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地儿本来就小。
在这样残酷的惩罚威胁下,江从勉强忍个八成,狭长黑眸却微弯,仍漫着星点笑意。
黎星沉忽然搂住男人的腰,低眉耷脑地趴在他肩膀上轻轻叹了声气,“江从,你说我要是一直这么傻下去怎么办呀?我上次还把两个班的作业给布置反了,记性也下降,老忘事。”
江从低下头,看她近在咫尺的乌黑睫羽蹁跹,顺着亲了下她眼皮,随后鼻梁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脸颊,低磁嗓音安哄道:“没事儿,我多亲亲就好了。”
黎星沉:“……?”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她还没想通,江从已经把她攥着的手机放到了茶几上,并开始吃大餐前的热身,渐渐灼热的呼吸似风掠过胸口,亲吻落下来,黎星沉有些迷茫:“?”
而后迟钝地反应过来他要干嘛时,衣服已被他掀开,黎星沉急忙伸手推开他。
“不行……还有一个小时敢敢和想想就放学了……”
江从:不听不听。
他不停下,黎星沉也拦不住,红着脸在男人亲吻的间隙张口嗫嚅了句:“等你好了,他们俩会等着急的。”
“没事儿,让他们俩多受会儿知识的熏陶。”
黎星沉:“……”
突然一声:“汪!”
“……”
江从偏过头,漆黑瞳仁锁了它一眼,“自觉点成么,闲杂狗等,请回避。”
三哥:“……”
之后,不知几时几刻,窗外漫天飘着雪花,世界入目一片纯洁的白,室内暖气蒸腾。
黎星沉像个剥了皮融化的糖果,依靠在男人温厚阔实的怀里,听见他说:“傻点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管怎样,都有我呢。”
“你就是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满头白发,牙都掉光,即使忘了回家的路,可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把你牵回家。”
黎星沉眼睫湿湿的,忽然拍了他一巴掌,笑着说他:“你才牙都掉光。”
江从也笑,“行,我先掉光。”
他吻吻她额头,柔声喃喃地唤她。
“老婆。”
——
两人到学校时,一年级(1)班的教室里就剩下江栩景和江栩其两位小朋友,以及苦哈哈等着下班的老师。
“哥哥,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想想皱着一张软糯的包子脸,两条小短腿无聊地悬空晃荡着。
“妈妈一个人来接我们的时候从来不迟到,所以一定是爸爸的问题。”
老师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声。
敢敢把下个课程的作业都写完了,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再等会儿。”
终于,“实在不好意思啊老师,有点事情来晚了。”
黎星沉赶过来,面上抱歉,心里又对这点事情羞赧,暗暗瞪了旁边神态悠闲自乐的江从一眼,江从淡淡勾着笑。
老师笑着说没事,心叹这一家子颜值可真高。
“敢敢想想,走了。”
隆冬的天冷,黎星沉特意从家拿了两条围巾给想想和敢敢戴上,他俩都挺爱吃牛排的,所以今晚订在一家西餐厅,吃过饭后,俩小崽子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游戏厅。
江从兑了游戏币,黎星沉领着想想去抓娃娃,而敢敢想去篮球投框,还兴高采烈地要和他爹比一场。
一场三回合的比赛下来,敢敢的命中率很高,最起码其他小朋友想达到这个水平是有难度的,但江从丝毫不放水,并且“我只用单手随便投投就能碾杀你”的姿态十分气人。
一下把江栩景小朋友整郁闷了。
黎星沉牵着想想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江从蹲着正和敢敢说话,安慰的语气道:“输给我很正常,要不你得管我叫爸呢。”
江栩景:“……”
黎星沉:“……”
没多久又去玩3D射击,敢敢戴好设备拿起模型枪,眼睛都是亮的,游戏开始之前,他忽然昂起头,对江从说:“爸,我以后也想跟你一样。”
江从鼻腔里“嗯?”了声,“跟我一样?”
“嗯!”江栩景点头,“跟你一样,穿警服,打真枪。”
江从听言微顿,敛下目光,似乎对这个问题比对待其他一切都要认真正经,“为什么?”
“因为……”小孩子的世界总是纯粹简单,“酷!”
江从笑了下,“我们这一行,光觉得酷可坚持不了。”
敢敢眼神不解,江从高大的身姿再度蹲下,“还得有责任,知道什么是责任吗?”
“我知道!”一旁的江栩其抢答:“老师说,责任就是我们每个人应该要做的事情,在家要听爸妈的话,在学校要认真学习,出了社会要报效祖国!”
江栩景赞同得不能再赞同,“对!”
书本上从小教育我们要懂得承担责任,但对经历尚浅的小朋友来说,责任一词又显得空大广泛。
“保家卫国是责任,同时落实到小的方面,不乱扔垃圾……”江从边说,边拾起离脚边不远的一个被人乱丢的饮料盒,把它归到垃圾箱里,“爱护环境也是一种责任。”
两个小朋友乖巧地点头。
黎星沉也蹲下来。
“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责任,等有一天你们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责任,就会明白——”她给敢敢调整好护目镜,目光软和,“穿上警服,拿起枪,不止是酷。”
“但不管以后你们热爱什么,想做什么,我和爸爸都会支持你们。”
语落,黎星沉侧过头,正好对上江从的视线。
她突然间记起来,有次去特警基地,看到光荣栏上的他。
曾经在国旗台前听训挨批的少年,淡淡勾着唇角不以为意,桀骜轻狂的模样印进了永恒的岁月里。
如今铁骨铮铮,肩担使命,也为迎着风肆意飘扬的红旗顶出了一片天地。
他身披荣光,成为了她的骄傲。
……
游戏厅在商场三楼,玩够出来之后,一家四口闲逛,路过一家女时装店时,黎星沉看中一件衣服,于是进去试试。
父子三个排排坐等候,那俩小的活脱像克隆出来的,店里也没其他人,不用忙活,店员站在试衣间旁,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眼。
许是出于懂事的礼貌,想想弯着圆滚滚的眼睛朝她笑了笑,店员整颗心瞬间化了,邪恶地想偷走一个。
“你好,麻烦一下。”
试衣间的门咔哒打开,黎星沉露出个脑袋,脸色有点窘,对店员说:“我的头发勾住背后拉链了,能麻烦你进来帮我调整一下吗?”
店员微笑点头,可惜一句“当然可以”还没说出口,面前晃过一袭高高的人影。
试衣间的门再次被关上之前,店员听到一道十分性感低沉的男声说:“你老公就在那儿坐着,还麻烦别人干什么?”
店员:“……”
今日份狗粮,比营业额还多。
要不趁此,把娃抱走吧。
——
北鹤市泉知大道附近有家老照相馆,每到金黄铺满一地的灿灿秋季,总会迎来一对固定的客人,穿着洁白干净的衬衫,来拍红底的结婚照。
数一数,这是第九个年头了。
起初老板和相馆里的人都觉得新鲜,后来问及那对夫妻中的英俊男人,他笑了笑,紧紧牵着妻子的手从未松开,彼此之间眼神深挚蜜意,幸福溢于言表。
他说。
“我们这叫,年年胜新婚,携手赴白头。”
爱情是虔诚的,是坚如磐石的,是不可撼动的。
如此爱情,说的就是他们。
4、何为喜欢
安淮情知道,黎昀谈过三次恋爱,后两段是经人介绍的,都不长久,忽略不计,唯独那个神秘初恋,她好奇得很。
找了个机会,全给盘问出来了,主要是黎昀实在受不了她一口一个哥哥地磨。
父亲寡言冷漠,母亲撒手不管,在锅碗瓢盆的碰撞碎裂中度过童年,迈进青春期那几年是黎昀最叛逆最颓丧也是最渴望得到关心的年龄,受到一点好,就想拼命抓住。
和那女生的开始,就只是在他打球受伤后,她给了他一个创可贴。
后来几次看似巧合的交集让两人更进一步,女孩儿突然说要在一起,黎昀同意了。
他是有点外冷内热的人,嘴上其实不怎么爱表达,尤其还是在执拗别扭的年纪,可行动上,他真的做到了无条件地对她好。
再后来,是从无关人员嘴里得知,女生接近他是为了让前男友回心转意。
起初他是不信的,直到看见两人纠缠在一起,女生挽着男生手臂甜甜地撒娇:“我只喜欢你呀,和他都是演给你看的,谁让你分手之后就真的狠心不来找我啦,不过,他可真好骗,我都没做什么,他就那么喜欢我。”
黎昀那一刻认清,他只是别人用来挽救感情的牺牲品。
滑稽的是,这女生可能觉得自己有脚踏两只船的天赋,两边是不一样的说辞,偏偏那时的黎昀面对她的时候总心软,就这样,三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
黎昀把这段过去说得很简单,有些是记不得了,有些过分的实在过于冗长,他懒得说就省略了,还有些情节太中二了,他说不出口。
大致的来龙去脉交代完,安淮情听完之后想骂人,捶着抱枕发泄完,她趴在黎昀胸口安慰他,炸成海胆的丸子头戳着他嘴巴。
黎昀忍不住想笑,都几个世纪之前的破事儿了,现在他当故事似的讲述了一遍,只感觉中二时期的黑历史,挺尬的。
但他没说话,由着女朋友安慰。
结果没想到,她安慰着安慰着,自己肩膀一耸一耸,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黎昀懵了,又反过来安慰她。
安淮情哭着教训他:“你说说你,那时候要是认真学习,把心思都放在知识上,哪还会出这档子事?”
黎昀:“……”
他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笑,还逗她:“别人哭起来梨花带雨,你哭起来怎么像水牛一样,哞哞哞的。”
安淮情一听这话,打掉他的手,别开脸,自动将他口中的别人等同于初恋:“是啊,初恋再坏都是美好的白月光,她哭起来是梨花带雨,我就是水牛。”
黎昀:“……”
她继续阴阳怪气:“我不漂亮,不温柔,不可爱,不贤淑,算了,反正我也取代不了她的位置,你找你的初恋过去吧,咱们还是分……”
黎昀看她一张小嘴叭叭叭的,越说越离谱,胳膊倏然一收,揽住她的腰一翻身,把她嵌在柔软的沙发里,唇堵了上去。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安淮情脑袋嗡地一下。
“说什么都行,要么你打我也行,别动不动就把分手挂嘴边成么?”他话里带笑,辗转亲吻间,咬字含含糊糊道:“不用吃陈年老醋,她可没受过这待遇。”
安淮情:“……”
小作精往他锁骨上啃了个牙印:“就闹着玩呀。”
黎昀认真几分:“闹着玩也不能说那两个字。”
“以后不说了。”安淮情乖巧点头:“我好不容易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追来的小娇夫,怎么舍得分啊。”
黎昀说话归说话,动作也没闲着,两根细线似的肩带滑落到平坦纤瘦的腰际。
他打量了一会儿,轻笑着辩驳她刚才的话:“小小的,很可爱。”
安淮情:“……???”
然后……
然后安淮情就老实了,也分不出心思和精力想别的。
她的伶牙俐齿在这方面上没有发挥的余地。
黎昀惹得她难耐,嗓音哑下来,贴在她耳边:“怎么不叫哥哥了?”
安淮情:“……”
***
某天赵惠又打电话问黎昀要钱。
“妈,要不你找个工厂上班吧。”
他走到坐在地板上正忙活的安淮情旁边,往她屁股下塞了个软垫,随后扫了一圈围成山的快递,抬手捏了捏眉头,无奈又有几分宠地笑了:“我要娶老婆,得存钱。”
赵惠:“……”
***
安淮情生产那天,黎星沉和江从带着刚满三岁的敢敢和想想赶去医院看望。
还在路上,黎昀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黎星沉刚喊了一声“哥”,情况还没问出口,黎昀就迫不及待地截断了她的话,一副惊讶状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生了个女儿?”
黎星沉:“……”
江从:“……”
***
以后的江从和黎昀闲聊be like:
江从:“敢敢成绩班级第一。”
黎昀:“我们生了女儿。”
江从:“想想儿童国际绘画大赛冠军。”
黎昀:“我们生了女儿。”
江从:“我们亲子运动会配合默契,得了第一名。”
黎昀:“哦,我们生了女儿。”
江从:“……”
——
或许我们沿途上总会遇到不真诚的人,但请一定要相信,始终会有一个人跨越簌簌风尘,披星戴月而来,将你的名字烙于心上。
告诉你,何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