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勉看出来她每次来得都挺匆忙的。“你可以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再来的，不必都得掐着亥时。”他以为她能控制来往的时间。
似是听到大笑话，王佳佳噗嗤笑了出来。“你可真逗！我要是能控制来去的时间，我何苦要大晚上来，清晨天一亮就走？我不会挑个舒服的时间吗？”
原来，她的来去根本就不受控制。淳勉没想到这个，他以为她是有办法在北冥和她的现代来去自如的。
点完最后一盏灯，东宫的大殿恢复到了它最初的明亮。亮堂的宫殿里，他看向那个披着他的衣服，坐在他桌边安静地喝热茶的姑娘，他心里的暖似乎也回了几分。
“脚冷吗？”淳勉走到书案前，他就坐在她的身前，不再与她隔着一张书案。低头去看她的脚，干净白皙的脚趾像是透白的玉珠，他暗暗打量，猜她这双脚定是没有走过什么路。
王佳佳顺着他的目光和话语，她也低头去看她的脚。她脚丫子上穿的是人字拖，在冬季的北冥来看，的确是有点儿过分清凉了。“是有点儿脚底窜风。”她低声回应，好似是莫名害羞。
淳勉见她低眉之时似有娇羞，他心内仿佛是有一朵花在含苞待放。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却清楚他不抗拒，甚至是喜欢。
“我让梨花把你的拖鞋拿来？”他轻声问她，就像是对待他珍惜的东西一般。
淳勉不提，王佳佳几乎都要忘了，她还有一双粉红色少女心的毛绒拖鞋在这儿呢！天气逐渐凉了，她之前还想着要不去拼夕夕上买一双新的。“对了，我的鸵鸟毛拖鞋还在你这儿。正好，你把它给我，我今晚带回去。”既然他给她保管好了，那她就带走呗，刚好省一笔小钱。
因着王佳佳的这句话，淳勉主动去叫梨花。梨花也的确是个有效率的仆人，在短暂的时间里，她不仅带来了拖鞋，还端了饭菜进来。
“我说了我不吃。”淳勉见她端了一餐盘的饭食，脸色蹭地就沉了下来。“我吩咐你去给王姑娘拿拖鞋，没让你给我送饭！”他语气也不善。
梨花顶着主子要骂人的压力，她硬着头皮只当是没有听见。
她将饭食放在书案上，当淳勉是空气，转头就和王佳佳说：“王姑娘，这是您的拖鞋。殿下自那夜您将此物留下后，第二日清晨他就吩咐我去给您找内务的绣娘修补。您看，新换的鞋面和鞋底，还有添的鸵鸟毛，您可喜欢？”说时，她把夹在她腋下带进来的拖鞋拿出来，稍稍整了一下鞋面，然后捧在手上递过去。
以防她是讲究人，她且又仔细解释说：“您别嫌弃我。这不又要给殿下送晚膳，又要拿拖鞋，我拿过不来才夹在咯吱窝里头的。”
王佳佳的拖鞋是9.9包邮买的，她记得还用了一张无门槛的2元优惠券，一共也就花了她7块9。可眼前的这双鞋，说它99元她都觉得价格低了。她不敢相信地拿起它，手掌在鞋面和鞋内里，甚至是鞋底来回摩擦翻看，上好的丝绸质感让她体会到了电视广告里的那句‘纵享丝滑’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梨花在宫里见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像王佳佳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她的确是没怎么见过。见对方捧着一双拖鞋反复看，她以为是在检查绣娘有没有弄坏鞋子。“王姑娘，这拖鞋可有问题？您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您和我说，我找绣娘重新修补。”
“哪里敢说不满意呐！”王佳佳把拖鞋穿上脚，感受着丝滑和柔软，她心想自己是配不上这双‘便宜货’了。“我得谢谢你，你把它从7块9变成了799。”
梨花见她喜欢，她便也欢喜。“您满意就好，我也算是完成了殿下交代的任务呢！”说完，她狡黠地看向她的主子。见淳勉看她表情依旧是阴沉，她缩了缩脖子，有瞥向书案上的饭食，随后就向王佳佳求助说：“王姑娘，您可否劝一劝殿下？他自中午开始就没有进过食。”
“梨花，你真是多嘴。”淳勉没想到她打了王佳佳的主意。“我说了不饿，你赶快出去！还有，饭食莫要给我留了，全都撤了！”他对于梨花的行为当然是不满的，甚至是觉得她被他惯坏了。此刻，他觉得他应当趁着吉子不在，叫内务的管事好好地打她一顿才好！如此，她便就能长记性，好好地听他的话。
梨花当然知道这样做会惹怒淳勉，可她觉得他应当吃饭。也许是不觉得自己错，她又向王佳佳求助，道：“王姑娘，殿下还在生气呢。他可以与我生气，但不能气坏身子。您说，对不对？”
仆人关心主子，王佳佳能理解梨花的做法。她也知道，梨花是希望她帮忙说两句，从而免于责罚。当然，她也看出来，这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小甜妹似乎是对淳勉有喜欢的意思。不然，主子明确地表示了不想吃饭，她为什么还要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来劝他？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觉得他们三人的气氛有些怪异。这种怪异让她说不出来，甚至是羞耻于去深挖。“我……这……”她看看他，又看看她，磕磕巴巴地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是啊！”梨花没等王佳佳说完，她立马接上，且挺直腰板直面与淳勉道：“您看，王姑娘都说了，您应该吃点儿东西了。”
淳勉的目光转向王佳佳，他见她也在看他，且冲他微微点头表示他应该吃饭。心里的郁结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出口，他顺势不再揪着，放软说：“梨花，你出去吧。”
他没说要收走饭菜，梨花领会到了他愿意吃饭的意思。不敢耽搁，她冲王佳佳浅浅一笑表示谢意，而后赶紧离开大殿。走之前，她学着吉子的样子，与他们说她在门口守着。
“吉子出去找你表妹，你着急得连饭都不吃了呀。”王佳佳想到今晚她穿越来的时候，满屋只有一盏灯的情形。他当时说是他忘记叫人点灯，现在看来是他心情紧张，不想让人来打扰他。
王佳佳把饭菜往他面前推去，碗碟上温热的手感让她猜到梨花一直在给他温菜，生怕他想吃的时候没有一口热的。“多好的仆人，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舍得凶她的？”她微笑着与他说，并给他递去筷子。
“我对她平日里管教不严，她调皮捣蛋惯了，实在是没有样子。”淳勉接过筷子，他并不能理解王佳佳话中的意思。“你不用帮她说话的。她这样擅作主张，让你见笑了。”
王佳佳摇头，她听得出他没有真想训梨花，不过是威吓而已。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心口有点儿酸胀。不过就是几秒，她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很快，她调整好了心理状态，摇头说：“哪里是见笑，明明是梨花关心你呢！快吃吧，你一天不吃难道真不饿？成仙啦？”
她在与他开玩笑，他噗嗤笑出来，同样玩笑回应：“若是饿上两顿可以成仙，我想我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为什么想做仙？图长生不老吗？”王佳佳好奇地问。
淳勉夹了一口菜，他细细咀嚼，暗想：如若能成仙，不知他是否也能穿梭于王佳佳的现代和北冥？他可否去她的现代看看，见见她的世界。
心中所想过于孟浪，他不敢如实告知，便就含糊回应，“若是能成仙，心中烦恼定能少去大半。”
王佳佳以为他还在烦恼表妹是不是能找回来，就安慰他，“别太担心，吉子会带好消息回来的。”
“对了，你今日上工，昨夜欺负你的人可有给你难堪？”淳勉想起昨晚她说在酒桌上遇上了下作之人，便关心地问一句。
说起这事儿，王佳佳也算是在她不长的职场生涯里小小地秀了一把。她小有成就感，回想刘艳和刘江海青黑色的面孔，她沾沾自喜地说：“他们想动我的脑筋，我才不傻呢！我呀，偏不上他们的贼船！”
见她眉飞色舞，像是打了胜仗的女将军，淳勉得了兴致，追问道：“你且说说，你是如何与他们斗智斗勇的？”说时，他默默地将他碗里的饭拨到肉碗里。随后，他又把盖了饭的肉碗推到她的面前，并给她一个勺子，要她边吃边说。
就如同她喜欢鼓励他一样，他愿意把自己的好东西也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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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给她的是红烧牛肉，说是要她尝尝北冥的红烧牛肉与她的红烧牛肉面里的味道是否有差距。
这还用说？王佳佳心想，一个是工业社会的科技美食，一个是古法灶台的小火慢炖，能比吗？看着大块的牛肉被裹着漂亮的酱油色，光是鼻子凑近闻，她都能猜想这得有多好吃。
本来她是不想吃的，也不馋，但是耐不住他非要劝她。没办法，她吃了一口后，就再也没有停下来。甚至，还想再添一碗米饭。
“你说你疑惑，明明昨天和你一起去吃饭的姑娘长得更好看，为什么你的领导不选她？”淳勉要她边吃边说，听她好一顿絮叨昨夜酒局上的怪事儿。
王佳佳一直疑惑这个，她不好当着程思思的面说这个话题。“而且，昨晚那个王总明显是对我同事表现出了喜欢的意思，刘总却还是像没看见似地，非要我去敬酒。还有，他今天白天也就盯着我。”她就是搞不懂，为什么偏偏被选的人是她。
淳勉不认同她觉得自己外貌不如人的说法。他轻轻摇头，反驳说：“你莫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生得乖巧可人，很是好看。”起初，他便是被她娇俏的模样所吸引。
他喜欢看她的眼睛，又大又亮，似是会说话，会笑。也爱看她讲话时表情灵动的样子，好似甜得如蜜一般。
“乖巧可人？你这夸得有点牵强啊。”王佳佳又不是读书的学生，她一个职场女性被夸乖巧，这种感觉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在现代，你夸我乖巧，就好比是在骂我土。要知道，在性感面前，可爱它就不值一提！”
淳勉还是不同意她的说法，他认为她是好看的。“世间的好看有千百万种，为何非要觉得搔首弄姿才算是有魅力？”他仔细打量她，且说了一句令王佳佳无法反驳的话，“你是生了圆脸的女子，比起那些长脸女子，是不显年纪的。如今你还没吃到好处，等过个十年二十年再看，你的容貌不会有太大变化。”
抗老这一条倒是真的把王佳佳给说服了。算他说话好听，她不再就着美丑和他争辩。“身为太子，你是搞宫斗和权谋的，也算是见了不少牛鬼蛇神。你说说看，我领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把碗里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倒是将他当做老师了，可淳勉却不敢教她什么，也不认同她说他是搞宫斗和权谋的。他一向不喜欢皇宫和朝堂上的腌臜事，尽量都是敬而远之。不过，他看她是真的疑惑，也担心她会被奸诈之人骗去，故而也愿意说上一二。
“不知你平日干活是否突出？可有人嫉妒你的才华？”他试问她。
他倒是想夸她，可她却觉得自己没有他说的这些优点。她挠了挠头，似是将自己这两年工作的所有经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惜她找不到能令她觉得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我挺透明的。”她无奈地形容自己，感觉这两年浪费了光阴不说，也将自己消耗得连渣都快没了。“我就每天完成领导和客户交代的任务呀，算是勤勤恳恳吧。我承认，我不爱在领导面前走动，也不爱和不熟的同事说话。我大概是属于某一天搞公司团建，如果我没去大家都不会想到的那种人吧。”
淳勉听出来了，她就是不喜欢当下的所有。所以，她就把自己藏了起来，不想让别人接触她，她也不愿意去过多地接纳别人。
“可能问题就出在你的不声不响上。”站在她领导的角度，他能想到这些人在打什么算盘。他见她一脸疑惑，仿佛是在问‘我都躲着他们了，他们怎么还来惹我？’。他轻轻摇头，浅笑说：“就是你太安静了，你的领导才会选你。因为，一旦东窗事发，任谁都想不到会是你。”
王佳佳把他的话理解为：她是最安全的路线。她结合这两天的怪事，然后再想到刘艳平常一本正经的面孔，回想程思思和老李说的那些有关于她的八卦，她好像是悟了。“是来个出其不意的手法，对吧？”她看他点头，知道自己的思路找对了方向。
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进一步地深刻理解，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比是我去搞破鞋但是被人家老婆发现了。人家老婆除非是确定小三就是我，不然，哪怕她来公司捉奸，我就算是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会想到会是我这么一个不声不响的睡了她老公。”
本来是解惑的，可听她这么打比方，淳勉心里怪怪的，好似是他被戴了绿帽。他面色稍有阴沉，语气略有冲人地纠正她，说：“瞎打什么比方？你又不是这种随随便便的姑娘。”
王佳佳看他生气，以为他就是古人思维。她随即摆手说：“我当然不是这种人，我就是这么一说。”她根本就没有看懂他的面色为何而怒，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回想每一次刘总来找他们说话时的神情还有言行，的确发现了一些端倪。“刘总不敢找我同事下手，不单单是她长得惹眼，而是她很精明。他担心自己被算计，怕被她反杀翻车。”说到这儿，她不免也要生气了。这不是纯当她是傻子嘛，觉得她平常不声不响，可以操控。
她是分析地认真，可淳勉却觉得心烦了。他对于这种勾心斗角很是厌倦，便告诫她：“你如今知道了人家的心思，只管保护好自己就行，千万不要卷进去。不然，你也会变成那样的人。”
“我才不要变成刘江海和刘艳呢！他们玩得太变态了！”王佳佳反应激烈，像是受到了侮辱，反驳说：“我现在是人善被人欺！”
“那也总好过你与他们上一条贼船吧。”淳勉见她愤愤不平，直言说：“你不必改变自己，也不必讨好他们，更不必想方设法地去报复。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顺着你的心就好。”他不提倡用手段去解决问题。
好一个上帝视角，王佳佳觉得他就是那种站在道德高地上，鼓吹以德报怨的优秀‘模范’。
一个哈欠打了出来，她吃饱了有点儿犯困。“吉子什么时候回来？你还要等多久？”
淳勉见她疲惫，他瞧了一眼书案上的残羹冷炙，说：“困了就去休息吧。”
“他一夜不回来，你就等一夜？”看他倔强，她便劝说：“等了一天，你不累吗？该休息的时候就去休息，别太绷着了。”
淳勉是绷着吗？也许是吧。可他觉得，他只是想要等一个结果。“我让梨花进来收拾一下，你跟着她回房去睡。今夜，我的事情你莫要管。”
“行，你犟。”王佳佳又打了个哈欠，她是真困了。“我呢，本来是想陪陪你的。但是我有心无力，年纪大了，熬不动夜。”说时，她又是一个哈欠，且用老阿姨的口吻教育他，“听姐姐一句劝，你现在还年轻，别太折腾自己的身体，尤其是男人。生活作息不规律，等你还没到30你可能就不行了。”话说完，她就抄起她的晾衣杆，准备去睡了。
谁不行了？她怎是他的姐姐了？还有，她又是如何知道男人不到三十岁会……
犹如是一颗火星子落入了草堆，腾地烧起了一团火。淳勉心内炙热，他伸手一把拉住要起身的她，轻问：“姐姐？”不等她回应，他抬眼看她，又问：“你是如何知道男人三十以前和三十以后的差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