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市当地派出所门口,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拉开一段距离,她手里拿着需要办理迁移的材料,心情惆怅。
“你是乌龟吗?”木安站在派出所门口的阶梯上,看着慢慢挪动的人,不禁出声。
停车场到派出所门口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偏偏用了二十分钟,还没有走到门口。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在一年前他已经找到自己的亲人,现在回来的第一件事也就是要将户籍落回子书家,她应该要替他高兴,可不由得想起当年他跟她回家的模样,他的那个家真的是他的家吗?
曾经那个少年留下一条普遍大众的项链,在市场上随手可得,他又是怎么辨别当年的那个少年就是他的亲人呢?
她那时年纪虽小,却一直记得那个少年的眼神,让她印象深刻,尤其是那种认命又庆幸的神情,是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让少年如此?现在他怎么样了呢?木安迁回户籍,是不是也要回到那个他们曾经想尽办法逃出来的家呢?
她不敢轻易去问他,她害怕得到的结果跟自己所想差异不大,更担心他未来在那个家的日子。
“木安,你不觉得木字很好听吗?”木恬撩起垂至两侧的发丝,扬起灿烂的笑,一步步上前。
他坚持,她还是选择尊重他,不管他选择什么样的未来或是什么样的路,只要他需要,她还是那个站在他前面的姐姐。
木安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很好听,但我不能拒绝自己本有的姓氏,抱歉。”
两人在派出所填写申请资料,到提交迁移材料都很顺利,一切都没有问题,正常的审核和手续办理需要一个星期左右。
木安回国后第一次跟木恬回家,回到那个居住多年的小窝,他们到楼下的商场简单买一些日用品和菜一起回家。
途径郑阿姨门口,这把她吓了一跳,抱着孙子就走到木恬家敲门,看到木恬开门才确定自己看的没错,她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还真的是你回来了啊?我刚刚在院子里以为自己眼花了,这匆匆忙忙就抱着小娃过来看看。”郑阿姨笑说,还不忘拍拍小孩的后背,安抚着。
木恬侧身把门打开:“阿姨,你先进来吧,外面多少有点冷。”
郑阿姨一进来就四处打量,似乎在找什么,还没有坐下就看到一个男人从厨房走出来将碗端到客厅,乐开了花:“好啊,好啊,你这是走出来了啊,我们街里街坊从小看着你长大,就是担心你没有走出来啊。”
木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他,不禁失笑:“阿姨,你误会了,那是木安,你忘了吗?他回来了。”
“木安?”郑阿姨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疾步走进厨房,看着这高大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甚至都忽略木恬那一句:阿姨,你走慢一点。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便放下手里的菜回头,看到眼前比自己矮上半截,驼着高背的老人愣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郑阿姨,你来了?”
郑阿姨已经七十过半,她不像城里的人那般能保持年轻,满脸沧桑,手上都是老茧,皱皮,头发却梳的整整齐齐,因为年纪大,驼背厉害,这让她比年轻时看上去更矮一些,手里还抱着个小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你真的是木安?真的是木安吗?”郑阿姨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人,浑浊的眼睛眨了眨,生怕自己看错了人,哪怕木恬已经告诉她,里面的人就是木安。
木安洗手解下围裙,挂在墙壁上,挽起袖子想帮忙抱抱小孩,她看起来抱得很辛苦:“是我,我来抱抱他好吗?”这个小孩应该是郑阿姨儿子的孩子,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好,好,你抱抱,给哥哥抱抱,这是你哥哥。”郑阿姨连连称好,念叨着给木安抱抱,小孩子胆子也大,不怕陌生人,刚开始还搂住郑阿姨的脖子不肯过去,可看到木安伸手,他没有反抗,就这样被木安抱过去了。
木安一手抱住小孩,一手把厨房的门带上,走在她们身后出到客厅,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果冻给小孩子玩。
郑阿姨从坐下到现在一直看着木安,慢慢看出一丝相似的眉眼,这才相信眼前的男人真的是曾经那个营养不良的木安,嘴里一直重复着:“长大了啊,你长大了,长大了好啊,你回来了好啊,好啊。”
似乎老人想的比年轻人要多的许多,他们见得多,经历的多,所在的阶层不同,经历不同,郑阿姨的儿子这两年似乎都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听说是去年结婚了,年底生的孩子,现在小孩有一岁多了,目前是郑叔叔和郑阿姨二老在家里带孙子。
郑阿姨刚开始是受人所托,帮忙多照顾木家两个小孩,后面相处才发现,他们懂事到让人心疼,甚至帮她帮得更多,这么一看更像两姐弟在照顾他们二老一般,后面也不提什么受不受人所托,就是打心底喜欢他们这两小孩,看到他们都长大了,心里难以言喻。
“阿姨,我们买了点菜,你叫叔叔过来跟我一起吃饭吧。”木恬走到郑阿姨面前蹲下来,握住那双粗糙的手。
郑阿姨缓慢摇头:“不麻烦,不麻烦你们了,你们那么久才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凑热闹了。”
“阿姨,不麻烦,只要你不嫌弃是家常便饭就好。”木安沉稳的声音,似乎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第79章 意外死亡
木恬哄道:“阿姨,木安走了两年,厨艺肯定比以前好,你就不想尝尝他的手艺吗?再说了,难得他回来,大家聚一聚,现在长大了,很难经常坐在一起吃顿饭了,不如今晚就在我们这里吃了,好不好?”
“是啊,孩子长大了,想好好吃顿饭都难。”郑阿姨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工作难得回家一趟,哪怕回家也是早出晚归,哪里还能向小时候一样在家里等着吃饭呢?
木恬见她松动,趁机拍板:“一顿饭,不麻烦的,我们也是图个热闹,木安他还希望能跟你们一起吃顿饭呢,这样,你就在这里陪小孩玩,我去叫叔叔过来,就这样说好了,你不许说什么麻烦我们的话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郑阿姨也不好推脱,终于在他们的劝说下点头。
木恬随即出门去请郑叔叔过来吃饭,出门前还叮嘱木安想办法给孩子做点辅食,这个年龄的孩子估计还不怎么能吃饭呢。
饭桌上,郑叔叔和郑阿姨坐一起,小孩坐在木安旁边,他正喂着小孩喝萝卜瘦肉沫粥,木恬忙着给郑叔叔和郑阿姨盛汤夹菜。
几人和睦,小孩子也乖乖听话,没有因为陌生的环境就哭闹,与二老一同叙旧,难免提起小时候的木恬和木安。
“长大了都长大了啊,好久没有见到你们坐在一起了。”郑叔叔有点老花眼,看向木安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多看几眼:“都说女大十八变,你看这男大也是十八变了。”
“小时候,你就那么一丁点,站在门口那做饭,那被柴火呛的眼睛都睁不开,现在就长这么高了。”郑叔叔平时不多话,这次的话格外多:“后来啊,长大了,就像个竹竿一样,光长个子不长肉,整个风吹就倒,现在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木安闻言,想到过去,的确如此,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我们也老了,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世界了。”郑阿姨握着筷子,满脸慈爱。
郑叔叔拍拍郑阿姨的腿,笑呵呵:“时间过得真快啊。”
“你们辛苦了那么多年,是时候休息休息了,以后常来家里吃饭,知道吗?”木恬又给他们夹了菜,笑意盈盈,两颗虎牙显露,俏皮许多。
小孩子一岁多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他抓着桌子上的鸡腿放到郑阿姨的碗里:“吃吃,奶奶吃吃。”
“你怎么就给奶奶不给爷爷?”郑叔叔佯装板着脸不高兴,嘴角弯下,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
小孩子又抓了一块鸡放到郑叔叔的碗里:“吃吃吃。”
他刚刚抓完就伸出十只手指看着木安:“擦擦擦。”
这一举动把大家都逗乐了,饭后,木恬和木安争着去洗碗,她最终还是敌不过木安的坚持,连郑阿姨都取笑:“你把她惯成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没事,嫁不出去,还有我呢。”木安挑眉,笑着随口一说。
他说的随意,大家都没人当真,当是玩笑话就过去了,在他们的眼里,不管木安多大,都是小孩子,小孩子说的玩笑话,长大就不作数了,可这句话里的真实成分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郑叔叔一家回去后,家里变得安静,只剩下电视机响的声音,木恬坐在沙发上找之前看的电视剧,木安去洗澡了。
明明很平常,她就是觉得很安心,仿佛回到了从前,一下班回到家,家里有灯光有人在,哪怕不说话,不做什么都安心。
木安只围了一条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在她的面前毫无顾忌,几块腹肌展露无遗,水珠还沿着身体滴落,怎么看都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
他倒想看看她什么反应,谁能想出来后在她的面前走过几次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这什么电视剧那么好看?
直到他在沙发上坐下,她才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你不冷吗?快去把衣服穿上,一会感冒了。”语毕,又将注意力放在电视剧上。
木安坐着看了一会,叹气,进去把衣服穿上再出来切个果盘陪她看电视,顺道将她手里抱着的饼干拿过来,靠在她身旁又一口没一口吃了起来,渐渐越吃越急,这饼干跟他有仇似的。
“你别吃完了,留点给我,最后一包了。”木恬视线不移,眼睛长在那个小小的荧幕上了:“你说这女主怎么那么笨啊?看不出来他喜欢她吗?”
“嗯,挺笨的,跟某人有的一拼。”木安难得赞同,意味深长:“你说她还有救吗?”
木恬歪着头想了想之前的剧情:“估计有吧?其实她就是迟钝了点,不过,女主是属于男主的,就是男二再喜欢,也不会在一起的啦。”
“你怎么知道女主就不会跟男二在一起?”木安神情有所浮动,旁敲侧击:“很多电视剧都有女主发现男二的好,最终在一起。”
“在现实中,很少有会谈一次谈爱就能走一辈子的人,否则怎么会有分手和离婚呢?”木安对这种设定不认同,人生未来一切都含有不确定的因素,不像电视剧小说,会有男女主之分,毕竟适合才能长久不是吗?
木恬的声音轻轻响起:“话虽如此,可人就应该为一分感情负责,既然能在一起,那就说明喜欢,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好好在一起呢?大多数人都是因为经受不住外界影响或是不够爱导致分手和离婚的。”
“那如果是意外或是死亡,另一方也一定要为对方守住这份感情,一辈子都不再打开心扉吗?”木安慢悠悠一点一点试探着,佯装不明,双眸迷离,话锋尖锐。
木恬沉默许久,电视剧也到了谢幕的时候,电视的片尾曲变得大声一些,她揉揉眼睛,打打哈欠。
“好困,我要去洗澡睡觉了。”她只当听不见他说的话,这把刀太锋利,她不知道怎么拔出来,干脆就装作不知道刀插在自己的身上。
第80章 佯装不明
如果是因为另一方死亡或是意外呢?她不知道,也不懂,更不会怎么去处理,以后的路还太远,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木恬回房间找衣服,找了很久很久,都找不到一套睡衣,直到她听见房间门响起,让她回了神,这才看见睡衣就在眼前,多么显眼。
等她洗完澡,客厅被收拾的干干静静,最后一包饼干还剩一半,被他用夹子夹了起来放在茶几上,他房门的缝还透着微光,还没睡。
明天要不要跟他提一下去看看沈俞呢?
为什么他能这么平静呢?
难道难过的人只有她和沈家吗?
木安他...什么情绪都没有吗?
微信上那个奇怪的人给木恬发了信息,重新预约了拍摄的时间,并且提供拍摄的场地,具体的细节,对方非要见面才愿意谈,告知她只需要带相机就够了。
早上,木恬在吃早餐的时候提了一句:“一起去墓园看看吗?”
“好。”木安早已在回国当日便去了墓园,但他没有拒绝,或许应该一起与她去看看,他要告诉沈俞,他会照顾她,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她,很久很久。
两人中午从墓园出来,他回医院,她约了人,木安临走前问她拿了地址,等他结束之后就去接她,她笑着点头,没有拒绝。
他们站在沈俞墓前,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他们都还在,只是有一人长眠罢了。
直到他们出来,他告诉她:“其实,我见过他,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他躺在这里,和你过来是第一次,所以,不要怀疑我的情绪,好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她,那现在说出来,是因为看出她胡思乱想吗?
那他第一次见沈俞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情绪呢?会不会很难过?
“木小姐,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女人坐在休息间的沙发上,一袭艳红礼服长裙,卷发披肩,举手抬足间都透出优雅,挂着淡淡的高傲,她似乎还有活动,旁边的人正在给她补妆。
而木恬只化了淡淡的妆面,白衬衣搭配九分牛仔裤,外披一件长款外套,一个简单的背包,与她仿佛有着两个世界的距离。
她将手塞入口袋,淡笑:“抱歉,于小姐,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
“前几次见面太仓促,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于木梓玉手往沙发拍了拍:“先坐下来吧,我一会还有个活动要出席,这次请你来,是想跟你谈谈。”
于木梓在英国的一家餐厅与木安相遇,广场中的人群向来松散,每个人都在享受片刻的安静,每个周末,会出现一番从未见过的景象,他举着一个牌子站在台阶上,身边围着一群人,笑声开怀。
牌子上写着一句“一束光彩,一份幸运”,旁边留着纸和笔,路过的人会停下来,拿起他身旁的笔和纸写写画画,放进他的箱子里,得到他赠送的一句话,开怀离去。
于木梓的经纪人打听才知道他每周都会在这里卖花,上午将花卖完,下午就举着牌子站着等待幸运的人,行人留下给他的是地址和姓名,给他一英镑,他会赠一句幸运的话,如约将花送到他们的家里。
于木梓第一次见到有人以这种方式卖花,她很好奇,一英镑的花,是什么样的花?
她走到他的面前,写下自己的住址,从包里拿出十英镑放到他手里,转身离开,却被他从人群中阻止。
他将九英镑还给她:“幸运只有一份,你可以常来,但不能要十份。”
“为什么不能要呢?只要我给的起,你就应该卖给我,不是吗?”于木梓退后一步,看着他修长的五指,掌心上还有她刚刚给的九英镑,缓缓说道。
他坚持把钱放到她的手里:“你有钱,可以买十束花,甚至百束花,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将整个英国的花都买下,但是我分享的幸运,一次只有一份,我只卖一份,剩下的钱,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