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色骄妻替嫁后——受雪流云【完结】
时间:2023-07-20 14:37:08

  众人退出门外,房门咣当一声,周围再度陷入沉寂。
  苏景玉拽去黑布带,莹亮的烛光刺的他微眯着眼睛,张望了一圈,四面皆是白墙,唯有对面靠着屋顶下方有个宽约二尺的小窗子,外面一片漆黑。
  屋里空荡荡的,又湿又冷,没有生炭火,除了一柄生了锈的落地烛台外,就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摆在角落里,好在被褥都不缺。
  苏景玉走到床边铺平被褥,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比起大理寺的牢房差了太多,但相比他十年来在南疆睡过的戈壁石滩,这点困难对他来说着实不算什么。
  如今顺利离开大理寺监牢,再逃走就牵累不到陈勉,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细细思量着脱身之法。
  马车停下的地方有流水声,像是一座花园。
  沿路迈过两次石阶,身边的守卫在前后排成一列,应该是月洞门。
  进门后总共下了十三级台阶,左转二十五步,这里不像是官府的监牢,想必是一座私宅的地下暗牢。
  押送他的人身上穿的不是军中的铁甲,听声音像是皮革制成。
  皇帝的黑鳞卫?
  呵,他都已经重要到让皇帝派亲兵看守的程度了,看来父亲此次动作不小。
  以往思及苏天寿有谋逆之心,他都难免心生怨怼,可此时他竟有一丝希望父亲能成功扶太子上位,还大夏国一片清明。
  只是心里惦念着逢月,怕她看了他的休书后会难受,更怕他万一死在这里,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照顾她,保护她。
  除非她梦里那个带玉的男人出现……
  不行!
  苏景玉火气卷着醋意攻心,微凉的身体顷刻间热起来。
  他只是怕拖累逢月才出此下策,一旦他成功脱逃,就算那个带玉的男人真的出现,他也要将逢月重新抢回来。
  她是他的女人,谁都别想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外面的脚步声拢着沉闷的回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瞳仁倏然一缩,冷眼瞟向门口,裹着潮湿的被子坐起。
第110章 揭秘
  门上的锁链哗啦啦响,房门缓缓向内推开,一片苍白的衣角映入眼底。
  苏景玉厌恶地撇开脸,喉咙里闷着一声冷笑,他并不觉得意外,能调用黑鳞卫的私宅,也就只有祁公公一家了。
  “苏世子。”来人的声音阴戾中透着几分压抑,远不及先前那样清冽儒雅。
  苏景玉轻哂,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嘛!而后极慢地转眸看过去,见祁沐恩面容憔悴,身型越发消瘦,颇有兴味地借着烛光细细端详,竟然有纵欲过度之态。
  他险些笑出声来,心道难不成是饥不择食,对姜姃那种女人都下的去嘴?不至于,八成是外面有别人了。
  视线不自觉落在祁沐恩空荡荡的袍子下摆处,庆幸他没有继续玷污那块鱼形玉佩,唇角微勾,漫不经心道:
  “祁公子,别来无恙。”
  堂堂定远侯世子被关在阴冷的地下暗牢里,身上裹着发馊的被子,开口时白雾飘散,竟然还能从容笑对,看不出半分狼狈落魄。
  祁沐恩眼里隐有一丝失望漾开,脚步沉重地向前几步,苍白的面色在烛火的映照下,勉强显出几分暖色。
  “苏世子,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吗?阶下之囚,连性命都被我攥在手里。”
  他监察太医院有功,又是祁公公的义子,祁公公入宫服侍李亢脱不开身,调派宅子里的黑鳞卫、看管苏景玉的重任便交托在他的身上。
  苏景玉低头哼笑,“你守着个悍妇还敢出去偷腥,怕是要自顾不暇了,还有闲情关心我的事!”余光里,那雪白的袍袖微动,半露半掩的手指缓缓攥紧。
  仿佛血肉模糊的伤处又遭受重重一击,祁沐恩失了神采的双眼透着绝望的恨意,声音冷的如同凝着冰凌:
  “苏景玉,你怕是出不了这间暗牢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今后慢慢再算。”
  “好啊,我苏某人乐意奉陪。”
  千秋苑里,祁沐恩欺侮逢月的一幕犹在眼前,苏景玉冷眼瞟向他,似笑非笑地讥讽道:“姓祁的,你是有家室的人,少出去瞎折腾,到时候搞垮了身子,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祁沐恩没有再言语,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牢门再度锁起,涌入的冷风吹得烛火曳动。
  苏景玉继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直到蜡烛燃尽,再换上一根,这期间外面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他心里估算着时辰,约莫午夜将近,起身走到牢门处,试探着把房门向里拉开一条半寸宽的缝隙。
  门上的锁链哗啦啦响,依然没有引来守卫,他拔下头顶金冠上的束发金簪,从门缝探出,轻而易举便将链锁撬开。
  暗牢外面是一条狭长的地道,借着屋内窗子透出的光亮,视野可见不及两丈,再向前一片漆黑,静的渗人。
  二十五步,前方应当还有两丈距离才到石阶处,今晚风大,如果暗牢的大门也是链锁,不可能没有一点声响,若是横开的挂锁,想在里面用发簪撬开又不惊动别人,绝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地道里时不时有寒风灌入,吹得锦袍衣角撩起,苏景玉紧贴着墙边一步步向前挪动,眼前越来越暗。
  二十步,地道里暗到极致,什么都看不见,再向前风更大了些,头顶隐约有微弱的光亮照入。
  他略一屈膝,施展轻功奔亮处而去,上面果真有个透气的铁窗。
  厚厚的窗纸裂出一道道缝隙,掀开一片向外望,几个黑鳞卫手执长戟,背窗而立,一动不动地守在外面,五丈之外是一大片四季常青的古树,想来是用来遮掩这座暗牢用的。
  苏景玉双手攀着窗沿,像只红蝶一般悬在窗边。
  良久,外面的黑鳞卫才陆续撤走,片刻后换了另一拨人过来。
  一轮下弦月自东边升起,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今日是腊月二十二,此刻应当刚好子正,黑鳞卫这个时候换班,正是脱身的大好时机。
  只是宅子内外不知还有多少黑鳞卫守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借着月光看着铁窗上残破的挂锁,轻蔑一笑,继续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直到晨光乍现,外面又换了另一拨人,他退回暗牢,搓热了快要冻僵的双手,按原样锁好链锁,躺回床上养精蓄锐。
  *
  庄子里,逢月缩坐在床角,怀里抱着拂风的道袍,目光空洞地看着门口。
  天都快亮了,顺子和昆叔进京去打探苏景玉的下落还没有回来,崔荣锦手下那么多人,还有杨艇帮忙,想必昨晚猜测的天泽宫和几座皇家别院都扑了空。
  京城那么大,要找一个人出来实在不容易。
  巧儿从没有见过逢月彻夜不眠,知道她心里苦,吹熄了灯烛,小心翼翼地站到床边。
  “二小姐,你一晚上没睡了,要不起来吃点东西吧?”
  逢月昨日天明时哭着入睡,一直睡到黄昏时才醒来,该发泄的情绪都已经发泄过了,接下来便是要在李亢与苏天寿刀兵相向之前,想尽一切办法救苏景玉脱困。
  心仿佛悬在嗓子眼,一直没能顾及到陪在身边的巧儿,逢月回过神来,转眼打量巧儿渐渐泛红的眼眶。
  巧儿年纪还小,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波折,心里害怕还要忧心着她,逢月弯了弯唇角,挪动到床边,捏着巧儿的小脸安抚。
  “我是白日里睡多了,走了困,你去弄点吃的吧,随便什么都行。”
  她不想惊动了周叔周妈,免得让他们跟着担心,况且她与顺子和昆叔还有事要商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巧儿圆乎乎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刚要去准备早膳,又回头问:“二小姐,要不要给小郡主和小姐送一份过去?杨侍卫不在,她们两个会不会吃不上饭呀?”
  巧儿虽然从没见过李元君,却常听逢月提起她,对这位仗义的小郡主印象极好。
  逢月轻笑,“不必了,杨艇怎么舍得让她饿到,一定会把她和离儿照顾的很好的。再说来回跑的多了,让人瞧见也不安全。”
  一抹柔光拂去天幕的灰蓝,寒风鼓的窗纸簌簌地响。
  逢月坐在床边轻柔地抚弄着道袍的格子纹理,拂风百毒蚀骨,活不了太久,这件袍子或许就是他留给苏景玉的遗物,是苏景玉最最珍视的东西。
  他平日里很少穿,这么多天过去了,袍子上已然没有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逢月尽量不去想苏景玉此时可能遭受的痛苦、羞辱甚至折磨,她要静下心等着顺子他们回来,再商议下一步的营救办法。
  手指沿着袍子前襟抚到腰间二寸宽的带子上,逢月细看上面的祥云暗纹,针脚竟然与别处完全不同,像是后缝上去的,她双指碾了碾,里面像是有一层薄薄的东西跟着在动。
  里面莫不是拂风道长钻研了多年的解毒或是武学心法?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传授给苏景玉,所以才在玄清山收他为徒时把这件道袍送给他?
  苏景玉从来没有提起过,想必还没有发现道袍里的秘密。
  逢月仔细看过腰带边角处,缝线并不复杂,以她的女红拆开后完全可以恢复原样,随即从床边的角柜里取出剪刀,小心翼翼的拆去腰带侧面的缝线,手指探进去,勾出一条一尺多长的白绸细带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清晰可见。
  “拂风道长可真会捉弄人,用这样的方法教徒弟,万一景玉一直没有发现岂不是可惜……”
  视线扫过白绸上的小字和殷红的私印,话音戛然止住,仿佛一声惊雷在耳边轰然炸开,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她逐字逐句反复看了两遍,惊愕的情绪渐渐转化为窃喜,将白绸团成一团死死攥在掌心里。
  一个人影在窗前闪过,房门被敲的当当响,她戒备地把白绸塞进袖口,怕不小心弄丢了,又拽出来收进前襟贴身藏好。
  “进来吧。”
  逢月知道是顺子回来了,调匀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些。
  即便他是苏景玉最信赖的人,事关苏景玉的性命,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白绸的事她不敢向任何人说起。
  顺子又急又累,耷拉着脑袋站在临门处:“少夫人,我们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
  “京中形势怎么样?” 逢月剧烈的心跳还没有平复,急声打断。
  “还是老样子,侯爷跟皇帝僵持着。”
  顺子看出逢月心神不宁,怕她又像昨日一样失声痛哭,赶忙上前几步安慰:“少夫人放心,陈公子说皇帝派人去南边求证去了,侯爷没被定罪之前,皇帝不会把世子怎么样的。”
  逢月起身在床边踱步,思忖过后笃定回头:“我要去京南大营,我有急事要见父亲。”
  顺子顶着两个黑圆圈懵懵地看着她:“少夫人,眼下京南大营被包围了,哪是想进就能进的,再说你出门万一被人抓了可咋办?”
  他心里清楚,即便苏景玉担心连累到逢月,给了她一纸休书,也只是在朝廷判令定远侯府满门抄斩,核验身份的时候才能保她一命,若皇帝执意要赶尽杀绝,她根本就躲不过。
  眼下苏景玉下落不明,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万一再弄丢了主人的心尖肉,他真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逢月不以为意,她一没有娘家庇佑,二没有子嗣,皇帝若当真想抓她,就不会让她这么顺利地逃出京城了,再说真的被抓了也好,索性就用这条白绸换回苏景玉的性命。
  “没事的,从京西绕城过不去就先进京城,再从南门出京。你先去睡一会儿,我们晌午前动身,先去找昆叔,他一定能帮我见到父亲。”
  顺子疑惑地挠头,想不通逢月这个时候急着去见苏天寿有什么目的,他兵力不足,又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害了主人就不错了!
  但几日相处下来,顺子知道这位娇滴滴的少夫人遇事还算果断,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哦了声,回到隔壁耳房趴在桌上打了个盹。
  醒来后还不到巳时,双手合十在胸前默念了几遍天地山川神佛祖宗保佑,翻出京城地图,一边啃白馍充饥一边拿起笔来继续左勾右画。
  天阴沉的越发厉害,冬雨混着雪花纷纷落下,像是一根根牛毛细针扎在皮肤上,透骨的冷。
  逢月知道顺子醒了,等不及到晌午,披着厚厚的斗篷坐上马车。
  顺子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方法给杨艇留了口信,让他今夜与崔荣锦的人一起打探苏景玉的下落,不必等他。
  皇帝没有下令通缉逢月,城门盘查那一关还算顺利,不到晌午便进了京。
  顺子为避免节外生枝,尽量不走大路,架着马车在巷子里疾驰向南。
  他身上裹的严严实实,臃肿的几乎变了形,即保暖又免得被人认出来。
  斗笠遮着半张脸,鼻子往下被寒风吹的麻木,他咧着嘴一通乱扯,下半边脸渐渐恢复知觉。
  陡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前方的巷口闪过,他滴溜溜的眼珠定住,双手下意识攥紧缰绳。
第111章
  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下来,逢月打开车窗,撩起车帘一角向外望,漫天雨雪中,一个身形消瘦的凸眼男人正站在巷口不远处,眼神漠然,嘴角勾着一抹阴森的笑。
  逢月没见过这人,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马车跟着拐进巷子,她凝眉思量间,祁沐恩从宅子里跨步出来,瘦的形销骨立,几乎要撑不起那一袭白衣。
  身后一个侍婢模样的女子跟了出来,恭顺又柔媚地为他整理斗篷衣领。
  “四喜?他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逢月诧异低喃。
  马车从宅子门前驶过,逢月怕被认出来,倏地关紧车窗。
  此时虽雨雪交加,视线不及平日清晰,但还不到看不清楚人的程度,四喜在林府服侍多年,逢月笃定自己不会看错。
  回想最后一次去林府见姐姐的时候,的确没有看到四喜在旁伺候,原来她被祁沐恩养在这里,以姜姃的脾气,显然是不知情的。
  旁边那个男人……
  逢月眸光微动,想起苏景玉说过,姜老太太寿诞那日,顺子是被一个凸眼的给骗走的,他突然驾车拐进巷子来,一定是认出此人来了。
  祁沐恩。
  逢月原以为当日在千秋苑里是姜姃派人骗走了顺子,祁沐恩之后才对她起了歹心,没想到竟然是他先设下的圈套。
  她知道那日祁沐恩并不愿伤害她,否则她根本就躲不过,或许他是想利用她摆脱与姜姃的婚事,也或许如苏景玉所说,他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罢了。
  马车里灌进了冷风,车帘被雨雪打出点点湿痕,逢月回想六年前他送迷路的自己回府的往事,身心都凉涔涔的。
  有些人,终究是连朋友都做不了。
  大夏国的都城并不算大,马车一路疾行,驶到京城南门时还不到黄昏,城墙上旌旗招展,守城的兵将顶着雨雪时刻戒备。
  大战在即,从南门进出的百姓寥寥无几,城门盘查的比西门更严格,所有人都需下车核验身份,交代清楚进出城的目的和去处,稍有说不清的便带走问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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