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鱼虽然是个编外人员,也想有正式工一样的待遇。
冯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仪仗队各自散去。
白鱼鱼松一口气,喜滋滋地正要走,却被冯公公急声叫住。
“……哎哟,小主,您往哪里去?皇上还等着您去伺候呢。”
白鱼鱼:……
所以,她没有下班的时候么?
冯公公:“恭喜小主,贺喜小主,皇上真是看重您呀,这可是宫里独一份的殊荣!”
白鱼鱼:……
其实,这份殊荣可以不要有。
路过冯公公的笑脸,白鱼鱼疲惫地走进勤政殿。
玄煜抬眸瞥她一眼,继续处置政务。
白鱼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凑到玄煜旁边,友善地提醒:“皇上,天黑咯,该睡觉咯~早睡早起,身体才会好呀。”
玄煜置若罔闻,揭开茶杯,瞥一眼,皱了皱眉,抬眸看向白鱼鱼,眼神里带着指示。
白鱼鱼知道他想让她给他续杯,但这苦茶下肚,他要熬到什么时候?他熬得起,她可不行!
“皇上,不喝茶,行不行?”
玄煜一言不发,只用幽冷的眼眸看着她。
白鱼鱼叹一口气,认命地捧上捧上茶盏,退下。
玄煜低下头去,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折,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白鱼鱼端着温度适宜的新茶进来,刚放下茶盏。
玄煜便接手端起,喝下一大口。
白鱼鱼看着那颗滚动的喉结,心里是绝望的。
他这样的喝法,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睡的。
啊——
脑子里闹嚷嚷的,玄煜却并不觉得烦,反而有点想笑。
“去小榻上睡吧。”
白鱼鱼愣住,“嗯?”
玄煜挑起眉梢,“不想睡?”
白鱼鱼连忙说:“想!太想了,皇上,奴这就去睡!”
说着,白鱼鱼快速移到小榻旁,脱掉鞋子躺上去。
酸胀的小腿得到放松,舒服的感觉一瞬直冲天灵盖,白鱼鱼微微仰着头,露出幸福的笑意,但很快,她就觉得脚有点冷,如今毕竟还未越冬,这小榻上连床被子都没有,怎么睡呢?
白鱼鱼将脚缩进宽大的裙摆里,扭头看向玄煜,亮晶晶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期盼。
玄煜看着她,微微皱眉。
系统:【福星冷,要被子。】
白鱼鱼眨巴眨巴眼。
玄煜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笑骂一句:“得寸进尺。”
白鱼鱼抿住唇,委屈地收回目光,心想,有得睡就不错了,被子是没戏了。
玄煜却忽然朝外喊了声:“冯正。”
白鱼鱼一惊,连忙坐起。。
冯公公匆匆进来,朝小榻上瞥一眼,眼里多了几分暧昧。
玄煜:“弄床被子来,厚些的。”
冯公公答应一声,又看了一眼白鱼鱼,笑着出了勤政殿。
不一会儿,白鱼鱼还没醒神呢,一床厚厚的蚕丝被,外加一床羊毛毯,已盖到她的腿上。
冯公公领着送被子的小太监退出勤政殿外。
白鱼鱼抓着被子,缓缓躺倒在小榻上,侧着身子,望着在桌案后皱眉处理政务的玄煜,用目光描摹着他英气的眉宇,高挺的鼻梁……
今夜的玄煜也很好看。
哎呀,该让谁到她梦里来呢?
白鱼鱼有点两难,一边看着玄煜,一边想着李幸朴,最后,她转身平躺,张着含笑的眼眸盯着高高的房梁.
小孩子才做选择呢,她全都要!
想罢,白鱼鱼喜滋滋地闭上了眼。
子夜,玄煜终于合上最后一封奏折,捏了捏酸胀的鼻根,带着满身疲惫站起来,偏头看向一旁的小榻。
白鱼鱼裹着被子,睡得很是香甜,小脸红彤彤的,像个小小的苹果。玄煜看着,微微皱着的眉心渐渐舒展,他嘴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徐徐朝小榻走去。
站在小榻边,看了片刻,他伸出手,想用手背碰一碰白鱼鱼的脸,还没碰着,白鱼鱼一滚身,差点从小榻上掉到地上。玄煜眼疾手快,微微蹲身,扶了一把。
白鱼鱼两手一圈,抱住他的腰,红彤彤的小脸贴在他腰腹上,蹭了蹭,她艰难地掀开眼皮,露出一丝迷蒙的睡眼,在昏黄的烛光中瞥了他一眼,咕哝道:“诶?怎么还是你?”
玄煜略微皱起眉头,斜睨着白鱼鱼翕动的红润嘴唇。
“你……你别再来……我梦里了,我……”
梦里?她常常梦见他?
闻言,玄煜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深邃的凤眸里流露一丝笑意。
白鱼鱼渐渐松开手,绵软无力地推搡着他,委屈抱怨着:“你……你歇着吧,让李宰相来……”
玄煜登时黑脸,一把推开白鱼鱼,拂袖转身,气冲冲地朝勤政殿外走,大步走了两步,回过头看,白鱼鱼大张着手脚瘫在小榻上,睡得乱七八糟的,一点没有清醒的迹象。
该死的白玉有,真该死啊!
玄煜冷哼一声,回过头,冷着脸走出勤政殿、
殿外打盹的冯公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凑上前来,“皇上?”
玄煜冷声到:“去,召李幸朴来。”
冯公公望一眼天上明亮的月亮,“现在?”
玄煜阖上眼眸,呼吸沉下去,静默片刻,道:“明日一早。”
冯公公恭敬领命,又朝勤政殿里看,奇怪白鱼鱼为何没有出来。玄煜一想到刚才的事,心里就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他恨不得此刻就冲去宰相府,将李幸朴从被窝里揪出来!好好看一看——
紫宸殿前殿,殿外微微亮。
今日不必上朝,皇帝一道诏令,李幸朴仍旧天不亮便出了府,急匆匆地赶进宫里,本以为皇帝有大事相商,来到紫宸殿,却不见其余同僚,只有皇帝一人冷着脸在此。
李幸朴心头咯噔一声,恭敬行礼,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玄煜背着手走近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他片刻,又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他面前,一双犀利的凤眸定在他脸上,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李幸朴手脚无措,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皇上为何如此看他?像是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拆他的骨!
玄煜忽然一笑,夸赞道:“李公果然俊美。”
李幸朴惊愕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玄煜怨气冲冲的眼眸。
玄煜眯眼道:“难怪朕这紫宸殿的宫女,一个二个都被李公迷得神魂颠倒!”
李幸朴拱手:“臣惶恐。”
玄煜忽然又问:“听闻——李公仁心,已将朕赏赐的胡姬放走?”
李幸朴一震,连忙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臣见那胡女因思念故乡每日以泪洗面,实在可怜,才将其放走,臣绝无心轻贱皇上美意!”
玄煜挥了挥,“罢了。”
李幸朴刚松一口气,玄煜又道:“先前的谋反案,李公办得好,深得朕心,朕该如何赏你?”
李幸朴:“为皇上办事,乃臣的荣幸,臣,不求赏赐!”
玄煜:“不如朕赐李公一段姻缘如何?”
第33章
御园,梅林。
白雪地,苍劲古朴的粗壮向天生长,伸着枝丫,一朵朵娇艳的红梅在枝头随风轻颤,毛茸茸的小松鼠在枝丫上行走,踩落漫天的散雪。
白鱼鱼正仰着头,被雪蒙了脸,闭上眼睛,偏头躲闪。
一旁的小太监一惊,连忙凑上前关切,“小主,您没事吧 ?”
白鱼鱼用袖口擦掉脸上的雪,举着手上握着的红梅枝,让小太监看,“够了么?”
小太监挠了挠头,为难地说:“劳小主再多折些,皇上喜欢。”
白鱼鱼咬着牙,在心里将玄煜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遍又一遍。
大冷的天,玄煜在紫宸殿里,烤着炉子,喝着热茶,却让她来这御园给他折花!
折!折!折!
把这梅花树给他折秃!
白鱼鱼气鼓鼓地踮起脚,伸长胳膊去勾梅花枝,刚抓住一枝,正要折下,忽听闻一阵路过的脚步声,好奇地扭头去看,不期见着一张儒雅俊秀的脸,一时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啊——李宰相!
李幸朴皱着眉头,跟在引路的小太监身后,朝梅林深处走去,观察四周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梅树下,一个珠圆玉润、娇俏可爱的小宫女,正一手搭在花枝上,呆呆地望着他。
他认得,那是紫宸殿的宫女,听说颇得皇上宠爱。
李幸朴驻足,朝白鱼鱼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
白鱼鱼手一松,花枝上的白雪簌簌落下,落了她满头满脸,她只是眯了一下眼,仍旧呆呆地望着李幸朴。
雪地里的俊郎君,真迷人呀。
引路的小太监发觉李幸朴没跟上,折回来,说了几句,引着李幸朴继续向前走。
李幸朴一面走着,一面朝白鱼鱼看,皇上要个在他赐婚,若是赐的是这样一位讨喜的佳人,他倒是也很乐意。
这般想着,李幸朴收回目光,满怀期待地跟上小太监。
眼见着那张儒雅俊秀的脸被即将隐没在梅树间,白鱼鱼想要追上去,多看两眼,饱饱眼福,小太监匆匆挡在她面前。
“小主,快些折梅吧,皇上还等着呢。”
白鱼鱼伸长脖子,视线越过他往梅林深处望,直到再也瞧不见什么,才很不尽兴地收回视线,叹一口气,打算继续干“苦力”,却未留意到小太监骤然变化的脸色,扭身转头的一瞬间,对上一张冷冰冰的俊颜。
玄煜。
白鱼鱼一惊,往后一退,脚下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绵软厚实的雪地上。玄煜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但想到昨晚的事,他冷哼一声,拂袖将手背回去,微微抬着下巴,神色倨傲地睥睨着白鱼鱼。
白鱼鱼抬起头,张着幽怨的眸子望着他。
玄煜看向地上散开的梅花枝,故意挑刺,“朕让你折几支花,你磨磨蹭蹭的,存着什么心?”
是不是想偷看李幸朴!
白鱼鱼咬着牙,仰着小脸瞪视着玄煜。
哼!这人果然有病!昨晚还好好的,今儿一早就猪不是,狗不是的!气人。
玄煜别开脸,像是不想再搭理白鱼鱼,但没一会儿,他又斜睨过来,带点阴阳怪气地问:“还坐着做什么?不嫌地上凉啊?”
白鱼鱼挣扎着想起来,但她穿得实在厚实,在雪地里耸了两下,愣是没爬起来。瞧着她笨拙的样子,玄煜想笑,忍住了,朝一旁的小太监递去个眼神。
小太监会意,连忙上前。
在小太监的搀扶下,白鱼鱼终于艰难地起身。
玄煜冷哼一声,转身回紫宸殿。
白鱼鱼握着一支梅花,像握着一柄利剑,鼓着粉嫩的小脸,一双晶莹的眼眸射出的两道凌厉的光,汇聚在一起,直直戳着玄煜的背脊。
她真想一“剑”刺去!
回了紫宸殿,玄煜进勤政殿办公,难得没叫上白鱼鱼。
白鱼鱼举着梅花枝,在虚空中刷刷两下,红艳的梅花落了一地。穿着小棉袄的小黑狗从檐下蹦进雪里,踩踏着那些花瓣,十分兴奋。
扔下光杆的梅花枝,白鱼鱼舒出一口气,终于好受些。
就在这时,小班从外面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白鱼鱼喜上眉梢,迎上去,牵住来人的手,惊喜喊着:“大瑶!”
大瑶一样高兴,紧紧回握住她。
小班在一旁笑着说,“干爹知道大瑶姐姐没了差事,让我今日去接大瑶姐姐来,咱们三人在一块做事,也好有个照应。”
大瑶红着眼点头,“咱们仨终于又在一处了。”
白鱼鱼鼻头发酸,但更多的是高兴,连先前被玄煜支去折花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老友想见,有许多话要说,可在紫宸殿做事,比不得西内苑自在,不能就此坐地谈欢,白鱼鱼有些憋得慌。
冯公公站在勤政殿前,对小班挥了挥手。
小班立马大喜,拉着白鱼鱼、大瑶往殿后去。
殿后是宫人们的宿舍,三人并排坐在树下闲聊漫谈。
“……冯公公让你接大瑶来的事,怎么一点没听你提起过?你对我还要保密么?”白鱼鱼问小班,早知道大瑶来,她今日一早就该高兴着了。
“先前我也是不知的,是阿鱼姐姐你去了梅林后,干爹才交代我的。”小班说。
“诶?我在梅林耽搁大半日,你几时去的,怎么拖到这时候才回来?”白鱼鱼疑惑。
“怪我。”大瑶说,“我有事耽搁了……”
她说着,低下头,脸上飞上两抹不同寻常的红晕。
“是怎样的事?”白鱼鱼好奇追问。
大瑶抬起头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但终究没说,脸更红了几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提它。”
她越是不肯说,白鱼鱼越是好奇,扭着她快些说。
大瑶羞得面红耳赤,终究招架不住,趴在白鱼鱼耳边悄声低语。
“什么!皇上让你去相亲?”白鱼鱼瞪大双眼。
大瑶连忙捂着她的嘴,左顾右盼,不见有人听着,才松一口气,“不只我一人,成不成,还难说呢。”
想到在梅林里见着的李幸朴,白鱼鱼抓住大瑶的袖子,追问对方是何人。大瑶红着脸摇了摇头,这次是真的一点不肯多说了。
白鱼鱼没再问下去。
冯公公抱着白色拂尘,笑盈盈地走过来,恭喜她又去侍寝啦!
白鱼鱼神色木然地答应一声:“哦。”
冯公公:“小主不开心么?”
白鱼鱼:“我很开心。”
冯公公:……
他可不是瞎子!
白鱼鱼对侍寝之事,已经熟稔于心,等着有人领她去承恩殿——她的戏台,准备准备开唱晚上的大戏,可今日却无人来领她,一直到傍晚,她才得知,她有了新的戏台——紫宸殿正殿。
在紫宸殿正殿侍寝,这是皇后才有的殊荣。
她一个连位份都没有的小小宫女,何德何能啊?
白鱼鱼闭上眼,叹一口气,玄煜又有何算计?拿她这个工具人做什么?
夜里,躺在床榻上。
白鱼鱼认命地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今夜恐怕是一场大战。
淡淡的龙涎香味道随着一缕袅袅上升的白烟弥漫在空气中,大殿里只留一点昏黄的烛光,朦胧得像蒙着一层纱,玄煜缓缓走近床榻,看着床上好像已经睡着的娇小身影,眼里渐渐多了几许温和。
白鱼鱼听着动静,睁开眼睛,识趣地坐起来,爬下床,让出已经暖好的被窝,恭请玄煜上床。
玄煜坐在床沿,并不倒下,而是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