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温旻的反应不在周牧的预料内。温旻心里有事，并且不是小事。放学后，周牧就一直注视着温旻的举动，见她坐上了公交车，也瞬时加入人群坐了上去。她没有注意到他。周牧其实很早就察觉，温旻喜欢偷偷观察他。周牧不反感，甚至很期待这种被人悄然在意的感觉。但今天，温旻没有注意到他。他甚至故意从她身前经过，她依旧没有发现他，只是安静低着头。
抵达小区公交车站点后，温旻快速下了车。周牧也立即跟了上去。
温旻到了小区门口，才在小区保安的提醒下，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
她随即扭头去看，周牧没有故意藏躲，见她终于看到自己，主动快速走向她。他温声解释：“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想送你回家。”
话音甫落，在场的三个人都震惊了。
温旻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惊喜。她做梦都想不到，周牧会对她说这么直白的话。
周牧说完就紧闭双唇，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女孩说这样的话。
保安则是感慨现在小朋友早恋都明目张胆的。
“谢谢你哦，我很好。”顿了下，温旻又补充道：“也不是，我现在的确有事，但那是我的家事，所以我要亲自处理。你生日那天我会去的，感谢你邀请我。”
周牧点点头，“你没事就行，那我先回去了。”
等周牧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温旻才转身往家里走。保安认识温旻，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认识温旻这张熟悉的面孔。“小姑娘，在读高中吧，你是京北一高的啊，没想到好学生也会早恋啊。”
温旻勾唇笑了笑，“没有早恋，正常的光明正大的同学关系。您想多啦。”
说完，温旻就回了家。
到了家里，温旻立即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氛围。换拖鞋时，看到那双黑色拖鞋不在位置上，温旻心中了然。
果然，下一秒。温良军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旻旻回来啦？”
温旻点点头，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引以为傲当做榜样的父亲会做出出轨的行为。她宁愿是自己小人之心想太多。
赵静身上还穿着围裙，她从厨房探出头露出半个身子，“回来啦旻旻，先吃点水果。等会洗手吃饭啦。”
温良军伸手想接过温旻的书包，被她躲过，“我把书包放到书房再过来。”
因为早上那茬事，温旻没什么说话的兴头。吃饭时，面对父母的询问，回答的都漫不经心。
吃完饭，温旻说今天作业多，要先去写作业。温良军挥挥手，“去吧，注意休息。别有太大压力。”
搁在往常，温旻会和父亲撒个娇，但今天她没有说任何话，吃完饭桌上碗筷都没收，她直接上了楼。
听到楼上门开门关的声响，温良军才问赵静，“旻旻最近怎么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赵静把碗里的米酒一饮而尽，抽了桌上一张纸巾擦干净手后，说道：“等旻旻高考结束，我们就离婚吧。我愿意净身出户，但前提是，你也要净身出户，家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旻旻。旻旻教育这块，我也想通了，只要她健康快乐，就算没有考上好大学也无所谓。”
温良军皱着眉头低头点了支烟，“怎么又提离婚？我不是说了，我马上要升职，最近特殊时期，我升职以后对旻旻也有好处啊。”
赵静很讨厌温良军抽烟，但她年轻时不就是被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所吸引。未婚先孕，忤逆家里义无反顾的和他结了婚。
“你升职加薪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已经为你妥协太多了。”赵静双手抱臂，不想和温良军多聊。
“之前能妥协，那为什么不能再妥协一会？”
赵静被这人不要脸的言论气笑，“你打算让我妥协到什么时候？妥协到你儿子出生？”
温良军一脸陌生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他自认自己这些年隐藏的很好，从不缺席和赵静的任何纪念日，女儿成长的重要时刻他都在。即便他出轨，即便他在外面养了女人，可在他心里家人才是第一位。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时候露了马脚？让赵静察觉他出轨并抓奸在床。
“你要点脸吧。当然，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没有良心可言。但我要脸，我不会在女儿面前说你的坏话，也不会说你出轨的事情。我们现在先分居，等她高考结束我们再办理手续。”
说完，赵静起身收拾餐桌。
温良军按住她收拾筷子的手，“我不离婚。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孩子出生，我只会有旻旻一个孩子。你知道的，我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温良军的不要脸简直要气晕赵静，她努力平复情绪，“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我的决定，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们俩离婚后都净身出户，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旻旻。不管之后再婚生子与否，都要每月按时给旻旻生活费。你放心，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给，我也会给。”
见赵静态度坚决，温良军也来了气。“你吃错药了？这些年我有亏待过你吗？”
“我上次就和你说了。今年年底，我就和她断掉，孩子也不会出生。我们还是一家三口。”
温良军的厚颜无耻让赵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从他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继续收拾餐桌，不再理会他。
躲在二楼拐角的温旻看到了楼下发生的一切。所以，母亲早就知道了父亲出轨的行为。他真的出轨了。
温旻伸手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掉落的眼泪。人在面对亲情时，总会很容易陷入情绪旋涡。比如此刻的温旻，她开始思考自己重生到底是好是坏，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压根不那么喜欢周牧也罢。可如果自己没有重生，父母是不是还是那对幸福的人。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回转的余地。出轨不是小事，赵静可以忍，温旻忍不了。她不会容忍父亲对母亲的伤害，更不会容忍小三对她家庭的伤害。
楼下的温良军和赵静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被温旻全听了去。第二天一大早，出现在温旻面前的依旧是对恩爱的中年夫妻。
温旻没有戳穿他们，她和往常一样吃早饭，然后乘温良军的车回学校。
之前，温旻喜欢落座后排。因为温良军的驾驶技术一般，喜欢急停，坐副驾驶并不好受。但今天她罕见地坐了副驾驶。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过了会儿，又停在了那个熟悉的红绿灯前。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温旻主动开口：“昨天，你差点开车把我撞死。”
温旻声音很冷，眼神和表情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温良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敢让我妈难过的话，你和那个女人都死定了，我说到做到。”
第12章
温旻看着愣怔的父亲，继续冷着声说道：“我知道了。昨天，你副驾驶上坐的是谁呢？那个女人骂我有妈生没爹养，不知道你听到没？”
闻言，温良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妈妈不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也不要和她说。看好那个女人，如果她敢到我妈面前闹。我嘴给她撕烂，她这辈子绝对完蛋，不信试试。”
温良军恍惚不认识面前这个孩子，这还是他的女儿吗？
温旻不在意父亲对她的异样目光，她也清楚他肯定在想，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温旻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坏脾气的人。尤其是面对伤害了自己最珍惜人的人。
“爸爸，我一直很尊敬您的，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了。”最后一句话温旻是咬着牙说的。
说完，温旻打开车门下了车，自动忽略温良军依旧愣怔的表情。
回到教室，温旻没有看到赵澜，也没有看到周牧。整个班里，温旻愿意主动打交道的也就这两个人。不过，此时此刻，这两个人都没有在教室。
温旻坐在座位上，刨除杂念，认真复习昨天老师讲的物理。温旻高一分科时，选了理科。虽然她的理科成绩一般，但文科更差。两相比较，竟然是理科成绩更好一点。
“温旻，这周末你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和赵澜去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问这话的是张赫。看到张赫，温旻立刻想起那天在玫瑰公馆遇到的事情。储许已经死了，年纪轻轻就走了。那张赫的故事路线也已经改变了。温旻不想和张赫说太多话，有太多接触，“抱歉，我周末没有空。谢谢你的邀请，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温旻的回答礼貌且疏离。
张赫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好像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没关系，我的生日聚会不能去。周牧的总会去吧，他也邀请我了。那到时候再见了。”
张赫没有给温旻留下思考的机会，说完就潇洒离去。
他什么时候和周牧关系这么好了？温旻疑惑，她扭头看向后排方向，靠近后门的那张桌子没有人。周牧还没有到校。
“很需要找周牧问一问了。”温旻小声嘀咕。
临近早自习结束，赵澜才姗姗来迟。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迟到这么久？”温旻不解地问赵澜。虽然赵澜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实际格外遵守纪律热爱学习。要知道，赵澜的成绩是比温旻还要好的。
赵澜垂头丧气，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别提了，昨晚偶然捡到一本书。里面内容挺新奇的，写的竟然是十几年后的事情。而且，里面的人物特别贴合我们。”
“我们？”温旻轻声重复。
赵澜点头，“是啊。讲的是就读于同一所高中的好朋友们十几年后发生的事情。我们不就是就读于同一所高中。”
温旻右眼皮忽然狂跳，她笑着问道：“那里面的主人公十几年后发生了什么事啊？大家的结局是什么啊？”
赵澜边收拾课桌，边皱眉回想：“里面女主和男主都死了。女主出车祸死掉了，然后她妈妈不能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也跳楼死了。”
温旻闻言心跳随即加快，“那其他角色呢？”
赵澜抿了抿唇，“其他角色啊？我记不太清了。看故事肯定对主要角色记得比较清楚。我就记得男主是自杀死的，听说他一直有病，心理疾病。”
“阿澜，你那本故事书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温旻还没等到赵澜的回答，就率先听到了上课铃声。
等到下课，赵澜依旧没给温旻机会，她一下课就和约好的同学去操场打篮球。以往，温旻也会跟着去，她不打篮球，她给赵澜加油打气做啦啦队，但她今天没这个心思。
温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听到任何“新鲜事”都会不自觉地和自己联想到一起。她甚至觉得赵澜捡到的那本故事书，里面的主人公就是她自己。太荒谬了，温旻碎碎念道。
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温旻需要冷静下来一件一件梳理清楚。储许死了，但她真的是上一世张赫的出轨对象吗？温旻并没有主动去确认。温良军为什么会出轨？按照现实情况来看，他绝对不是突然出轨，而是有段时间甚至更久。那上一世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还有……赵澜捡到的那本故事书。里面肯定有内容特别贴合现实，绝对不会是她说的那么简单。要不然，赵澜也不会往身边人身上靠拢。温旻需要拿到这本故事书。
尽管心里藏着事，温旻课上依旧听得专心。重生以来，她在学业上越来越得心应手。晚自习是生物，生物老师是一名刚毕业的研究生。张赫起身问生物老师问题，偌大的教室只有张赫和老师交流的声音。温旻又往后看了眼周牧所在的地方。他老样子，安静的像是处在另一个次元。
“嘿嘿，张赫邀请我周末去他的生日聚会。你去吗？”
温旻被赵澜碰了碰胳膊，紧接着便被她塞了一张纸条。
看清纸条内容，温旻微微拧眉，她随手撕了张便签，快速写下一行字，然后推给赵澜。
温旻写的是：我不去。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对了，你那本故事书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赵澜回温旻：太可惜了，你不去那我就和向柔一起去。可以啊，不过故事书在家里，我没带到学校，下次我给你拿过来。
晚上九点，学校喇叭准时响起羽泉的声音。
“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放学铃声响起，班里顿时沸腾。走读生收拾书包恨不得飞回家。寄宿生则慢悠悠地继续写着作业，如果愿意，她们可以在教室内学到十点。十点，全校教学楼准时断电。
赵澜和温旻背着书包聊着天，乐呵呵地往家里走。今天太累了，该理的也都理好了。温旻不太愿意再次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
所以，她决定和赵澜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夜市逛一逛。
“卷凉皮！卷凉皮！”赵澜拉着温旻的胳膊径直往卷凉皮的摊位跑。
温旻哭笑不得，老老实实被她拽着。
“老板，帮我拿一个卷凉皮。不加香菜，不加葱，多加点黄瓜，再加个煎蛋。”赵澜是熟客，老板已经认识她，主动与她说道：“读书很辛苦啊。快期末了吧。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啊？”
可不是，过完儿童节，新的一年就走了一半。温旻步入工作后非常喜欢过儿童节。还有半年就要过年了，大家也已经工作半年了，都有多少存款了呢。温旻吃住在家，所以每次遇到这种存款游戏她都能胜出。虽然赚的不多，但她攒的多。
“哎，旻旻。你还是不吃啊？真的不试试卷凉皮这种人间美味吗？”赵澜的声音把温旻从回忆里拉回。
她笑着摇头，“我减肥呢，晚上不太想吃东西。”
闻言，赵澜夸张地张大嘴巴，“不是吧，姐姐。你看你瘦得，那细胳膊细腿，你还想瘦啊？”
温旻随便扯了句，“大概还有瘦的空间吧。”
“行吧，挺佩服你的。”赵澜也无数次想减肥，但最终败给了美食，从来没有坚持下去过。
温旻陪着赵澜把夜市从头逛到尾，她什么也没买，但没少花钱。今天赵澜女士的消费全部由温旻女士付钱。之前，温旻心疼爸妈工作累，几乎没有主动问家里要过钱。现在温良军都有小三了，她再不要钱，到时候一分钱都捞不着。
赵澜和温旻的家虽然同一条街道，但温旻的家要离学校更远。和赵澜分别后，温旻继续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走到路灯下，她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
虽然这条街道周围都是住户，虽然这条街道从没有出现过意外，虽然这条街道经常有学生往来。但温旻还是害怕了。在黑夜，恐惧容易随着黑色逐渐加深。
温旻双手紧紧攥着书包肩带，低头看着路，边走边思考，如何快速往人多的地方走。她微微抬头瞄了眼不远处的烧烤店，门口摆着几张桌子，虽然人不多，但总比没有人强。
就当温旻准备抬脚使劲往烧烤店跑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她。
“温旻。”
是熟悉的声音。
但黑夜，即便有灯光，温旻还是不敢回头。
“是我，周牧。”
周牧？温旻此刻才终于站稳脚步，转身往后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