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岑宁抬眼,便对上卫谕带了几分邪气的目光,心头漾过一丝不妙,随后听见他道,“岑娘子今日便在云府过夜吧!”
这话宛若一道惊雷般炸开在岑宁耳边,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卫谕,对方正带着戏弄的意味看向她。
反应正中某人下怀,面上便显的愉快了些。
不过片刻,岑宁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既是公子如此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
入夜,岑宁从胡管事给她安排房间中出来,她与卫谕住在同一个院子中,刚知晓的时候岑宁试图婉拒,却被婉拒了回去,她便也不勉强了。
照例在小院里头给卫谕备好了饭菜,胡管事差了婢女给她送了身裙子来,这会儿岑宁才发觉自己身上这身的确该换了。
收拾了自己一番,再踏进卫谕的屋子里头,那人已经开始吃了。
说起来自己午间那顿饭没给这位大爷做,竟然没吭声,倒是少见的很。
待她刚刚坐下,一直奉行“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的贵公子破了自己的规矩。
“今儿个午间没吃,本公子这会儿就没等你了。”边说着,卫谕还“矜持”的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唇角。
岑宁:……她就知道这人一定要将午间那事情拿出来说一说。她中午一样滴水未进,这人好歹还喝了两口茶水,偌大一个云府还真能饿死这么个贵公子不成?不过是他挑挑拣拣着,不愿意吃罢了。
索性不再看碍眼的人,岑宁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中午没吃几乎饿了快一日,虽说心事重重可是这顿饭也算是吃的香了。
又不知是哪处碍了这位小爷的眼,岑宁才吃了小半碗饭的时候,卫谕将手上的筷子撂下,“今日这菜甚是不合胃口,虽说今日匆忙,你也不改如此敷衍本公子!”
来的时候,岑宁便看见桌上的菜都是动过了的,有几道甚至动了不少。现在突然说这菜吃着不合胃口,岑宁权当他在抽风。
“明日再做合你胃口的!”草草回了一句便是应付了,岑宁头也没抬的继续吃些碗里的饭菜,不得不说因为卫谕经常作妖,她多数已经不愿意理会了,以至于如今越发的不将这位贵公子放在眼里。
这会儿,贵公子再次拂袖而去,面对满桌饭菜岑宁倒是吃的尽兴。
夜里,云层逐渐将残月遮挡,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女子香闺的门被悄悄推开了。
大手轻轻拨开里头的珠帘,桌上的铜镜映照这夜色,卫谕宛若幽魂一般缓缓站在岑宁的床前,静静看着女子睡着的容颜。
“若是白日里头也是这般就好了。”指尖将女子面上的青丝拨开,玉颊樱唇此时显的格外诱人,大手渐渐移到了女子的下颌处,这般轻若羽毛般的抚弄许是让女子觉得有些不舒服,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子……
巧妙的用后背对上了想要偷香窃玉的某人。
卫谕静静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女子仍旧没有任何转身的迹象,他想了想……将靴子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准备睡到里头。
娇颜近在眼前,只是还未伸手触及,岑宁再次翻了身……
卫谕:……若不是他知晓女子睡的沉便要怀疑这人如今是不是醒着的,睡个觉都这般不老实。
再次下了床,这会儿卫谕直接伸手捧住了岑宁脸,悄悄用了着力气,这回再想折腾他也不行了。
如愿的靠上了女子的额,身上似有若无的女儿香多少让卫谕内心有些躁动,俯下头去薄唇贴上女子的温软的唇瓣,小心的试探着,想要汲取更多的甘甜。
小心探入的时候,岑宁突然睁了眼,卫谕一顿,女子轻易将卫谕捧着自己脸的手全部打开,嘟囔了句“烦死了”。
正想着应当如何解释自己半夜会出现在此处的卫谕,猝不及防的被女子拽住领口,扯了过来。
紧接着,香软的樱唇贴了上来,卫谕成了被动的一方,薄唇被碾磨着,随后又被什么撬开,夜色正浓时两人便莫名交缠在了一起。
直到女子松了口,卫谕仍旧觉得不可思议,直到女子半梦半醒之间又嘟囔了一声,“大郎,别闹了……”
瞬间,卫谕整个人宛若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从心头凉到了脚底,他怎么就忘了……眼前的女子是个寡妇,也曾嫁做他人妇,和其他男人欢好过。
再盯向岑宁时,卫谕双眸之间已是冷若冰霜,若是过去种种都可以视而不见,可是今日自己与她交缠在一起时,她叫的却是其他男子,他又应当如何自处。
女子双颊尚且染着春意,眉梢处尽是风情妩媚,方才也只是浅浅醒了一瞬,如今呼吸均匀正是又睡过去了。
不知在床边站了多久,终是又俯身给熟睡的岑宁盖好了锦被才悄悄又退了出去。
待到门合上,岑宁才睁开双眼,唇间溢出一抹嗤笑,抬手掀开方才卫谕给她盖好的被子,又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唇。
“罢了,这般容貌身份,倒也不算是我吃亏了。”岑宁盯着床帐上的祥云纹,喃喃自语道。
早在卫谕进来碰触到她的脸颊时,她便已经醒了,原本她以为狗男人只是进来看看也就罢了……没想到,狗男人终究是死性不改的。
“孽缘……实是孽缘!”
方才那句话,也是岑宁故意说的,她便是料准了卫谕必定会极其膈应这句话,总归她被恶心了,她总是还要恶心回去的。
总归明日她便能回去了,胡管事睡前给她送了一叠东西还有一碗汤,扳倒醉江南的关键便在于这些纸上的证据,至于那碗汤她没喝。
想来就是那里头,被动了手脚,今儿晚上卫谕才能这般肆无忌惮。
她与卫谕之间也不过就剩下吴家这个共同目标了,虽说这计划她早就有打算,但若不是因为老头和洛水,她不会这般早走这一趟。
这一次,既然做了便要做的彻底,图个一劳永逸。
今夕与洛水不同,前者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甚至一心求死,后者至少能够自保,且吴家如今虽是将人抓了,但必定有所图谋不然昨日她见到的便就会是两具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小天使们晚安~
第40章
翌日,晨光熹微时岑宁便起了身,准确说来是一夜未眠,心中挂念之事太多,便也就了无睡意。索性早早的给卫谕做好了早膳便走了,这般没人的时辰,有些事做起来不费劲。
熬了一锅小米粥,又做了几个小菜,岑宁自己先喝了一碗,吃饱了才好干活。出了院门正巧就碰上了胡管事,对方瞧着她这般模样好心的多问了句,“时辰尚早,不若娘子再等等,稍后我让府中马车送您回去?”
岑宁摇了摇头,婉拒了胡管事,“多谢您的好意,我路上还需做些事,便不用马车了,若是卫公子到时候问起,还望您替我说一句。”
“这是自然!”对方客气的回了句,岑宁微微对着胡管事颔首便径直离开了。
时辰还早,槐树胡同里头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这会子清静的很,岑宁走了小段路,总共也没看见两个人。
闷头向前走着,等到了尽头处时,岑宁瞬时一拐便到了另一条巷子里头,靠着墙角处躲着几个小乞儿,或蹲或站。
那日来时她也是无意间看见的,此处是个富贵窝,最乞儿是容易从那些富贵人手里头讨得饭吃的地方。
但凡盯紧了这巷子口有马车出来,便团团围上去讨些赏钱,外头就是大街,人来人往的若是直接上去讨赏钱也不好拒绝,大多都是顾全面子能给个吃顿饭的钱。
岑宁看起来与此处格格不入,一走近些,这些乞儿们便都警惕了起来,虽说大多数贵人不会与他们计较这些银钱之事,可是也不缺人来找他们麻烦。
“想不想天天吃饱饭?”走近了些,岑宁蹲下身子在这些乞儿面前,他们身上因为长时间未曾打理,已经脏乱的不行,为了让他们放松些,岑宁如今的高度恰好能与他们平视。
一群少年里头,其中稍微高点的站了出来,仍旧怀疑的看向岑宁,“说来听听!”
女子唇间泛开一丝笑意,纯澈的双眸认真的与少年对视,莫名生出的亲和力让少年紧绷的心头浅浅放松了些。
她从怀中拿出一叠纸递给小乞丐,柔声道,“可曾听过醉江南?”
虽不明白,但是小乞丐点了点头,他们虽说愁吃愁穿的,但是日日在这市井之中游来荡去,对江南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况且,醉江南还是江南第一名楼,和此处不过只是两条街的距离,他们自然是清楚的。
“好生收着我给你的这些纸,你拿着它们去醉江南,任凭你们想吃什么都行,但是记得每次只能给一张!”手中整整一叠厚厚的纸,岑宁递了过去,小乞丐狐疑的看了眼,都是白纸黑字的他没读过书,也看不懂。
小乞丐迟疑着,递在了眼前也不肯伸手接,反倒对岑宁道,“你莫不是诓我,醉江南怎么可能让我们进去随便吃喝,你真当我傻,这般去送命不成!”
“你只需要记住,去每次去时必须得你们一同去,一次一张才能吃的很多次,每次去时都要在人多处一同吃,可是懂了我的意思?”轻声叮嘱着,岑宁手中边将这些纸全数塞在他们手中,“要吃的招摇些,他们便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便像你们拦人马车那般,可是懂了?”
领头的少年听了后目光闪烁,岑宁便知晓这孩子已经懂了,她摸了摸孩子的头顶之后便转身往外头去了,只留下这孩子呆呆的站在原地。
“哥!”后边的小乞丐见岑宁走远了,赶忙上前来,想扯一张纸瞅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想被少年一把拍开手。
“别动……这可是这些天吃饭的家伙!”边上的小乞丐缩了缩脖子,另一个担心道,“这人说的能是真的吗?”
小乞丐攥紧了手头的纸,目光幽幽道,“不论真假,总要试试才知道的,不若生生错过了吃饭的好机会!还是说你想饿肚子不成?”
闻言,小乞丐立马摇了摇头,能吃饱饭多好,谁疯了喜欢饿肚子不成?
……接下来,岑宁沿途照着方才的模样又将手头这些“白纸黑字”赠予了不少乞丐。
尽管他们半信半疑,可是岑宁相信他们必定会去试一试,因为一个常年吃不饱饭的人,只会用尽各种方法手段为了填饱肚子不择手段。
她让这些小乞丐们招摇过市去吃这顿饭也不过是因为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命罢了。
吴家若是直到自家这般腌臜事全都流落出去了,自然会想将人都除了去,但是她给了好几波各处聚集的乞丐。
城中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之事,最先知晓的必定就是这些乞儿。他们处处都有人,只要某一处遭了难,便是整个江南都会人尽皆知。
如果吴家真要对这些乞丐门下手,只怕是会被生生磨搓下来一层皮,所以他们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除此之外,她也交代过了他们,若是醉江南不肯招待他们,手头的东西尽可以街上人手一份,醉江南必定会将他们全数请回来再好好招待着。
这会儿,岑宁就等着醉江南轰然崩塌那一瞬间,江南第一名楼便也就到此结束了。
昨日一整日几乎都不在如意楼,岑宁到了后,立即问了伙计前一日的账目流水,又问了后院的春日宴。
得知这两份都没有出什么岔子,岑宁才放了心。按照今日她对那些乞儿门的安排,应当不消两日,她便能再见到洛水了。
据说那位太子殿下就快要到了,这吴家还不知晓消息,她正好趁着这好时候给吴家送份大礼去。
心头一时间顺畅了不少,昨日的“国色天香”还未曾做好,岑宁净了手后便继续昨日的……如今正是关键时候,越是急迫时便越要沉住气。
过了一柱香时间,如意楼的客人越来越多,岑宁手头的面点已经初步有了个大致的样子,这两日因为老头不在,岑宁和师傅商量着用了其他的点心顶上。
望着锅灶上冒出的白气,岑宁有些泄气的想到,若是当初没有盯上老头家的铺子,大概也不会让他这把年纪受了这般多的苦头。
“你怎么回来了?昨日掌柜的可是等了你一日了!”外头的声音钻进岑宁的耳中,恰好在走神,待她继续揉着手中的面团,便听得外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你这是什么话?快别提了,我这几日甚是倒霉!”
岑宁手中粘着的面团瞬间摔了下了,也顾不上身上都是粉,岑宁朝着外头跑去。
门口的阳光恰恰好落在小姑娘身上,仍旧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只是伙计问东问西的想来让她觉得有些不耐烦,眉头皱在了一块。
老头好端端的坐在空桌旁,身上有些脏,但是看着似乎没什么事。
快步跑过去,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岑宁便抓着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除了发丝乱了一些,身上的衣服皱了几道褶子,正好是鸦青色的料子便是连脏污都看不出来。
原本瓷白莹润的小脸蛋上沾了些许灰尘,岑宁看着看着,突然就鼻子一酸,眼眶处成了胭脂色,晶莹在边缘处要落不落。
岑宁在人前向来都是一副沉稳模样,常常只是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边,见谁都是这般,只有偶尔洛水犯傻的时候……才会露出着无奈,宠溺的情绪。
“姐姐,是我不好……你怎么还哭起来了……我……”还没等小姑娘说完,岑宁一把抱住小姑娘,这会泪水再也没有憋住,直接滚落了下来。
吸了吸鼻子,岑宁好半天才缓过来,“阿泠,对不起,是我不好没看住你们才会让人有机会把你们带走,还好你们没事!还好……”
边说着,岑宁眼眶中又滚落了两颗硕大的泪珠。
被岑宁勒紧的洛水也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回抱着岑宁,现在她只能等自家姐姐缓过神来,才好提醒她松手。
好一会儿,岑宁才抬手利落的擦掉了面上的泪,弯了弯唇间,对着洛水和老头道,“我这是哭什么呢!回来了是好事,这是好事!”
边说着还笑出了声,这番模样……岑宁不担心洛水了,可是洛水开始担心岑宁了,一会哭一会笑的。
将人带到了后厨,岑宁这会儿也没心思想着点心怎么做了,开始仔细盘问起了洛水,“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们可有对你们……动用私刑?”
知晓岑宁担心的紧,洛水立马摇了摇头,捧住岑宁的脸道,“姐姐方才不是看了我和老伯嘛?我们都好好的,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
“至于逃出来,说起来大概是因为老伯年纪大了,我看着又像个小姑娘,他们把我们关在郊外的一处庄子里头,就用绳子捆了手脚,我一挣便挣开了!”
小姑娘说的轻轻松松,宛若不过是出去游玩顺带着碰见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便是岑宁都忍不住掩唇轻笑。
“要不是那日晚上他们用了迷药,绝不可能带走我们!还是小看我了,以为绑了我就万事大吉,不来一手他们还不知道姑奶奶我的厉害!”
这会儿可能说的兴起,洛水还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岑宁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好了!别得瑟了,这会差点把我给吓坏了,好在只是有惊无险,好端端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