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食指从头上接下玄凤,问伙计要了一个小碟子,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小把鸟食喂给玄凤。
玄凤有风敲竹一点魂息,能和他视线共享,他也可以对玄凤进行操控,但玄凤到底还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小鹦鹉,也是要正经吃东西的。
这里临近长明镜,是一处交通枢纽,但是并未被战乱波及,可见巴蛇真的把情况瞒的不错。
月乌啼点了一碗鸡汤面,听着过往的行人攀谈。
“青菜!新鲜的青菜,一个铜板一把,一枚下品灵石可包圆!”
“炸糕咯,刚炸得的枣炸糕!”
“香喷喷的包子哦!”
“水灵灵的大白萝卜!还有好吃的青瓜!”
“巧果!卖巧果!”
听到卖巧果的,月乌啼才想起,似乎再过两天就是凡间的七夕节了。是牛郎织女每年相见的日子,喜鹊会搭鹊桥。
月乌啼不大喜欢牛郎,他偷走七仙女的衣服才让天上的仙女嫁给他,小时候觉得牛郎好幸运,长大了就觉得他卑鄙,织女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牛郎。
但这并不妨碍她尝尝巧果,索性卖巧果的小贩是提着扁担满街叫卖的,月乌啼喊了一嗓子,小贩就过来了。
坡蒌里是摆好的一个一个的小胖子,形状像极了话本子里的人参果,闻着满是芝麻香。
小贩笑着走过来,头一回见到如此贵气的少女,漂亮得不似凡人,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姑娘好,买几个巧果?”
月乌啼探头看了一眼,“给我都包上吧,我跟朋友一起的,能吃完。”
小贩应了声,手脚麻利地装好了一荷叶的巧果,月乌啼付了钱,顺势问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小贩赶忙点点头,“我们这里山清水秀,过往的商队都从这里过,杂耍人偶戏什么的都不少,这里往那条街,是专门表演的,您可以跟朋友去那条街玩玩。”
月乌啼谢过小贩,把买来的巧果留下一个尝尝,剩下的全塞进了乾坤袋。唔,乾坤袋保鲜效果非常好,食物放上一辈子都不会长毛。
她听了小半天面馆里的热闹,付了钱牵上踏雪溜溜达达闲逛。
城里一片繁荣,修为够的人却能看出不对劲。长明镜和苍山境情况差不多,没有大灵脉,自然没有什么宗门驻扎在此,又因为太过偏僻,隔了两座山就是魔界的地界,修仙之人就更少了。
城里倒是有个城主府,据说百年前还是土豪乡绅,突然得了机缘悟道,也就留在此处成家立业当起了城主,他的后代也算颇有修为。
月乌啼牵着踏雪在人家家门前走了两遍,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才来到小贩说的那条街。
果然这里琳琅满目,吆喝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月乌啼牵着马不方便进去,只得看了两眼就走了。
众所周知,凡是客栈世界各地必有一间名叫龙门客栈的,眼下月乌啼面前正是一间。
小二很热情,弓着腰迎出来乐呵呵道:“欢迎欢迎,客官里面请,您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月乌啼把踏雪交给杂役去喂水喂粮,由小二领进门,“住店,还有上房吗?”
“有的有的,您里边请,小的马上给您安排。”店小二常年干这个,一打眼就知道月乌啼是有钱的贵主,不敢怠慢。
不多时,店小二就带路到了房间,给开了门掸了掸椅子上并不存在的土,“您看这一间怎么样?清净又整洁,是我们这儿的豪华间,左右两间都是喜静的主儿,您也能好好休息。”
月乌啼点点头,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就这间吧,上两道你们这儿招牌菜,剩下的就归你了。”
店小二喜上眉梢,忙不迭退下了。
第27章
月乌啼推开窗,窗外是另一条街道,明显清幽许多,行人也不多而且都贴着边走,路上砖块规整有序,应该是什么官道。
夜幕降临,前院的食客们仍未尽兴,月乌啼批了一张夜行符,在昏暗中翻上房顶直奔城主府。
这时富丽堂皇的府邸还是灯火通明的,月乌啼躲过十四道阵法机关,像落叶一样轻飘飘探寻了大半个府邸。
玄凤被她塞在衣领下,小小的一团很乖,此时玄凤成了她第二双眼睛,一人一鸟把整座府邸摸了个大概。
巡逻的守卫路过两波,月乌啼缩在房檐上充当脊兽,翻开白天新入手的《独闯江湖一百知》,眉头紧锁。
这本书她白天看了一点,把正在看的地方折了一个角,第九知:陌生的城镇,富饶的土财主,几代积累的财富与声望,难道就不会有见不得光的阴暗吗!勇士啊,趁着夜色去探寻不为人知的辛密吧,是主人与流氓恶霸暗结珠胎?还是女主人暗中残害想勾引丈夫的美貌侍女?还是富贵靓丽的公子小姐们背地里供养恶鬼?
——一切只等你去惩恶扬善
月乌啼在昏暗中仍然能把书本上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仔细读了两遍,她颇为苦恼地低下头去问玄凤:“难道这座府邸没有问题吗?”
话音刚落,五感超人的她就听到西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救命啊!来人啊!夫人又发病吃人啦!”
月乌啼眼睛一亮,“啪”的一声合上书籍,浑身充满干劲,“来活了!”
此时只有一处院落乱作一团,月乌啼落在院墙上观察,只见浑身是血的侍女跌跌撞撞地乱跑,被吸引来的守卫和家丁都一头雾水,火把与灵石灯把地上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照亮。
房屋之前,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妇人正站着,她华丽的首饰掉了一地,人也呆愣愣的。
她的嘴角有鲜红的血迹,双手捧着一节还在滴血的人手臂,嘎巴嘎巴嚼着,但是她的表情相当平静,那双眼睛僵直瞪着虚空。
这诡异的画面让院子里的下人冷汗直流,不知谁喊了一声,“老爷来了!”
打从院子的拱门那里,走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他身形高大不怒自威,冷眼看了看妇人,“来人啊,把夫人拿下,关进地牢严加看管!”
所有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家丁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安静的妇人突然暴起,一胳膊抡飞一个成年男子,“滚开!都滚开!你们都想抢我的东西!滚啊!”
男子怒极,抬手结了个印,不知为什么又打乱换了一种手法再次结了印,这才打向妇人,妇人被印压制不能反抗,这才被家丁和侍卫一起绑了起来。
院墙上的月乌啼挑起眉毛,心道一声真有趣,她原本只是想看个热闹,没成想还有意外收获,男子第一次结的印,是魔修的手法,甚至还有几分浓郁的魔气。
这个男人已经入魔,甚至已经段时间了,修炼得不错,已经能魔气化形。
魔修与人修的修炼大体上相同,都需要修炼自己的丹田内府,一点点让丹田充盈扩大,才能问鼎巅峰。
据说当年的魔主嗜杀成性,是极渊之中诞生的纯血之魔,啊就离谱,怎么谁谁都能是纯血。
想起那个讨人厌的东西,月乌啼至今也是恨得牙痒痒,他当年用数以万计的人命开启了八方诛煞阵,将极渊那一头的未成形魔物召唤来,封魔之战封的就是从阵中异世界里出来魔。
魔修比妖族还让人痛恨,但凡有人与魔族勾结,当场处死都不过分。
月乌啼趁着夜色回到了客栈,她本来想跟着男人看看别的,结果男人进了一间房屋很久都没出来,人生地不熟她不打算进去,就回来了。
天亮之后,她就花了点钱四处打听。
府邸的主人叫王震,据说是金丹期修为,城里小半产业都有他参与,夫人是离这里不远的一家千金小姐,名李雪娥,俩人成婚二十年没有子嗣。
夫妇二人经常做善事,开棚施粮接济穷人,有个天灾人祸的也独挑大梁。再过几日,这就是七夕后一日,正是李雪娥的生辰,据说早半年王震就开始筹备了。
月乌啼听着这些信息,想起昨夜侍女的那一句“又发病吃人”,就猜到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无数次了。
王震命下人把受伏的李雪娥押进一间屋子就再没出来过,李雪娥还神志不清生啖人肉……
月乌啼想到头痛,心里念叨:总不能是王震对发妻下咒布阵想要复活什么吧。
思及此,月乌啼愣了一下。
她呆着一张脸,掏出那本《独闯江湖一百知》,翻到第十一知:无言的深夜你失眠吗?风雨欲来的未来你想要退缩吗?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大善人难道就不会有蛇蝎心肠吗?白日里的温润君子,夜幕下的狰狞面容,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相!
地牢,囚禁,邪术,逆天改命……
——一切只等勇敢的你揭开真相
月乌啼面无表情眨了两下眼,掏出一张传音符,用灵力燃给风敲竹,请他务必把这本书的作者抓到她面前来。
风敲竹并未能及时接到月乌啼的传音,底下的弟子就南海境内短短两日连续发生三起残杀事故正在做汇报。议会上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死者之间毫无关联且相隔甚远,死相更是惨不忍睹,三人都是被放血而亡,仿佛是身前见了无比骇人的事情,各个双眼圆瞪嘴巴大张面容扭曲。
而就在议会时间内,第四名被害人的尸体也被发现了。
事发地临近的宗门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情,商量着一起给极星宗发了快报,如今这件事极星宗全权接手。
议会结束之后,风敲竹才有时间听月乌啼发回来的四段传音。
第一段是告知她已经到了琉璃境内,这里风景宜人让人乐不思蜀;第二段则是新买了一匹马,她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风敲竹见了也会喜欢的;第三段就是巧果刚出锅的香喷喷贼好吃,她特意找卖巧果的小贩定了十筐;第四段是最新的,就在两个时辰前刚收到。
四段传音加起来经过的时间还不到两天,足以可见传音那边的小姑娘玩的有多开心,风敲竹这边放着传音内容,那边用法宝记录下来,传音符是一次性的,他想以后能时时听。
听着小姑娘精神奕奕的声音,风敲竹的心情都被感染了,这几天难得笑了一会。
等风敲竹查到《独闯江湖一百知》的作者已经驾鹤云游多年,月乌啼的第五张传音符已经到了。
风敲竹燃了这张符,只听月乌啼道:“十二境是否出了血尽而亡的人命?我在琉璃境东北方的西集城遇到一个魔修,此人用自己的妻子养布拉尔魔将的残魂,以至于妻子多年无法生育,还每个月需要吃人才能活。我方才潜入魔修的地牢,见到他的阵法已成,恐怕布拉尔的忠党已经开始四处杀人放血,掌…师尊,请您多留心防范。”
传音的最后,月乌啼急喘两声,然后有什么在她身附近炸了一声,她躲开然后拔剑与什么人对打起来,接着传音戛然而止。
风敲竹猛的起身,又紧握双拳说服自己冷静,月乌啼那边越是出事,自己就越不能慌。
于是紧急召开议会,好在这一段传音也一丝不漏的记录了下来。
风敲竹道:“我无法与玄凤视线共享,想必是她为了不伤到玄凤把它收进了乾坤袋。”
照红梅早就坐不住了,“我去一趟西集城吧,琉璃境我很熟悉,我最适合。”
越江吟偏头道:“你先别急,乌啼那丫头机灵得很,修为还不至于任人宰割,不会出大事的。”
青玉案接着道:“她的魂息灯旺盛得都能烧饭了,你且把心放肚子里。”
离亭燕低着头用余光左右看了看,并未出声。
一天中能睡十一个时辰的南柯子闻言喃喃了一句:“啊?什么?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们说的一句都听不懂?是那些虫妖又回来了吗?”
越江吟道:“阿南,我们在说宗主新收的弟子的事情,虫妖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
南柯子点点头,“原来如此。”
山渐青闭着眼全程没说话。
风敲竹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第二日清晨,月乌啼送来了新的传音,那边好像在下雨,周围有很大的水声。
月乌啼坐在一个铺子里,身边都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说的是城主王震入魔,被惩恶扬善的侠士一锅端了。
月乌啼咬了一口酥脆的东西,这才道:“师尊,王震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相关文书也用信天翁带回去了,弟子毫发未伤请师尊放心。另外,弟子想参加这里的六召集会,请师尊恩准。”
风敲竹长舒一口气,这才给月乌啼回信。
王震死后,西集城和周边小城镇群龙无首,所以各家小宗门和常年驻守的散修需要举行六召集会推选出一个新的首领。
一来,月乌啼还未见过六召集会想凑热闹,二来,也是怕王震的余党会借机闹幺蛾子。
琉璃境召开集会当天。
来的人不少,多半是十二境排不上号的宗门,全宗上下也就五六十号人那种,也有几家规模算中等了,其中月乌啼还见到了花月遥的原宗门,就是离亭燕的胞姐管理的那个。
赵晓舒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三十上下的模样,元婴初期。离亭燕是入了极星宗之后由风无涯给的名字,他本名似乎叫赵什么孝的,太久了月乌啼记不得了。
赵晓舒身边跟着一名少年,与离亭燕有几分相像,想必就是之前在飞沧岛时与花月遥一起的师兄。
第28章
月乌啼尽量低调,严严实实戴着兜帽,缩在角落啃点心。
赵晓舒带着儿子陆续与一些老朋友见面寒暄,冷不丁有个男声带着嘲讽的语气道:“本君听说你那弟弟如今风光得很,就在那个那个极星宗当长老吧?哎哟可了不得,怎么没给你在极星宗谋个职位?”
月乌啼心说我就爱看这种热闹,赶忙支棱起小耳朵继续听,赵晓舒不慌不忙答道:“我与极星宗的离长老本就疏远,他离家早也没受过我的照顾,自然不必为我做什么,钱真者,慎言。”
被她称做钱真者的中年男子并不罢休,接着道:“哎,你说说你,弟弟这样也便罢了,本君还听说你那新收还未一年的小弟子,叫花月遥的,才第一回 出去历练就被你那弟弟挖走了,怎会如此呢!”
赵晓舒并未继续理会他,转头和另一位人修说着话,钱真者颇为尴尬,又道:“哎,赵道友总归心里是不好受的,我不该提这些。你说姐弟生分也便罢了,这离亭燕怎么连回来见一见父母都不肯?二老如今已经故去十几年了吧,他有没有给二老坟前上柱香啊?”
赵晓舒皱起眉来,“钱真者,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赵家的事情无需告知你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钱真者佯怒道,“我也是为你抱不平,你说当初二老给他取名赵大孝,不就是希望他日后孝顺侍奉父母,他却连二老最后一面都不回来见上一见。”
月乌啼闻言被点心渣噎了一下,脑袋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谁???赵大孝是谁?
啊,她想起来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月乌啼记忆被打通,离亭燕本名赵大孝,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虐待他,若不是天资卓越被风无涯看中带进极星宗,都不知道还要在哪儿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