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慢慢走近,然后在许釉面前站定,“怎么,都不邀请妈妈进去坐坐吗?”典型的命令语气,许釉这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变得更好。
心里是这么想着,许釉还是条件反射般地听从了许妈妈命令般的建议,给她让出一条进屋的道路。
准确来说,许釉觉得自己对妈妈的感情,应该是恐惧大于喜爱的。因为过早结婚的关系,许妈妈从小就对许釉的要求甚高,向来都是像刚才一样,用命令的语气对许釉说话。
许釉曾经和李思思开玩笑说自己是作为一个特种兵被培养长大的,但是个中滋味只有许釉她自己清楚。离婚后的许爸爸和许妈妈在各自的领域混得风生水起,像是要弥补之前这个错误婚姻带来的损失一样,两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暗较劲。
谁也没有管过这个才刚上大学的许釉,甚至许釉的两次毕业典礼他们都没有露过面。
直到今天。
许妈妈在沙发上坐下,接过许釉端过来的水,也没着急喝,只是把杯子放在手心,然后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你就住这么小地方?我公司新来的实习生都住得比你好。”
许釉没和她一样坐在沙发上,而随手抽出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啊,您公司风生水起的。我只是小小的大学老师,怎么会比得上呢?”
许妈妈没有理会女儿话里小小的嘲讽,“都不好奇回妈妈是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
许釉表情未变,“有什么好奇的,从小我不就一直活在您的五指山下嘛?”
许妈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你要不然就辞职了,然后去我那儿上班?”
许釉抬起眼看她,“去您那儿?”许妈妈点点头。
许釉马上拒绝,“我不去。”许妈妈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一向自己说一她不敢说二的女儿今天竟然拒绝了她,于是语气僵硬地问她,“为什么?”
许釉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没为什么啊。您说您那儿实习生都比我住得好,我要是去了,我可租不起更好的房子。”
许妈妈冷笑了一声,“是租不起房子还是不想换房子?”
许釉眉头一皱,“您什么意思?”
许妈妈的语气里带着些嘲讽,“我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要洁身自好。你倒好,工作没几个月呢,就跟自己的对门好上了。看你这傻傻愣愣的样子,对方什么来路你肯定都没搞清楚。就带你出去玩几次我看你就已经找不着北了。还让人来家里吃饭,你说说你,脸还要吗?”
越说越难听,许釉终于忍不住了,“够了。”
许妈妈被许釉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假意咳嗽了一声,然后接着数落她,“妈妈不是不允许你谈恋爱的,只是你在恋爱之前也要搞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嘛。男人没几个可靠的,别的不说,我和你爸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许釉的声音夹杂着冰渣子,“不是活生生,是血淋淋吧。”
许妈妈一晚上被激了几次,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只好把账全算在了刚才从许釉家走出去的那个男人身上,“你数数看一晚上你跟我对着干多少次?我看你就是被对面的那个男人迷了心窍,你跟我说说对面那小子干什么的?”
许釉此时声音又恢复了冷静,“能知道我住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敢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
她开始下逐客令,着急想结束这一场一点都不愉快的久别重逢,“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您就先回去吧。我上了一天班,很累了。”
许妈妈听出了她语气里想要自己离开的意思,便也站起身往门外走,“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只是许釉,那人真的不适合你。”
许釉站那在门口 ,双手抱胸看着门外的人,声音的温度降到冰点,“不合适?您连您公司实习生住得怎么样都知道,却是第一次来我这儿。跟我说合不合适,您觉得您合适吗?”
许妈妈心里的火已经压不住了,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第37章
不客观心动
/怕橙
刚和自己妈妈针锋相对完,许釉关上门就瘫坐在地上,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也是第一次和她这样说话,不过感觉还是挺过瘾的。
许釉盘着腿坐在地上,“你现在长本事了啊许釉,敢和你妈妈这样说话了。”说完盯着自己的脚丫子笑了起来。
小阳台的窗户没关,窗帘动了动,正好送进来一阵风,连着着把许釉也吹凉了许多。许釉彩刚刚笑完,又低着头叹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一颗一颗砸到地上。
许釉觉得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妈妈要对自己刚刚开始的新生活这样嘲笑?
明明很好啊,她在心里想,可是她为什么要出现,然后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
许釉不由得会想起自己之前的日子,那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满分试卷拿回去给妈妈看,她就只有冷冷的检阅了一番,然后带着点嘲讽说:“字写得歪歪扭扭这么难看还能拿满分?也不知道你们老师是怎么批的卷子。”
于是许釉在那之后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炫耀过成绩,别的小朋友靠着好成绩得到爸爸妈妈的奖励,她也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可是,现在我过的是我的生活,为什么你还要来对我的生活评头论足?”
没办法理解的事情,许釉习惯于把它放交给睡眠。她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还在回忆着从前,慢慢地就睡着了,然后就到了第二天一早。
秋夜的风就像是温柔刀,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脱了力。宴阳生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许釉皱着眉头躺在地板上。
他昨晚给许釉发的微信她一条都没回,还以为许釉又躺在床上看书看到睡着,就想着明早再找她。谁知道早晨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他便有些慌了,拿着许釉放在他这里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就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宴阳生看到许釉倒在地上先是吓了一跳,心在狂跳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俯下身才安下心来,小姑娘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只是身上的温度烫得厉害。
宴阳生心疼极了,赶忙抱着她往卧室里走。小姑娘估计是有点烧迷糊了,被宴阳生抱起来的时候还在喊,“我这回考了一百分哦。”
宴阳神抱着她还要出声来哄,“是吗?你是天底下最棒的小孩了。”
给她掖好被子,宴阳生又起身出了房间,找到许釉的小药箱拿出温度计,用酒精棉擦好消毒然后给许釉测了体温,三十九度,高得吓人。
宴阳生看着眼前烧得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差点要把手里的体温计瞪穿。他翻了翻小药箱,确定了一下自己要买的药,然后就往小区的药房赶去。
退烧贴贴上了,宴阳生还是觉得不放心,想要叫许釉起来喝点粥吃粒退烧药再睡。可是无论他怎么摇她,许釉就是叫不醒,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愿意醒来的样子,而且还在都不断呓语。
宴阳生有点好奇,侧耳过去听了听,却发现她的梦话很童真,无非就是一个小姑娘的撒娇,宴阳生觉得这倒是不像她对自己撒娇,更像是对父母撒娇。
但是眼下的情景让他没有办法再接着好奇,再这么烧下去估计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当个老师了。
宴阳生把心一横,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干脆给许釉做起了物理退烧。凉水一盆加上点酒精,毛巾一条,他就把许釉的胳膊和腿从被窝里掏出来,开始认认真真地擦拭起来。
宴阳生边擦边想,以前怎么没发觉她这么手?这胳膊腿感觉一用力就能拧断。心里这么想着,手便有点不受控制,毛巾擦过的地方稍微一用力,那块皮肤就开始泛红。
宴阳生一慌,干净调整自己的心猿意马,开始认真帮许釉降温。
忙活了好一阵,手臂和腿上都认认真真地被擦过了一遍,许釉的体温才算平稳地退了下来。
见许釉还在睡梦当中不愿意醒,宴阳生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了指她,然后摇了摇头,“小没良心的,大好的周末全花在照顾你身上的。”他慢慢坐下来,开始观察起床上的这个人。
动态的许釉和静态的许釉差别还是很大的。活蹦乱跳的许釉他见得多了,这样安安静静的许釉也只有在车上见过,可是在车上的时候他都要认真开车,并没有机会仔仔细细观察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会感染,宴阳生看着看着,竟然伏在许釉的床边睡着了。
许釉醒来的时候正好傍晚,太阳柔柔地透过薄薄的窗纱打进来,整个房间都浸透在暖暖的鹅黄色里。她躺在床上,用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大病初愈之后的头脑,她又想到了昨晚妈妈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僵硬了一下。
然后转头侧身,她就看到了伏在他手边的宴阳生。男人的脸,五官立体但是又不锋利,笼罩在夕阳下更是显出柔和。他的睫毛长而密,像是做工绝伦又设计精密的锁,此时正把他好看的眼睛牢牢保护住。
望得出神,许釉也不知道自己盯着他看了多久,直到左边手臂传来的阵阵麻意,她才让自己的思绪回笼,手掌正想拿起来活动一下,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宴阳生握着,也不知道这样别扭的姿势他维持了多久。
这样一动弹,宴阳生也终于从别扭的姿势里醒来。
他先是皱着眉摇摇头让自己的神志清醒起来,然后手还是没放,看着床上的许釉关切地说:“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许釉心里像是吞了一碗糖水,暖呼呼的,笑眯眯地对她说,“没关系了,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
谁知道宴阳生下一秒就开始表演国粹变脸,脸色变得铁青,语气也有些硬邦邦,“你倒是知道自己生病了。昨晚躺在地板上睡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说完就准备甩开手。
许釉哪里见过这样的宴阳生,觉得好笑,见他要走,顾不上自己刚刚恢复的体力,猛地起身就去抓住了他的胳膊。宴阳生觉得自己的手臂一沉,转头一看,一只小考拉正挂在自己的手臂上,还是一只脸色苍白的小考拉。
他觉得自己这次必须给许釉长点记性,于是准备要冷酷到底。“干什么?”还是一样的铁青脸色,还是一样的生硬语气。
许釉倒是开始表演起一个楚楚可怜弱不经风的林妹妹,声音里有说不完的委屈,“一天没吃东西了,我饿。”
宴阳生双手抱胸,“现在知道自己饿了?”许釉赶忙点点头。
小姑娘最会装模作样骗人,但是宴阳生觉得自己对这一套也很是受用,“想吃什么?”
许釉两只手捧着脸,盘腿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然后叹了口去,“这病了一天,吃什么都没胃口。我现在就想着喝点白粥,最好再来一个可以流油的咸鸭蛋。宴老师,我就这点要求了,你能满足我吗?”说完还眼巴巴地看着宴阳生。
宴阳生居高临下,许釉又是这般可怜的模样,虽然是装的,他还是意上心头准备逗逗她。
宴阳生俯下身来,许釉瞬间就被笼罩在他的身影里。她紧张得低下头,脸却不由自主地红到脖子跟,这也靠得太近了吧,许釉想,再近点我现在心跳得这么快都能听到了吧。
勇气一鼓再鼓,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却发现这人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而直接,许釉只觉得和这眼神和平常的宴阳生有些不太一样,但是眼睛还是那对眼睛,她找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纸老虎宴阳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哪里有靠她这么近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把握着分寸,靠得太近他怕自己像个变态,靠得远了又没有什么逗弄的效果,最后还是许釉那红得滴血得耳朵告诉他,距离对了。
他看着她,眼神直勾勾,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懒散,漫不经心地,“就这么点要求?”
许釉觉得自己的脑子像那天的烟花一样炸开了,宴阳生的话才刚刚入耳,她就瞬间瞪大了眼珠子,脸只比刚才通红更甚,整个人却是动弹不得,像是被宴阳生的话压在了五指山下,她心想这宴阳生本来就是块木头,什么时候成精成这样了。
宴阳生见目的得逞,在她耳边轻轻笑了声,然后重新恢复了站着的姿态,“想什么呢?我是问你,一个咸鸭蛋就够了吗?”
许釉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举起身边的枕头就朝着宴阳生的身上砸去。宴阳生笑着接过,“力气还没只苍蝇大,看来你真的是饿惨了。你再躺会,饭好了我叫你。”
许釉洗漱完起床,坐在餐桌前等着宴阳生把饭端过来,身上披着个毯子,样子乖乖巧巧。宴阳生听取了许釉的建议煮了粥,但是许釉没想到的是宴阳生竟然会煮牛奶粥。
碗里的食物白花花的,还向上蒸腾着热气,饿了一天,许釉觉得食指大动,接过勺子就开始吃了起来。粥的味道很好,米饭的呃香气和牛奶融合在一起,甜度适中,口感醇厚,很好入口。
宴阳生在许釉对面坐下,看着她吃得一脸满足,心里暗暗得意,然后给她递过去一只剥好的咸蛋,蛋黄果然在流油,“吃点咸的中和一下,要不然这粥喝到后来就太腻了。”
第38章
不客观心动
/怕橙
生病果然会让人变得矫情又脆弱,许釉被宴阳生的话一激,鼻子眼睛顺着碗里上升的热气瞬间就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我好幸福哦。”
宴阳生被她逗笑了,“幸福到昨晚要睡地板才能睡得着?”
许釉抬起头,“宴阳生,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宴阳生愣了愣,觉得许釉的思想太跳脱了人,他有点跟不上,“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釉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更准确的说,她现在的心飘忽不定,需要宴阳生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好让她能在迷茫中寻得一块浮木。
她的头又低了下去,声音也变得有点失落,“昨晚你回去之后,我妈妈就来了。”
宴阳生眉头一皱,“你妈妈?”
许釉头也没抬,继续往下说,“是啊,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她一来就在吐槽我的生活还有工作,当然,”声音越来越小,“也包括你。”
宴阳生指了指自己,“我吗?她是怎么说的?”
找到发泄口,自己憋了一天的心事也终于可以有地方释放,许釉仍旧低着头,“说我轻浮又随便,还没搞清楚你是什么底细就往家里带。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特别怕她,所以她的话对我的影响特别大。”
话还没说完,许釉觉得身边有个黑影降下,把她包裹起来,随即下巴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她的头被强行抬了起来。
许釉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宴阳生的脸在自己的瞳孔里无限放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嘴上贴上一阵柔软,是一个牛奶味的吻。
亲吻持续了好一阵,许釉在感觉自己再不换气就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宴阳生终于放开了她。两个人又拉开了一段距离,许釉心里却又因为这一段小小的距离产生了淡淡的不满足。
“好了别说了,”宴阳生的声音沉稳温暖,他拉着许釉的手,“你才不是你妈妈口中那个随便又轻浮的人。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