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看了眼商彤霁，他默默地走到她身旁，对着洪贤民恭敬地说：“请洪校长在此稍等，我去给您把名单拿来。”
“我呢？我要帮什么忙吗？”商彤霁不想和这老头子单独待一块儿，她知道靠不上秦汉嶙，就希望陈勇把她带离这儿。
陈勇稍有犹豫，而后又说：“应该不用商小姐帮忙了，就一份名单而已。”说完，他就越过她，往楼下走去。
有好好青年苗头的陈勇也靠不上，商彤霁不免暗叹强权社会的黑暗和毫无人性。指望不上男同胞，她就指望自己吧。余光瞥了眼欲要走向她的老头子，她凶悍地一个瞪眼，大喝：“你要干嘛！”
她刷微博的时候看过一个帖子，讲女性如何在社会上反抗骚扰。其实无论用什么办法，归根结底就是得声音大、动作粗、下手快。
她抬起右脚，随时准备踹烂对方下面。她就不信了，她这双细跟尖头高跟鞋定能踢废天下所有的脏男人！
“天天和我闹着动粗也就算了，怎么还和外人也闹呢？”秦汉嶙动作快，他一把将欲要踹人的商彤霁拉到怀里控制住，并用宠溺的口气阻止她的行为。
他是一直在观察她这里的情况吗？商彤霁靠在他的胸口，对上他少有的温柔神情，她咽了一口口水，小声回应：“我……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否定的是她和他动粗，还是她和洪贤民动粗。她像是被他英雄救美的行为给迷惑了一般，双臂抵在他的胸膛前，不知道应该推开还是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秦汉嶙一直在注意外面的情况，洪贤民的情绪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当对方欲要走向商彤霁那边时，他心里一紧，便快步出来。“洪校长别介意，她就是个暴脾气。”他假装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奇怪的状态，故意笑着解释了一下。
秦汉嶙的出现让洪贤民心口一跳，他看向对方，快速调整表情，表现出豁达宽容的模样道：“不碍事，不碍事。现在的女孩都有个性，能理解。”似是在等待工作间隙的话家常，他随口问：“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有少帅这般伟岸的男子护着，还真是郎才女貌。”
“舞女，金云歌舞厅新来的。”秦汉嶙大大方方地把商彤霁的老底掀开，且看对方如何表现。
两个男人阴谋诡计，暗潮汹涌，作为漩涡中被牵扯进去的无辜少女商彤霁，当她听见自己被人介绍是‘舞女’时，心中大有二十多年书白念了的羞耻感。不管社会如何鼓吹各种平等，职业还是会分出高低贵贱。舔着脸出卖色相的工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说出来都挺丢面儿的。
羞耻感爆棚，她无心顾及这两个男人的较量，陷入了负面的自我沉思中不能自拔。
洪贤民还没来得及给出反馈，陈勇就满头大汗地拿着名单小跑着赶来，“洪校长，名单在这儿，请您收好了。”
洪贤民接过名单，他看了一眼，表情沉重。他抬起面孔，带着抱歉的态度和秦汉嶙说：“是我没有管好学生，让少帅费心了。就一周，我保证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卷。”
“有洪校长这句话就行了，不必太有压力，事情慢慢办就是。”秦汉嶙不痛不痒地回应了一句，且抬手看了眼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
洪贤民听出赶客的意思，他收起名单与在场三人礼貌道别。
看着洪贤民越走越远，听着他下楼梯的脚步声逐渐变弱，秦汉嶙问陈勇：“名单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陈勇笃定地回答。这份名单是他刚刚下楼在他车里写的，上面的人名他按照秦汉嶙的要求筛选调整过，且开窗让风快速吹干油墨，伪造成开会之前写的样子。
“你可以把我放开了吗？”一直待在秦汉嶙怀里的商彤霁发出‘抗议’，她被他抱得有点儿热了，便就推了推他。
秦汉嶙低头看她，她难得乖巧地任由他抱，他回味一下刚才的滋味，觉得女人还是乖一点儿的能得男人宠爱。
男人宠爱不宠爱这事儿在商彤霁看来并不重要，她看那道貌岸然的老头子已经走了，心里的危险信号解除，便就不高兴再让秦汉嶙亲昵地搂着。她见他笑着看她不松手，就恢复了暴躁脾气，不快地催他：“快点儿松开，热！”
“热？你以前可是时不时地就要往我怀里扑，现在怎么就嫌热了？”秦汉嶙不松手，且痞气地打趣逗乐。
“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是她！”商彤霁生气了，她不喜欢被人开这种带颜色的骚扰玩笑。她用力推他，浑身都是不高兴。
秦汉嶙一掌抓住她的一双手腕，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更用力地将她贴近自己，讥笑道：“我也说过很多遍了，除非你能证明你不是她，不然我就把你当她来对待。”
一双男女抱在一起，不管是不是秦汉嶙在故意吃豆腐，陈勇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像个瓦数极高的电灯泡。这么旖旎的场景，他不方便观赏太多，只能转过身，当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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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从教育部出来后，秦汉嶙让洋房的司机把他坐来的那辆车给开回去，随后，他带着商彤霁上了陈勇从督军府开来的那辆专门用于公务的汽车。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他不打算回洋房，决定直接去督军府。
车上就他们三个，对于商彤霁来说，不算是有外人。出于对莫名出席今天这场会议的疑惑，她在车子驶出教育部后，就直问秦汉嶙：“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过来开会？我什么都不懂，也什么用处都没有，比花瓶摆设还多余。”回想洪贤民对她的怪异行为，她更是浑身都不适。
“我不觉得你多余。”秦汉嶙给了肯定她的正面回答。他看着她，发现她的眼里如今多了许多简单和傻气。
商彤霁不喜欢他这种打哑谜的回答，她表情不满地控诉道：“什么叫做‘你觉得我不多余’？我既不是校长，又不是公务员，学生搞运动和我没关系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参加这个会议。而且……还被老色鬼吃豆腐！”被洪贤民这老头子摸了手才是让她有情绪的原因。
洪贤民并非是吃她豆腐，从他的表现来看，秦汉嶙觉得此人应该不简单。他不会把他的怀疑告诉给她听，因为他不想让她破坏他的计划。一阵无所谓的轻笑，他故意使坏回应说：“可能，洪校长是看上你了吧。”
这话是人讲得出来的吗？但凡是有点儿良知的人，哪怕是路上遇到这种咸猪手的事情应该也会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吧。就算不出手相救，帮忙平地一声吼也过得去啊。秦汉嶙的说法简直能把商彤霁气死，她毫不掩饰她对他那句调笑的厌恶，恶狠狠地低骂：“秦汉嶙，你有毛病。”
骂秦汉嶙有毛病，陈勇在前头听着感觉脑袋都嗡了一记。他不禁为商彤霁暗暗捏了一把汗，觉着这女子恐怕是要时日无多了。
秦汉嶙知道她在气什么，虽然她图个一时嘴快让他听了耳朵里不舒服，可却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就当是让她一次，他冷冽地轻咳一声，便不客气地‘提醒’她：“说话过一过脑子，别祸从口出。”
是，她是说话难听了，她承认她刚刚有辱骂他的意思，可事情是他挑起的呀。商彤霁不服，她仿佛就像是有十张嘴巴长在了身上，张张都想为她自己辩说两句，为他不尊重女性的行为批评一番。瞧着他似扑克一般的面孔，她的一腔怒意终究还是憋住了。
她想着，她犯不着同一个生活在男尊女卑世界里的男人说性别平等，他不会懂的，因为他享受了这个世界性别不公的红利，所以他永远不会感同身受女性需要的尊重。试想一下，谁会把到手的红利给否了？没人是傻子，他不是，她也不是。别过脸，她看向车窗外，不想说话。
随着商彤霁的安静，他俩一路上就再也没有多说过任何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一刻钟后，督军府到了。
“少帅，到了。”陈勇把车停在了督军府大楼门口，他让秦汉嶙和商彤霁先下车。等他们都下去后，他再把车停到停车场上。
秦汉嶙拉开车门，他大步跨出汽车，将车门用力关上。商彤霁看他下去后并未跟着，她缩着脖子透过车窗看向她不认识的陌生大楼，问陈勇：“这是哪儿？”
“这里是督军府，少帅平常就在这里办公。”陈勇耐心回答，他朝秦汉嶙看去，见他已经进大楼里头去了，便催促商彤霁说：“商小姐，您别让少帅等太久。”
“哈？我去他上班的地方干什么呀？我不回洋房吗？”商彤霁不大愿意和他待在一块儿，一是出于他脾气性格太大男子主义，二则是她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地儿？更何况，督军府这种地方一听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进的，应该都是干部领导这些讲究人。她暗想，她一个背负着女间谍和舞女双重身份的人恐怕不是很合适去那里面吧。
陈勇没想到她问题还挺多，能感受到她不乐意跟上秦汉嶙的态度，他无奈劝说道：“您说，您刚刚在路上何必顶撞少帅呢？顺着他点儿，您也不至于会如此煎熬。”他觉着她不下车的一部分原因应该和刚刚骂秦汉嶙有毛病有关系。
“我……”商彤霁想说事情不是她挑起的，归根结底的原因在秦汉嶙他自己。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让陈勇给截了。
“您下去吧，这一时半会儿的，应该还不回洋房。”陈勇也不能老停在督军府门口，就劝她别磨蹭。再说，这儿来来往往那么多总长、部长的车，都得在门口停一下放领导下来。他不能任由商彤霁犹豫，占着位置不走。
商彤霁皱眉，她坐在车上叹气，嘟囔说：“我都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你们，连你们是要利用我做好事还是坏事都搞不明白。”她有委屈，不喜欢这种被人莫名带来带去的生活。说白了，谁喜欢活得不明不白的呢？
“要我请你，你才下车，是吗？”秦汉嶙折回来了。他一把拉开商彤霁后座的车门，脸色不算好看地盯着她，逼她下去。
“我……诶！你轻点儿，弄痛我了！”商彤霁不高兴，她不想配合他。但是，刚要控诉他，就被他强制性地从车上拽了下来。
她的小手臂被他用力抓着，且高跟鞋不稳，踉踉跄跄地从车座上下到平地。还没站好，她便就又被他大步拉拽进督军府。“我要摔跤的，你不能走这么快！”她加大两脚跨步的频率，像是上了发条的小马达，拼命地跟上他的脚步。
秦汉嶙听见了，他在大楼内的楼梯口停下。商彤霁一个没收住力道，惯性导致她的脸撞上了他的后背。鼻梁骨被撞到，她本能地弯腰捂鼻子，眼睛里瞬间充满了眼泪。这种感觉比吃芥末还‘酸爽’，她觉得她要毁容了。
“你……”秦汉嶙后背被猛地冲击了一下，就算他是一个男人，都能感觉到这股冲力不算小。他刚想转身骂她不长眼睛，没想到却看到她眼眶通红，眼泪摇摇欲坠。他不是天生就脾气差，他也会有恻隐之心。看着她弱小受伤的模样，他收起脾气，并将她搂进怀里。至少，这样能让她有得靠。
他试图拨开她捂鼻子的手，算是温柔地说：“把手拿开，我看看。”
商彤霁觉得鼻子要废了，酸麻、酸胀、酸痛这三个滋味结合在一起就像是往鼻子里塞满了花椒和芥末，眼泪不受控制地狂飙。她的下巴被他抬起，她仰着头，透过泪水模糊地看他，然后紧紧捂着鼻子，生怕他使坏。
“我和你说啊，你现在不把手拿开，一会儿要是鼻子真歪了我可不给你请医生看。”秦汉嶙见她不信任他，他脾气上来了，就开始威胁她。“我数三下，你现在撒开手我还能给你包个医药费。三……”他沉着脸，摆出YES和NO的选择题。
钱这个东西吧，特别能腐蚀人类的品质。因为，它是刚需。还没等他数到二，商彤霁就撒开手了。毕竟，她要真被撞出个好歹是需要人给她买单医药费的。秦汉嶙的手指轻触她鼻根检查她的鼻梁，一阵酸痛尖锐袭来让她不禁低呼：“疼……”
“没伤到骨头。”秦汉嶙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鼻梁骨，没歪也没断。“忍一忍，休息一会儿就会好。”说完，他顺手就替她将脸上的眼泪给抹了。
他打算带她回办公室休息，在替她擦干眼泪后就握上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带她爬楼梯。“我牵着你，你看着点儿台阶，别再摔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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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秦汉嶙带着商彤霁慢悠悠地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并给她脑袋后头放了一个抱枕垫着。他让她抬起脑袋，叮嘱说：“你把头抬着，别一会儿流鼻血了。”
商彤霁鼻根发酸，稍稍一呼吸都能感觉鼻腔有疼痛感。她乖乖地把头放在他给她垫的抱枕上，可能是抱枕有点儿大，她垫着并不舒服。“秦汉嶙，我是不是要看医生啊？我的鼻子歪了吗？”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以前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隆鼻失败的照片，心里特别慌。
“是，特别歪，看医生都可能看不好的那种。”秦汉嶙瞥了她一眼，瞧她愁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便就故意吓她。
商彤霁当真了，她心里惊恐，根本就没有分辨真假话的能力和思考空间。她哭丧着脸，嚎叫道：“秦汉嶙，都怪你！你去日本韩国给我找整容医生修复鼻子！你修不好我的鼻子，我诅咒你打一辈子铁光棍！“说着说着，她就想抬手摸一下自己的鼻子到底有多歪。
这是什么话？秦汉嶙就没见过她这种撒泼打滚毫无温柔可言的女人。他气到了，站在一旁眯着眼，看她自己龇牙咧嘴地摸鼻子后，低骂道：“泼妇！”
“渣男！”商彤霁即刻回嘴，一步也不退让。
“诶！是你走路不带脑子，关我什么事儿？你冲着我发脾气，我难道还不能评价一下你的言行吗？”秦汉嶙真的很少挨骂，也很少有被气到连风度都不要的地步。他寻思着他也没对她不好，她摔了鼻子他不顾督军府里瞧见他们的人的窃窃私语扶着她慢慢地上楼梯，给她挪到沙发上坐着。
他自认为他对她够好的了，说要毙了她也从来没有真这么做，她为什么就不能识趣点儿呢？每次她都是间歇性害怕，持续性抬杠，他这两天真是有被她气得够呛。不想管她了，他快速睨了她一眼就去办公桌那边办公去。
商彤霁不能理解他，她觉得她是受害者，他是施暴者。“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直男到不行，自大狂妄，没有一丁点的绅士风度！”她脾气上来了，嘴巴就控制不住地开始疯狂输出，“你怪我发脾气，可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对你发脾气？你但凡能有点儿照顾女士的礼貌，你就不该拉着一个穿了细高跟的女士大步流星地往楼里走。你要不是突然停下来，我会撞到你的后背吗？问题出在你身上，不是我！”
他难道就没有停下来吗？他也没料到她会撞上来啊。这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话。“是你自己没有站稳。”他强压心口的火气，没有感情地给出他的看法。
“那是惯性！”商彤霁好讨厌这种明明是他错了却还要和她据理力争的男人。她抚了抚胸口，暗暗告诉自己被他气死是不值当的。“惯性你懂吗？初中物理重点知识项。”她努力压制想要继续输出的心，尽量平和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