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欺君——非扶【完结+番外】
时间:2023-07-19 23:21:46

  “折袖楼折湘,心思玲珑,仁善宽厚,特破例封为绣安堂绣使,掌周城绣安堂大小事宜,钦此——”
  “微臣遵旨!”
  百官叩拜后,士兵双手捧着信走到左右丞相面前,左相伸手拿起信仔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是君怀瑾的字迹后递给右相,“是陛下亲笔。”
  右相浏览一遍,凝眉沉思,“既然陛下已经钦点了人选,我们之前商量的便作罢。”
  “可这俩人之前闻所未闻啊!”
  底下有人提出了质疑,左相也不解;“沈平之我有所耳闻,是江城沈家的庶子,在户部任职,今年本已到了升迁年,正好户部右侍郎告老,若是沈平之考核为优,便能升为户部侍郎。”
  “可侍郎品阶不如城主,虽是外放,但也算是跃升了。”
  户部尚书有点不满,原本是自己的下属,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上官,这换谁能高兴?
  “还有那什么折袖楼折湘,听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啊!她如何得了陛下青眼,担起绣使重任?”
  质疑声此起彼伏,右相冷着脸从自己的袖袋中拿出一封信,“尔等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吗?陛下既选择他,便说明他有可取之处,这是前日我收到的浔王的折子,详述了周城一案始末,谁不懂,自己看!”
  左相微微蹙眉:“浔王的折子?”
  为何没有送给他,反倒是给了右相?
  右相瞥他一眼,把信递了过去:“看。”
  左相伸手接过也没计较他的态度,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写了什么,大人不妨念出来,省的叫我们干等着。”
  有人提议,左相便清了清嗓子念道:“折袖楼乃周城第一大青楼,折湘是折袖楼的主人,其中有一花魁名沉璧,是陛下的眼线,因折袖楼中一小厮被当地富商李绣芳看中赎身带走,后离奇身亡,引起沉璧怀疑,他留心观察,顺藤摸瓜查出了李府的蹊跷……”
  这封信按照君怀瑾的授意把功劳都推到了沉璧的身上,给了他一个女帝眼线的身份,把这一切事情都合理化,把君怀瑾从中摘出去,制造一种她没有参与,还在西南的假象。
  至于能不能骗过,能骗过多少人,都不重要,只要周城的据点被拔除,幕后之人就不会再投入精力,还会把周城的人都撤走,保存实力。
第80章 我想把他留在身边
  这封信格外的长,念完之后左相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既然如此,折湘破例被提拔为绣使也未尝不可,地方还是需要地方官来管,才能镇住人,沈平之为城主,和她也能互相辖制监督,陛下此举明智。”
  百官闻言小声议论了一会儿,也接受了这个安排。
  “还有事吗?若是没有了,便退朝吧,请沈大人即刻动身!”
  左相问了一圈,没人站出来,便顺势退朝了。
  往外走的时候,右相故意走到了左相身边,笑着问:“怎么样?浔王没把信送给你,可见还是不信任你的吧?浔王深得陛下信任,他的态度就代表了陛下的态度,之前我一直以为,你算半个帝师,陛下应该是最信任你,没想到……啧啧啧!”
  右相得意的笑了起来,“不过如此。”
  左相面不改色的看着他:“是吗?你怎知陛下不是故意在试探你?若是你把信扣下或是做出更改,明日,我们就得在大牢相见了。”
  “你——”
  右相冷笑一声,“随你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他一甩袖,大步离开。
  左相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幽深,后面走来的礼部尚书在他身边站定说:“右相一直都是这样,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我计较什么?”左相轻笑一声:“这人啊,轻浮的很,越是没有什么越是要显摆什么,这么多年不都如此?”
  礼部尚书笑了笑:“是啊,走吧,咱们去恭喜一下沈大人。”
  ……
  沈平之得到消息后震惊了好一会儿,他今日身子不适告假了,没想到就天降这么大个馅饼,等把前来道喜的人都送出门,他立刻上了马车回沈宅一趟,把调任的事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高兴的很,给他准备了一大笔银子。
  沈平之只收了一半,便打道回府,收拾东西立刻往周城去。
  等他走了,沈宅里的几个人都凑到了一起,沈大老爷坐在下首,面上难掩喜色,对老夫人说:“娘,平之走了?怎么这么快?我们这刚过来。”
  大夫人也道:“是啊,这孩子也真是的,不说和他爹知会一声。”
  老夫人红光满面,闻言笑了起来:“陛下让即刻动身,他哪里能等?”
  二房的夫妻俩对视一眼,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二哥真厉害,若是外放干得好,回来肯定能升,到时候我们都跟着沾光!大姐也不用担心嫁不出去了,人家巴巴的来求娶还来不及呢!”
  坐在二夫人手边的红裙姑娘笑了起来,看起来是真的替沈时清高兴。
  然而这话一出,在座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大夫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转头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重重的一敲拐杖,“哼,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她不是喜欢礼佛吗?那就一辈子住在佛寺别回来了!我沈家就当没有这个人!”
  ……
  “阿嚏——”沈时清坐在床边正在看书,忽然打了个喷嚏。
  君怀瑾笔微顿,抬起头看向她:“冷了?”
  沈时清摇摇头:“没,应该是谁在念叨我吧?”
  她放下手里的书,倚在床头笑着说:“也可能是在骂我。”
  君怀瑾失笑着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沈时清起身走到她身后,俯首看了一眼:“地图?”
  “嗯,我打算把晚枫山的详细地图都记下来,明日便动身。”
  “会不会太急了?”
  沈时清见君怀瑾的长发垂落,有时会扫过纸页,有些碍事,她便伸手替她把长发拢到身后,用手指细细的梳理。
  君怀瑾任由她动作,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急人就跑光了,那二十个姑娘,还没彻底被同化,应该还有救,早一天去,就让她们早一天脱离苦海。”
  沈时清点点头,“也是。”
  她视线落在君怀瑾的长发上,不由得赞叹道:“你这一头秀发长得真好。”
  洗过后又顺又滑,摸起来像上好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别提了,要不是你来了,他都不准我洗头,我感觉自己都臭了。”
  君怀瑾抚额,笑意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
  沈时清心念一动,转身取来一条丝带替君怀瑾把长发在身后扎好,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他是谁?是那个折袖楼的新花魁吗?”
  君怀瑾把最后一笔画完,拿出地图对了一下,八九不离十,她重点记了一下晚枫山周围的路,随口应道:“嗯,沉璧。”
  沈时清见她提起沉璧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颇觉新奇:“你很信任他?”
  君怀瑾终于转过头来,伸手捏了捏沈时清的脸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时清笑着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只有在面对君怀瑾的时候,她才会露出这样娇俏的一面,她偏头看着君怀瑾压低声音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对他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说这话的不止一个,君怀瑾也生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她学着沈时清的样子,也趴在桌子上和她对视,沈时清笑的眼睛微微弯起来,“陛下,你的仪态呢?”
  君怀瑾小声说:“离家出走了,不要管,反正别人不知道。”
  屋顶上放风的路惊寒:“……”
  他默默的躺平,枕着自己的手看星星。
  沈时清指尖轻轻的描摹着君怀瑾的轮廓,认真的说:“我认识你十年了,很少见你对谁真的上心,我有幸算一个,而沉璧……你自己没发现吧,你们才认识多久,提起他你就会笑,不稀罕吗?”
  君怀瑾愕然:“是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实带着笑,她愣了一下。
  “这次你去晚枫山,也要带着他吗?”
  沈时清收回手,乖巧的趴着。
  君怀瑾:“嗯,我把功劳都推到他身上了,在朝廷那边,他已经成了我的眼线,我自然要把他带走,不然留在周城,怕是命不久矣。”
  “你想好以后怎么安顿他了?”沈时清一下就明白了君怀瑾的用意,若没有后续计划,她不会轻易拖人下水。
  君怀瑾沉默一下说:“他武功极高,我原想着要不要把他收进青鸾卫,若是得力,再升迁,但我后来又改了主意。”
  “嗯?”沈时清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君怀瑾忽然笑了一声,眼里映着跳跃的烛火,像某种秘而不发的野心,在这漆黑的夜里,终于露出了一点破绽。
  她说:“我想把他留在身边。”
第81章 娘
  沈时清想过很多可能,但唯独没想到君怀瑾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诧异的的睁大了眸子,直起身来小声问:“你……你这是何意?我忽然有点不懂了。”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留在身边也不意味着发生点什么,毕竟身边的可以是宫女也可以是女官。
  但君怀瑾不是那么随意的人,她的话,沈时清觉得不能简单的看表面。
  君怀瑾边笑边托着自己的下巴,“就是留在身边的意思,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好,但我不想把她当侍卫用,等我想明白了,再说也不迟。”
  “竟然能让你犹豫不决,我现在很想见见这位沉璧姑娘了。”沈时清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说。
  君怀瑾收起地图,顺手在沈时清的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下,“你现在就赶紧上床,好好的睡一觉,明天睁眼就能看到了。”
  说完她起身拢了拢衣袖说:“好了,我也回去了。”
  “好。”沈时清起身目送君怀瑾离开。
  ……
  这一晚君怀瑾和沈时清都睡得挺好,倒是兰沉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听着外面大街上传来的更响,他心中五味杂陈。
  实在是烦闷,他翻身坐了起来,被子随意的搭在腰上,掀开床帐看着外面的月光。
  月光年年如一日,从不知愁滋味,那些伤春悲秋,借月抒怀,不过是强加给月光的,实则月无心,又怎么会伤怀?
  兰沉璧低低的自嘲一笑。
  他在折袖楼生活了十二年,如今忽然要离开,说不难受是假的。
  想起白日里怜香和折湘妈妈的眼神,他就觉得哪哪都堵得慌。
  可怜香说的对,他这辈子不可能一直蹉跎在青楼里,他要报仇,他还有自己的抱负——他想入朝为官,护佑一方百姓。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不能放弃,等他荣归故里,也不枉折湘妈妈多年的栽培。
  如此一想,离愁倒是被冲淡了些许。
  他曲起一条腿,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又想起了君怀瑾。
  “也不知道她今天换药没有……”
  轻声呢喃后,他又“啧”了一声,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好几天了,后脑上那一点小伤,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想着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小臂,想起上次给她换药,她扣着自己手的画面,兰沉璧不自在的抓了抓自己的耳垂。
  “胡思乱想什么?”
  他烦躁的躺回去,抓起被子盖住自己,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着。
  这次他如愿以偿了,只是做了些……不可言说的梦。
  ……
  清晨云破日出,兰沉璧的被子半边搭在身上,半边垂落在床外,压住了一部分床帐,把这点光遮的严严实实。
  他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未做修饰的长眉带着几分野性,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不爽抗拒,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
  某一刻,纤长的睫毛骤然张开,露出了隐藏在下面惊疑不定又茫然无措的瞳孔。
  “呼……呼……”
  兰沉璧呼吸急促,心脏怦怦跳的飞快,简直要从胸膛里飞出来,奔向那个不该出现在梦里的人。
  他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慢慢的坐了起来,然而身体和心里都一时间没缓过来,脑中还在不停的回放着梦里的片段。
  雪白纤细的脖颈、嫣红的唇、那一颗似有若无的小痣……如此种种构成了那一张美人图。
  下一刻美人破图而出,言笑晏晏的对他伸出手。
  后面……
  “啪!”兰沉璧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荒唐!”
  梦到就算了,怎么还能回想?这不是对人家的又一次亵渎?
  这一声脆响击碎了残留的旖旎,他又坐了一会儿,彻底冷静下来,起身用冷水洗了脸,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冷着脸去换衣服。
  ……
  吃饭的时候气氛格外的凝重,怜香看看他再看看折湘,轻声问:“怎么了?一大早火气这么大?”
  兰沉璧含糊的说:“没什么,做噩梦罢了。”
  他三两口吃完饭就坐在那儿发呆。
  怜香见他如此还想再说什么,折湘在桌子下面用膝盖碰了她一下,随后在她看来的时候眨眨眼,让她别说话。
  怜香茫然的眨眨眼,却也听话的没再多问,饭后她出去把房间留给两人。
  “说说吧,又怎么了?”折湘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兰沉璧沉默一会儿,低声说:“没什么,就是有些舍不得。”
  折湘手一顿,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哼了一声:“有什么舍不得的?儿女情长,哭哭啼啼的最是没出息,昨儿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你这会儿还纠结个什么劲?时辰不早了,该干嘛干嘛去,别让人家等着你。”
  她看似催促,实则都不敢看兰沉璧的眼睛。
  因为她看了,就说不出这些话了。
  兰沉璧定定的看了她几眼,忽然起身走过来,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抱住了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唤了一声:“娘。”
  折湘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叫我什么?”
  兰沉璧便又叫了一声:“娘。”
  折湘想哭又想笑,脸抽搐了两下,看起来十分诡异,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她连忙用手抹了抹,哽咽着应道:“哎。”
  “娘,儿子不孝,暂时不能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保重好自己。”
  兰沉璧轻轻的拍了拍折湘的背。
  折湘吸着鼻子说:“说什么傻话?我又不是瘫痪在床不能行动了,我有手有脚,好着呢,不用谁照顾,倒是你,外面危机重重,你千万保护好自己,明白吗?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好。”兰沉璧仰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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