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子前,看着一堆工作,怎么也提不起劲,干脆躺到床上。
于木梓的话还盘旋在脑海。
“你别假惺惺的关心他行吗?你总是一边关心他,又一边推开他,你跟那些丢掉他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给他添麻烦,只有我一直站在他身边,陪着他走了这一程,既然你不要他,那我要。”
“子书消主刀医生是谁,你知道吗?”
“是木安,他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做了多少努力,你知道吗?”
“他在南院主刀过十七台手术,每一台都完美成功,患者后续恢复非常好,可笑的是他准备那么充足的情况下,还是救不了子书消。”
“你有什么资格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明明是你亲手放开他,亲手推开他,你现在怎么好意思来这里?又怎么好意思打听?”
“你别烦他了,行吗?以后,我会陪在他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像你一样推开他。”
木恬抬手覆盖在流泪的双眼,卑微又小声:“我从来都没有放弃他,是他什么都不说自己走掉的啊。”
木恬很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对他,如果能好好跟他沟通,是不是今天就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难道就因为一个吻吗?
还是他越来越质变的情感,让她急迫逃离。
是的,木恬不傻,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从旁人的提醒,从他的举动中,从自己一次次试探中得知。
他喜欢她。
木恬不愿承认,不愿接受,所以故意离他远点,她装看不懂,装不明白。
只是不想自己的弟弟,喜欢上自己。
他只是太过于依赖,才认为这是喜欢。
这种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只有亲情才是他们最终的归途。
她只是想让一切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她又有什么错呢?
于木梓是知道的吧?
否则怎么会以这种语气跟她说这些话?
木恬一夜无眠,但天亮,还是打起精神把手里的工作都处理了,回到公司,她还是那个游刃有余的女人。
梁竟会在分公司呆几天,当是跟进,晚餐他带着木恬去见了客户,恰谈间,他看了她一眼,也因这一眼,看出了不同。
临了,梁竟问她去不去看电影。
木恬想了想,点头。
回家,只会让她想的更多,不如把时间填满。
梁竟买了电影票,还有两杯饮料,两人入场,看了一场轻喜剧,笑点不高。
木恬笑点很低,她笑了一晚。
梁竟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的笑点那么低?”
“那是我们除了工作,私底下也没什么交集啊。”木恬理所当然。
梁竟将木恬送回去,站在楼下还是忍不住问她:“你真的要在这里住下去吗?”
“这里挺好的呀,你要不要上来坐坐喝个茶?”木恬知道他嫌弃,还故意问。
梁竟摇头:“早点休息吧。”
木恬向他摆摆手,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回去,手机开着灯光,照在黑暗的路上。
木恬回去就洗澡,睡觉,放弃工作的念头,一直翻身到深夜才睡着。
时间在走,生活仍然在继续,在梁竟的眼中,木恬很正常,正常的有些过份,就像那日在墓园看到痛哭的人,只是幻觉。
木恬将方案进度都提了上来,有了新血液的加入,给曾经的方案润色不少,渐渐开始有了苗头。
在公司,每个人都对她敬之又远,除了工作,她几乎没有跟同事有任何交集。
梁竟回去了,回去前把南城分公司的事暂交在木恬手里,本就忙碌的木恬,更是分身乏术。
木恬不敢去打扰木安,她好几次梦醒都悄悄去木安小区外面晃了几圈,直到冷静下来,才慢慢饶一个圈回去,继续工作。
似乎,工作才能让她踏实。
于木梓傲慢娇气,木恬也不曾怀疑她对木安的真心,所幸有她。
阿罗亦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回来,不管多晚都会给木恬打电话,说说话,有时打着打着就睡着了。
木恬会定时定点打电话问侯沈品云和严曼,了解他们现在的情况。
噢,对了,阿罗有段时间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就把小东西送过来了,它适应新地方,适应得很快,每天都会等她回家。
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跟小东西玩一会才去工作,她工作时,小东西也会安安静静陪在旁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木恬慢慢放弃廉价,开始了解品牌,现在无论是衣品或是饰品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有时照照镜子,会发现镜子里的人很陌生。
木恬逐渐变得引人注目,开始有了追求者,在阿罗的窜说下,也会偶尔应约。
连梁竟都开始揶揄她,长大了。
掐指一算,也不过才一个月,为什么觉得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
木恬又一夜恶梦,她惊醒,抱着小东西寻求安慰,还是忍不住去到木安小区门外转悠,其实她有钥匙,完全可以进去。
但她没有。
她不知道在坚持着什么,只是在有他气息的地方转转。
木恬眼前多了个人,于木梓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还是说她也陪他住在里面。
木恬被抓个正着,有些尴尬。
“去看看他吧。”于木梓伸出手,手里多了一串钥匙,双目含泪,哽咽:“他快死了。”
于木梓为木安忙前忙后,心甘如怡,倒也不觉得苦。
她有一次碰见木恬在转悠,可就是不进去,她心中快意燃生,她就这样恶毒想着:活该。
在这一个月里木安不曾出门,只呆在房间,不说话,不笑,不哭,不闹,也不去上班,更抵触与人交流。
于木梓试过沟通,安慰,哄着,到后来企图骂醒他,可是都没用。
他一两天才吃一点点东西,吃了又吐,整个人瘦成了竹杆,像一个晚期癌症患者,目光呆滞,对世界没了期待。
多少人来看望都被拒之门外,这几天他更为反常,现在他锁了门已经三天了,除了喝水,什么都不吃。
第187章 救救他吧
房间不管夜晚还是白天,都不见光线,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面貌非凡的少年。
于木梓看见心疼不已,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找木恬,又不甘心。
于是,木恬来了。
于木梓决定放手,归还于她,或许,她能救救他,能救救这个快死的人。
于木梓人生第一次败给一个人,原本的不甘在见到木恬之后,紧紧抓住这根能救他的稻草。
她认输了。
木恬给自己画地为牢的线彻底崩了,她从于木梓手里拿着钥匙,不再犹豫,转身就跑进小区。
她还记得他的家,还记得那扇门。
木恬开门,进去,四处都很安静,她不熟悉这里的格局,只能一个一个地方找。
书房,是这个家里最后一个地方,她用钥匙打开房门。
他在。
他直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骨相突出,胡茬疯长,手指骨头极为突出,衣服大了很多。
她站在门口,不敢走到他身边,转身跑开,身后传来一声木安的嘲笑。
他忘了多久没洗澡,忘了多久没出门,忘了有没有吃饭,忘了今天是几号,忘了时间,忘了她。
他这副模样,凡是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
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再来了。
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给不起。
木恬是个胆小鬼,他把她吓到了,下意识转身就走,她忍不住,忍不住哭,更不敢相信,坐在里面的人是她的木安。
木恬躲进厨房里,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
她每天都在安慰自己,麻木自己,她自私的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以为于木梓能帮他,她每日沉浸在工作里,沉浸在自己生活里。
偏偏就是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他。
她错得彻头彻尾。
可是,她又怎么敢笃定自己能让他重新站起来呢?
不管如何,总要试试。
木恬擦干眼泪,洗了把脸,打开冰箱,满满的食材,她只拿了米和青菜。
木恬打电话请教阿罗怎么煮,阿罗也没问什么,直接开了视频,在线指导。
“放一小杯米到锅里,洗干净。”
“洗干净了吗?”
木恬点头:“洗干净了。”
“现在你去找一个喝水的玻璃杯,没有玻璃杯拿碗也行。”
“找到了。”木恬对镜头扬了扬手里的玻璃杯。
“接四杯清水倒下去,给我看看。”
“等会,你去把电饭锅洗干净,用电饭锅来煮。”阿罗想了想,如果让她煮,可能会掌握不好火候,索性让她用电饭锅煮。
木恬听话做完,按下功能,选择煮粥,按开始。
“记得等到粥开了五分钟以后,再把青菜倒下去。”
“好。”
“你给我看看油和盐,还有小勺子。”
木恬把镜头转向阿罗要看的东西。
“放一勺油,两勺半的盐,这些都要放在最后放,放完以后,等个两三分钟就可以了。”阿罗看着容量,大概估算。
木恬问:“就这么简单吗?”
“不然你以为多难?”阿罗反问。
木恬哑口无言。
阿罗叮嘱了许多,随后说要睡觉了,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木恬去准备青菜,一不留神就把青菜切得很碎,回过神才逼自己集中精神。
半个小时后,木恬依言照做,很快就把粥盛到碗里,想想又切了水果,倒了一杯清水。
这里没有托盘,她直接把东西放在烤盘上,一并端到书房。
木安还维持原来的坐姿,这次木恬没有逃走,握紧烤盘一步步走向他,放下粥,坐到他身边。
木恬搅了搅青菜粥,好像有点烂了。
木恬端起粥,用小时候哄他的语气,笑眯眯:“木安呀,饿了吗?我煮了粥,我们吃点吧。”
木安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坐着不动,也不回话。
木恬耐着性子,勺了粥吹凉,递到他的嘴边:“现在温度刚刚好,来,张嘴。”
这次,木安轻侧脸避开了,眼神冷漠。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
是因为他可怜吗?
就像当年,她可怜他,将他带回家。
他现在不需要人可怜,更不需要她可怜自己。
木恬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而是换了个方向继续刚刚的动作:“就吃一口,吃一口好不好?”
木安像断线的木偶,没了魂,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不愿再看她一眼。
她意识到,他在抵触,在抗拒她。
这样的他,她心疼得厉害。
木恬不能强迫他,只好放下粥,又重新端了杯水:“那喝点水好吗?”
他整个人都快脱水了。
木安仍然没有理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双手忍不住颤抖。
木恬深深看着他,心像被锯子慢慢割一样疼,但她心里清楚,他比谁都痛。
她想抱抱他,想安慰他,想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还有她。
可她不敢。
木恬放下杯子,坐到他旁边陪他。
他不睡,不吃,不喝,那她就陪他,不睡,不吃,不喝。
万一他心软了呢?
木安是个多温柔的人,只有她知道。
木恬给梁竟发信息请两周的假,称自己有急事要处理,手上的工作,暂时需要做个交接。
梁竟没问什么,答应了。
木恬天亮后,重新把粥热一下,放到他面前,自己就离开了。
木恬回到公司把手头上的工作做个详细的交接,到了中午,急急忙忙收了衣服,带上小东西,未经木安的允许,贸然住进他的家里。
小东西一进门就找了个角落躲起来,木恬的行李直接拖进客房,简单收拾,摆出小东西的粮食。
木恬知道自己在厨艺方面几斤几两,为了不担误木安的饮食,她联系家政公司,找了一个钟点工阿姨,负责一日三餐。
她把这些事都按排好,又把于木梓约了出来,很多事情,她还不知道。
于木梓神色不好,依约前来,她坐在咖啡厅,点了杯咖啡,卸去了傲娇。
经过一番于木梓的道来,木恬终于知道其中缘由。
子书消与木安相认没多久,就被查出心脏衰竭,木安表面平静,背后焦虑,煎熬。
一次次抢救,让他疲惫不堪,两地奔波兼顾,一方是她,一方是子书消。
子书消死于术后出血,抢救失败,当场死亡。
第188章 你疯了吗
木安出现极大的心理问题,不愿再入手术室,医院出于综合考虑,给他停薪留职。
木恬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她慢慢发现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慢慢在她心里扎了根,树毁土空。
这该有多痛?
木恬难以呼吸,难以想象他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那聊聊几句话之中,一笔带过,却是他跨不过的痛。
她蹲在楼下缓了很久很久,直到下雨,她忽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楼上跑。
打开书房,沙上发空无一人。
木恬慌了。
她找遍整个房子,都没有看到木安,他去哪了。
木恬拿着伞沿着路找他,她好害怕,一个人慌慌张张,漫无目的找他。
她去了医院,被人告知没回来。
她查了航班,天气恶劣,暂时停飞。
她找了于木梓,无人接听。
木恬想起还有一个地方,墓园。
她打车过去,墓园被乌云笼罩,她进园找人,可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木恬不知还有哪里能找到他,她蹲在子书消墓碑前失声大哭。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好痛。
到了夜晚,木恬坐在他的家里,等到深夜,听到门锁转动。
他回来了,全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像一个刚刚被捞起的水鬼。
他对她的存在视若不见,直接进书房跌坐在地方,呼吸困难,干脆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呼吸。
木恬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终是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如今四月天,还是很冷,他身上淋了雨,冰冷得跟死尸没什么区别。
可木恬不在意,她紧紧抱住这个不人不鬼的木安,她止不住颤抖:“木安,我害怕,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