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容易,若是您愿意,请尽量体谅一下他。”吉子也不知王佳佳听进去了几分。他恭敬地看向她,不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梨花帮王佳佳把睡榻已经铺好了,汤婆子也是热烘烘地被放在了被窝里。王佳佳躺在睡榻上,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淳勉倔强的面孔。这一夜,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2017年10月12日,下午4点。
王佳佳由于晚上没有睡好,本就精神疲惫的她白天更是萎靡不振。整整一天,她坐在工位上除了发出擤鼻涕的声音,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连中午吃饭,她都是默默地点了一份外卖自顾自地吃。
“佳佳,你怎么了?”老李感觉到她不对劲,凑过去慰问关心。“你这一天除了擤鼻涕还是擤鼻涕,你鼻子发出的声响比你嘴都多。”
程思思正好来送下午茶,她特地点了一杯热奶茶给王佳佳。见老李关心同事,她也加入,说:“你看起来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失恋。”说时,她替她将吸管插进奶茶里,把热奶茶递过去。与此同时,她用关心的口吻说出一句八卦的慰问,“佳佳,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做什么的?”
程思思人不错,就是讲话太犀利。王佳佳接过奶茶,烫手的触感让她不得不先把奶茶放到一边。“我没谈恋爱,哪里来的失恋呀?我就是感冒难受。”她不想把和淳勉的事情说出来,故而用身体不适作为借口,掩盖真实的想法。
老李没打算放过王佳佳,他像是被程思思打开了思路,打量她两眼,便摇头说:“你在撒谎。”好比是柯南上身,他探究地说:“你和搞古文学的小帅哥闹矛盾了?”
老李纯属是瞎猜,他就是凭着上次瞧见王佳佳在手机上看十二时辰,推理出了一个搞古文学的小帅哥。甭管是真是假,就冲王佳佳每回听见他提就会脸红的样子,他估摸自己猜得是十有八九了。
“是送你龙纹玉佩的那个朋友吧。”程思思把重音放在‘朋友’这两个字上。见王佳佳脸一阵红又一阵白,她嘿嘿一笑,低声问:“是恋人未满,友达以上的阶段?”不等对方回答,她便以过来人的姿态友善提醒说:“看他送你的东西挺贵重的,自身条件应该不差。如果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还是不要吵的好,吵来吵去伤感情。最后分手了别说是下一个不一定更好,而是你都不一定能找到下一个。”
俨然,此刻的话题已经从慰问身体变成了恋爱专栏。老李点头同意程思思说的,他以男人角度,认真地建议说:“虽然网上说男人现实,其实我建议女人也要现实一点。不是我拆我们男人的台,就是小姑娘如果不能阻挡结婚生子这条路的话,最好还是要在有感情基础的条件下好好地考虑一下对方能带给你的利益到底有多少,以及日后离婚你能拿多少。如果你觉得古文学小帅哥还能入眼,我建议你给他一个台阶,你俩别把路走死了。”
都是什么人?都说的是什么话!王佳佳一没恋爱,二没结婚,这俩人都替她连离婚都安排上了。“我说老李,你要不去考一下公务员吧。民政局多了你,我觉得离婚率还能再降至少一半!”她简直是无语,都在瞎扯什么呀。
“佳佳,你别嫌我们俩烦,是你表现得太明显。”程思思见王佳佳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儿,她噗嗤笑出来,大有看小妹妹不会藏心事的好笑。“谈恋爱很正常的呀。趁你还年轻,就应该享受爱情,反正生活已经没什么好享受的了。”
王佳佳本来就心绪不宁,现在被这两位闹得更是七上八下。她头疼得不行,觉得实在是忧愁。“你俩都别胡说八道了,我单身,没有对象,纯属生病没有休息好!”她嘴硬地回应,并拿起鼠标摆出要继续工作的姿态说:“我的设计还没做完呢,我要干活了!”
小女生的心思被撞破,老李笑眯眯地配合点头,嘴上叨叨:“是,事业最要紧了,谈恋爱才不重要呢。”
程思思带笑瞥了一眼老李,笑骂道:“老李,你挺坏呀。我们佳佳已经很焦虑了,你还这么说她。不兴你火上浇油啊!”说完,她有意摆出好姐姐的态度,和王佳佳说:“对了,你身体不舒服就让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呀。顺带,让他把开光大师的联系方式给一下呗。”她还记着昨天要求姻缘的事儿呢。
“好烦呀!你们俩真的烦死了!”王佳佳要暴走了。她一把放下鼠标,气呼呼地看着这俩一唱一和吃瓜的‘好同事’,抓狂低喝说:“他那破玉佩开得哪门子光呀,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顾别人呢?我都不想要,就你们俩当块宝!”
老李倒吸一口气,他挑眉啧嘴,小声说:“王佳佳,你终于承认你有个男人了吧。”
空气在此刻凝结,王佳佳想把自己塞进地缝里。“我……我没有男人……没谈恋爱。”弱弱地发声,但好像他俩不相信。
“没谈恋爱呀……那你别为情所扰嘛。开心点呀。”程思思拍了拍王佳佳的肩膀,浅笑表示她早就看穿了,别装了。
“我……我哪里是……”王佳佳欲哭无泪,她张嘴要解释,可却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别说他们了,就是她自己都觉得她在越描越黑。
“你们都在啊。”此时,产品设计组的组长,刘艳向他们走来。她完全没有昨天的尴尬,也好似酒局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似的。依旧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冷冰冰地通知他们:“明天晚上7点,公司团建,老总也来。我和你们特地说一下,不要随便下班走人。”话一说完,她扭头就走。好像是这三个人,她谁都看不上似的。
临时通知明天下班团建,这种操作真是够骚的。他们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骂娘的话语已经通过眼神在彼此之间传达清晰了。
“请年假说不去,可不可以?”王佳佳下意识地拒绝,她这两天放飞自我放得有点儿爽。
老李摇了摇头,然后叹息说:“没听见刘组警告我们老总也来吗?她的意思是:一个都不能少,全得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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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北冥,芸殿,申时。
芸殿是北冥皇帝淳衡批阅奏折的宫殿。一般来说,皇帝下朝后便就是去芸殿办公,宫内的和宫外的若是要召见,也都在芸殿。
淳勉就是得了他父皇的召见,在申时赶往芸殿。
“昨夜休息得可好?”皇帝看着跪拜在殿前的儿子,他问了一句关心的话。
淳勉还不知道他父皇叫他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可当他听见这一句关心时,哪怕知道这可能父亲随口的一句开场白,他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一阵暖意。带着十足的敬畏,他回答说:“回父皇,儿臣休息得很好。”
皇帝看太子面带浅笑,他嘴角也牵扯了一下,似是也笑了。不过转瞬,他的笑里便就夹杂上了讥讽。他毫不留情面,甚至是把话说得格外难听,对着正尊敬自己的儿子便是一通羞辱说:“朕看你是休息得不错,连你表妹都接到了东宫。不知你佳人在侧,昨夜过得可是快活?”
淳勉惊愕抬头,他看着皇帝嘲讽的面容,他立马解释:“父皇,儿臣与表妹没有私情,更未有私通!您不能这样说我,也不能这样说她!”
“哦,那要怎么说?”皇帝语气上扬,仿佛是在看戏。他悠哉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余光很是轻蔑地瞥向淳勉,问:“太子殿下又是什么意思?”他记得,前天下朝后他有单独找淳勉谈过有关于姜氏的事情,没曾想,这是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淳勉知道皇帝此刻的怒意到底是为何,他也明白他是顶风作案。思绪翻转,他忍着无奈,坚持说:“淳悦说她想找一个伴读,所以就找了表妹。又因着她那边还没收拾出屋子,故而就先在东宫住两天。儿臣保证,此事与姜氏无关!”
皇帝没有表情,也没有反应。就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的人在讲无关的话似的,他冷漠地对待淳勉的回应,并冷静地说:“你是真的任性,也是真的不把朕的话当一回事。”他的眼神逐渐尖锐,并言语犀利地讲:“你前天在朕这里前脚得了消息,后脚出了宣政殿就让吉子出宫找你表妹,直至深夜才回宫。你以为,你做得很天衣无缝吗?”似是想起什么似地,他又提出一句反问:“是靖王向朕讨要姜文雅惹你们急了,对吗?”
“不!不是这样的!”淳勉随即否认,且辩说:“这一切与靖王无关,与姜氏也无关!父皇,儿臣用性命保证!”
一声冷哼,皇帝嘲讽殿前的儿子。“别演戏了,太子!”他厉声大喝,“将姜文雅连夜配于他人的主意是你出的,对吧。你的母后在召见完你之后,很快,她身边的老奴婢董娥就出宫了。她出宫做什么?送消息吧。当天夜里,她刚从丞相府离开,姜文雅就被拖出去了。”
故事在皇帝的嘴里说了个完整,淳勉心中透凉,他明白整件事情自始至终都在他父皇的掌握之中。对于姜氏,他无话可说,可对于他自己,他只是想保护想要保护的无辜之人。“父皇,儿臣有错,不该容忍姜氏掺杂皇宫之事。”事到如今,他只有认错。
重重磕下一头,他祈求皇帝原谅,并想把所有罪责都拦在自己身上。“当母后与我提及之时,我应该阻止的。是儿臣没有做到东宫之位应该做到的品德,一切罪责因儿臣而起,儿臣愿意受罚。”
“是不是觉得很后悔,心里万分内疚,恨不得用自己的受罚来换他人的平安?”皇帝没有同情他,也不认可他。他依旧像是个旁观者,或是说故事的人,看着急切认错的太子,毫无情感地反问他这些。
淳勉叩首看地,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回答,因为他知他无论说什么都错。
太子的不回应似乎是点燃了皇帝心头的怒火。他站起身,大步走到淳勉的面前,弯腰看着这位臣服于他的儿子,他继续发问:“当朕说不同意靖王的赐婚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害人了?所以,你就去叫吉子赶快把人找回来。你把她接到东宫,是因为你想弥补过错。你是不是以为你做了大善人?你觉得你解救了她?你有仁善之心,你是仁德的储君,对吧。”
“儿臣……从不敢……”淳勉的心思被皇帝摸了个透彻,他颤抖地想要辩解。
可皇帝似乎不想听。他雷霆大怒,一脚踢翻跪着的太子,毫不留情面地打断,并全盘否定道:“你错了!你不是仁善仁德,你就是伪善!”
淳勉朝天一摔,他仰面看着愤怒的父亲,心口发堵。“不……儿臣不是伪善!”他不愿被父亲这般否定,他有他的治国理念,他们父子只是不同罢了!
“利用就是利用,不要把你利用表妹为自己稳固东宫权势的私心说得那么漂亮。”皇帝站在淳勉的跟前,他低头俯看他,目光轻蔑。“不要不承认你和姜氏的关系,也不要为姜氏和你自己开脱。因为,姜氏依附于东宫,甚至是依附于皇权!你心里很清楚,你的背后就是姜氏,而靖王的背后是赵氏。你身为东宫太子,不单单眼睁睁地看着权臣扰乱朝纲和后宫,还要帮着作为靠山一起斗。你说!你是不是愚蠢!”
皇帝的指责句句都砸在淳勉的心口上,他那堵着的胸口翻滚发烫,似是有股血气要翻涌出来。看着父亲瞪着他的眼神,他认错说:“儿臣知道错了,错在为了权力枉顾他人性命,可儿臣不后悔救表妹。”尽管龙颜大怒,但他还是坚持他所认为对的事情。
太子的认错换来了皇帝进一步的嘲讽。好似是在看一个刚学会认字的小朋友,他冷笑问:“你是在救姜文雅吗?朕看你不过是在救你自己吧。”他的言语就像是一把刀,非要生生割开对方的心才能作罢。“朕了解你,你害怕看到自己冷漠、功利自私,甚至是残暴。因为你想和你的父亲不一样,你不想成为朕这样的暴君。所以,你憋着一口气,要与朕对抗。”
他很清楚,淳勉并不喜欢他的治国之道。这个儿子表面看起来温顺,实则固执冥顽,骨子里硬得很。可仁义是成不了大事的,他深知朝堂也好,后宫也罢,全是人鬼通吃的猛兽。为君者,如若有太多怜悯之心,恐难成大事。
淳勉还不能看透他的父亲,他只知自己做什么都不对,没有一件事情能获得父亲的赞赏。他不知要如何讨好他的父亲,如何获得他的赞许。
既然不懂如何讨好,他便就坚持下去。如果真是南墙,他便就以性命为赌注,狠狠地撞。“为君者,如若连仁义都没有,那便就是暴君。”他不认为他错,故而抬眼去与皇帝抗争。
“你想做仁君?”皇帝见他目光如炬,便下了狠心,指着他骂:“朕告诉你,不可能!你生来就不是仁义之人,你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旁人的血而上来的。以前是,今后也必将是!如若看不清现实,认不清现状,你就是懦夫!如若你不敢面对自己,只会沉浸在幻想理想之中,你便是废物!你如此不知悔改,看来,选你坐东宫之位,是朕错了!”
“父亲心中有偏爱,儿臣知道!”淳勉的怒火也被激了起来。他心口的不服和怨气直冲而上,顾不得君臣,也顾不得父子,他愤怒地说:“既然儿臣是千般万般地不如您的意,那便就换您喜欢去做太子!您真当储君之位好坐吗?是儿臣不想做您心中的好儿子吗?”
犹如报复,他学着父亲反问的口气,反击说:“是您看不见儿臣!您可以不喜欢儿臣做您的儿子,那儿臣就做个好臣子。可是,儿臣做臣子您也不喜欢!您不喜欢儿臣的治国之道,连着为人之道也令您厌恶。既然如此厌恶,那就让儿臣走吧!儿臣乐得卸下身上重担,愿意去做享福之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到了淳勉的脸上,就像是对他刚才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的最终判定。
皇帝显然是真被气到了,刚打过儿子的手还在颤抖,阵阵麻意让他恨不得再打两下。不解气的他,咬牙骂道:“东宫是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你给朕坐着,哪怕是要死了,你也给朕撑住!”
芸殿里皇帝骂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守在殿外的刘公公赶忙进来。当看见淳勉仰面坐在地上,双目发红,玉冠松垮,且面颊上还留有一个深红的五指印时,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皇上,您消消气。殿下还年轻,还要您和先生慢慢教。”他走到淳勉身旁,一边说,一边将人扶起来。与此同时,他眼神暗示淳勉赶快说两句好话,平息皇帝的怒火。
在气头上的淳勉根本就不会听刘公公的暗示,他一把将老太监推开,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开口认错。
皇帝看他来气,索性背过身不想再见他。“滚出去跪着,两个时辰以后方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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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漫天的大雪在北冥的夜幕之下像是落下的纷繁羽毛,一片又一片地积在地上。淳勉跪在芸殿外,他的膝盖已然被雪水湿透,连着头上和身上也都是雪。他目光看向芸殿,一丝也不敢移开。笔直的腰杆和清瘦的背脊僵直地就像他这个人的脾性一般,他孤零零地跪在雪地里,好像是下了决心要把皇帝的命令给贯彻到底。
“殿下,披一件狐裘吧。”吉子撑着油纸伞跑到淳勉身旁,他将带来的厚重狐裘展开,欲要给主子披上。“这雪越下越大,我给您撑伞,陪着您,可好?”
淳勉抖落肩上的狐裘,他看了一眼顶在他头顶的油纸伞后,伸手推开吉子。他将他推得远远的,并张口说:“不用打伞,也不要狐裘,你且走吧。”他心里有怨,非要用自己的身子去活生生地受罚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