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绵走到二楼教室,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她,其他人都还没到,她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清晨的风迎面吹过来,轻拂她额前的碎发。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姜意绵神色平静,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谭明睿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此时鼻梁骨,右手臂,胸前肋骨处都缠着白色纱布,他行动不便,心里仍抱有一丝希望:“上次挨你那一巴掌,你是不是也该消消气了?”
姜意绵默了默,按捺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说:“既然没事,那我挂了。”
谭明睿有些急了:“等等,我们能不能再见一面?”
姜意绵无言,以前倒是没发现,谭明睿竟有狗皮膏药的特质,她淡声问:“谭先生,你现在是在命令我还是恳求我?”
谭明睿心中一梗,只好告诉她:“绵绵,我现在在医院。”
“伤得很重。”他特意补充。
她知道他现在伤得很重,而且不止她知道,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他被打的新闻。
察觉到男人的意思,姜意绵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心疼你吧?”
谭明睿:“绵绵,我就是想见你一面,能不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不管她拒绝多少次,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永远都觉得,只要他说几句好听话,她就会回头似的。
不多时,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走进教室,姜意绵不想再跟谭明睿多费口舌,她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随即问:“你现在在哪家医院?具体地址发我一下。”
闻言,谭明睿似乎看见了希望,姜意绵这是准备来看他,于是他将住院地址发过去,具体到住院楼,病房号,床号。
姜意绵先将地址复制粘贴,随即点开了某橙色软件,浏览过多家花店之后,她选了价格最高的一家花店。
一番精挑细选后,姜意绵又选了一束保鲜度挺高的白菊,店家还在商品那一栏贴心备注:“清明节热卖首选”
姜意绵觉得这花不错,随即勾选货/到/付/款那栏,收件地址正是谭明睿所在的医院。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温漾背着包包进来,目光搜寻之后,看到前排靠窗位置坐着的女孩。
温漾径直走过去,坐在姜意绵身边,顺便将带来的课本递给她:“早上食堂人也太多了,我去的太迟,小笼包都卖完了。”
说着,温漾喝了口手里的豆浆,视线无意中扫过好友的手机屏幕,她眼尾轻挑,有些好奇:“绵绵,你在买花吗?”
姜意绵点点头,软件显示骑手已拿到花正往医院赶,她放下手机,拿过一旁的课本,翻看了眼先前记录的笔记。
温漾疑惑:“今天是什么特殊节日吗?”
身旁的女孩垂眸,瓷白漂亮的面庞在温暖明媚的晨光下白得几欲透明,五官精致昳丽,没有半点瑕疵,淡声道:“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姜意绵的语气温温柔柔,认真解释:“前任生病而已,我祝他早日康复。”
原来是这样,不过温漾还是替姜意绵不值,毕竟姜意绵的前任堪称渣男典范,分手远离不被纠缠就烧高香了,没想到渣男生病,姜意绵还能想着给对方送祝福,实属不易。
温漾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感慨道:“前任能做到你这样的也不多了。”
“不过一段感情好聚好散也挺好。”
姜意绵粉唇微抿,欲言又止,末了弯了弯唇,她和谭明睿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好聚好散了。
如果时光倒流,能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宁可从未认识过他。
第15章
彼时军区总院, 偌大的VIP病房内,谭明睿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右腿和手臂打着厚重的石膏, 此时神色凝重, 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像在等消息。
谭明睿在自个儿地盘上被人暴打的事一夜间闹得沸沸扬扬,得知谭明睿出事后, 平日里那帮兄弟第一时间赶来医院看他,这会病房里到处都是人, 有的带补品, 有的带鲜花, 客厅内沙发上三三两两坐了人,还有人的女伴正拿着刀削苹果。
在A市几乎没人敢主动招惹谭家,而那几个对谭明睿动手的私生粉,要是背后没有人撑腰,怎么可能对谭明睿下死手?
孙启言站在阳台边抽烟,一言不发,听着朋友们的议论:
“我看八成是有人存心跟咱们作对,那热搜根本撤不下来。”这都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关于谭明睿被打的事依然稳居热搜第一, 无数网友像是在看一出闹剧。
“我问了会所的人,他们没人敢拍照片, 更别说发到网上, 估计是那帮无良媒体曝光的。”
“睿哥, 打你的私生粉现在在哪?说出来哥几个给你出气!”
闻言, 孙启言将手里的烟按灭在阳台边的花盆里,出声打断:“行了行了, 睿哥身体还没恢复好,这事过几天再说吧。”
事情发生后,孙启言第一时间去看了会所的监控,自然知道绑走谭明睿的人是谁,什么私生饭的说辞,根本就是幌子。
只是沈家那位没人敢得罪,即便是谭家的长辈,如今在沈老爷子面前都得承几分薄面,报复沈淮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事目前为止只能息事宁人。
孙启言说完,其他人虽有不满,却没再提会所的事。
病床上的谭明睿还在打电话,屏幕中那串号码他早已烂熟于心,然而无论他拨打多少次,结果都一样,无奈之下他只能换上谭老爷子的手机号码,尝试着再拨打一次。
万幸的是,这一次终于打通了。
得知姜意绵会来医院看他,谭明睿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好在看见了希望,挂断电话后,他将医院的具体地址发过去,又挣扎着从病床起来,想要换掉身上这件难看的病号服。
孙启言一回头,只见病床上的伤患艰难地起身,一副要拔针的样子,孙启言连忙过去,拿了个枕头垫在谭明睿身后:“哥,你这是要干嘛?”
“换衣服。”谭明睿看了眼身上皱皱巴巴的病号服,总觉得不舒服。
孙启言懵了一下:“好端端的换什么衣服?” 谭明睿目光清明,眉眼间多日聚积的阴霾缓缓退散,嘶哑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待会绵绵要来医院看我。”
孙启言:“什么?姜意绵要来医院看你?”
所以说睿哥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就是因为姜意绵要来医院看他??
孙启言一脸狐疑,不大相信。
想到那晚在东湖御园,平日里看起来安静无害跟只兔子似的姜意绵,居然当着他的面甩了谭明睿一巴掌,他仍觉得匪夷所思,孙启言身边女人无数,就没见过哪个像姜意绵脾气这么倔,敢对男人动手的。
可惜,他的好兄弟就是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他对姜意绵这么上心,这一分手,反倒比谁都后悔。
见谭明睿真要换衣服,孙启言无奈劝:“哥,这身病号服还是别换了。”
“待会姜意绵过来看到你这么虚弱,肯定会心疼。”
要是换做别的女人,早就心软复合了,但姜意绵的话,孙启言一时间竟没多少把握,于是安慰:“哥,要是她不愿意复合,咱也别强求了。”
“你现在身边不是还有庄浅茉嘛,咱还是往前看吧。”
孙启言怀疑自己这嘴应该是开过光,刚提到庄浅茉,下一秒庄浅茉本人就来了。
因为谭明睿被打住院,庄浅茉虽然心里有怨气,但还是推了最近的工作,来医院看他。
病房内的其他人见庄浅茉进来,纷纷自觉地转移去了客厅。
看见庄浅茉进来,谭明睿的情绪有所收敛:“你怎么来了。”
那晚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非必要不用再见面。
庄浅茉心中一刺,放下手中的保温饭盒,神情有些自嘲:“谭明睿,我是关心你才来的。”
看到男人身上的石膏还有脸上未褪的青紫,庄浅茉想起那晚他被人拖走,心情复杂:“你是不是忘了,你受伤那晚是我找人救了你,也是我送你来的医院的?”
谭明睿嘴唇紧抿,这一点无法反驳,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最近网上关于两人恋情的热搜闹得沸沸扬扬,多数是庄浅茉授意。
然而对这个自己曾经的恋人,谭明睿却做不到决绝。
谭明睿的理智回归,他长睫低敛,没有再看她:“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他不希望待会姜意绵和庄浅茉在医院撞上。
听着病床上的人对她下逐客令,庄浅茉不为所动,而是看向一旁的孙启言,孙启言略显心虚的眨了眨眼,默默偏过脑袋。
庄浅茉红唇勾着抹讥讽的弧度,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垂眸睨着病床上的男人:“怎么?怕你的旧情人来看你,跟我正面撞上?”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姜意绵会来。
谭明睿拧眉,黑眸阴沉沉的睨着面前的庄浅茉,竭力克制着怒火,要是被绵绵看见庄浅茉在这,或许两人这辈子再没和好的可能。
谭明睿行动不便,只能给孙启言递眼色,孙启言左右为难,庄浅茉的古怪脾气,要想待在这,天王老子来了也赶不走,他更没辙。
就在三人陷入僵持间,病房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谭明睿神情微变,挣扎着要自己亲自去开门,看兄弟伤痕累累的模样,孙启言轻嘶了声:“睿哥,你还是在床上好好躺着吧,我去开。”
谭明睿却执意亲自去,根本劝不动,被晾在一旁的庄浅茉面如寒霜,一言不发,冷冰冰的双眼注视着病床上的男人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被孙启言搀扶,艰难地走到病床门口。
庄浅茉索性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心里已经做好跟姜意绵正面交锋的准备,她要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告诉姜意绵,谭明睿当初之所以向她告白,不过是一场赌局。
两人恋爱期间,谭明睿一直都跟庄浅茉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个电话随叫随到,就连谭明睿在国外的这两年,她也会飞去国外陪她。
听孙启言说,他们已经分手了,本以为谭明睿会回到她身边,没想到现在的情况远在她预料之外,谭明睿越是对姜意绵上心,庄浅茉就越想让她在这里下不来台。
一行人心思各异,谭明睿满怀期待的打开病房的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捧包装精美的白菊,在场所有人都傻眼。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黄色外卖服的陌生中年男人,男人自白菊后方冒出脑袋,看着眼前身穿病号服的谭明睿,真诚发问:“请问哪位是谭明睿先生?”
看清对方工作服上的标志,谭明睿错愕拧眉,整个人不可思议地愣在原地,好在有孙启言扶着,他才勉强站稳。
外卖员的目光还在病房内寻找,谭明睿咽了咽刺痛的喉咙,静了两秒,才沉声开口:“不用找了,我就是。”
配送员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的白菊交到谭明睿手上,“先生,这是您的白菊,您收好。”
“加上运费,一共收您144元,您扫码就行。”说着,配送员礼貌又和善地拿出自己挂在胸前的付款码,丝毫没察觉,因他的到来,病房内的气压陡然降低,此时阴沉沉的,像是地狱中的修罗场。
众人看了眼浑然不知情的配送员,又看到谭明睿冷沉铁青,风雨欲来的脸,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孙启言全程瞪大眼睛,目视谭明睿在配送单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又对着二维码付款,他不由得屏息,只觉得背脊都凉飕飕的。
配送员离开,偌大的病房静得出奇,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静了两秒,谭明睿脑中那根紧绷的神经“啪”的一下断裂,他拿起手中的白菊狠狠砸在地上,疯了似的拿起桌上的花瓶,摆件摔过去,旁人面面相觑,丝毫不敢拦着。
那束白菊花瓣四散,很快面目全非,谭明睿还想用脚去踩,奈何腿上打了石膏,他一激动,一时没站稳,踉跄着摔在地上。
孙启言低低操了声,连忙招呼周围那帮看戏的:“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
孙启言一发话,一行人才反应过来,有的扶人,有的去叫护士,还有的喊人来收拾这满地残局。
庄浅茉冷眼旁观这一出闹剧,属实没想到姜意绵会有这出操作,不仅人没到,还让谭明睿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
谭明睿这人自尊心极强,最好面子,姜意绵弄这一出,两人之间再无复合的可能。
可怜谭某人一片痴心错付。
庄浅茉轻哼了声,没再继续待下去,她拎着包包离开,走到病房门前,身后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叫嚷着放狠话:“老子要是再回头,我他妈名字倒着写!”
庄浅茉认识谭明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深刻了解他的秉性才能够借着对方的势力和资源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谭明睿的狠话一半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挽尊,一半是本性暴露,至于他对姜意绵的感情,庄浅茉可不信谭明睿会是什么痴情种。
......
接下来的几天,姜意绵一边忙着学业,一边准备星华杯的初赛,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数时间几乎都泡在实验室里。
周六上午,姜意绵将那件干洗好的黑色西服叠好装在纸袋中,她本来还想买一块真丝手帕送给沈淮叙,奈何搜遍全网,也没有找到跟他那块一模一样的手帕。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11点,姜意绵换好衣服提前二十分钟到了校门口。
这是姜意绵和人约会的小习惯,每次见面都会提前到,宁愿自己等别人,也不想别人因为等她而浪费时间。
周末A大校门口进出来往的学生很多,附近有个美食广场,每到晚上和周末都挤满了人,姜意绵垂眸看了眼手机,见时间还早,她决定先去买点东西,于是穿过十字路口,朝美食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