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我五岁时便会了。”宋明澈耿直地回答,声音并不大,没有任何炫耀的成分,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云小天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这个人太不会聊天了!
除了声音好听...可她就是对好听的声音没有抵抗力啊!
这个太子,出个门还带个面纱。真的是好奇死了!虽然生气,但是她不能失了礼数。
“太子殿下自然不凡,那请问太子您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听学。”宋明澈简单明了,似乎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能跟太子殿下一起听学,真是我等莫大的荣幸。”坐在前排的一位世家子弟趁机附和。
宋明澈对这种场面已经习惯了,便对将师傅说:“将师傅,继续吧。”
将师傅赶紧继续讲学,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次的讲学,他可真是用尽了毕生所学,想要在太子面前展现一番,完全把惩罚的事抛在了脑后。
云小天时不时地瞥一眼身旁的人,看不见脸,但又暗自生气,想质问他刚才叫自己干嘛,惹得她出丑,但他是太子,又不敢。
“没人会在意。”
正当云小天一个人默默地唉声叹气,愤怒懊恼的时候,一个声音缓缓传来。
她抬头看了看,疑惑地问:“太子可是在与我说话?”
“是。”又是简单的回答。
云小天皱了皱眉头,心想是不是位高权重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
怪不得父亲极少带自己进宫,就算去了,也只是在太后和皇后那里待一小会儿就离开。
要是在宫里遇见了宋明澈,这说话方式,非把人给憋死不可。
云小天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假装在听学,其实她的心思此刻根本就没在学习上。
这次丢脸丢大了,她下了学都没法跟胡天游他们说话了,他们肯定会取笑自己的。
早知道今天就找个由头不来听学了。
“你还记得上一次在堂上出丑的那个人吗?”云小天正在烦躁的时候,这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想了想,云小天回答:“胡天游。”
“...那上上次呢?”
“嗯...胡天游。”
“...”面纱下的人一时语塞。
“除了他呢?”
“其他人不记得了。”
“所以,别人也不会记住你出丑的。”
正当云小天愤怒地撕扯面前的纸时,宋明澈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此时,云小天的手顿在了原地。这句话在她的大脑里穿梭了段时间。
她冷静下来想了想,不会有人一直把别人出丑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最多有些好事的人,会把别人的丑事当作无聊的谈资,但是他们也消遣不了几次。
堂上经常会有人出丑,将师傅每次都会严厉地惩罚那些出丑的人。
台下的人看着出丑的人会笑,会嘲讽。
但下一次,说不定自己就变成了那个低着头,被将师傅教训的人,变成被嘲讽的那一个。
但是没有人会把每次出丑的人,仔仔细细地记下来,做成册子,供人娱乐。
只不过是她自己把这件事想得太过尴尬了而已,别人可能根本不在意。
但是她从前可没这种想法,每次出丑之后,她都要难受好几天。
她缓缓地扭过头看向宋明澈。
想知道这副面纱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一个什么样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也有这样的遭遇吗?后来有人告诉了他同样的话?
砰得一声,将师傅的扇子打在云小天的头上。
原来已经到了诵读时间,将师傅在堂里来回踱步,监督大家的学习情况,云小天倒好,捧着脸一直盯着宋明澈看。
“嘿嘿。”胡天游的笑声传来。
将师傅迅速转过身去,又熟练地给了胡天游重重的一击。
胡天游才揉着被打的脑袋转回身,收起笑容,捧起面前的书,假装很认真。
其实刚才云小天并不是看宋明澈看得入迷,而是开始犯困了。
在将师傅转身背对着他们时候,胡天游转身向云小天眨了眨眼睛,朝她指了指宋明澈,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在将师傅转过身前恢复认真读书的模样。
云小天现在真的头疼得厉害,本来一晚上没睡,这脑子就懵懵的。
突然出现一个搅局的宋明澈也就罢了,现在胡天游也误会自己了。
他肯定以为自己是看宋明澈入了迷才被将师傅打的,这家伙大嘴巴得很,下了堂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她现在还清醒不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下了迷药一般,这眼皮已经不听自己使唤。
后来,云小天是被大家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她从桌子上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好看见胡天游朝自己走过来。
“哎呦,大郡主,您可总算是醒了。”胡天游打趣地说。
云小天看着大家收拾东西的样子,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再看看外面的天空,已经到了下堂的时辰。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睡的?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将师傅竟然允许她在堂上睡觉,并且直到下堂都没有叫醒她?
这,着实不符合常理。
“胡瓜,你疼吗?”云小天问胡天游。
胡天游咬着牙,狂眨眼睛。把自己的脚从云小天的脚下移走,在原地转了一圈,甩了甩脚脖子!
抬着下巴问:“你说疼不疼!下次你能不能掐一下自己?堂堂一个郡主,男女授受不亲你懂吗?”
第四章 故意接近?
“看来胡瓜最近没少下功夫,授受不亲都会用了。”已经收拾好了的刘文颐走过来,拍着胡天游的肩膀打趣地说。
胡天游下意识地挪开了肩膀,撇了一眼刘文颐:“刘大公子真是说笑了,鄙人粗人一个,怎么用心也赶不上您呐。”
刘文颐有点尴尬的收回手,云小天也看出两人气氛紧张,赶紧打圆场地说:“行了,行了,胡瓜,发生什么了?你快告诉我。”
“切。”胡天游冷哼一声,拎起自己的包裹,转身出了学堂。
云小天抱歉地跟刘文颐示意了一下,跟着胡天游跑了出去。
“胡瓜,等等我。”云小天跟在后面喊着。
胡天游停下脚步,他刚才不是冲云小天发脾气,只是看不惯刘文颐那副假惺惺的样子罢了。
“你怎么了?大家都是朋友,你怎么对刘文颐态度那么差?”云小天停在胡天游的面前,小声地问他。
虽然在这学堂里面,欺负云小天次数最多的是胡天游,被云小天欺负次数最多的也是胡天游。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打着长大的,一天不吵架,云小天就会觉得胡天游是不是病了。可平日里,刘文颐与他们两个也十分亲近。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天天地装模作样,简直有辱斯文!”
胡天游突然变得气愤起来,吭哧吭哧地喘着气。
“胡瓜,你胆子好大,怎么把刘丞相也给骂了?”云小天不可思议地看着胡天游。
胡天游凑在云小天的耳旁,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段话。
若不是胡天游今日告诉她,云小天都没发现刘丞相表面看着文质彬彬,其实是个老色鬼。
胡天游偷跑出去玩,刚好撞见刘丞相在私宅幽会民女,但第二日,他便听到这妇女尸沉太湖的事。
胡天游觉得奇怪就去偷偷调查,真相竟然是这妇女受不了刘丞相的侮辱,投湖自尽了。
但是市坊之间却流传着这妇女勾引官员,事情败露,羞愧投湖的流言。
妇女的家人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流言却说他们一家怕丢人,连夜出了城。
“这...”云小天还是第一次听说刘丞相的丑事。
之前他们跟刘文颐经常在一起打闹,没想到他父亲背地里竟是这样的人。
“反正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胡天游十分生气。
云小天知道他一根筋,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口,示意他克制一点。
“你现在这样公然挑衅刘文颐,刘丞相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哼!气死小爷了。”胡天游声音是放小了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不是个二愣子。
刘丞相的事他就只告诉了云小天,连父亲都没有说。
“消消气,就算刘丞相不好,也不能证明刘文颐不好呀。”
胡天游嘟着嘴不吭声。
云小天看了看远处移来的云府轿子,自己是时候回府了。
“胡瓜,我走之前,你告诉我,将师傅为什么没有叫醒我?”
“太子不让呗!”
“什么?”云小天有些惊讶。
胡天游眯眼看着云小天:“说!你跟太子是不是有一腿?他今天是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云小天就知道胡天游会这么想,这家伙八卦得很。
“不是,我从来都没见过他,我要赶紧回府了,你不要到处瞎胡说!”云小天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胡天游。
…
坐在回府的轿子上,云小天回想今日发生的事,太子为何突然出现?
肯定不是来听学的,皇宫里有那么多比将师傅厉害的夫子,他怎么会特意跑到这里来听学?
还有他怎会认得自己?还坐在自己身边?最后竟然还出手帮忙,不让将师傅叫醒自己?
一大堆的疑问在云小天的脑子里转,这太子也太奇怪了!
紫菀从小就陪着云小天长大,比云小天大了一岁不到,云小天极其信任她,对她跟一般的下人不同。
虽没上过学堂,可自幼跟在云小天身边,耳濡目染,所以紫菀比一般的下人要聪明伶俐得多。
云小天完全把她当做自己人,有什么心事也会跟她分享。
等到紫菀上了轿,云小天就把她拉过来跟自己紧紧挨着坐。
说到底,都是两个正在青春期的小姑娘,没有接触过多的异性,关于男女情爱的事,都是在画本里偷偷看到的。
男女之情,她们又好奇又害怕。
云小天给紫菀详细地描述了今天的经历。
“这…奴婢不敢猜测太子殿下。”紫菀低头收着自己的下巴,有些难为情地说。
她虽然很喜欢这些八卦,但也不是谁自己都敢妄自猜测的。
云小天轻轻地敲了一下紫菀的脑门:“你这小姑娘,这是本郡主的事,本郡主准许你猜测。”
“那…郡主”紫菀转动着眼珠,小心地观察着郡主的脸色。
“嗯,你说。”云小天满眼期待。
“依奴婢看来,太子他是来看您的。”紫菀肯定地说。
“啊?看我?我从前可跟他没有任何交集。”云小天脸都有些红红的,小声地说。
“郡主,太子他先是捉弄您,但是却又在关键时刻救了您。最后还在将师傅面前保护了您…”
“等等,保护我?”
“郡主不是说太子不让将师傅叫醒您吗?”紫菀越分析越起劲儿,她自己都没发现,连眉毛都随着表情飞扬起来。
“这也算保护?”云小天皱着眉头。
“嗯…确实有点牵强。”紫菀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头一次吃太子的瓜,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但很明显,太子在接近您。”紫菀坚定地说。
云小天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接下来,虽然云小天每天都早早地去学堂,但是已经两月有余,太子再也没来过。
“想什么呢?”胡天游拍了一下云小天的肩膀,然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云小天旁边的座位上。
云小天看着手忙脚乱收拾桌面,头上冒着汗珠的胡天游,将拖住下巴的手拿开,开口:“胡瓜,你就不能让你爹省点心?”
“停!我问你想什么,跟我爹有什么关系?你刚才想得那么入迷,不会是在担心我和我爹的关系吧?”
胡天游大大咧咧地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珠,说着话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第五章 太子生辰
云小天看着他那副邋遢的样子,随手把放在桌子上的帕子丢了过去。
“这么大个人了,跟本郡主说话这么没大没小!”
胡天游接到手帕时顿了一下,但下一秒就毫不客气地在脸上擦弄起来。
“谢谢郡主您的赏赐。”
胡天游摇了摇手中的帕子。
云小天撇了他一眼,看到将师傅正走进来,赶紧装作读书的模样。
胡天游也拿起书挡在脸上,在书后面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下学的时候,胡天游走到云小天身旁,附身对她讲:“过几日便是太子十三岁生辰,我爹说皇后有意选太子妃。”
云小天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故作镇定地说:“这跟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天游早就看穿了云小天,这姑娘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这段时间都想着太子呢吧?自从太子来过,郡主您就魂不守舍的。”
胡天游用手指把玩着自己的腰带,一副街头混混的痞样。
“我没想他,我想他干什么!”云小天有些着急,一时竟没注意到自己刚才有多大声。
还没走的同僚们,都被郡主的大吼吓了一跳,偷偷地打量她。
云小天被胡天游这样戏耍很生气,拿起东西就离开了学堂。
胡天游没想到云小天会真的生气,他平时也挺喜欢逗她,但她很少会有这样的反应。
当他追出去的时候,云小天已坐上轿子离开了。
“这傻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呢!”
胡天游烦躁地将脚下的石子踢向一边。
“叫郡主傻姑娘,天游兄,这似乎不合礼数。”
刘文颐刚从学堂里出来,就看见胡天游一个人在门口发小脾气。
听到刘文颐说话,胡天游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将自己的包甩在肩上,转身离开。
刘文颐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了胡天游,之前胡天游还跟自己称兄道弟,不知怎的,这态度突然就变了。
没有回应,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刘文颐朝自己的轿子走去,昨日他听父亲说,妹妹最近练舞很刻苦。
……
云小天拉上了帘子,现在她的脑子里都在回荡着胡天游今天的话,心里也陷入了无限的挣扎:
难不成自己真的喜欢太子?
不可能不可能,她连太子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有人喜欢一个只听到过声音的人?
从小她在画本里看到的,公主和郡主喜欢的都是长相出色的穷书生。
一般两人都需要冲破世俗的禁锢,忽略地位的差别,经历磨难才能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