杨芷蕊，让她给你提供你想要的物质和生活。”
黄绢心里很清楚，曾之媛不能离开曾家！
曾之媛当然知道杨芷蕊。
她怎么也没想想看着不起眼的黄绢早早就跟杨芷蕊搭到一起了。
杨芷蕊有曾敬林大半的私人财产，这个女人有的是钱。
如果有她这棵摇钱树，刘莉喜不喜欢她根本不重要。
曾敬林脑子一热，还可能把他名下所有的钱都给杨芷蕊。
她有杨芷蕊的把柄，杨芷蕊又怎么可能不听她的话。
她还能利用杨琳的团队进入娱乐圈。
曾之媛想到这里，总算发现黄绢的用处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刘莉知不知道？”
“她前段时间才知道。”
“难怪能把我扔到那种地方。我就算不是她女儿，也在她身边生活了二十几年。母女的情份说不要就不要。”
曾之媛这一刻是真的恨上刘莉了。
刘莉永远只会教育别人，自己干的事却这么龌龊。
“这母女俩都一个德性，许落落不也是吗？稍微说她几句，马上跟我断绝关系。这母女俩活该一辈子都得不到男人的爱。”
黄绢最后一句话成功逗笑了曾之媛。
曾之媛笑了两声，态度与之前有了180度的转变，甜甜叫道：“妈，以前是我不对，我对你不好。可你也知道我年纪小，我犯错了，你得原谅我。”
黄绢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听到曾之媛叫她一声妈，哽咽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会生你的气？”
“接下来我只能靠你了。”
黄绢激动地点头，“以后妈会照顾好你的，你别担心。我们只要还保有杨芷蕊的秘密，这辈子就会衣食无忧。杨芷蕊就得像供祖宗似的供着我们。”
曾之媛心里安心了。
黄绢不可能背叛她，也不会像刘莉说不要她就不要她。
黄绢鼓起勇气握住曾之媛的手。
她的女儿……
从二十三年前亲手送她出去后，又回到她的身边。
她心里也有小算盘。
她是个残废，以后能不能从杨芷蕊那边要钱还另说。
有媛媛在，她就不怕杨芷蕊不给她钱。
更不怕杨芷蕊找人对她下黑手。
只要刘莉一天不跟许落落相认，媛媛就一天曾家的三小姐。
这样她的钱就不会少。
媛媛是她的女儿，血浓于水，肯定也不会抛弃她。
以后，媛媛结婚了，还多了个女婿孝顺她。
要说女儿还是亲生的亲。
像许落落，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曾之媛忍着抽回手的冲动，说道：“把杨芷蕊的电话发我，我给她打个电话。”
“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大年初一我躺在医院里，怎么可能让她舒服？”
黄绢想想杨芷蕊母女仨人现在的好日子，又想到她和媛媛现在的日子。
一个残疾，一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黄绢把杨芷蕊的号码发给曾之媛。
曾之媛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
曾之媛继续打。
被挂断。
她不死心地又打了几次，最后一次直接关机。
黄绢从曾之媛的动作里也猜出来了，“杨芷蕊聪明得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相认了。”
曾之媛深吸了几口气，把要砸手机的冲动压下来。
脑子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清明。
她不喜欢杨芷蕊母女三人。
尤其是杨琳。
明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得到的待遇和关注比她这个正牌的曾家三小姐还多。
每次都趾高气昂的。
但，如果有她们母女三人对付许落落和刘莉，她可以压下对她们多年的厌恶。
曾之媛想清楚后，编辑了一条信息。
“我知道你对许落落所做的事了，不想这事儿被抖出来就到市医院11楼1108号病房找我。”
杨芷蕊看到这条信息就知道是谁发的。
曾之媛这几天动手术的事她知道。
她居然没在手术过程出现意外死了。
杨芷蕊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都怀疑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棘手的问题。
她来不及回复曾之媛的信息，硬着头皮面对坐在对面的杨璇。
杨璇看杨芷蕊的眼神冷了，“我在帝都想方设法帮杨琳把风波压下去，你们却背着我在这边跟爸过年。是不是还觉得我来得挺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一家三口过年？”
杨璇知道自己长得没有杨琳好看，男人都是看脸看身材的生物，她以后不可能靠男人过上好日子。
她在经商上也没有什么天赋，辛苦打拼好几年，公司也只能赚一点小钱。
她努力让自己成为家里的透明人，在曾敬林、杨芷蕊和杨琳遇到事情的时候积极帮忙，就是想让她更有价值一点。
她的付出从来没被重视过。
而是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排除在外。
杨芷蕊心烦气躁了一天，又刚被曾之媛威胁。
面对杨璇根本没有耐心，冷言冷语道：“你今天才发现你多余？你也不看看你的长相，长得这么丑，到你爸面前除了恶心他，还能做什么？以前看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是不是见你妹妹被人喷了你觉得你有机会表现了？我明摆着跟你说，你连替你妹妹提鞋都不配！”
第142章 偶然救了杨璇
杨璇的心脏揪紧，声音发颤，“我长成这样是谁的错？我愿意长这样？”
“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你妹妹跟你同父同母，怎么她就长得这么好看？你就丑得辣眼睛？”杨芷蕊从来不吝啬对杨璇恶语相向。
如果她还有个漂亮的女儿，她就不用讨好曾敬林，又小心翼翼地应对刘莉？
以杨璇的年纪来算，她早就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转而帮她和杨琳过上好日子。
就是因为她长得丑，才让这一切成了泡影。
杨璇心里委屈极了。
她从小就被杨芷蕊和曾敬林嫌弃长得丑。
她到学校之后，只是觉得自己长像普通，没有到丑的程度。
她在学校积累自信，回到家就被至亲的人轻易地摧毁她的自信。
他们就想让她成为杨琳的陪衬。
她甘心当陪衬。
他们还是不爱她。
杨芷蕊看向杨璇摔门而去。
杨琳一脸无辜的下楼，“妈，你又跟姐姐吵架了？姐姐她长得不好看，你就得多哄哄她，让她高兴，说不定她气质好了，也能给你招个好女婿。”
“有能力的男人根本不愿意找个丑女人，哪怕那个人好出花儿来，玩玩还可以，绝不可能娶个丑女人回家恶心。”杨芷蕊摒退了下人，小声说道：“曾之媛知道她的身世了，以她的个性肯定能闹个翻天覆地。尤其是她刚做换肺手术，现在心情还不好。她很可能在曾敬林去探病的时候把这事抖出来，到时候我们有嘴都说不清。”
杨琳娇笑道：“这事儿好办。换肺手术有感染的风险，找个人在她的身上或药里做手脚，让她死了，还能顺便嫁祸给我姐姐，让曾敬林和其他人去解决我姐。是不是一次解决了两个麻烦？”
杨芷蕊想想是个好方法，“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个法子好。杨璇又颜值没颜值，要脑子没脑子，当替罪羊最合适。”
杨璇以为她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不会再为不爱她的家人感到难过。
但每一次，她都觉得难受。
外人再怎么说她，她都不在意。
过了也就过了。
亲人的话永远像把刀，扎进去永远留下一块疤，永生永世无法弥合。
她没有依仗。
连最基本的父母的依仗都没有。
他们都去爱她妹妹了。
杨璇漫无目的地开车，直到泪水模糊了视线，怎么擦也擦不完时，她才停下车子，趴在方向盘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一会儿，驾驶位的玻璃被人敲响。
杨璇抬头，看到一双关心的眼。
许落落含笑站在窗外，“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杨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落落。
她眉眼弯弯，纯澈得让人不敢直视。
许落落见杨璇发怔，指了指她车子，“见你突然停车，以为你身体不舒服。”
司机开车过程中心跳骤停所发生的惨剧很多。
她以为这种事能被她撞见。
杨璇愣愣地看着许落落。
这个人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为什么还能这么明亮？
为什么她这么痛苦？
明明黄绢对许落落更狠、更冷血。
杨璇：“我见过你，也知道你以前的经历，为什么你能这么平和？你不恨黄绢？”
许落落没想到杨璇会问这个问题，“恨。我发现恨的时候也很痛苦，只要不看到那个人我就还好。你被你的亲人伤了？”
杨璇不知道为什么对许落落无法说谎，“嗯。我爸妈只爱我妹妹，她长得还很漂亮。我长得丑，没她聪明，什么事都做不好。”
许落落仔细打量她，笑道：“你长得很好看。你的眼睛就很漂亮，是很有威压的内双，鼻子很秀气。你整体的五官小，脸上的留白比其他人多，但这个长相很耐老。你就算不保养，到了四十岁跟现在的差别也不大。”
许落落的话如同一股暖流流进杨璇的心里。
“谢谢你。”
“不客气。你真的没事？”许落落还是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