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嶙看着父亲一副葛朗台检查财产的模样,他抱胸轻笑着猜测:“人都是会变的,也许问题就出在赵管家身上呢?”
秦观啸翻看电报,他笃定地摆手说:“不会是他的,他儿子还在陆军营里竞争连长呢。这些天,他见天儿地往我这里谄媚说好话,连你二妈、小妈那边都去讨好了,他犯不着拿他儿子的前途来开玩笑。”
“电报你看了?”他将话题转移到电报上,因着现在讨论到底谁是内鬼都是空谈。抓内鬼要时间,不是他们父子俩三两句话就能把人给找出来的。再说,秦公馆里出了个内鬼是大事情,不能声张。
“看了。”秦汉嶙直言不讳,道:“钱司令是敲竹杠敲上瘾了吗?上个礼拜送电报说战事告急,这个礼拜还来催,吃相未免太过于难看了点。您就是太惯着他了,我认为您不该让王副官去理睬他,并给予他一些甜头。”所谓的甜头在电报里说的是王副官已经带了一批枪弹给钱司令,用以安抚军心。
秦观啸知道秦汉嶙的意思,他摸了一把脑门,皱眉说:“钱司令说前线弹尽粮绝,那就是弹尽粮绝了。我们要是再不往那边送钱,也许真的会出事。”不管是真是假,既然对方说了要‘补给’,那就得给,谁让这位现在正在前头打着仗呢?
秦汉嶙听懂了,现在他能怪谁?责怪是最没有用的解决方案。如今他也只能心里暗骂钱正康是个畜生,日后他定是要寻个机会把这狗东西从秦家抢来的荣华富贵全都扒个精光!不,这不够,还要算上他大哥的一条命,他得请钱大司令尝一尝枪子的味儿。
“他就是祸害,您用他只怕事情只多不少。”他看着秦观啸等着他解释的面孔,轻笑道:“中城的人在找王副官从前线发来的电报。这是为什么?我猜测,应该与钱司令脱不了干系吧。或许,有人吃了两家饭,北边和中间都拿了好处。”这个‘有人’指的就是钱正康,钱司令。
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利益纠葛,秦观啸并不准备在眼下这个时节谈及。他思索了几分钟,对秦汉嶙下达命令说:“今天晚上会有一批粮食送到前线,王副官会在那边接应。打仗是要人命的活儿,总不能没让敌人打死却叫自己人饿死了。至于你,我交代你30万大洋你抓紧时间去送,不要再拖延了。”
秦汉嶙不屑与钱正康打交道,他就回怼说:“是我们让自己人饿死的吗?恐怕是钱司令有意而为之,用苦肉计逼我们快些去送钱。”
“原来你是知道钱不到位,战事就不推进的道理的啊。”秦观啸吹胡子瞪眼,实在是有够讨厌秦汉嶙的性格的。他心里暗想,真是不知道这个儿子的性格是像了谁,反正他不承认是他遗传的。“赶紧地!你最近安排一下,带着30万大洋去喂饱前线,别让人再拿捏住了!”他看对方仰着面孔傲气地很,心中来气,拍着桌子大喝:“你要是不去,那就你老子我去!”
要是真让秦大帅去亲自送这30万大洋,这可才是真叫人拿捏住了。秦汉嶙也算是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从。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任务,拉着脸说:“知晓了。”
书房里商讨的内容是一个接着一个,书房外头则是安静的不得了。商彤霁站着累,靠着也累,姿势调整了不知道多少个,总之就是等得无聊到发慌。索性,她瞧二楼安静没什么人,便想着靠着墙壁席地而坐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看见。这刚撩起裙摆,蹲坐的姿势才做了一半,屁股距离地面还有几公分时,只见赵管家两节楼梯并做一节,着急忙慌地往二楼冲。
“商小姐……大帅和少帅……还在说话呢?”他喘着大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逮着商彤霁就问。
商彤霁看他神色慌张,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虚的颤抖。第六感再一次上线,她预感应该是出了不好的事情。往书房那边瞥了一眼,她点头说:“还没出来呢。”
赵管家听见商彤霁说这二位父子还在书房里,他额头上的汗水就更是冒得厉害。他大口喘气,来回踱步,实在是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直接敲门。
“赵管家,要不您去敲门,试着问一问?”商彤霁被他的脚步声踩得心乱,她看他焦虑到头顶都在冒烟,想必应该是十万火急的事儿。既然是着急,那还是不要干着急的好。
人命关天的事情,赵管家的确是不敢耽搁。听了商彤霁的建议,他打算去敲门把事情赶紧说了,主意到底该怎么拿就听秦观啸的。
“咚咚咚。”赵管家敲响了书房的门,他大呼几口气,好让心跳可以稍作缓和。“大帅,是我。”他隔着门,对着书房里头喊。
书房里的俩人相视一眼后,秦观啸把电报收回抽屉,并迅速上锁。他将钥匙放到口袋里,且对着门外喊:“老赵,什么事儿?”
赵管家有事儿要进来,秦汉嶙则是准备好离开了。公馆里的杂事,他从来不过问,所以也不想听。他看了一眼秦观啸,低声说:“赵管家有事找父亲,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说罢,他便转身要走。
“大帅!出人命了!”赵管家得了秦大帅的应答就着急地推开门往书房里头走。他火急火燎地,不等秦汉嶙出去就把事儿说了。
出人命了?秦汉嶙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赵管家,问:“谁出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人命,他不免要多想几分。
反正秦汉嶙也不是外人,赵管家像是甩烫手山芋一般地回答:“司机死了!就是前天刚来的那个高个子!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刚来的那个司机是谁呢?友情提示:酒会结束后送发夹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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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前天新来的司机死了?这绝对是大事!秦汉嶙第一反应便是抓着赵管家急促地问:“报警了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证明秦公馆的立场和清白,外界的风言风语也可因为警察厅的及时介入而减少不少。
赵管家站在书房内,他支支吾吾,浑身上下都是手足无措的状态。“少帅……这……这要怎么报警嘛。一条人命没了,我得先来和大帅汇报才是啊!”他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显然是吓住了。再说,警察厅哪里有大帅大?没有秦观啸的发号施令,讲道理,他不敢贸然报警。谁知道会不会有不利于秦公馆的事情发生?总而言之,他就是不想担一丁点儿的责任!
“报警啊!“秦汉嶙简直是服了赵管家了,大事小事这条老狗腿子一件都办不好!他看了眼秦观啸,不等父亲说话,他便抬脚就往门外冲,且一边疾走,一边大喝:“尸体现在在哪儿?不相干的人不允许靠近现场!”
赵管家也看向了秦观啸,在得到秦大帅的点头肯定后,他赶忙跟上秦汉嶙的脚步,并赶忙回应说:“在车库里!您先去,我去给警察厅打电话!”
尸体?商彤霁看见秦汉嶙和赵管家兵分两路,急吼拉吼地从书房里头往外走,并且她听见了一个恐怖的关键词,心里头难免惊了一下。不敢单独留在这儿,她小跑跟上秦汉嶙,低声问:“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秦汉嶙快步下楼,没有回答身后人的问题。事情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他还没有亲眼看到,所以他并不想妄下定论。
如果民国有竞走项目的体育比赛,商彤霁觉得她可以一试。由于秦汉嶙腿长跨步大,而她则是腿短又穿着高跟鞋,为了跟上他,她只能加快两条腿的摆动频率。好一顿‘训练’,她跟着他拼了命走到公馆的后院。
到了车库门口,她扶着墙壁就是一顿大喘气。脚上丝袜和鞋底摩擦后的发热感让她仿佛错觉自己真的是踩了一双风火轮。她抚着胸口,平稳呼吸,抬头看向秦汉嶙走入的方向。只见两个穿着佣人装扮的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一辆老爷车的头部,面色都相当凝重。
“少帅……”下人看见秦汉嶙来了,紧张的氛围仿佛是有了可以倚靠的支柱,他们呼出一口气,指了指车子下盘,轻声道:“要不要拉出来?”
秦汉嶙顺着他们指的方向后退了两步后,他蹲在车头位置,仔细地往里头看了一眼。“不拉了,等警察过来。”他不想沾上自己的指纹,以免惹上一身说不清楚的腥臊。“你们俩碰过它没有?”他一边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问。
纵使是大白天里的两个大男人,见到死人这种事儿还是要犯怵的。他们俩像是辟邪神一般地摇头加摆手,嘴里立马否认说:“没有,没有!我们不敢碰……死人。”虽然是同事,可也不过才共事了三天多,没什么感情可言,所以连人名都不是很愿意讲。
商彤霁这回是听明白了,车子底下藏着死人呢!她这才反应过来赵管家着急忙慌的事情是什么。带着3分好奇和7分人类特有的凑热闹心态,她低头将目光放到车底。由于秦汉嶙正蹲在车头,挡住了她一部分的视线,她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是,一个男人的脑袋她是看出来了。
这是‘我应该在车底’的现实恐怖版吗?因为没有看到死者的真面目,也不清楚死者的身份,她还有胆子在心里胡乱开玩笑。想起秦汉嶙刚刚说要等警察来,她想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去想他的处境,也许是怕他出事后没人罩着她吧。
“保护现场!不相干的人请抓紧时间离开!”北城警察厅出警还是快的,这不排除电话是从秦公馆里打来的原因。
作为不相干的人,商彤霁首当其冲被警察拦在了警戒线之外。她也很识相,特地再往警戒线外多走两步。
秦汉嶙听见警察的声音后,他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他一边拍去手掌撑在地上沾上的灰尘,一边与对方打招呼说:“章厅长,麻烦你把这个人的死因查一下。”他也不说与秦公馆是否有关,反正就是一副对方赶紧办案的态度。
章厅长是北城警察厅的老大,官职比起秦汉嶙其实并未低多少。但是,他一向爱惜乌纱帽和为民服务的名声。“少帅别说麻烦不麻烦的,还以真相大白是我的职责。”他说着说着,就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副办案专用的白手套。话语间,他套上手套后就伸手示意秦汉嶙让一让,别挡住死者。
他双膝跪地,把上半身放低到几乎与地面持平,带着职业素养,面不改色地将脑袋伸入车底,与死者进行一场无声的面对面交流。
“死者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章厅长问。
“叫阿杜!是大前天刚应聘上岗的司机。”站在秦汉嶙身旁的一个下人即刻回答。
“什么时候发现它的?”章厅长看了一会儿,他从车底下爬出来,继续问。
刚刚回答问题的下人犹豫了,他看向另一个与他站在一起的下人,俩人相视一眼后,带着不确定的口吻说:“大约是2点钟出头了,具体时间我们不知道,我们手上没有手表。”
秦汉嶙听了后,他侧头看向车库警戒线那边,抬手指着赵管家,问:“你有手表,你说一下是几点看见的?”今天下午车子进出频繁,又是他进来不说,还有秦观啸从督军府回来。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赵管家肯定是要来车库检查一下车子的。如此推测下来,赵管家多半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目击证人。
“大概是两点一刻左右吧。”赵管家被警察放进警戒线内,他走到车库里面,小心地回忆说。
章厅长把手套脱了,顺手丢给他身旁的小跟班,又问:“这是你们秦公馆里的车子吗?”
赵管家点头,说:“是公馆的车子。不过,这辆车出了点儿故障,这两天一直都停在车库里。昨天修车师傅来了一次,修了一半说缺零件要去买,明天再来。”生怕章厅长不相信,他还把车库修理工作台指给对方看。
工作台上无序地摆着扳手、铁丝、螺帽等五金配件。章厅长瞥了一眼后,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情况了。“少帅,若是不介意的话,这辆车子我得往前挪一挪。”
“不介意。”秦汉嶙让赵管家靠边站,同时,他也让出空间给到警察厅的人,让他们把车子从后向前以平移的方法推出去。
“章厅长,您看,他这是暴毙呢?还是……”赵管家心急,在尸体完全被暴露出来后,他即刻就提出了疑问。他的着急主要是因为他是第一目击证人,他着急把自己摘清楚。
这个阿杜秦汉嶙对他有印象。他记得在昨天酒会结束后,他安排商彤霁上了秦公馆的车,当时开车的司机就是他。为了确定他的想法,他靠近它,甚至是蹲下来想要再看看。
“他应该不是暴毙,很有可能是他杀。”章厅长走到秦汉嶙身后,他拉了一把对方,而后伸手示意身旁的小跟班赶紧上前做标记并拍照取证。
秦汉嶙还没看得仔细就被章厅长拉起来了。他的目光依旧是黏在阿杜那边,问:“章厅长是怎么看出来的?”在他看来,阿杜衣衫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
“脖子和手。”似是在提醒小跟班把阿杜的脖子和手这两个部位特写拍摄一般,章厅长口气笃定地解释说:“脖子上有很细的红痕,藏在衣领里面。还有,凭他的穿着,他就是一个给公馆太太小姐开车干体力活的,又不是给您和大帅专门开车的汽车兵,为什么要把衣服的扣子扣到脖子那边不说,还要把领子立起来?按照布料的特性,他这种棉麻面料的衣服在洗涤多次后是很软的,根本就立不起来。”
说完脖子,他又把自己的手握拳举起来,放到秦汉嶙面前接着说:“什么情况下需要把拳头握紧,就连倒下咽气儿了还不松开?请问,人在放松或是无意识的情况下手会握拳吗?并且,死者右手的手心是握空的。他这样的行为,是否在告诉我们,他在死之前手上是握了个什么东西吧。”
一通简要的分析后,赵管家心里素质不高,他第一个站出来澄清说:“少帅!这事儿与我无关呐!我就是来看看车子修成什么样儿了,没曾想一低头就瞧见车底下躺了个人!”
秦汉嶙本就厌烦赵管家,当他听见此人聒噪地解释后,皱眉训斥道:“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章厅长说了算。你现在别多嘴说话,影响人家警察办案。”
赵管家吃瘪,秦汉嶙的话让他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不舒服,可奈何是吃人家饭的,他也只能识相地闭嘴,退到一旁‘静候发落’。
“章厅长来了?具体情况可有初步落实?”秦观啸带着上司询问下属的口吻来到车库这边。他拉开警戒线,径直走向案发中心。
大领导来了,商彤霁作为站在警戒线外的吃瓜人员,不免要侧目来个注目礼。由于车库里头一直在查案,她站在外面被人挡着也一直没看清楚这个叫阿杜的司机到底是谁。借着秦观啸进去,车库里面的人都让出最佳观赏位置的机会,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神也就是那么轻微一看,阿杜的面容让她震惊到嘴巴合不上。
这个阿杜,不就是昨晚那个非说发夹是她的问题司机嘛!他昨晚还欲要行凶,今天怎么就死了?商彤霁感觉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仿佛前后左右都藏匿了冷枪暗箭,这让她冷汗蹭蹭地往外冒。
作者有话要说:
晚来的中秋快乐呀!前几天工作忙+各种应酬酒席+家庭聚会,导致断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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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商彤霁不敢在这个时候指认这位问题司机,她怕牵扯出一些她所不知道但是又与她有关的问题后,把她自己给弄进去了。她站在警戒线外,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人,不敢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