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敬起身拱手道:“绣使大人,一个地方有一个能管事的就够了,至于其他人,只要足够忠心,就可保大人高枕无忧。”
似乎是被这句话说动了,绣使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了空位上坐下。
刘贤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下意识的去看对面的古怪女人,想在她那儿寻求点认同,可人家愣是头也没抬,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刘贤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大坑。
可看着那些白衣女人身后的剑,他觉得自己爬不出去了。
绣使落座后,孙敬站起来给双方介绍,“这位是绣安堂的绣使,石长宁石大人——”
刘贤站起来冲着石长宁拱手,惶惶不安道:“石大人。”
石长宁轻轻颔首:“嗯。”
李绣芳也站了起来,麻木的行礼问安。
孙敬再给石长宁介绍:“大人,这位是副城主刘贤,我之前与你提过,这位是李绣芳,李家主,现在的周城富商,这两位都可信任,今日设宴,就是请大人与他们一见,以便商定接下来的计划。”
“好,既然都坐在这儿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
石长宁说:“我找你们来,是为了共商大计,将来事成,你们都是功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刘贤忍不住为自己捏了把汗,“那要是不想参加呢?”
他还是想挣扎一下,然后就见石长宁笑了,吹了一声口哨,门外的白衣女人们瞬间冲了进来,长剑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贤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石长宁面色阴冷:“为我所用,留,不能用,死。”
刘贤顿时感觉到脖颈一阵刺痛,他立刻大喊一声:“我可以!我……我参加!”
石长宁嗤笑一声,盯着他看了良久,随即对孙敬道:“你说得对,有些人忠心就够了。”
尤其是这样怕死的,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他就不会背叛,不然弄死他,再派个精明的来,对他们来说弊大于利,不如留着他。
第59章 我要斩草除根
石长宁一摆手,白衣女子立刻如潮水般褪去,只剩刘贤惊魂未定的坐下来,脖子上的刺痛提醒他这不是做梦。
石长宁若无其事的继续说:“这件事其实对你们来说不难,也轻易不会被发现,你们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孙敬附和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你们也看到了我府里的气派,若非有绣使大人帮忙,区区周城城主,一辈子怕是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哪里能有这般的快活日子?再看我如今好端端坐在这儿,若非上头有人撑腰,岂会年年安然无恙?”
这些话打动了刘贤,刘贤看着周围的雕梁画栋,花团锦簇,隐隐有些羡慕。
石长宁看他这样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她给了孙敬一个眼神,孙敬立刻从身后的奴婢手中拿过一幅画,走出来站到大堂中央,解开绑绳后,画一落而下,一白色长袍的美人就猝不及防的映入了在场众人的眼底。
刘贤看的一愣,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这……这是?”
石长宁垂眸掩去其中异色,沉声道:“这就是你们的任务,你们负责物色与画中少女模样相似的姑娘,想办法送到绣安堂去,越像越好,除了脸,身量也要相似,就按着画上的找,至于手段……”
她低笑一声:“不论。”
刘贤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心里有千百个疑问一齐涌出,可看着石长宁的表情又不敢问,只小声的说:“找是可以,但有什么好处?”
石长宁说:“到时候上面拨的钱,咱们几个人分,只需一年,孙敬有的,你们都能得到,善后的事,完全不用你们担心,我们上面那位大人——手眼通天。”
闻言,李绣芳的眼里也有了些许波动。
刘贤思来想去,一摸脖子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啊,要是他不答应,门都出不去!
于是最后他还是上了贼船,成了他们的帮凶。
……
“……后来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刘贤一口气说了太多,嗓子都哑了,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我不想死,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在周城一手遮天,我给家里送的信,隔天孙敬就能和我说出信上的内容,我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刘贤边说边没出息的哭了。
君怀瑾却半点没有被他声情并茂的故事打动,她半垂着眼,折扇搭在手心,似乎是在沉思。
兰沉璧那边听完直接把刘世荣踹了过来。
刘世荣被折腾的已经没力气叫了,趴在地上低声呻吟。
秦九州挑着重点简单的记录了一遍,随后说:“所以你对自己参与拐骗少女孩童、贪污受贿、仗势欺人等罪行供认不讳了?”
刘贤嘴唇颤抖着点点头:“……是,这些我都认,但我儿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们做的是香料生意,我从来不让他掺和这些事!”
他声音嘶哑,说一会儿就得停一会儿,“求求诸位大人,放过他吧!随便你们怎么处置我!我这种人,死不足惜!”
他呜呜咽咽的哭,兰沉璧转头看了眼君怀瑾,“你打算怎么做?”
君怀瑾终于抬眸,缓缓站了起来,她走到刘贤面前问:“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没说的,那些孩子后来都去了哪儿?那幅画呢?谁给你们的?现在又去了哪儿?”
“还有,凤凰门你知道多少?”
刘贤苦笑,张了张嘴说:“能不能给我点水?”
君怀瑾看向一边的士兵,立刻有人去倒水,拿来给刘贤灌下去。
刘贤咕噜噜喝了之后,总算是舒服了些,他打起精神说:“这些我真的不知道,那幅画当初只给我看了一眼,后面都是找人重画的,至于原本的那副去了哪儿,就得问孙敬了。”
“那些孩子去处我还是不知,负责善后的是绣安堂,我只负责城中巡防和一些琐事,真正重要的事,都是孙敬、李绣芳和石长宁在做,因为他们嫌我蠢笨……”
君怀瑾眯了眯眼,未置可否:“那凤凰门呢?”
“这个我就更不清楚了,我只知道绣安堂和凤凰门的人关系匪浅,可我不敢多问,我只负责拿钱……”
他越说越心虚,慢慢垂下了头。
这话别说君怀瑾了,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可他这么多年确实是这么混过来的。
君怀瑾盯着他看了片刻,倏然一笑:“刘贤啊刘贤,你还有几分读书人的骨气,但只有一点,不多,所以你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逃避,以为这样就不算同流合污,沉溺声色犬马,装成合群的样子,其实你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良知的吧,所以你对刘世荣百般呵护,不想让他掺和半分。”
她转头瞥了眼刘世荣说:“其实在你心里,他不仅是你的儿子,更是一种无处安放的寄托吧?”
刘贤和刘世荣被说的一懵,刘世荣惨白着脸看向刘贤,对视须臾,刘贤忽然垂下头大哭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这次不是半真半假的博同情了,而是发自内心的崩溃。
那么大一个人,双鬓都隐隐有白发了,这时却哭的像个孩子,士兵们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所措。
兰沉璧也看向君怀瑾,就听她冷静的吩咐:“把刘贤单独关起来,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是。”士兵们上前把刘贤放下来,刘贤还在痛哭不止,简直快要抽搐过去。
君怀瑾冷眼瞧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刘世荣趴在地上,艰难的伸出手:“爹——”
“哦,还有你。”君怀瑾笑了下,打量着鼻青脸肿的刘世荣问兰沉璧:“出气了吗?要不再打两下?”
兰沉璧沉默的摇摇头:“等他死那天,我会带着怜香去观刑。”
君怀瑾挑了下眉,抱臂转过身面对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放过他?我刚才可是答应刘贤不要他的命。”
兰沉璧目光灼灼,“我就是知道。”
秦九州写好供词起身,见俩人对峙,不由得轻咳一声:“小姐,给——”
君怀瑾从他手中接过供词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有劳。”
她把纸折起来收到袖袋中,出门之前侧过脸来说:“你猜对了,我确实没打算放过刘世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不做这种蠢事。”
第60章 怎么会是他?
君怀瑾出了大牢之后,看着几个士兵把刘世荣拖起来往牢房深处走,那边光线更暗,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个人坐在角落里。
“那边关的是谁?”
君怀瑾问身边的守卫,守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那边还有人?”
君怀瑾:“……”
她忘了这家伙也是刚接手大牢,“看着像有个人,过去瞧瞧。”
说着她提步便往里走,秦九州见状立刻从守卫手里接过火把,给她照明,“小姐慢些。”
兰沉璧落后一步,看了眼秦九州,若有所思,此人看沈碧心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笑意,还处处周到,该不会真的对沈碧心有什么想法吧?
原本他是不想往那边去的,反而想去看看李绣芳他们,但见秦九州和君怀瑾形影不离,他的脚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直接转了个弯跟了上去。
守卫看着她直挺挺的转身,皱眉想:这姑娘身板真硬啊。
……
走到拐角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君怀瑾停下脚步,往里一看,果然有个“人形”的东西背对着他们面壁坐在最里面。
至于为什么说是“人形”,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糟糕了。
凌乱脏污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上,看起来和满地杂草一样,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样式,基本和他的头发一个颜色,加之光线昏暗,乍一看简直融为一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个土堆。
得亏君怀瑾眼尖,不然没人能把他和人联系在一起。
秦九州拿着火把凑近了些,疑惑的喊了一声:“你是谁?”
里面的人纹丝未动,像是没听到,又像是已经没了生机。
君怀瑾蹙眉对守卫道:“把门打开。”
守卫犯了难,拿起一大圈钥匙开始在里面找,试了好几次才找到正确的那把,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几只老鼠唧唧乱叫着冲了出来。
君怀瑾眼都没眨一下,“进去看看他还活着吗?”
“是。”
守卫大步进去,走到那人身边试着喊了一声,“哎——”
没反应,他便迟疑着拿手上的刀柄碰了碰他:“喂!你还有没有气了?”
这回那人终于有反应了,动作极为缓慢的转过头来看向了守卫,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低沉的声音,“唔……”
简直不像人动静,倒像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兰沉璧小声问:“他到底被关在这儿多久了?怎么感觉神志不清?”
君怀瑾也好奇,她对秦九州伸出手:“火把给我。”
秦九州却避开了,“我给小姐照明,小姐要进去吗?”
君怀瑾也没非要不可,点点头就往里走。
兰沉璧这次比秦九州快了一步,直接跟在君怀瑾身后把俩人隔开,秦九州差点撞到他身上,连忙退后一步,低声道:“抱歉。”
兰沉璧侧过头看他一眼,这人真是君子的过分,竟然还和他道歉。
他摇摇头说:“无妨。”
秦九州走在后面举着火把,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狭小的牢房顿时显得拥挤了许多,地上的人显然很不适应,从头发的缝隙里瞥了他们一眼后就缩回了墙角,努力的往里面挪,那架势恨不得把自己挤进墙缝里去。
君怀瑾立刻抬手对几人道:“都别过去!”
秦九州和兰沉璧对视一眼,俩人听话的停下没动。
君怀瑾这次伸出手,秦九州把火把给了她,她一步步缓缓接近那人,在他身侧蹲下,放缓了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来这里查案的,若是你有冤屈,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伸冤。”
那人哆嗦了一下,又往边上挪了挪。
兰沉璧欲言又止,但怕惊扰到这人,还是没说,但他很怀疑这个人到底还能不能听懂人话。
在这鬼地方关了不知道多久,没疯估计都是心志坚定了。
君怀瑾也有这种怀疑,周城从上到下都是一般黑,关在大牢里的,反而未必真的是坏人,所以她才想着问一问,而且说来好笑,她有种直觉,这个人可能会有用。
她娘告诉她,永远不要忽视自己的直觉,因为某些时候,直觉比判断更准确。
这话她一直牢牢记在心上,所以她才如此耐心的询问这个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人。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用怕,这里的守卫都换成了我的人,不信你看——”
她冲着外面穿着轻甲的士兵们扬了扬下巴。
可这人还是不为所动。
君怀瑾蹙眉沉思片刻,起身对秦九州说:“浔王的令牌给我。”
兰沉璧眯了眯眼,这种东西也能轻易给吗?
出乎意料的,秦九州还真的给了,甚至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掏出来双手递给了君怀瑾。
君怀瑾十分自然的接过,转头给那人看:“这是浔王的令牌,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字,若是你读过书,应该知道这些东西不能伪造,浔王从无上皇时期就深得信任,太上皇宽待,当今陛下也颇为亲近,你觉得他也信不过吗?”
兰沉璧探究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君怀瑾身上,因为她过分敏感,他不敢一直盯着,所以看一会儿就移开,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过了一息的时间,在君怀瑾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的时候,那人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令牌,一开始眼神还是麻木的,但就像在夜幕笼罩的荒野上点起了一星火种,顷刻间带来了一豆光明,随即越来越亮。
君怀瑾见状心跳也快了几分,看样子是真的有戏!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和善一些说:“如今周城大小官员都被抓了起来,我正在例行审问,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大可以说出来,数罪并罚,他们跑不掉的。”
“唔……唔……我……”
那人迟缓的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把自己盖了一脸的头发往两边拨开,视线紧紧的盯着令牌看,看着看着,忽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君怀瑾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帕子递给他,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我……呵呵呵……我叫陆、陆雪庭。”
他一开始说的时候眼里还有些不确定,但这个名字一出口,瞬间坚定了起来,甚至焕发了几分生机,伸手要去抓君怀瑾,“我叫陆雪庭!”
“什么?!”君怀瑾心猛地一跳。
第61章 一起疯了俩
陆雪庭的手没落到君怀瑾胳膊上,半途就被兰沉璧抓住了,他声音微冷:“她手臂上有伤,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