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王长明看见李毅成来了，他赶紧后退几步让对方把车停好。他带着一脸的笑，热络地给李毅成开车门。眼睛在车内快速扫过，然后谄媚地笑着说：“李少真是守时，说好十点半，就十点半。”
车子熄火，李毅成松开安全带，把手机放进西装口袋里。“怎么是老王你呀，你亲自带我去云顶？”他很疑惑怎么是王长明在等他，因为昨天带他上云顶的是向鼎盛的手下。
王长明看出来李毅成眼里的疑惑，他指了指不夜城的直达客梯，从容地解释说：“今晚向老板给您在不夜城楼上准备了个好地方。您也知道的，只要不是云顶，华金不夜城里的其他业务都是我来安排的。”
不去云顶？李毅成不知道向鼎盛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他假意一笑，跟着王长明往客梯方向走。边走，他边顺口问道：“什么好地方要老王你亲自带我去？”
王长明按下电梯按钮，毫不避讳地回答：“是李少您满意的地方。直说吧，就是有货的地方。”
电梯门打开，李毅成走进去，他注意到王长明按下了35楼的按钮。“35楼是什么地方？看货难道不在云顶看？”他一边说，一边借着整理西装衣襟的动作让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到电话那头。
“那里是不夜城的套房楼层。里面很安静，设施比五星酒店都要好。”王长明看了眼楼层按钮上方的显示屏，他转头回看李毅成，狡黠轻笑并且低声说：“您不是要货嘛，今儿保管您满意。”
不在云顶看货，这应该不是向鼎盛的性格。向鼎盛十分谨慎，他不会让他的货随意离开云顶。李毅成感觉有诈，他头一次觉得这里让他有些恐惧。
“对了，昨天晚上李少您玩的开心吗？”王长明不去管李毅成此刻的心态，他把话题引到昨晚。
昨晚怎么可能开心，李毅成觉得王长明应该是有话要和他说。他含含糊糊地点头，心不在焉地回答：“挺好的。”
“向老板玩牌很不错的。说起来也巧，您父亲之前在云顶就最喜欢和他玩，他一个晚上能在云顶玩掉千万。虽然数目大，但是他都是满意而归的。”王长明说到这儿，他特意问李毅成：“李少您喜欢玩牌吗？和您父亲比，是您玩的好，还是他呢？”
35楼倒了，电梯门打开，可李毅成的脚几乎是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他死死看着王长明，一步都挪不动，“你……”。
这是王长明第一次在李毅成面前谈起李奎霖。他是有意提及的，因为他想要借此告诉李毅成，他们知道他来不夜城的目的。不等对方回答他的问题，他先从电梯里出来，并且邀请说：“李少，走吧，到了。”伸手替里面的人拦着电梯门，他笑容满面地看着对方。
李奎霖会赌钱，李毅成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这种爱好。“他在云顶玩了多久？除了爱好玩这个，还玩别的吗？”他内心翻江倒海，可却还要强制自己镇定。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已经站在了答案门口，就差把门推开了。此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人终究是人，七情六欲难以掩饰，贪嗔痴恨也无法逃避。王长明抬眼瞧着李毅成，从他的脸上，他看到了‘急切’。所以，他很确定，从来就没有什么纨绔子弟，什么浪荡公子哥，他李毅成就是进来给他老子找证据来的。一声轻笑，他说：“李少您先出来，咱别站在电梯里说话呀。”
李毅成发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大步跨出电梯。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慌乱，他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习惯性地拿了一颗吃。清凉的薄荷从口腔走入鼻腔，然后直通他的头脑。“我记得我父亲以前不玩牌的，怎么来你们这儿就学会了？你们是不是有人专门带着入门？”他压着心头的怒火，直接问王长明。
“您父亲以前玩不玩牌我不知道。不过，您父亲身边的那个刘秘书他可是精通的很啊。我想，应该是刘秘书带您父亲入门的吧。”王长明和刘昌黎没有交情，他没必要替刘昌黎做好人瞒着这档子破事儿。况且，刘昌黎在他这儿无非就是个叠马仔而已，才不是什么人前体面的耀宏集团总裁秘书。
“刘秘书？”李毅成感觉自己的猜测似乎在逐渐被证实。
王长明带着李毅成往35层里面走去。“是呀，刘秘书是不夜城的常客。之前在我这儿玩，后来玩大了就上云顶向老板那边玩了。他平常没事儿就爱来消遣消遣，也算是老顾客了。”他把刘昌黎抖出来的原因是有想过让李毅成把注意力从不夜城转移到刘昌黎身上。
“这么说来也挺奇怪。我父亲在云顶玩的好好的，怎么就又会死在KTV的包厢里呢？照着老王你说的，他应该死在牌桌上才合理呀。”李毅成感觉到王长明在有意透露，他抓住时机立马追问。
这个节骨眼上，算是大家都撕开了面具，开始把话挑明了说。王长明看李毅成不再装模作样地演戏后，他耸肩摇头，然后掏出一张房卡给对方。“向老板给您准备的货在3538房间，我就送您到这儿吧。”
李毅成是个聪明人，王长明在敞开天窗说‘亮’话，但亮的有限。他接过房卡，冷笑一记，不再多问一句话。他看着王长明转身离开，直到听见电梯到达楼层后的声音响起后，他才拿着房卡去到3538房间。他不会再透露更多了，因为这不是他的责任范围。
3538房间是向鼎盛他们特意给李毅成准备的。这个特意是有多特意呢？就是当李毅成一打开房门，他就看到了倪裳抱膝，哭着坐在门口。
他当即就把她扶起来，抹去她脸上的眼泪。拂过她的面颊，他看到她脸上有挨打后的红肿。“怎么了？他们打你了？”他不知道他们把倪裳安排过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但是至少他现在很确定，倪裳应该也暴露了。
“我没做过那种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办……”她语无伦次地和李毅成哭着说，刚擦干的脸颊被新的眼泪又弄湿了。她抓着他的手，哭着问：“怎么办？今天他们要报警！我们怎么办？”
进房间前，向鼎盛让她把货拿上。一包一包的白色粉末就像是在法治频道里播出来的那样，直接陈列在她的面前。她腿都软了，根本就不敢靠近。向鼎盛觉得她不听话，就甩了她两个耳光，逼着她把东西带到3538房间。她不想沾这种东西，她知道贩卖这种东西的刑罚很重。她的人生已经够倒霉的了，实在是不想再更糟糕了。
第41章
“你慢点说，我不懂你刚才的意思。他们要你做什么？”李毅成扶着倪裳坐到沙发上。他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眼泪，然后陪着她，坐在她的身旁。
倪裳把纸巾抓在手里，她胡乱抹了一把后，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李毅成，低声说：“向老板让我把货带来了，就在卧室。他们……”纵使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可她始终没办法建设好心理状态，她无法说出口，因为在她的概念里吸毒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她自己做不到参与，更加做不到要干干净净的人去当着她的面吸食。可怕，这个世界真是魔幻的可怕。
不用听她继续说完，李毅成明白了，昨天晚上他有幸离开并不意味着向鼎盛会真的手下留情。他们根本就不想放过他，所以王长明才会肆无忌惮地提及李奎霖。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没有巧合，有的只是你死我活。
轻轻拂过倪裳的后背，他安抚一般地与她说：“别害怕，有我在。”说话间，他站起身，看了一眼周围。他把西装外套脱下，随意丢在沙发上。“这里应该有摄像头吧，今晚他们都在看我们，对吗？”他转头问倪裳。
倪裳木楞地摇头，她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有摄像头在监控他们。她回想自己一直待着的那间小黑屋，眼睛下意识地往房间的四个角看去。“他们在我待的地方装了四个摄像头监视我，分别是在屋子的四个角。他们很变态，连厕所里都装了。”回忆着这些，她神经绷紧，小声地和李毅成说。她怕声音太响监控会听见。
解开衬衫衣袖上的纽扣，李毅成把袖子卷起来，无奈一笑，用顽劣的口吻和倪裳说：“看来这里肯定也有，我想今晚我们只能去浴室说话了。”他想着借助水声或许可以加大噪音，这样他和倪裳低声说话就不会被听见太多。
倪裳满脑子都是向鼎盛要她做的事情，没工夫和李毅成开玩笑。她抿唇，皱眉，满脸愁绪，“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离开呢？今晚要是你不吸，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不……他们已经不放过我们了，他们会报警，我们会被抓起来。”她思绪混乱，消极到要崩溃。她闭眼靠在沙发上，手指穿过头发，不知所措地喃喃说道：“我不想吃牢饭，我不想这样糟糕的。我本来不用这样的，我的人生原本不是这样的啊。”说着说着，她捂着脸忍不住痛哭。
“什么报警？”这是李毅成第二次听见她说‘报警’这两个字。他蹲坐在她的身旁，把她的手从脸上挪开。她双目红肿，一脸的狼狈和绝望。“他给我货，我为什么一定要吸呢？如果我今晚什么都不做，他们会对我们做什么？”看倪裳的状态，他猜测他们肯定恐吓过她。
隔着眼泪，倪裳满眼模糊地对上李毅成探究的目光，无力地回应：“你吸还是不吸都不重要了，他们给你货就意味着不想放过你，也不想放过我。我们今天插翅难逃，势必是要栽倒在向老板的手里。”她就不该相信李毅成，不该做烂好人。她后悔帮他了，她觉得她就应该抓住之前每一次可以逃跑的机会。一声长叹，她展开拽在手心已经皱皱巴巴的纸巾，擦了一把眼泪鼻涕。
李毅成听不懂，他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情绪会传染，她的温吞和混乱让他心里生出烦躁。他把她从沙发上一把拉起，直接拉拽到浴室。他将浴室门锁上，打开换气，同时也把水龙头和淋浴头全部打开，调整到放热水的方向。
哗哗的水声在浴室里响起，配合着换气的排风扇，混乱的噪音让人忍不住皱眉。李毅成不顾倪裳的意愿，他把她直接拉到淋浴室内。温热的水从他们头顶向下淋，把他们干松的衣服全部浇湿。热水带着氤氲从脚下向上围绕，将他们包裹，直至充满整个屋子。
李毅成一把抹去脸上的水，他看向同样浑身被浇透的倪裳，虽然有歉意，可也是他的无奈之举。“这里水声很大，可以盖住我们说话的声音。而且，热水的水雾应该可以让摄像头的镜头模糊。所以，你不要害怕，现在很安全，你可以把事情慢慢地说给我听。”他把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在他安抚她的时候，他抬头去看淋浴间的各个角落，注意到左上角有一个小点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光。如果他没有猜错，那里应该是有一个微型监控。
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耳朵听着他胸口的心跳，他替她挡去了热水淋浇的困扰。倪裳在这一刻被他的肩膀安定了心神，好像他就是她此刻最能依赖的人。“今天早上你走了以后向老板让王长明叫我上云顶的休息室问话，他们怀疑我和你是与警方有关系的。因为昨天晚上你和警察突击还有卧底潜伏的人同时出现，并且向老板在你上楼的那条走廊里捡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回忆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她靠在他的怀里，用他可以听见的声音缕清思路说：“向老板认定昨晚不是巧合。而且，他觉得走廊里的那个针孔摄像是你的。他不单单是在怀疑你和警方的关系，他还猜到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和你父亲的死有关。”
李毅成知道向鼎盛他们多半是看出来了他的来意，不然王长明不会直接提及李奎霖。听了倪裳说的话后，他低头看她的脸，把贴在她脸上的湿发拨开。红肿赫然出现，她的嘴角还有一些青紫。“所以，他们逼问你，打你了，对吗？”说实话，他很心疼她。其实她大可以早些离开，是他把她硬留在身旁的。韩舒明说的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手指轻轻触及她脸上的伤，他不敢用力，但却很想将她放在心口好好保护。
倪裳点头，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今天白天的遭遇，对于李毅成不免也带了点抱怨的情绪。伤口疼，热水浇淋上更是肿胀难耐，她躲开他触碰伤口的手，继续说：“向老板逼着我把货拿来，说要让你吸。我说你不吸怎么办？他说让我想办法。王长明说要报警，要让警察抓我们，这样就是‘人赃俱获’。他们还说，等警察来了，就把你溜冰找小姐的事情抖露出去，让全华金的人看你笑话。”她很清楚，其实不管李毅成吸不吸，向鼎盛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警察来把警方自己的线人给‘端’了，给警方一个示威。她和李毅成就是这场示威里被牺牲掉的工具。
“我是警方的人，被怀疑被探查很正常。那你呢？你怎么就被牵扯进来了？”李毅成想得通自己，但是不明白倪裳是怎么露出马脚的？只要她咬死不知情，并不是不可以脱身。
提及这茬儿，倪裳真是后悔自己平常看少了爱情动作片，理论经验太少从而导致自己装不来。她反复反省过，她就应该在向鼎盛问她每晚和李毅成干什么的时候大胆地描述十八禁细节。不要脸算什么，只要可以保命就都能干！她把脸埋进李毅成的胸膛，带着无奈后悔地回答：“他看出来你没碰过我，然后我就被怀疑了。”
“哈？”李毅成被她的话给顿住了，什么叫做看出来没被碰过？他的脑海里展现出许多的情形，犹犹豫豫地问：“他……脱你衣服……检查了？”说到这里，他皱眉憋了一会儿，又小声问：“你难道真的没有……经验？”这话说的他都老脸一红。大概是气氛尴尬，他给自己找补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倪裳咬牙，然后点了点头。“我……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他问的时候我就装的不太像。”她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事儿还真不能完全怪她。“那啥……向老板怀疑你其实也和这个有关。因为，他觉得你不像个嫖客，我也不像小姐，我俩都没有展现出基本的职业操守。”
还职业操守呢，李毅成的尴尬和内疚被她一下就逗乐了。后背水温略烫，他转身把水温调低。“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是怪我演得不像，还是说怪我没有……”他有意逗弄她，试图缓解她恐惧的心理。
什么玩意儿，倪裳在心里大呼男人都是死猪蹄子！她抬头就是一个白眼，手握拳捶上他的胸膛，“都这个节骨眼了，你想什么呢！当然是你演的不像！”气得不行，她看着他就搓火，一把把他推开，扭头就要出浴室。
李毅成赶紧把她拉回来，他把人锁在怀里，然后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悄悄指了指淋浴室左上角的监控，让她冷静点。“别走，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反悔，然后先于警察一步，进来把我们给做了。所以，你再坚持一下，只要警察来了，我们就安全了。”他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让她紧紧贴着自己。虽然现在他们的姿势很少儿不宜，可只有这样他才像一个嫖客。监控那头应该一直在看他们，他得演得像，他得给她活路。
“他们有那么胆大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开窍了。单纯的非黑即白理念忽然就在这一瞬间被推翻，她的思维被李毅成带动，明白了什么叫做‘绝处逢生’。她想，他的意思应该是与其落在向鼎盛手里，不如就让警察把他们带走。至少，在警察手里，他们一定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警察会理解我们是被陷害的吗？他们会不会给我们判刑？”她有顾虑，她害怕人生从此被毁坏，再也无法抬头做人。因为，在倪裳的意识里，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被警察抓起来，这就等于宣告此人十恶不赦，并且在今后的生活里几乎等于社会性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