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听自己的女朋友也学那个曹明朗,称呼他沈总,沈淮叙唇角微敛,大概明白过来,这姑娘是在借机揶揄他。
他随即将面前那杯曹明朗给他倒的果汁递到姜意绵面前,温声叮嘱:“多喝点,润润嗓子。”
姜意绵抿唇轻笑,十分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叶诗宜本来还处在曹明朗喊的那句“沈总”的震惊中,现在又看到眼前一反常态,格外殷勤主动的曹明朗,只觉得内心极度不适,甚至有一丝丢脸。
在沈淮叙来之前,曹明朗在长辈眼里非常优秀,他甚至都不知道收敛一下自身的优越感,她母亲夸他几句,他就已经开始飘飘然,如今在沈淮叙面前,又是另一副嘴脸,谦卑,恭维,极会察言观色,甚至连刚才为对方倒水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
而坐在表妹身边的那个男人,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举手投足间克制守礼,无形中透着一丝久居高位的从容感,叶诗宜现在才慢慢反应过来,表妹当时描述其男友是做管理的,做的事比较杂。
如今再一联想,人家分明管理的是一整家上市公司。
得知沈淮叙的身份后,一家人明显拘谨了很多,愈发显得曹明朗对沈淮叙的态度非同一般。
叶诗宜心不在焉地吃饭,越吃越觉得没什么胃口,某人巴结领导的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在座的人都看出来了。
同样都是做男朋友的,曹明朗和沈淮叙却没有半点可比性,想到之前曹明朗还嫌弃表妹无父无母,如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此时啪啪打脸。
晚饭结束后,姜意绵和表姐主动帮长辈收碗。
见绵绵起身去厨房,沈淮叙也没闲着,十分自觉地帮女朋友善后,拿起桌上的碗碟就要去厨房,一旁的曹明朗见状,连忙去接老板手里的碗碟,说道:“沈总,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今晚这顿饭,沈淮叙全程感觉到曹明朗对自己的用心周到,以至于让他以为,他参加的不是家宴,而是一场商务饭局。
沈淮叙淡声婉拒:“不必,我只是想帮我女朋友。”
说完,他便去找姜意绵。
姜意绵将脏碗放下后,又去院子里的水龙头那洗手,沈淮叙拿着毛巾站在一旁,随即耐心细致的将女友手上的水擦干净。
姜意绵看着沈淮叙将毛巾晾在晾衣绳上,笑眯眯道:“听说镇上今晚晚上七点半有花灯会,我们待会和表姐他们一起去看看吧。”
沈淮叙眉梢轻挑,清清淡淡的眸光落在女孩清丽生动的眉眼中:“曹明朗也去?”
姜意绵点头:“他是表姐的男朋友,当然也会去啦。”
沈淮叙微不可察轻叹一声:“还想跟你过二人世界,看来要泡汤了。”
在家人面前,某个小姑娘可是连手都不给他牵一下。
姜意绵第一次在沈淮叙这张白皙英俊的脸上看到遗憾无奈的表情,明明想笑又莫名有点心疼,于是小声道:“说认真的,我也不想跟曹明朗待在一起。”
她努了努唇瓣,嘟嘟囔囔:“他对你那么热情周到,我这个女朋友都被他比下去了。”
沈淮叙缓缓勾唇,伸手揉了揉女朋友毛茸茸的小脑袋,轻笑:“瞎说,旁人怎么能跟你比。”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的男人。
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曹明朗和叶诗宜的眼里。
叶诗宜不由得感慨表妹的眼光好,找的男朋友有钱有颜,还低调内敛,温柔体贴,简直神仙男友,她这辈子大概率找不到沈淮叙这样的男人了。
一旁的曹明朗却始终惴惴不安,时不时望一眼沈总和姜意绵的方向,眉心拧起一道褶皱,低声问:“你说,你表妹会不会把下午咱俩在厨房说的话,全部告诉我们沈总?”
闻言,叶诗宜一脸嫌弃的瞥他一眼,语气凉凉道:“怎么?你现在知道心虚了?当时可是你说的,我表妹无父无母,配不上你那个30好几的大龄同事。”
“你现在瞧见了吧?人家的正牌男友不仅比你那个同事优秀,还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你瞧,你们那位沈总对我妹妹多好。”
曹明朗被她怼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悦道:“你就别说风凉话了,万一你表妹在我们老板面前告我的状,我现在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曹明朗越说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性,现在没什么比丢到在沈氏的工作更绝望的事了,他好不容易托关系才有了这份体面的工作,绝对不能就这么没了。
曹明朗思前想后,将希望寄托在女朋友身上,认真道:“要不你待会替我向你表妹道个歉?就说我下午说的那些话真不是存心的,让她不要多想,毕竟我们以后还是一家人。”
一想到以后有机会跟沈总沾点亲戚关系,曹明朗的心蠢蠢欲动,一边不安,一边又忍不住对未来浮想联翩。
听到曹明朗的解决方案,叶诗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觉得以曹明朗的品性,这些话又在意料之中,她没好气道:“曹明朗,那些话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如果你真的心虚不安,怕丢了工作,你就该向我妹妹当面道歉。”
她讽刺道:“别遇到事,只会把烂摊子推给别人。”
被女朋友劈头盖脸怼了一通,曹明朗没辙,只好自己去道歉,但又觉得,刚才姜意绵和沈总在一起,肯定早就添油加醋告了他的状,倒不如他直接去跟沈总道歉,毕竟自己能不能保住工作,还是沈总说了算。
决定好后,曹明朗趁姜意绵转身去厨房的功夫,走到沈淮叙面前,卑躬屈膝,放低姿态:“沈总,我想向您解释一下今天的一个小误会。”
沈淮叙撩起眼帘,黑眸冷冷淡淡,不太明白他跟面前的男人有什么小误会。
“你说。”他慢条斯理地开腔。
曹明朗暗自深吸一口气,点头哈腰:“我不是故意讽刺绵绵表妹无父无母,配不上我朋友的,也绝对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
“都怪我当时嘴快,这些话没过脑子就说了。”
“沈总,实在是抱歉,我真不是——”
沈淮叙眸光微顿,漆黑如墨的眼深不见底,方才还算温和的情绪才是荡然无存。
他目光冰冷的睨着曹明朗,瘦削的下颚绷紧,一字一顿的重复:“你说她无父无母,配不上你的同事?”
“无父无母”这几个字自沈淮叙唇齿间轻吐,像是裹了层寒冰,成功让曹明朗的心瞬间如坠冰窖。
他小心翼翼迎上老板的视线,背脊冒出细密的冷汗,随后僵硬地点了下头,又急忙道歉:“沈总,我真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希望您和表妹不要误会。”
沈淮叙神情静默,对曹明朗的道歉恍若未闻,此时满脑子都在回想刚才和姜意绵的互动。
试图找到女孩隐藏失落情绪的蛛丝马迹。
这些话,要不是曹明朗提起,沈淮叙对此全然不知情,更不会想到,有人会用“无父无母”四个字,讽刺他最爱的人。
这无异于有人拿着刀,扎在女孩经年陈旧的伤疤上。
无心之失?没有恶意?不见得吧。
第54章
沈淮叙抬眸, 沉寂的目光落在曹明朗身上,周身仿若笼着层低气压,静默片刻才沉声开口:“你该对她道歉, 而不是我。”
至于曹明朗为什么专挑绵绵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过来, 沈淮叙对他的伎俩心知肚明。
曹明朗面色一僵, 讪讪道:“我这就去跟绵绵表妹道——”
曹明朗话还没说完,沈淮叙看到不远处那抹纤瘦轻盈的身影, 随即抬手将人招过来。
见沈淮叙和曹明朗在一起,姜意绵以为他们正在谈工作上的事, 谁知沈淮叙竟然示意她过去。
应该没什么事吧?但看曹明朗的表情似乎不太妙。
姜意绵不明状况的走过去, 沈淮叙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 见她带入怀中,修长有力的臂膀揽在她腰上。
“你不是要道歉吗?就现在吧。”沈淮叙黑眸静静睨着曹明朗,薄唇轻启,冷冷淡淡撂下几个字。
姜意绵神情怔愣,只见面前的曹明朗一边点头应下,一边跟她道歉,语气非常诚恳:“表妹,我为我今天下午在厨房说的那些话向你道歉,我真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我这人心直口快, 说话的时候没过脑子,那些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曹明朗诚恳道歉的同时, 脸上还在赔笑, 陌生的嘴脸和态度以至于姜意绵怀疑, 此时向她道歉的人是假的曹明朗。
至于曹明朗为什么突然会向她道歉, 姜意绵猜到,肯定跟沈淮叙有关, 但下午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她还没跟他提过呢。
考虑到曹明朗是表姐的男朋友,姜意绵不想为难他,正想原谅对方,却不想环在她腰上的那条手臂微微收紧,紧跟着,耳畔传来某人冷淡轻讽的声音:“你们王经理就是这么教你跟人道歉的?”
沈淮叙的语速不紧不慢,从容冷漠,明明和曹明朗是同龄人,气势却极具压迫性,与此同时,曹明朗的表情也有点挂不住,不安和紧张全都写在脸上,似乎很怕他。
这一次,曹明朗卑躬屈膝,对着姜意绵九十度弯腰,再次将姿态放低,一字一句认真道歉:“表妹,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失言。”
注视着曹明朗的一举一动,姜意绵眨巴眼,这时才恍然大悟,沈淮叙在帮她出气。
姜意绵顿了顿,正色道:“既然你道歉了,那我原谅你。”
想到曹明朗当时嫌弃她无父无母的口吻,姜意绵的心口酸酸胀胀,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语气认真:“还有,‘无父无母’不该是你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的父母还在我身边。”
而不是如今,旁人一句无关紧要的评判,便否定了她的家庭,将她分成三六九等。
曹明朗走后,姜意绵才默默收回目光,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明明对方已经跟她道歉,可她心里却仍觉得难受,心口像堵了团棉花,闷闷地。
要是没有沈淮叙,以曹明朗的品性,大概率是不会跟她道歉的,更别说像刚才那般低声下气。
姜意绵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看向面前的沈淮叙,不禁感慨道:“还是你的面子比较大。”
沈淮叙垂眸,眸光温和柔软,忍不住抬手,冷白修长的指尖微屈,蹭了下女孩微红的眼尾,语气心疼又宠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
姜意绵抿唇,嘴角不经意间弯起抹笑痕,心里却已经开始依赖他。
有人为她撑腰的感觉真好。
晚饭后,得知表妹想去镇上看花灯展,叶诗宜本来也想一起去的,转念想到绵绵的男朋友也在,他们不喜欢曹明朗,自己跟过去又很电灯泡,于是叶诗宜选择宅家办公。
“你们去玩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忙,就不陪你们了。”
“祝你们玩得开心哦。”
姜意绵和沈淮叙前脚刚走,曹明朗和叶诗宜也闹得不欢而散,曹明朗觉得自己在姜意绵那里丢了面子,叶诗宜明明目睹一切,却没有主动上前帮他解围,等他道完歉回来,还要数落他一番。
曹明朗心里有怨气没地方发泄,全都化作抱怨,叶诗宜也没惯着他,直接提了分手,曹明朗一气之下便开车离开了。
姜意绵和沈淮叙对此毫不知情,两人牵手走过石桥,步行到镇上,隔着距离便看到古街上亮起的一盏盏五颜六色,工艺精美的花灯,于夜幕中连成一道五彩斑斓的灯河。
青石镇还保留着很多古老建筑,走进挂满灯盏的街道上,仿若置身于千年前的古代灯会上。
前来关上灯会的人很多,有小镇的当地居民,也有从大老远跑来玩的周边游客。
沈淮叙牵着姜意绵,两人走在熙攘喧闹的人群中,他习惯性走在人多的那一侧,深怕身旁的女孩被路人撞到。
街边卖饰品的小摊位很多,有卖面具的,有卖簪子的,其中卖手工花灯的摊位格外受大家欢迎,摊位前排起了长队,大多都是家长牵着小孩,给孩子买花灯的。
看着老板手上五颜六色,制作精美的花灯,姜意绵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对这些好看的小玩意很感兴趣,即便从摊位路过,也忍不住回头看。
两人又停在一家糖水铺子前,姜意绵要了碗冰汤圆,沈淮叙却淡声道:“在这等我,我待会就回来。”
姜意绵本有些不解,直到目视男人的身影转身朝两人来时的路走,慢慢消失在灯火璀璨的古街上。
他这是去哪了?
姜意绵慢吞吞的吃甜品,脑袋里还装着疑惑,于是一边吃着汤圆,一边朝某人消失的地方看,等了几分钟,那抹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男人修长高大的身影穿着干净利落的黑色风衣,冷白清隽的面庞被四周五彩斑斓的花灯笼罩,轮廓深邃的五官被光影雕琢细刻,俊美如画。
沈淮叙回来时,姜意绵才注意到,他的手上多了盏花灯,手中制作出的兔子外形栩栩如生,尤为生动。
“原来你去买花灯了呀,好漂亮。”姜意绵惊叹,黑白分明的杏眼亮晶晶的,被花灯照亮,盛满了盈盈碎光。
沈淮叙将花灯递到她手里:“这下心满意足了?”
姜意绵弯唇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刚才见排队的人实在太多,摊位上的花灯又所剩无几,姜意绵便打消了购买的念头。
沈淮叙:“感觉你喜欢,不买的话有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