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飞了很长一段时间,见白云缠绕,时而滚作柳絮,时而化作绫罗,飘忽而来又飘忽而去,金光洒下,又添加了几抹颜色。残阳落下,云层如同幻化成了一池湖水,人影错落其中,好似能分毫不差的映出他们的面容。报喜鸟群飞,又好似泛起“湖面”层层波纹,一时间居然有点分不清是在天上,还是在湖面。
很快金光万道,瑞气万千,红紫相间,云雾缭绕。只见南天门明晃晃,用万千玉宝筑起,巍然耸立。两边摆数十天兵元帅,着金甲戴银盔,数万仙子被其拦之身后。
桑颀安安静静的坐在轿子里,等着轿子停住,等着他来接着自己下去。说实话,她还是有些许担心的。
明明只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她却觉得过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有只手伸进了帘子,她确认再三后,她才放心的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就在方才她还特意的嘱咐,接自己的时候一定要开心一些,只不过桑颀没有料到,他会笑成这个样子。
下巴高高的抬起,双颊被红布称的红扑扑的,两条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自以为聪明伶俐的大眼睛,一笑起来,两排洁白的牙齿暴露出来……
“……”罢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呢?她想着。
桑颀被南鸢扶着下了轿子,接着就是一步一步的跨过九九八十一个台阶到达大殿里。这每一个台阶都得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这样才能显得两人感情牢固,能够一同面对日后的风风雨雨。为了弄清楚当年的事情,桑颀并没有机会去计较这么多礼节的不合理,只要能够来到这个人的身边,不管受尽多大的磨难,都是值得的。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却看得请外面的一切。阶梯从下往上也是仙位的一步步递进。中段以下的人她几乎都没有怎么见过,中段以上的三分之二,她也只认得七七八八。到了上层,一张张相对熟悉的脸皆映入眼帘。
接着跨过火盆,走过利刺,淌过一道道障碍进了大殿门口,大殿内同样也是分仙位等级而坐。右下分别坐着昆仑山掌门白翳,身边分别是白烨辰白梦瑶两兄妹。昆仑石是依着灵川一座很大的雪山,能从那里活着出来的人,不知要经理多少的艰苦,而眼前这个已有百来岁的中年人,不仅从昆仑山活了下来,还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和桑颀的父亲一块儿在昆仑山上开宗立派。经过八十年的打拼,终于位列仙班。若非当年灵川大变,她们三个的友情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年,她的娘亲就是在灵川城……
白梦瑶看着一对新人,笑的很开心。显然还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来,心头突突的跳,只当是自己太兴奋了,忍不住而已。
坐在左下边的是长白山的长老杨朔,只因为长白山的掌门孙海沧一直闭关修炼很多年,长白山的大小事务都由这位长老掌管,时间久了外面不晓得的人就直接杨掌门称呼了。灵川大战他们也是参与了的,这位杨长老可谓是首当其冲,斩杀邪祟丝毫不留情面。因为立下赫赫战功,也被玉帝钦点为天庭中掌管刑罚一职。
桑颀继续往前走,坐在右上边的人,是个美人。美人叫叶绍瑾,是玉帝之女,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花容月貌一词在她身上都显得些许逊色了。本来桑颀跟她没有任何的瓜葛,也就是这一桩婚姻,让本应该毫无瓜葛的两个人联系起来。叶绍瑾从小瑾喜欢南鸢,而且二人算的上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桑颀来之前,她们是仙界公认的才子佳人。
桑颀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旁边传来的杀气,她不敢转过头,这是桑颀唯一一个不敢正面对视的人。叶绍瑾旁边的丫鬟小环察觉到什么,给自家主子倒了一点儿小酒作为提醒。
最后有两个空的是水火双神之位。对于神,桑颀有些担心的,因为他们可以看到人的前世今生,以及一些人的心思和目的。只是他们平时游手好闲惯了,只想吃吃喝喝睡睡,哪里有酒就往哪里钻,活的逍遥快活。见两个人没有来,桑颀放心了许多。
忽的,她感觉裙边有东西不停的拽着,桑颀蹙眉,往他的身边挪了两步。
“七七娘子,我好饿哦。”南鸢一脸委屈的说道。
“听话,等一会儿就可以吃大餐了。”这才多久,又饿了?中途不是吃了五串糖葫芦吗?
况且他身上不是有私藏吗?这么快吃完了?
“不嘛不嘛,我真的好饿哦,真的好饿哦!”南鸢的表情逐渐不受控制。“而且坐了那么久,还走了这么长的路,七七娘子就只给南鸢五串糖葫芦,太不公平了。”
“……”搞了半天,他不是真饿,而是跟自己讨价还价呢!“那你觉得需要多少串糖葫芦才公平?”桑颀往外面传音,用仅仅个两人能够听见的法力。
南鸢一听,觉得有戏,伸出手指头斩钉截铁的比了一个数——二十!
“不行!牙齿会掉,换一个。”二十串?!桑颀想都没有想,一口回绝。她的解释十分有效,南鸢没有丝毫的怀疑。
在五天前,桑颀便为了给南鸢戒掉糖葫芦,便带着他到正在面临换新牙的仙童面前。给了那仙童一串糖葫芦,好巧不巧那小仙童的牙齿便掉了下来,远门整整齐齐的牙齿突然多了一个洞,而那个洞还哗啦啦不停的流着血,吓得南鸢把糖葫芦摔在了地上,转头就躲在桑颀身后,说吃糖葫芦好可怕,自己以后一定少吃,争取不吃。
除了糖葫芦,南鸢还有一个特别喜欢吃的美食,那就是鸡屁股。于是他想都没有想,被桑颀说不能吃糖葫芦之后,他立马就说道。
“鸡屁股,二十个,不,三十个!”南鸢一副打死也不赊账的模样。
桑颀早就猜到,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毕竟鸡屁股被糖葫芦划算的多。分量很足,关键是便宜。
到了殿堂中央,桑颀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她毫不惧怕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人。直到司仪高呼:
“一拜天!”桑颀带着南鸢,三跪九叩,朝着上面的人拜了拜。
“二拜父!”桑颀带着南鸢再次对着上面的人拜了拜。
“三对拜!”转过身,同南鸢鞠躬。
桑颀缓缓的直起身,眼前这个正笑的灿烂的男人身后的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位置,只留下一晚温茶在桌上散发着热气。看了看周围,在远处的幽兰色的裙摆转眼消失在了桃林之中。走了正好,这样也少添了几分的烦恼。
想着,很快思绪被一声高呼拉了回来,桑颀再次郑重的往前面拜了拜。
“礼成!”
第3章 掉粪坑
宴席桌上,各路神仙热热闹闹的喝喜酒,享喜膳。南鸢被人推着这边喝了喝酒,那边品了品茶,没过多久,就感觉憋得慌。一旁的仙使察觉到不对,立马劝下周围的人,带着南鸢进了茅厕。
另一边在房间里,桑颀的肚子已经叫了两三次,另外准备的糕点也被吃的差不多。本来中午就几乎空腹,现在都快晚宴过后了,那些小小的糕点怎么能填的宝肚子,一旁的仙娥也跟着忍受。虽是仙人之躯,可是这些桌子上的东西是真的香啊。
桑颀没有干等着,门外时不时的会跑过来人汇报南鸢的状况。
“王妃王妃,帝君喝多了,现在正飞速的去往茅厕。”
桑颀挥挥手,点头示意听到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手下留点儿情,把一个傻子喝成这样,这都是第几次跑茅厕了?若不是之前有着千杯不醉的名号,上桌前给他了三颗醒酒药,现在怕是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王妃王妃,帝君又喝多了……”
旁边的仙娥暗暗偷笑,等到汇报的人走了,才重新大胆的回到了床上跟桑颀一块儿坐着。这个女孩儿叫芯柔,跟桑颀算是结拜姊妹。桑颀第一次见到芯柔的时候,是在一个小的溢满园里。当时芯柔也就十五六岁模样,正逢青春好时节却被家人卖到青.楼,桑颀见怜,十分阔绰帮她赎了身,女孩儿没去处,便一直随着桑颀,至今应该有几十年了。
自从来了上面之后,天庭的规矩繁多,丫头也就少了一些野性子。
“你呀,也就我在的时候能这么放肆了。”桑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随即抢过她手中的糕点,一把塞进嘴里,“话说啊,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吃的,这么久了,就没看到你嘴巴停下来过。”
“嗯……也没有多少吧,也就三四斤的样子。”她丝毫不在意手中的东西,毕竟屯粮很多,管够!
桑颀缓缓的朝着芯柔伸出邪恶之手,下一秒便被狠狠的打了回去,“干啥呢,你现在穿的啥衣服心里没点儿数啊?”
眼看着婚服就要被这个女人撑破,芯柔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暗暗地瞪了一眼。
“……”桑颀无语,话说你吃就吃吧,你还吧唧嘴,你还坐在我旁边吃,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片刻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芯柔立马从床上弹起来站在了旁边,手上没吃完的东西迅速塞进嘴里,不带嚼一下直接吞了下去。紧着手一挥嘴角的残渣也消失不见。那人猛地打开门,呼呼大喘气,脚下一个不留神被门槛儿绊倒在地上。
桑颀紧了紧眉头,头筋突突的跳个不停。一旁的跟着进来的仙娥很是不悦,扬了扬被摔起来的灰尘,紧着又把手巾捂住了口鼻。
“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我像什么样子。”
仙使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连连朝着仙娥赔不是,紧着目光挪我向桑颀,眼神尽是惶恐。
“何事?”桑颀蹙眉,头筋跳的更厉害了。
“帝……帝君他……”仙使跑的太厉害,再加上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在赔礼道歉,都来不及调整自己的气息。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把把话说清楚了。
“掉进粪坑里了!”
什么?
桑颀将红布掀开,旁边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一切发生的很突然跟意外,刹那间觉得自己如同被雷轰电掣一般。她想过许许多多的可能,可能会被人算计,可能会忘记流程,就是没有想过这玩意儿会掉进了茅坑。下一秒,桑颀也不等众人的反应,拽上芯柔就往东院飞过去。
同她预料的那般,茅厕旁边围绕着许许多多的人,最多的就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南鸢坐在人群中央,哭的很厉害,早上辛辛苦苦画的妆,此刻跟眼泪鼻涕去还有屎全部混杂在一起。根据旁边的人说,南鸢可能是有些醉酒了,执意要自己去上茅厕,结果刚刚走到边儿上,仙使还来不及反应,脚一撇,整个人就掉了进去,就在方才被捞进来。
周围都是恶心的味道,桑颀忍住熏臭,心中有些不安。
穿过人群,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站在南鸢身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直到南鸢唤了一声七七娘子,那人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真不知道你这个新娘子是怎么当的!”那人狠狠的瞪着桑颀,话语间尽显威严。她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姗姗来迟的女人千刀万剐。
听到声音,南鸢提着衣服跑过来双手,拦在了桑颀的面前,“小叶公主不许说我娘子!不许不许不许!”
随着动作,屎甩了叶绍瑾一身。桑颀往前面一走,没有理会眼前的女人,而是不停地检查着南鸢身上有没有受伤。
“好了,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桑颀蹙眉,捏了一个发觉,让南鸢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现在只想带着人逃离现场,小祖宗哭闹是小事,叶绍瑾动怒了,那才是大事儿,这样一来,她所有的计划都得泡汤。她又朝公主拜了拜,“公主说的是,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带着去清理。”
后面来的人没有一个伸长了脖子不往里面看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件事儿便发散了出去。原本以为桑颀和叶绍瑾会因为这件事儿吵起来,没想到寥寥几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后堂……
一声嚎啕大哭瞬间充满整个房间,桑颀站在门口,看见几个仙使一层一层的脱掉南鸢的外衣,衣服的每一层都沾满了臭味。刚刚洗好的脸,被他用力一撮,又被粘上了。只是他哭的太用力,一个劲儿的想往新娘子这边跑,仙使们完全管不住。为了防止他裸奔,桑颀只好脱掉外面的衣服,跟仙使们一块儿搓。
“坐好,不许动!”南鸢乖乖的坐在浴桶内,一点儿也没有动。眼泪不断地在眼睛里打圈,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不许哭,憋回去!”快留下来的眼泪主子瞬间被别了回去。房间里只有浅浅的呜咽声。慢慢的呼吸声都不怎么听得到。
“出气儿,我不吃人。”见南鸢憋着气,脸色从红到白,桑颀语气也只能渐渐柔和起来。惹得旁边的仙使偷偷暗笑。
南鸢松了口气,把头埋得很低,好像是翻了错的孩子,等着被家长批评。呼吸变得很慢,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弄完身上,又重新帮他弄脸。桑颀勾起他的下巴,直接将温热的毛巾盖在他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每一处都擦了一遍。
他的五官长得很好看,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墨色双眸,眼角上扬,更增添撩人风情。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一般。他朱唇微张,一动不动的看着桑颀,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
“七七娘子,你好美呀!是今天最美的人,比小叶公主还要美上千倍万倍!”
南鸢的眼神那叫一个真诚,堵得桑颀不知道说什么。一旁的仙使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转过头看了看今天的新娘子,笑意更加的浓了。
“帝君这话说的,新娘子不美谁美啊?”
“那七七娘子天天做新娘子好不好?”旁边的人笑的更大声了,脸上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桑颀也不知怎的,听这话,脸上突然发烫的厉害,看了看水里自己的样子,脸红到不行。一时间便他噎着了,最后的四个字是被生生憋了出来。
“不许胡说!”
她的语气虽然生硬,但是瞧她的表情,南鸢知道她并没生气,只是一句话不能说三遍以上,说了她就会生气,这是南鸢这些天来得到的道理。
收拾完,天色也不早了。暮色已临,为了不让南鸢再出现什么乱子,桑颀干脆带着他和芯柔在席上吃了个够,中间来来回回被仙使带着到处敬酒喝茶。自己也跑了不少趟的茅厕。只是一下午再也没有见过叶绍瑾,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没有一个人影。外边也是各说风云,有的说是回去伤心去了,有的说是临时有事儿,更有离谱的说是回去计划怎么让南鸢把桑颀休了的。
反正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桑颀才不管这些杂碎的话,一天了好不容易吃顿饭,怎么能这么容易的放过这些美食。
“你这……也太……”一口饭进去,桑颀的嘴巴被塞满了,余光间瞅见旁边的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找了一个袋子,一边吃一遍往袋子里面装。话还没有说话,桑颀觉得腿上多了一些热乎乎的东西,转过身,她整个人傻眼了。
好家伙,他什么时候也跟着学起来了?
南鸢察觉到旁边的目光,回头冲着桑颀嘿嘿一笑,紧着附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七七娘子,这些都好吃,我们带点儿回去,芯柔姐姐说,过了今天后,就再也吃不到了,我们一人拿一点儿,回去慢慢的吃。”
很快芯柔就感觉背后发凉,眼睛往桑颀这边瞥了一眼。她尴尬的笑了笑,筷子上准备拿下去的东西,不得不放进了嘴巴里。本想挪一挪位置,奈何东西装多了,给自己定在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