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香草冰淇淋也来一份吧。”余笙笑着问对面的人,“姐姐能吃冰吗?”
女人点点头:“我可以。”
“他们家这个很不错。”余笙转头对服务员说,“要个大份,谢谢。”
服务员点好单离开,包厢门被关上,彻底将里面和外面隔绝开。
独立的空间让人更有安全感,也适合谈话。
女人卸下心防,对她讲了很多很多。
讲她姓刘,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讲她和潘鑫磊初相见时,自己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潘鑫磊虽然长得不够帅,但对那个年纪的她来说,谈吐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也很会撩拨年轻女孩的心思,所以她很快沦陷了。
结婚多年都过得很好,潘鑫磊在她的生日,纪念日和所有节日都会准备礼物,用心经营夫妻生活,两人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拥有全世界最完美的婚姻,和把自己宠上天的丈夫。
直到前年冬天,她发现他出轨。
一开始她以为只有那一个,潘鑫磊也答应和那个女人了断,可后来依旧牵扯不清,还被她发现其他出轨对象。
那时候她才知道,潘鑫磊跟她结婚后从来没消停过,甚至交往时也有别的女人。之所以跟她结婚,是看中她乖巧,单纯,易于哄骗和掌控,给点甜头就甘心为他放弃一切,在家里相夫教子。
男人的诡计很成功,失去社交生活的她的确被蒙骗了许多年,都没发现丈夫有问题。
“自从我发现他一直在外面找女人,就开始跟他闹,他也渐渐原形毕露,一改之前的千依百顺,温柔体贴,不仅言语上辱骂我,贬低我,说我一个女人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只配在家给他料理家务,照顾孩子,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出轨。我情绪变得很不好,经常歇斯底里,把他惹急了就打我。”她轻轻掀起自己的衣袖。
烈火般的三伏天,她出门穿着长袖,就为遮住这些被家暴过的痕迹。
“我不敢跟任何人说。”眼泪像洪水汹涌,落在她皮包骨的手背上,“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奶奶也不在了,我现在只有他和孩子。如果真的跟他闹翻,就什么都没有了。”
余笙心头一梗,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昨天他跟我说,他要离婚。”她的头几乎低到尘埃里去,哽咽着,奋力吐出清晰的字眼,“女儿跟他,让我净身出户,我不甘心,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余笙皱紧眉:“他凭什么让你净身出户?”
“他说我没赚过一分钱,所以也没资格从他手里拿走一分钱。”刘女士凄凉地扯了扯唇,“这些年我虽然没工作,但我很努力地在照顾这个家,不让他有后顾之忧,而且出轨的是他……做人要有良心,他不能这么对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或许是因为正好在这个时候,你的视频让我清醒了吧。”刘女士望向她,眼里有些破碎的光泽,“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性别从来不是界定一个人价值的标准,女人生来也是人,凭什么要沦为他们的附属物?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余笙对着她笑了笑:“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太晚这一说,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会太晚。”
“谢谢……”眼泪滴到杯子里,她哭得抬不起头。
余笙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刘女士抬起颤抖的双眸:“这是……”
“我认识一个女性权益基金会的会长,如果你需要钱打官司,或者需要法律咨询,都可以联系她,她会很愿意帮你的。”余笙把名片放进她手里,“以我对潘鑫磊的了解,他是不会同意协议离婚,并且分给你钱的。该净身出户的是他,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
“……谢谢。”刘女士接过去,泪流满面。
吃完饭,余笙亲自送她上车,然后拖着疲累的身子往家走。
这里离电视台不远,离她的住处也不远。
大都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四处都是闪烁的霓虹和人们的笑语。但她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心的,有多少又是强颜欢笑。又有多少人像刘女士一样,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痛苦挣扎。
回家后,裴晏行打视频给她。
接了几次,那边信号时好时坏,卡得简直没法看,最后只能切换成语音。
余笙站在阳台上接听,面前是高高的钟楼,尖顶之上,有架民航飞机掠过,她望着天空上红绿的航行灯说:“也太奇怪了,跟你在一起之前,我没发现北城有这么多飞机。”
“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男人嗓音含笑,“我那帮新来的队员,吃个饭都让食堂大爷放纪录片,说要看他们嫂子。”
余笙故作惊奇地“呀”了一声:“那你情敌很多呀。”
“给你也看不上。”裴晏行轻嗤了声,“都没我帅。”
余笙不乐意了:“我有那么肤浅吗?我找男朋友又不是看脸。”
男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说说,你喜欢我什么?让我看看你对我的感情有多不肤浅。”
余笙噎了噎,十分认真道:“那其实还要看脸的,毕竟第一印象很重要,对不对?”
裴晏行被她逗乐了。
两人各自交代最近的生活和工作状况,当然,裴晏行那边保密性质的多,都是她在喋喋不休,而他即便是沉默着听,她也能感觉到温和耐心的笑意。
讲到她正在准备的节目,和跟刘女士会面的经过后,裴晏行说:“我看到你微博了。”
“哦。”余笙倒没想过他会看她微博,心底咯噔了下,不知道作为男人,看见她视频里的言论会作何想。她试探着问:“你都看了些什么啊?”
“看到我的女朋友越来越优秀了。”他嗓音温和,始终含着笑,“作为男朋友,我很为你骄傲。”
余笙心口一热,感动蔓延,随之也多了些委屈。努努嘴,嗓音带着点娇气:“可是网上很多人骂我。”
这年头,但凡让女性清醒独立的言论,总会伴随一些不明成分的骂声。
余笙的微博下也不例外,这两天经常会吵架。
好在她心态还算平和,除了隔着屏幕骂一骂那些裹小脑的人,没太影响心情。
“那就骂回去。”裴晏行满不在乎地说,“或者把你男朋友身份搬出来,看他们谁敢骂军嫂。”
余笙“噗嗤”笑了出声:“真的可以吗?”
裴晏行:“有什么不可以?”
余笙弯起唇,眼角眉梢都酿着蜜。
“余笙。”他突然敛了笑,语气认真地叫她名字。
余笙发出软糯的鼻音:“嗯?”
紧接着,男人坚定的嗓音钻入耳模:“我认同和欣赏你的价值观,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想法,尽管去做你该做的事,在我面前,也尽管做你自己。”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顿了顿,他沉着声说,“保护好自己,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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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爱你。◎
裴晏行这番话, 在她本就充满勇气的心房里加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那种始终有人会相信,会支持,会保护, 会坚守在后的底气,让她内心变得像一个战士。
第二天的演播很顺利, 末尾凌悦讲述的切身经历让直播间数万人共情并感动。
微博私信里出现了不少女孩披露的被男同事骚扰的故事和求助。
潘鑫磊的事也被扒了出来, 从演播结束后被台长叫到办公室, 一直没再露面。
“这才播出第一期,反响就这么好,我看你是要大红大紫。”徐瑶看着直播后台数据,笑得眉飞色舞, “诶,你考不考虑进娱乐圈玩玩?就你这张脸, 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吧,混个花瓶还是拿得出手的。”
余笙哭笑不得:“我才没疯。”
徐瑶扯了扯唇:“也是,你家空军哥哥能让你去娱乐圈才怪了。”
“不关他事啊。”余笙认真道,“我要真想去, 他不会拦的。”
在这个许多男人都把女人当附属品,他们所谓的喜欢和爱也体现为对物品般的占有欲和操控欲时,余笙能感觉到裴晏行给她的爱,是平等的, 他让她拥有绝对的自由。
他不会管她几点回家,只会提醒她不要熬夜;他不会管她穿衣,哪怕穿吊带热裤出门散步,他也只说漂亮, 但如果在空调屋, 会提醒她搭件外套, 因为她颈椎着凉了会疼;同样的,他不会管她工作具体是什么,只会为她做得好而骄傲。
余笙昨晚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他说,这是对一个独立人格最基本的尊重,无论是对朋友,女朋友,家人,妻子或孩子,都一样。
那一刻,余笙真的有想立刻嫁给他的冲动。
她对他的喜欢,始于十六岁那年的一见钟情,始于一张脸,一首歌,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终于灵魂。
或许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注定他无论变成任何样子,都一定是她喜欢的样子。
今天外面下雨,余笙叫了网约车,让司机到地库去接她。
因为节目的收尾工作,她走得比较晚,大部分同事已经下班了,电梯没人,地库也很空旷。
车辆定位显示还有一百多米,她一边等着,一边给裴晏行发信息:【今天顺利结束啦。】
【好开心!等你回来我要请你吃最贵的海鲜!】
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消息是两小时前——
【飞了。】
【爱你。】
每次上去前,他都会特别发一句爱她。
余笙知道他怎么想的。如果某天某句话会成为遗言,那么一定是这句。
可他不说,她便假装忽略那种沉重的意味,只是浅显地开心。
她补上一句:【也爱你,么么哒~】
正想把手机收起来时,突然有一个人影从暗处靠近,余笙整个身子缩了缩,转头,看见潘鑫磊狰狞的脸。
他手里拿着一把刀,眼里恶狠狠的,是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余笙心脏猛跳起来,钻进电梯想要关门,电梯门反应却慢了半秒,让他钻进来。
余笙转头又往电梯外跑,被男人粗暴地拉住胳膊。
她害怕地尖叫出声:“你走开!你不要碰我!”
高跟鞋鞋底用力踩在他腿上,潘鑫磊却像是疯了,疯到感觉不到疼痛,几乎要扭断她手。
就在这时,隔壁电梯门开了,季延川听到她的呼救声,直接朝电梯里扑过来。
潘鑫磊手里的刀刺过去,余笙大叫一句:“小心!”
没看到预料中的血肉模糊,季延川利落擒住他手腕,没两秒,潘鑫磊手指像脱了力,刀应声落在地上。
季延川一脚踹在他后腿,迫使他跪地,双手反剪。
“跟我斗?小爷军校练过的。”季延川轻嗤一声,单手抓着他接电话,“喂?110吗?对,往下开,3号梯门口。”
警车鸣着警笛停在电梯外面。
下车的警察向他们出示证件后,望向潘鑫磊:“你就是潘鑫磊?”
潘鑫磊疼得龇牙咧嘴,满脸痛苦地点头。
“你涉嫌性骚扰和□□,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冷冰冰地说明来意,示意两个同事上前架住他。
潘鑫磊没有反抗的余地,被塞进警车里带走。
余笙的网约车也到了。
刚要上去的时候,季延川拦住她胳膊:“等会儿。”
“怎么了?”余笙回过头。
“哥对你够意思吧?”男人挑了挑眉。
余笙一愣:“啊?”
“你是不是也得够意思点儿?”季延川单手叉腰,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偷摸找凌悦,连个风都没给我吹。”
余笙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我不是怕被潘鑫磊知道嘛,对不起啊。”
季延川轻呵一声:“说。”
余笙一脸懵:“说啥?”
“她住哪儿。”季延川手指敲了敲车子,“姓潘的人都进去了,能说了吧?”
余笙眼皮颤了下,警惕道:“你要干嘛?”
“我能干嘛?”季延川一脸正经,“好歹也是曾经的同事,我例行关切。”
“哦。”余笙恍然大悟,“怪不得凌悦走了之后你整个人就很down,原来你——”
季延川打断她:“你怎么那么八卦呢?说不说?”
余笙笑着告诉他:“惠宁路的全季酒店,802。”
季延川感动地拍拍她肩膀:“好兄弟。”
余笙:“谁跟你好兄弟?”
季延川啧了声,改口:“好嫂子。”
余笙笑着踢他一脚:“滚蛋。”
说完便转身上车。
刚刚被潘鑫磊撞掉的手机彻底黑屏了,怎么按都开不了机,八成是摔坏了。
她最近还没时间去维修店,于是回家拿出以前淘汰的旧手机暂用。
潘鑫磊人在看守所,被凌悦号召的那些女孩都愿意作证,证据确凿,判刑已经板上钉钉,目前就是刑期长短的问题。
刘女士找了律师,也在跟他走离婚流程。
现在的潘鑫磊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台里开大会也用他的案例警示所有员工,洁身自好。
余笙再次被台长叫到办公室。
“最近你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个人能力都不错,目前组长位置空缺,我想让你接手,怎么样?”
余笙笑了笑:“台长,非常感谢您的厚爱。”
台长惊讶地抬起眸:“怎么,对这个职位还不满意?”
“不是的,您误会了。”余笙一脸真诚地说,“您肯给我这个职位,是对我工作的肯定,我也知道自己其实德不配位。我不想接受的原因是,我可能不会一直在台里待下去。”
“哦?是有别的电视台挖你?打算跳槽吗?”
余笙摇摇头:“是我自己想换另一种生活,做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所以这个职位,希望您留给更优秀的同事。”
感觉到台长神色的松动,她补充道:“不过您放心,我接下来还是会好好工作的。”
“行。”台长温和地笑了笑,“既然你有别的打算,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但是今晚有个应酬希望你跟我一起去,好几个领导说想见你,我都答应了。”
余笙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台长说是市里几个电视台都会参加的晚宴,余笙特意回家换了身低调的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