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瞥了一眼那本被随意搁置在沙发一角的散文集, 书页的中间部分确实有微微凸起的痕迹, 他只以为那是少女夹在里面用来做标识的书签。
没想到竟是一封下属通敌的信件吗?
村田川腾默默闭上双眼,在背后守卫的压迫下, 他的身体被逼迫无限趋近于地面, 可他现在就连想要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心死而哀, 经受不住诱惑的同僚、不经意间的架空、意料之外的背叛, 每一刀都捅的极深, 血泪掩盖了焰火,男人心里的光灭了。
咔——一侧休息室的房门被推开。
随着一阵错落有致的鞋底与地板的摩擦声,村田川腾艰难地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皮鞋的主人。
胜券在握的森首领用俯视蝼蚁一般的眼神注视着他:“如果村田干部仍想继续孤注一掷的话,那么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最终的赢家永远都只会是他。
“呵呵,我都已经比街头颠沛流离的败犬还要不如了,怎么,还要再接着看我的笑话吗?”村田川腾自嘲地笑着。
“怎么会,我可是很敬佩村田干部的,毕竟你对先代的忠心真是世所罕见。”森鸥外笑了笑,随即走到了自他开门后便被少女让出来的首领之位。
“只可惜,愚忠并不可取,往前细数百年,自德川到幕府,又有多少能人是因为愚忠而逝去的呢?”森鸥外的声音带着犹如淬冰般的寒冷。
“......”
村田川腾选择了沉默以对,就像他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却一直都在做着矛盾的选择,真是悲哀。
“最后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森鸥外缓缓地开口。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跪在地上的男人打断了,“我的回答也依旧是不。”
“我明白了。”森鸥外合上双眼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欣赏村田川腾这个人,不管是他的品性还是能力,但是很可惜,终究是拉拢不来。
既然始终都无法为他所用,那么就只能。
“呵,我其实并不怕死,况且如果没有先代我早就该死了,死在十五年前的那场雨里,所以这没什么,我认栽。”村田川腾低着头说道。
身后的守卫正准备抬手将村田压下去,但森鸥外却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行为,因为他知道地上的人还有话没说完。
临死之人最后的言语难得可贵,森鸥外不介意浪费几分钟听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语。
果然在气氛寂静了几秒后,村田川腾突然抬头,他直勾勾地盯着森鸥外,眼里没有愤怒与不甘,而是果决。
“我承认你很强,我是一败涂地了,但是!森鸥外,你要发誓,你必不能辜负脚下的这个位置,不然——”
“这是自然。”森鸥外将双手放置于桌前坐直了身体:“这本就是我的心之所向,我可以对此承诺。”
“哼。”在得到了森鸥外的承诺后,村田川腾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恢复了力气,他推开身后压着他的守卫,掏出了在腰间别了十五年的枪支。
砰——
脑浆与血液的混合物飞溅到了亚麻色的羊毛地毯与散落的花朵上。
“这。”几个黑衣守卫瞬间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首领责罚。”
“不必。”森鸥外摇了摇头,“将这里收拾好下去就行。”
“是。”
十几分钟后,首领办公室干净如初。
在清扫者将村田的尸体抬出去的那一刻,森鸥外轻声说了一句“愿君走好。”
这一天下午,港.黑成员们纷纷接到了手机上的通知,五大干部之一的村田川腾因擅闯首领办公区,意图刺杀首领而被抓获,之后的搜查小组更是在其办公室搜集到了一封确认通敌的白色信件。
再加上另外两位原本为村田副手人员的亲身口述,多方证据下,村田川腾最终被判决执行死刑。
至此首领的地位彻底稳固,整个港口,或者说整个横滨,没有任何人能再撼动的了森鸥外所处的位置了。
而在村田川腾死后,林太郎才终于对我开放了有关这位已逝干部的所有情报。
不仅如此,他甚至直接把村田名下的部分资产往我这里一丢,让我来替他整理。
看着接到手头的大批量文件外加股票、证券,我瞬间变成了前几天的太宰,气呼呼地跑去找林太郎理论。
我:法律规定十六岁以下儿童为非法童工,公用童工可是要进大牢的!
森鸥外:但我们是黑手党,你不可以跟一个黑手党讲日本宪.法。
我:可恶!
“嘻嘻,这下轮到绘音酱了。”太宰治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
就在我手中的文件夹即将拍到太宰治头顶上时,林太郎的一句话制止了我。
“啊,资料确实有些多,既然这样的话,就让太宰君来协助你吧,你们一起去整理好了。”
这下太宰治也不快乐了,他唧唧歪歪地进行了一番反抗,但都被森鸥外无情地打了回去。
“有人搭档,干活也会轻松愉快的。”森鸥外这么说着。
“那就走吧,治哥,一起?”我拿文件夹轻轻碰了碰太宰。
“哼。”太宰治一把扯过少女手中的文件夹,“走!”
看着一前一后迈出首领办公室的二人,爱丽丝闪身出现在森鸥外身边。
“林太郎就这么放心让他们一起行动吗?”
“绘音酱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森鸥外对着爱丽丝酱笑得宠溺。
爱丽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是绘音酱,还是太宰君,想以一种足够特殊的亲密关系彻底走进他们的内心都是很困难的。”他们是两座完全不同的封闭型城市,无法互相攻陷。
“所以哪怕关系再怎样好,最终也只会是友人,仅此而已。”森鸥外说道。
“是么...”爱丽丝瞥了一眼自家主体,有时林太郎就是太过理性了,然而在被理性主义封闭的思路之下,于感性而言,万事皆有可能。
算了,未来的不确定太多,她一个单纯的小异能体才不要想这些呢。
“我要吃上次绘音酱带回来的糖球!”金发少女傲娇地喊。
森鸥外:“是是,这就吩咐下属去买。”
办公室里的氛围其乐融融,但我和太宰这边就没那么欢乐了。
真的很难以想象一个干部的身价能这么丰厚,他是不是抢过银行啊,怎么会这么有钱,怪不得林太郎会如此眼馋。
将手中的资产清单一点点捋顺,我艰难地抬头看向桌子上堆积的另一沓文献,不得不说,村田是个很精明的商人。
以及,我看着手中的一份捐赠账单,他的习性也很像商人,竟然还会给孤儿院捐款。
在这一笔笔的年固定支出里,其中一笔格外醒目,因为这家孤儿院得到的捐助总是最多的。
所以是用这家孤儿院来清洗黑.账吗,我思考了几秒,然后扭头看向桌子另一侧的太宰。
“你那有关于孤儿院的材料吗?”
“有一份。”太宰治抽出一份档案袋,“还被他放进保险箱里了。”
接过档案袋,我揪着白色的丝线一圈一圈将其绕开,就在我以为这是他洗黑钱的账目时,眼前出现的资料却让我沉默了一瞬。
这是一份孤儿院的人员名单,往后一翻,甚至每个小孩子的生日都被人用红色的圆珠笔圈了出来。
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想笑,作为同样从孤儿院出身的人,没人比我更明白对于那里的孩子来说,身份信息上的生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符号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除了一句来自护工的生日快乐之外,没有人会给你庆祝,毕竟如果你是被人心怀着热烈期许而诞生于世的话,又怎么会成为被丢弃的孤儿呢。
所以在这个时候,如果有这么一个人能记住你的生日,对一个总是被忽视掉的小朋友来说,会很开心的。
不要告诉我,村田川腾是一个会给孤儿院的孩子过生日的黑手党啊,那样的话也太讽刺了。
太宰治正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边材料,然而一阵莫名的低气压却从身旁传来。
第二次,太宰治在心里默默想着,这是他第二次在这个向来平淡的少女身上看见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上一次还是拆穿爱丽丝是森鸥外异能的时候。
扫了一眼少女的目光停留之处,太宰治明白了她情绪波动的原因。
“村田川腾,先代于十五年前从孤儿院接回来的人,之后一直放在身边培养。”少年清脆的声音在档案室里响起。
“你手中的孤儿院是他出身的地方,在他成为干部后,就收购了这家孤儿院,作为其清洗黑.账的重要场所,同时也一直资助着里面的人,每年...”
太宰治声音不咸不淡,听起来只是在叙述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的一生。
但我越听,心情却越糟糕,因为这个人,某种程度上跟我很像,甚至经历都有几分的重叠。
我会下意识远离与自己相同的一类人,毕竟如果说我病了,那么我想苦苦寻找的是能够拯救我的医生,而不是与我同病相怜的可悲病友,我不需要彼此间诉说苦难。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的想法会改变,但至少现在幼稚的我不会。
“你在同情他吗,因为你们有着相似的过往?”太宰治将一头没有打理过的卷毛伸到绘音酱面前,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似乎是想要挖掘对方深埋于心底的某些不可言说。
“太宰你知道吗,你的聪慧有时会令人毛骨悚然。”我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太宰的额头使其后退。
“唉,但是绘音酱跟别人不一样。”你从来都不会真正地对我产生恐惧情绪,太宰治在心里想到。
“也没什么不一样..”我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后回答起太宰不久前提出的问题。
“并不算同情,客观上来讲一个能走到港口干部职位的人可不需要他人的同情,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哼~因为他是个会资助孤儿院的‘好人’?”太宰治调整了一下坐姿歪着脑袋。
“太宰,你看的到吗?”与少年的视线对上,我突然反问他。
太宰治:“诶?”
“他身上那些被你忽视的东西,他所坚持的,其实在这个世间难得可贵,你也看的到吧。”
太宰治:“...无聊。”
“况且他确实不算个‘坏人’,虽然这么评价一个黑手党有些不妥,哈哈。”我笑了笑,随后低下头目光略有些飘散,“他只是...林太郎的敌人而已。”
“那你对他的评价还挺高的。”太宰治嗤笑了一声。
很高吗,我挑了下眉,明明只是有点小小的感慨而已,毕竟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
在这一刻我甚至生出一股另类的想法,像村田川腾这样的人要是受另一侧栽培的话,也许真的会成为相当不错的存在吧。
想到这我转头看向太宰治:“太宰,希望你终有一天能够找到。”找到值得你用生命去守护的事物。
太宰治没有接话,而是随手拿了张面巾纸搭在脸上,往上轻飘飘地吹起,就这么反复了好几次,直到少女伸手将覆在他脸上的纸巾拿走。
“请停止你的摸鱼行为,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量啊。”
脑袋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太宰治仰着头叹息了一声,“好吧,就当是为了绘音酱,我要忍痛放弃我的休息时间了。”
我(微笑):再说打你哦。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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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村田川腾的叛乱就此告一段落, 除了又少了一位干部之外,港口Mafia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某天下午,我路过了一家开在城区边上, 外表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孤儿院。
正在寻找溜出去玩的家猫的我凝固住视线。
“慢点开。”我对前排的长谷吩咐。
将车窗摇下,我随意地趴在窗边,一只手撑着脑袋聆听着里面穿透了层层围栏的, 来自孩子们的打闹声。
有点吵,几秒种后我重新拉上了车窗,于是那些萦绕在耳边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也随之消散。
“去古书街的蛋糕店。”重回安静后,我更改了原本的路线,低头在手机上划拉着文件夹。
“是。”即使不用特意提起, 长谷上杉也知道自家小姐所说的蛋糕店是哪家, 合格的跑腿小弟永远都会谨记上司最爱的口味。
那是一家隐藏在街角并不起眼的小店,由于小姐酷爱那家店铺的黑森林蛋糕,长谷上杉早已在那混了个眼熟,并且他也因多次偷偷给小姐送蛋糕而致使自己上了尾崎红叶的黑名单。
每一次都是小姐亲自去地下室捞的人,呜呜,他家小姐最好了。
不过看小姐今天的语气可不像是单纯想吃甜品的样子, 为什么会突然想去蛋糕店呢?
虽然长谷上杉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管他呢, 他只需要当个听小姐的话的呆子就可以了。
几分钟后, 下了车的我径直走向蛋糕店的服务前台。
“不知店长本人在不在店里,我想跟他谈谈。”
“抱歉, 叔叔他——啊, 他在楼上, 稍等我去通知一下。”
本来想拒绝少女的请求的店员小哥, 在看到她身后站着的黑衣人后, 顿时换上了另一幅态度。
毕竟她身后的那位黑衣人可是近几个月来的熟客,熟到他甚至偶尔也敢大着胆子聊上几句,并且店员小哥知道大多数时间黑衣人都只是在为上司跑腿而已。
能有一位Mafia高层如此喜爱他家的蛋糕,也并不算件坏事,这样一来,若是哪天遭遇歹徒袭击,说不定人家还会为了能继续吃到蛋糕而稍稍庇护他们一下。
那么这位少女应该就是那位高层吧,店员小哥在心中感叹,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港口Mafia真是连童工也不放过。
我:你懂我!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拿小勺子舀了一口店员小哥免费赠送的西米露,果然还是这家做的最好吃。
几分钟后,一名中年男子跟在店员小哥后面下了楼,他面带友善地朝我笑了笑,然后在我对面的位置落座。
“不知道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这家店铺的所有权者?”我嘴里含着西米露开口问道。
“正是在下。”
“既然如此的话,我想把你的店买下来可以吗?”我掏出一张支票摆在桌子上:“你有权填写自己想要的金额,整个横滨任意一家银行都能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