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兰沉璧,情绪汹涌,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我只是……舍不得罢了。”
说到这儿,她声音哽咽,连忙别开了眼。
兰沉璧心里发酸,忍不住道:“妈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发誓!”
折湘没说什么,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起身往外走,“你们等我一会儿。”
兰沉璧不明所以,坐着没动,转而对怜香道:“日后我不在,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别再被人骗了,男人多的是,不要随便几句花言巧语就觉得他们是真心的了,除非他们真的拿着钱来给你赎身,愿意给你正妻的体面,不然都别理他们。”
怜香哭笑不得,“赎身已是难得,正妻如何敢想?”
“怎么不敢?你差在哪里?”兰沉璧不赞同的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温柔懂礼,嫁不了什么达官显贵,嫁个普通人又如何使不得?若没有这样的真心便罢了,横竖你在折袖楼没人敢欺负你,你过的逍遥快活,何必非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男人?”
怜香一愣,还真是没想过这些,如今被他一提,竟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来,这个给你。”
折湘回来了,她手里捧着个匣子,放到了兰沉璧的面前。
兰沉璧疑惑的问:“这是?”
折湘手撑在桌子上,卷起耳边的碎发挽到后面,眼睛红红的说:“这是我花大价钱从行商的手里淘来的好东西,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削铁如泥,正适合用来防身,原本就想给你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既然你要走,就提前给你了。”
她说着扬了扬下巴:“打开看看。”
兰沉璧打开上面的锁扣,揭开盖子一看,匣子底下铺着厚厚的绒布,上面躺着一把雕刻精细的匕首,手柄的位置刻着细细的纹路,像是某种凶兽,眼睛的位置正好在两端,各镶嵌了一块红色的宝石,看起来煞气四溢。
他一眼就被吸引住了,拿出来,拔下精美的鞘,一股森寒锐利的气息扑面而来,兰沉璧身子骤然一紧。
这是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
“好东西!”
他赞叹一声,反手拔了根头发放到了匕首上轻轻一吹,头发瞬间断成两截落在他的腿上。
“不用试了,我之前买的时候砍铁来着,一下就断了,很好用,你收好。”
“谢谢妈妈。”兰沉璧没有推辞,他还挺喜欢这把匕首的。
“嗯,既然你决意要走,我去给你收拾收拾东西……”
“不急!”
兰沉璧拦住她说:“我暂时走不远,用不上。”
“啊?”折湘疑惑:“什么意思?”
兰沉璧笑而不语,晚枫山就在城外,不得先去一趟吗?
……
傍晚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停在了月云客栈门口,帘子挑开,一戴着斗笠的姑娘从马车里出来,站定后先看了看客栈的门脸,转头对侍从说:“流风,去折袖楼知会一声。”
“是。”流风转身快步离去。
其余的侍卫搬来轮椅放在她面前,她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从容的坐了上去,由着人推进客栈。
客栈里的小二见状立刻迎了上来:“沈姑娘是吧?”
沈时清点点头:“嗯。”
“上房已经打扫干净了,姑娘请——”
“多谢。”沈时清轻声道谢,到了楼梯的时候,自己下来,扶着楼梯一步步的往上走。
路惊寒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满大堂的人都看着沈时清纤瘦的背影窃窃私语。
而她充耳不闻,缓慢而坚定的往上走,仔细看还是能察觉出她的腿脚不便,有点跛。
“啧,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不知道,瞧着怪可怜的。”临近一桌的人正在议论,路惊寒立刻冷眼看了过去,眼刀扎的人一个哆嗦,看着他闭上了嘴。
路惊寒便移开了视线,大长腿一迈,三两步就走到了沈时清的侍卫身边,从他们手里把轮椅抢了过去,快步上了楼梯,拉着沈时清坐了下去,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连轮椅带人一起抱了起来稳稳当当的走到了二楼,再把人放下来。
沈时清:“……”
第78章 我就是要给她撑腰
她茫然的透过半遮半掩的斗笠看过去,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然他没说话,但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路大人?”
路惊寒剑眉一挑,气息稍稍平缓下来:“嗯,是我。”
沈时清沉默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就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把我抬上来了?我自己可以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路惊寒看了眼大堂里的人,所有与他视线相触的,立刻低下头去,装作无事发生。
沈时清没看到,见他不说话,就自顾自推着轮椅往前走,小二快走几步跟上来,在前面带路:“大人,姑娘,这边走——”
“嗯。”
沈时清推了推轮椅,然后发现自己原地打转,就是前进不了,她疑惑的转头:“路大人?”
路惊寒惜字如金的说:“我推你。”
沈时清知道他这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就没拒绝,“那就有劳了。”
路惊寒推着她跟在小二身后,到了房间后,把人推进去,沈时清的几个侍卫也跟上来守在门口。
“是小姐让你来的吗?”沈时清转过来摘下斗笠看着路惊寒,小二已经识趣的下去了。
“嗯,主子让我先来照顾一下,看看你这怎么样,有没有缺的少的。”
“出门在外,哪里要那么讲究?”沈时清笑着抚上佛珠。
路惊寒的视线便不由得落在上面,这佛珠一看便是她心爱之物,一直不离身,颜色极好。
“周城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路大人了。”沈时清摸了下茶壶,还是温热的,是刚换没多久。
她拎起茶壶倒了杯茶给路惊寒。
路惊寒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后便放下了,“倒也算不上辛苦,分内之事罢了。”
沈时清点点头,然后就没话可说了,看着路惊寒不由得想,他打算什么时候走?
路惊寒也察觉出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把茶盏端了起来,全都喝完。
沈时清不由得失笑,“大人口渴?”
路惊寒含糊的说:“嗯,算是……晚些时候主子便会过来,你可以先歇下。”
“好,知道了。”沈时清说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平静的看着他。
路惊寒:“……”
“我先走了。”
他深深的看沈时清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出去。
沈时清垂下长睫,低语一声:“捉摸不透。”
路惊寒沿着楼梯往下走,若有所思,比起上次见面,总觉得她瘦了些,不知是不是错觉。
然而下了最后一级台阶,他又忍不住质疑自己,想这个干嘛?
他拧眉出了大堂直奔折袖楼而去。
……
傍晚的时候,君怀瑾从折袖楼出来,路惊寒拿着她的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客栈来,沈时清当时正临窗而立,欣赏夕阳西沉的美景,余光瞥到楼下的人,眸光一顿。
“小姐!”
听到这一声轻柔的呼唤,君怀瑾脚步一停,和路惊寒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去。
“时清!”
金红色的余晖落在君怀瑾的脸上,照的她长发都发着光,半张脸沐浴在金芒中,看起来格外秾丽,沈时清几乎忍不住要把这一幕画下来。
美人美景相得益彰,总是能叫人心情瞬间好转。
她见君怀瑾如此,君怀瑾亦然。
青衫落红日,雪肤凝霞晖,眉眼弯弯,见之忘俗。
君怀瑾一展折扇忍不住道:“许久未见,佳人依旧。”
沈时清对她这不正经的模样见怪不怪,招了招手:“上来。”
“好啊。”君怀瑾快步进了客栈。
沈时清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她笑着说:“进——”
君怀瑾便推门而入。
她没看其他的东西,直奔沈时清而来,到了近前才停下脚步,握住沈时清的一只手上上下下打量后说:“瘦了。”
沈时清莞尔:“还好,来这边有点不习惯,吃的少自然就瘦了。”
“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君怀瑾捏了捏她的手腕,“都有点咯手了。”
沈时清无奈,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你也一样,比明都的时候瘦了一圈,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吧?”
“主要是忙啊,你也知道周城的情况,地头蛇满地爬,背后的势力又错综复杂,涉及范围极广,不能轻举妄动,又不能不动,我都好久没睡好觉了,一闭眼,就不停的想起那些人的脸。”
沈时清闻言秀眉微蹙,拉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得亏你这次来了,不然等我们的人发现,怕是就要浪费很长时间。”
她摩挲着佛珠说:“他们是想狸猫换太子?傀儡换皇上?目的呢?这么做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想培养出一个你,所耗甚巨,吃力不讨好啊。”
“我这些天也在想为什么。”君怀瑾注视着沈时清说:“这天下想让我退位的,无非两种人——一是不满我女子身份,想借机生事,扶持其他皇室宗亲上位,二是——”
“二是皇室宗亲,想取而代之。”沈时清替她回答,随即又陷入沉思,“若是不满你女子身份,直接造反便是,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
“所以极有可能是那些皇室宗亲,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第一种人的嫌疑,说不定两者联手呢?”
君怀瑾冷笑一声:“反正从我继位开始,就没消停过。”
听到这话沈时清立刻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没关系,不论如何,这云国的皇帝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君怀瑾面色稍霁,反握住沈时清的手,“嗯。”
“对了,这次周城城主的人选,我定了你二哥沈平之。”
“二哥?”沈时清一愣,这一点她倒是不知,君怀瑾写信的时候她已经在路上了,还没听说。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君怀瑾的用意,动容的看着她:“你是在为我以后铺路?”
“沈家一大家子蛀虫,也就你二哥还有点出息,日后你若是想嫁人,娘家无人可依怎么行?纵使我给你撑腰,但没有娘家,还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虽然我常说不在乎外人如何,也劝你别看重世俗眼光,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不希望你受半点委屈,道理是道理,人情是人情,我会心疼。”
君怀瑾握着沈时清的手轻轻揉捏,垂眸说:“你二哥虽是庶出,但能力出众,在明都众官压着出不了彩,到了地方可大展拳脚,做出功绩,我便把他再调回来,提拔一二,日后你也好有个倚仗。”
第79章 原来她是有婚约的
沈时清想起沈家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路惊寒在门口看的一清二楚,不由得皱了皱眉。
沈家的情况他不是很清楚,但听陛下的语气,显然不怎么看得上。
“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嫁人……”沈时清苦笑一声,随即声音淡漠下来:“怕是不成了。”
君怀瑾眯眸:“何意?你不喜欢卫容川?”
“我与卫容川虽是青梅竹马,两家长辈订的婚约,但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我后来会瘸了一条腿。”
沈时清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腿说:“我这般模样,何必拖累人家,纵使嘴上不说,卫家肯定也是不满的,卫容川到底是嫡长子,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怎能娶一个瘸腿的妻子?”
君怀瑾面色微变,对她如此贬低自己不满,但也知道这是实话,所以最后也没有违心的安慰她,只道:“若是如此,回去之后,这婚约作罢便是,我的碧心这般好,日后自然会有慧眼识珠的男儿娶你。”
“那就借你吉言了。”沈时清没有否定,反而笑了起来。
俩人后面又说了会儿亲昵的话,路惊寒都没听进去,只是冷着脸看着走廊发呆,原来她是有婚约的吗?
卫家……江城卫家和沈家原本是江城两大世家,底蕴深厚,历史悠久,两家是世交,关系向来不错,男婚女嫁实属常事。
可后来沈家没落,两家的联系就渐渐淡了,倒是没想到沈时清和卫容川竟然有婚约,他从未听人提起过,看来,卫家真的不愿意吧?不然沈时清今年已十八,怎会不上门提亲?
他垂下眸子,不知为何就觉得这走廊有点窄,不透气。
屋内的两人却已经转移了话题。
“书信已经快马加鞭送出,估计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明都上下肯定有人在暗中勾结,但会是谁,我暂时还没有头绪。”
君怀瑾说话的时候蹙着眉,显然很困扰。
沈时清捻着佛珠说:“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他们耗时这么久,绝不会轻易收手,咱们拭目以待,我已经让疾雪楼全数出动,监督各地动向,有任何异常会第一时间传信给我。”
“辛苦你了,没想到疾雪楼创立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君怀瑾唇边带笑,眼里却是一片凉薄。
……
女帝离朝一月,文武百官虽然表面上还算平和,但其实背地里已经心思各异了,不约而同的派人去四处打探消息,想知道女帝到底在哪儿。
从表面上看,女帝离都后在浔城遇到刺杀,随后一场大雨就抹去了她的踪迹,再有消息传来,便已经在西南了。
这其中是真是假,女帝是活是死,他们都猜测了许久,直到女帝的亲笔信传回,才安抚了人心。
然而没过多久,周城又传来异动。
浔城和宜城两城驻军汇合往周城去,惊动了朝中众人,左右丞相也坐立不安,一封封折子往西南送,今儿可算是收到回信了。
左右丞相受女帝之托监国,三天一朝,今儿正好是上朝的日子。
一大早百官就齐刷刷的涌进了昭明殿,左右丞相把昨晚批的折子拿出来说了一下,正准备问问还有没有什么事,没事退朝,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就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路高呼着:“陛下来信!”
百官肃容,立刻整理衣袍转身面朝殿门的方向,士兵跑过来,就站在大殿门口,举着信喊道:“陛下有旨——”
满朝文武立刻跪下来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相和右相对视一眼,也跪了下去。
士兵当着大家的面拆开信,念了起来,把周城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凡是涉及到细节的地方都一笔带过,只说孙敬等人勾结欺君,贪污受贿,做不法勾当,然后抒发了一下她的震怒和痛心,最后就是人员的调派。
“……户部主事沈平之,机敏敦厚,品行上佳,着升为周城城主,即刻动身前往周城上任,副城主暂时空缺,待城主上任后,从周城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