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看着她那娇憨模样,问她在纺织厂工作得怎么样?
“挺好的,如果我再努力几年,一定能成为正式工!”
想到未来纺织厂的命运,姜柔建议她多看书,多学习文化知识。
可钱国香觉得在纺织厂上班挺好的,没把这话认真听进心里。
“姐,你和姐夫是谁给介绍的?等我以后也想找她帮忙介绍对象。”
“??”姜柔眼露惊诧,没想到姑姑家这几个小孩都这么着急结婚找对象。
“你还小,不用太早考虑这件事。”
可钱国香觉得自己不小了,她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
“我妈说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她不希望我像她那样,操劳半生还活得那么苦。”
姜柔很不认同这话,于是反驳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不如靠己。婚姻也不一定能靠得住,只有自己才是最大的靠山。”
钱国香听得一知半解,只能慢慢去理解这句话……
快到晌午,钱国富终于从外面玩回来了。
沈城东把今天上午刚崩好的爆米花倒进簸箕里,拿进里屋给他们吃。
姜柔拿起一颗放到他嘴边,沈城东很自然地接过,吃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而温馨,钱国多很羡慕,他也希望有一天能拥有这么幸福的生活,可,陈瑶已经离开他了。
*
过了除夕,是1975年。
正月里,陈艾兰又给唐策介绍一个对象,女方是个农村姑娘,人很善良,长相也不错,会同意相亲,是因为父母想让她嫁进城里。
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早已娶妻生子。
相亲地点仍在陈艾兰家。有了上次那乌龙事件,这次陈艾兰格外小心,找的媒人也是知根知底的老姐妹。
双方见面后,对彼此都挺满意,这下,陈艾兰悬起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
唐家也开始张罗婚事,之前的新房布置了一半,唐策怕女方膈应,特意把她请到家中商量。
姑娘叫安宁,人如其名,看起来很文静。
唐家新媳妇上门,在大杂院又引来轰动。毕竟有张天柳在前,人们都很好奇,唐策这次找的媳妇是啥样?
等姑娘来了,大家都觉得还不错,至少眼神很正派,是个本分人。
这是安宁第一次走进大杂院,心情有点紧张,她跟着唐策来到中院唐家,对唐家的条件很满意。
唐策把她带进屋,唐广安早等在家中,桌上放着各种零嘴,唐真站在旁边,性格比以前内向许多,见到来人也没说话。
寒暄过后,唐策领她到新房,直言不讳道:“你也知道,我之前差点结婚,这是我妈当初布置的,如果住在这儿你觉得不舒服,也可以把这间房让给我爸他们住,咱们住他们那屋。”
唐家一共两间房,唐广安和唐真住一屋,中间打了隔断一分为二,新房没有隔断,如果换房,只要把床挪一下,再打个隔断就行了。
安宁看着崭新的家具,觉得他和原来那人又没洞房,没啥可膈应的。
见她对这间新房没意见,唐策开始着手办喜宴。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姜柔来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程夕打听结果。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程夕脸色激动,“小柔,我看见了!他后腰真有颗红痣!这可怎么办?”
“你确定看清楚了?”姜柔也跟着激动,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确定看清楚了,你放心吧。”
姜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不禁开始幻想田家人相认的画面。
“对了,你是怎么看见那颗痣的?”
提到这个,程夕笑得很坏,“趁过年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把他灌醉了,然后扒了他衣服。”
“……”姜柔没想到会是这种,脸有点发烫。
“你别看他瘦不拉几的,身材还挺好。”
程夕本想再继续说下去,姜柔赶紧打断了,“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到正题上,程夕收起坏笑,也很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其实他这二十多年过得不太好,为了让他爸高兴,他从小刻苦读书,比所有人都勤勉懂事,可惜,他爸仍然对他很冷漠。如果林墨不是亲生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姜柔听完,陷入沉默……
傍晚放学回到家,她一直魂不守舍。沈城东看在眼里,有些疑惑。陈爱荷也察觉到她的反常,问:“你这是咋了?开学挨欺负了?”
姜柔看向大家犹豫见秒,摇头否认,谎说学习太累,有点犯困。
陈爱荷一脸心疼,让她把孩子留在这边,回家好好睡一觉。
如今宝宝们已经十一个月了,姜柔正慢慢给他们断奶,晚上不需要再喂奶了。她轻声说好,也想趁今晚把田家的事跟沈城东说说。
晚上回到家,姜柔先是洗漱好,然后坐到沈城东面前,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林墨吗?就是程夕那个朋友?”
沈城东当然记得,他点了点头。
“我怀疑他是田叔的儿子,程夕说他后腰也有颗红痣。”
男人神色一凛,问她为什么会怀疑?
姜柔把自己的猜测道出来,想听听她的意见:“你说这事该怎么办?主要现在没有实质证据,能证明林墨的身份,也许有可能,这一切只是凑巧。”
另一边,程夕来到林家。
见只有林墨独自在家,她装作好奇地问:“林伯伯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他去跟别人喝酒了。”
外人以为林墨住在机关大院一定无忧无虑,幸福长大。其实并不是,他父亲只是个早年丧妻,对外人和善对自己十分严厉的酒鬼。
程夕坐到沙发上,招呼他也坐。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林墨坐过去,耳尖微红,其实那天醉酒后的事,他都记得,只是没想到…她对自己存有那样的心思。
纯洁的友谊染上颜色,就爱胡思乱想……
程夕还在思考该怎么问,过了半晌才假装开玩笑道:“我发现你跟林伯伯长得一点都不像,他那么胖,你这么帅,怎么会这样呢?”
林墨被她逗笑,耳尖更红了。
“他久坐办公室,又不爱锻炼身体,胖是正常的,他曾说我长得像我妈。”
林墨对母亲的记忆很模糊,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像母亲更多。
听他这么说,程夕笑容一滞,纠结半天,决定把田家的事说出来。
至于他听完会不会生气,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半个小时候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林墨还在努力消化她的话,“这不可能,从小到大没人说我是捡来的孩子,包括我家那些亲友,也都拿我当亲生子一样疼,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程夕觉得让他独自冷静一会儿比较好,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思忖片刻,安慰道:“无论真相怎样,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希望你能勇敢面对别逃避。”
林墨心中一暖,回答:“好。”
送走她,他坐回到沙发上,脑海中不断浮现过去种种,感觉脑子乱哄哄的,心更乱。
从前没注意的小细节也在这时候蹦出来,扰得脑仁疼。
直到深夜,林父才醉熏熏地回来,见他坐在沙发上没睡觉,便晃晃悠悠走过来问:“你等我呢?臭小子,快进屋睡吧。”
今天的他像个慈父没发脾气,林墨抬起眼,问:“爸,当年我妈是在哪家医院生我的,您还记得吗?”
林长平哪怕喝醉,也有一丝清明在,他缓慢蹙眉,眼底闪过精光。
“你问这个干嘛?”
林墨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淡定回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和小夕聊天时,她有问过,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听他提起程夕的名字,林长平反应更大,“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离程夕那丫头远点儿,你俩不许搞对象!听到没?”
“我们只是朋友关系,没想处对象,你为什么讨厌她?”
林长平的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抬手抚上眉心,“我不讨厌她,只是她的病不适合做儿媳妇,我也是为了你好。”
怕他再问个没完没了,林长平只能装醉,“头太疼,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林墨看他离开,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
三月,风和日丽的一天。
大杂院里的人们忙忙碌碌,中院摆了好几张桌子,桌上荤素搭配,放着八菜一汤。
今天是唐策和安宁大喜的日子,他们把喜宴摆在了大杂院。家家都收到邀请,使得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身为大杂院的管事人,陈爱荷也帮他忙活着。
今天是星期天,又在大杂院里办,姜柔也参加了喜宴。
两个宝宝,她和沈城东一人领一个,高颜值组合特别抢眼。很多邻居都特别喜欢豆包和芒果,便坐在姜柔旁边逗弄着,大家被俩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唐策看到他们,走过来,主动递给沈城东一根香烟,沈城东看他一眼,回拒道:“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见他不抽,唐策也没强求。
很快,婚礼正式开始,一对新人走到院子中央,拿着红本本宣誓。
坐在姜柔旁边的周奶奶,小声对她八卦道:“今天唐策结婚,那唐蓉都没回来,我是发现了唐家这几个丫头一个比一个心狠,都随了刘美凤。”
唐蓉是唐家老二,唐策的妹妹,自从嫁人后就很少回娘家,就连刘美凤被抓,她都没出现。
唐广安曾找过一回,被拒之门外。
姜柔听了,看向一对新人,见他们正喝交杯酒,也随着大家一起鼓掌。
就在这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姜柔转过头,是前院王婶。
“外面有两个人找你,你去看一下。”
“哦,好。”姜柔把怀里的芒果递给沈城东,起身朝外走。
当她看到门外来人时,惊讶不已,“程夕,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程夕笑着走上前,拉起她的手说:“找你还不容易?正好闲着没事来看看你,顺便参观一下大杂院。”
姜柔看向她的身后的林墨,不确定是不是心中想的那样?
林墨见她,嘴角噙笑。
姜柔领着他们走进大杂院,喜宴还在进行当中,唐策正带着新娘给大家敬酒。
程夕看见这么大阵仗,眼底充满好奇,“这是有人在结婚吗?”
“对,我家邻居今天办喜事。”
沈城东也在这时候看到他们,起身相迎,他一手抱着一个宝宝,很有力量感。
这是程夕第一次看清沈城东的长相,惊艳的同时莫名有种熟悉感。
不过,当前林墨的事情要紧,她没再深思,而是走过去跟沈城东笑吟吟打招呼。
“咱们又见面了,原来你是长这样的。”
“……”沈城东挑眉:他是长哪样的?
这时,程夕看见他怀里的芒果,喜欢得不得了,“哇,她好漂亮~小柔能让我抱抱吧?”
芒果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对眼前的阿姨很好奇。
“可以呀,她不认生,随便让抱。”
程夕最喜欢这种又甜又软的小宝宝,她一脸和蔼地张开手臂,芒果见状,先是看向爸爸,见沈城东同意,才伸出如莲藕般的小胳膊让她抱。
得偿所愿抱到宝宝,程夕的眼睛都笑弯了。
见家里来了客人,陈爱荷没再继续吃席,而是领着一行人往家走。
她不知内情,和程夕他们笑呵呵地寒暄。
“你们都是小柔的同学吧?这广播学院真养人,你俩长得真好看。”
程夕被夸到脸红,心想:姜柔的家人太热情了!
几分钟后,他们在外屋坐下,陈爱荷端来瓜子放到桌上,想着年轻人之间有话聊,便领着宝宝们进了里屋。
程夕把姜柔拉到一边小声说道:“那事儿我跟他说了,他想和田叔见一面可以吗?”
姜柔眼前一亮,连忙应下,“当然可以啊,但是我要先跟田叔说一声才行。”
“嗯,好,只要能见到人,你怎么安排都行。”
今天的喜宴,田文斌也参加了。等他吃完喜宴,扶着妻子走回家时,被沈城东拦住了去路。
“田叔,我有话对你说。”
*
为了不惹人注意,相见的地点定在姜柔家里。
姜柔和程夕等在门外,留给两人独处空间。
屋内,田文斌和林墨相对而坐。
只一眼,田文斌便确认,眼前的孩子就是他儿子,因为不管是长相还是神态,都和他年轻时一样。
他手指轻颤,从里怀兜里掏出一张求学时的黑白照片,递到林墨眼前。
“你和我很像。”
林墨随着他的动作看向照片,眼底尽是震惊。
如果说,刚刚他还不能确定,那么他现在可以肯定,眼前之人真是他亲生父亲。
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问:“你一直找了这么多年吗?”
……
等林墨从房间里出来,已过晌午。
程夕看向他,一脸担忧。
林墨走过去,低声道:“咱们走吧。”
他这副样子让人一头雾水,程夕见他匆匆离去,只能追在后面询问。
姜柔目送他们离开,问向刚从房间里出来的田文斌,“田叔,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林墨不是他儿子?
田文斌露出一抹苦笑,对姜柔十分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过后,她才知道,这对父子的确相认了,但田文斌不想让林墨公开承认自己的身份,毕竟如今的田文斌只是个臭老九,能带给子女的,全是拖累。
另一边,程夕耐心安抚林墨的情绪。
她很能理解田文斌的做法,但林墨一时半刻接受不了。
“我打算今晚跟我父亲提这件事。”
“你真的要跟林伯伯说?”
“嗯,总不能一直装作不知情,但我不会提田家的。”
程夕不太认同他的决定,“我劝你最好先别说,你也知道林伯伯是个什么脾气,万一他又打你怎么办?而且你刚去过大杂院就知道了身世,换个傻子都能查到田叔身上。”
此时,姜柔和沈城东也在聊这件事。
姜柔蹲在床边,放开手,试着让宝宝们自己向前走。
沈城东拿着球,等在他们对面不远处,眼底尽是笑意。
姜柔一边关注宝宝们的一举一动,一边说道:“你说,林墨会不会真生田叔气啊?我见他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沈城东晃了晃手里的球,反问:“你觉得林墨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