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是A市的名门望族,家世显赫,多少人挤破头想跟沈家攀上关系,难得沈老爷子对季家另眼相待,似乎有联姻的苗头,季夫人自然想让女儿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她女儿条件也不差,先前谭家那位夫人还想让季柠做她家儿媳呢,可惜谭家的儿子不成器,比沈淮叙差远了。
见季柠跟沈淮叙说不上话,季夫人不禁嫌弃女儿的不争气,于是主动找沈淮叙搭话,聊到最近的工作,平时的喜好,沈淮叙礼貌客气的回应,俊脸却没多余的表情,冷淡的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目睹母亲在沈淮叙那个怎么捂都捂不热的冰坨子面前碰壁,季柠同情之余,对这个冷漠的男人终于没了半点念想。
许是感觉到沈淮叙的态度,季夫人不好再在沈家多待,晚饭后便带着女儿离开。
临走前,季柠在花园找到正帮沈老爷子浇花的沈淮叙,有些话在肚子里憋了很久很久,她知道她跟沈淮叙没什么可能性,但还是想将自己的独角戏画上一个句号。
注视着男人被月光笼罩的背影,季柠轻声问:“沈淮叙,你知道吗?我跟你是高中同学。”
当时他在高三,是学校无人不知的校草兼学霸,她在高二,和当时很多女生一样,都悄悄暗恋这个各方面都近乎完美的男生。
闻言,沈淮叙起身,放下手里的喷壶,如实回答:“不知道。”
虽然这个回答在季柠预料之中,可当沈淮叙亲口说出这三个字,她还是忍不住难过,难过的想要落泪。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学校里流传着一个谣言。”
季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沈淮叙:“大家都在说,你给高一(1)班,一个叫姜意绵的女孩写了一封情书。”
然而那封情书不知怎的,却被一班的学生都看见了,大家疯狂传阅,都在说,写这封信的人居然是校草沈淮叙。
不过是半天时间,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学校,当季柠听说后,没人能理解她当时的震惊和错愕,和大多数人一样,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她们没有亲眼看到那封情书,只靠道听途说,根本无法判断真假。
众人眼里的高岭之花,多骄傲矜贵的存在,怎么可能会主动给一个女生写情书?
后来两位当事人没有对此做出解释,两人更是连交集都很少,时间一长,谣言不了了之,于是大家都默认是假的,是其他人故意制作的恶作剧。
然而就是这个极不可能的事情,却在那晚在谭家的家宴上,季柠发现了端倪。
她看到了姜意绵,是谭明睿的女朋友,而席间,沈淮叙的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姜意绵身上。
甚至在花园,沈淮叙主动递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真丝手帕,只为给那个叫姜意绵的女孩擦掉鞋上的泥泞。
沈淮叙不知季柠为什么替提起这件事,但他的态度却格外坦然,甚至隐隐已经猜到,她想问什么。
季柠垂在身材的手慢慢收紧,认真问:“我想知道,那封情书,是不是你写的?”
沈淮叙:“是。”
男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言简意赅,更没有遮掩自己的感情。
即便已经猜到答案,可这个“是”,却还是给了季柠不小的冲击。
她兀自点头,喃喃自语:“果然。”
“那些所谓的谣言,都是真的。”
目视面前的女孩红着眼睛,失魂落魄的离开,沈淮叙薄唇微抿,漆黑深邃的眼平静地收回目光。
其实,他和季柠是一样的人,只是这个女孩比他更勇敢。
关于那封情书的事,从来没有人问过沈淮叙,到底是不是他写的,似乎大家心里都默认,这只是场恶作剧。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第一个问他的人竟然是季柠。
帮老爷子给花园里的花浇完水,沈淮叙将手洗干净,抽空看了眼手机。
十分钟前姜意绵发来了消息,问他寄去的桃子甜不甜,好不好吃。
沈淮叙吃了预防过敏的药物,阿姨端出清洗过的桃子时,他还是忍不住选择尝了一小口。
沈淮叙笑着回复:“桃子很好吃。”
......
姜意绵在青石镇待了一周,周五晚上,她和外婆在舅舅家吃了晚饭。
回家后祖孙俩同小时候那样,一起坐在庭院的竹椅上纳凉,听着耳畔清脆响亮的蝉鸣,外婆问起姜意绵感情的近况。
姜意绵忍不住笑:“外婆,您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忙比赛的事,哪有时间谈恋爱呀。”
“再说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谈恋爱。”认清谭明睿的真实嘴脸后,姜意绵都有点恐男了,好在男人并不全是谭明睿那么渣的,譬如沈淮叙,就很好。
祖孙俩聊到这茬,姜意绵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淮叙的身影,意识到这一点,她连忙晃了晃脑袋,试图将某人的影子从脑袋里晃出去。
得知孙女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老太太虽然表示理解,但情绪还是有些许失落。
“绵绵啊,外婆现在年纪大了,有时候爱念叨,可能你也不爱听。”
姜意绵抿唇:“外婆,您说吧,我听着呢。”
外婆:“我呀,就希望你能从上段感情中走出来,以后找个不错的另一半,你们能够彼此照顾,这样我也能放心。”
这一年,老太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时常感觉到心口痛,有时吃片药,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一想到自己要是出个什么问题,只剩孙女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她想想都觉得难过。
姜意绵的父母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了,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唯一最牵挂的就是她的孙女。
外婆:“你父母走的早,我也岁数大了——”
姜意绵鼻子一酸,心口闷闷的痛,她出声打断:“外婆,您的意思我明白的。”
她向来抵触谈论有关父母的一切,每次提到父母,心里总会有很大的波动起伏,情绪无法平静,这好像已经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是她无法控制的。
见绵绵不愿提,老太太内心思绪万千,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院子里的蚊子越来越多,即便点了两盘蚊香也无济于事,注意到老太太躺在竹椅上打盹儿,姜意绵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拿走外婆手中的扇子放在桌上,搀扶着老人家回房间休息。
待放好蚊帐,开了风扇,照顾老人睡下,姜意绵才回到庭院,准备将石桌上的水杯和扇子拿进屋。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车子缓慢行驶的声音,越来越近,再到慢慢停稳,姜意绵并未在意,转身离开时,一道刺眼明亮的光束自正前方的铁艺大门前照射进来。
强烈的光源照得姜意绵一时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拧眉,拿起手中的扇子在眼前挡了挡。
强光照了好几秒才熄灭,姜意绵缓缓放下手,眉间蹙起一道淡淡的褶皱,这才注意到大门外停着一辆十分眼熟的黑色奔驰。
看清那辆车的车牌号,姜意绵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收紧,黑白分明的眼底渐渐没了温度,也是在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照她的那束强光,正是这辆车的远光灯。
只见后座的车门打开,车上的男人下车,然后径直朝大门走过来。
看清谭明睿的脸,姜意绵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为了不被骚扰,姜意绵从法国回来后第一时间更改了手机号码,没想到千算万算,漏了这茬,谭明睿知道她老家的住址。
好在大铁门是关着的,谭明睿在外面,姜意绵在里面。
谭明睿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到院子里的姜意绵,他脸上一喜,低声道:“绵绵,能不能让我进去?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他有话想对她说,然而姜意绵却没有兴趣听。
姜意绵对不远处的男人恍若未见,拿着东西转身就走,谁知门外的男人却在这时按下墙壁上的电子门铃,欢快的门铃声于夜幕中响起,一句“有客人来啦”回荡在偌大的庭院中。
姜意绵不得不停住,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疾病?!
她本想一走了之,任门外的人继续发疯,转念又想到外婆刚睡下,谭明睿要是一直按门铃,吵醒了外婆不说,万一外婆顾及长辈间的情意,让谭明睿进门就不好了。
姜意绵气得想跺脚,只能克制着怒意,转身大步朝谭明睿走过去。
“你到底想干嘛?”
两人隔着面前的铁门,姜意绵面色冰冷地偏过脑袋,连余光都不想分给谭明睿。
谭明睿有些受伤,但他这么着急赶过来是有原因的。
从助理那得知沈家和季家有联姻的想法,他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第一时间开车从A市赶到青石镇,就是为了提醒姜意绵,那个沈淮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谭明睿双手抓着铁门,视线牢牢锁着面前的女孩:“我赶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以后离那个姓沈的远一点。”
“他就是玩玩你,对你根本不是认真的!”
姜意绵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怒极反笑:“谭明睿,你说这话不觉得羞耻吗?说得好像你曾经对我有多认真似的。”
当初可是他脚踏两条船,跟她在一起的同时,还在跟庄浅茉纠缠不清,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谭明睿知道会被怼,也知道他和庄浅茉的事在姜意绵心里是一道过不去的坎,但此时的他并不想再看到姜意绵在沈淮叙那受伤害。
谭明睿调整着情绪,冷静道:“你怨我,恨我,骂我都没关系,我们的事的确是我做的不错。”
“但沈淮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谭明睿让助理留意着沈淮叙最近的动态,知道博诺珠宝的季夫人带着千金去了沈家老宅拜访,据说沈老先生对那位季小姐很满意,两家有联姻的苗头。
谭明睿:“沈淮叙以后会跟博诺珠宝的千金联姻,却还要在这时候接近你,就是想玩弄你的感情。”
姜意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声问:“说完了吗?”
见姜意绵的语气夹杂着一丝不耐烦和厌恶,谭明睿心中一梗,眼神写满了受伤:“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姜意绵扯了扯嘴角,觉得十分好笑:“为什么要相信?”
沈淮叙是什么样的人,她更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真实接触过的,至于谭明睿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更不需要由他来提醒。
谭明睿抿唇,一瞬间心如死灰,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满腔的酸楚,此时无比怀念两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光,面前的女孩从不会对他这么冷漠无情。
谭明睿:“我说完了。”
姜意绵垂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兀自点头:“既然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会跟沈淮叙在一起。
谭明睿的心口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围。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被姜意绵接受,两人也再无重新开始的可能。
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
许是心有不甘,许是对沈淮叙的嫉恨,谭明睿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目视男人转身离开,姜意绵握紧手机,这一刻放下理智,脱口而出道:“不会的。”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那抹熟悉却落寞的背影,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年接受你的告白,跟你交往。”
姜意绵喉咙发紧,声线轻而坚定:“而认识沈淮叙,我永远都不后悔。”
第30章
第二天一早, 姜意绵起床后,外婆已经买了早点回来,是她最爱吃的甜豆浆和生煎。
对于昨晚谭明睿来的事, 姜意绵没有主动提起, 外婆也没有询问, 想来老太太昨晚睡得沉,并没有听见动静。
日落时分, 姜意绵帮外婆打扫卫生,无意中翻出抽屉里存放的一本旧相册, 相册的封面边角有点泛黄, 全是岁月的痕迹。
姜意绵的目光定格了半晌, 放下手中擦桌子的抹布,还是没忍住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
第一张就是她出生100天的照片,那时的她圆圆的脸肉嘟嘟的,眼睛也又大又圆,坐在木马造型的儿童摇椅上,两只小肉手抓着扶手,对着镜头憨笑。
姜意绵记得,百天照这天,她和父母还有一张合照, 只是父母去世后,外婆怕她看到照片伤心, 便将所有的合照都单独收起来了。
相册的最后, 姜意绵看到自己高三那年的毕业照, 照片中的她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 扎着马尾辫,眉眼间还尚显几分稚气, 而紧挨着这张照片的,是她和谭明睿在学校图书馆前的合照。
那时的她刚接受谭明睿的告白,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于是便有了两人第一张合照。
姜意绵以为自己已经将与谭明睿有关的东西都扔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旧相册里竟还有一张漏网之鱼。
姜意绵将照片取出来,又拿来剪刀将两人的合照剪开,剪成细小的碎片后才丢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姜意绵才合上相册,重新放回到抽屉里。
她拿着抹布正要去卫生间换洗,耳畔忽然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响,姜意绵感觉不对劲,急忙放下手中的抹布赶到客厅,看的竟是外婆佝偻着腰扶着沙发,另一张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地上是才接了半杯水的水杯,此时碎的四分五裂,老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痛苦的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