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夫子两口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随从也不敢再做更多停留，丢下一句我得回去给我们家老爷子和太太报信了就一溜烟的跑了。
好半响，林夫子才挤出一句：“简直是胡闹！”
“菀菀，她，她……”
“先前我就说不带她去姜家，你偏让我带她去，你自己闺女什么性格你不知道，恃才傲物，自以为是，固执己见，原先我当她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她倒好，为了报复直接和张强混在了一起，难道她不知道张强是什么人吗？她这么轻贱自己，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林夫人哭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把她找回来？”
“找？怎么找？从哪找？要让人知道，日后你让她如何做人，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
“回家，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说完，林夫子转身进了屋。
林夫人看着紧闭的大门，好半响才叹出口气，抹着眼泪回了家。
翌日一早。
林菀菀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回到家就被哭得双眼红肿的林夫人抱在了怀里。
林夫子铁青的脸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眸光里是隐藏不住的失望。
林菀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见她这样，林夫子和林夫子哪里还舍得骂她。
好半响，林夫子才道：“张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家里来提亲？”
林菀菀一怔。
“昨晚你爹回来见你没回家便准备和我去寻你，哪知道，我们刚出门就遇见了张强的随从，他说……”林夫子哭着将事情说了一遍，“我和你爹想出去寻你，又怕被人知道坏了你的名声，菀菀，我们等你了你一夜，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糊涂呢，那张强是什么人，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你说你……”
看着母亲伤痛欲绝的脸以及父亲眼里止不住的担忧和失望，林菀菀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能把真相说出来！
她的人生已经毁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平添烦恼惹仇怨。
她掩下万般思绪，竭力的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娘，我想沐浴。”
“等着，娘这就去给你烧水。”
林母转身进了厨房。
剩下林夫子和林菀菀在院子里。
看着女儿惨白的脸，林夫子压低了嗓音，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我想听你自己说。”
第283章
“张强的随从不都把话说明白了吗？您还想要听什么？”林菀菀语气里带着嘲讽。
林夫子脸僵了下道：“我和你娘不相信你会主动跟张强说让他娶你这话，你比谁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菀菀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如今木已成舟，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我如今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她话语里透出的信息让林夫子忍不住瞪大眼睛，好半响道：“他强迫你的？”
“如果我不嫁他，他就要把这事闹大，到时候不仅我没脸再在这个世界上，您和娘也会被牵连进来，反正早晚都得嫁人，嫁谁不是嫁呢！”
林菀菀不是没想过死，但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即便要死，她也要把张家人拖进地狱！
林夫子看着女儿灰败的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抛开张强的人品不谈，他对我还算不错。”
听到这话林夫子心如刀割，他咬牙道：“我们去告官，大不了爹不当夫子了，带你和你娘回乡下老家。”
“我不愿意。”
“可这事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爹，我身子已经脏了，除了嫁给张强，我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你觉得其他男人会接受一个身体已经脏了的女人吗？横竖以后的路都不好走，不如嫁给张强搏条路出来。”
“你有想法了？”
“嗯呐。”
“跟爹说说。”
“爹，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好。”
“可是……”
“爹，我累了，我现在想休息。”
林菀菀一句话就将林夫子所有话堵了回去。
看着她转身回房的背影，林夫子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女儿能长大，却没想到长大的代价这么大。
一想到张强，他恨不得拿刀捅死他，可就像女儿说的，如今她身子已经脏了，又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去这么一个女人呢？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明白为什么秦家人宁可携恩相胁也要让姜宴安娶他们的女儿？
虽然那时的姜宴安容貌尽毁，腿也瘸了，可他的人品是毋庸置疑的。
哪怕，两人成亲后没办法像其他夫妻那样恩爱有加，但至少做爹娘的不用去为女儿的安全担忧。
可惜，他手边没有这样人，不然，他是绝不会让菀菀嫁给张强那个畜生的。
想到这，林夫子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林菀菀的强烈要求下，她和张强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之后张强便在没经过她的同意下给姜宴安和秦慕瑶送去了请帖。
收到请帖的那一刻，秦慕瑶是惊诧和意外的。
她和张强接触不多，但少有的几次接触也能看出他是一个不学无术且心眼极小的人。
她没想到看似清高的林菀菀竟然会同意嫁给这样一个人。
“姜宴安，虽然我们之前有过过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观礼。”
“没空也没钱。”
“我记得你考上案首后，菀菀和我岳父有来探望过你。”
“我没收他们的礼也不欠他们的情。”
见姜宴安油盐不进，张强只好转移目光，对准秦慕瑶：“秦娘子，你看……”
“以我们和你或是和林家的交情都不足以让我们出席你们的婚宴，但我们还是要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合好合，至于请帖你还是拿回去吧！”
见他们态度坚决，张强也没再勉强。他拿着请帖就告辞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秦慕瑶对姜宴安道：“他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他要和林菀菀成亲了吧？这是多了不起的事吗？”
“不清楚也不重要，反正不去就行了。”姜宴安语气淡淡道。
不管是张强还是林菀菀，他都不喜欢也不想和他们有太深的纠葛。
秦慕瑶也是一样。
所以两人很快就把这个事给忘记了。
直到某天姜宴安下学回来说：“林菀菀借着婚宴把张强一家毒杀后，自己也自杀了。”
秦慕瑶被这一消息惊得手一抖道：“怎么回事？”
“当初传出两人要成亲我就挺意外的，如今看来这里面怕是另有隐情，林夫子两口子听说这一消息后当场昏了过去，我们可能得上门探望下。”
姜宴安也没想到林菀菀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但他内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林夫子人还是不错的。
“我去合适吗？”秦慕瑶问。
“要不你和三哥去吧？”
姜宴安想了下道：“还是一起吧。”
秦慕瑶总觉得她去不合适，无奈姜宴安坚持，她也只好与他同行。
等到了林家，秦慕瑶才知道他近一半的同窗都来了。
见到她的那一刻，大家都非常惊讶。
早先的时候他们就听说姜宴安和他媳妇的那点事，原本他们还以为秦慕瑶会是一个长得非常丑和彪悍的村姑，却没想到她不仅长得不丑，甚至还有些好看，虽说身子比寻常的女子要丰盈和壮硕一些，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这是我媳妇，秦慕瑶也是秦文嘉的妹妹。”姜宴安介绍道。
秦文嘉点头道：“唯一的妹妹。”
“你们好。”
秦慕瑶冲大家打过招呼后，旋即看向林夫子道：“您，节哀！”
林夫子望向秦慕瑶，眼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看得秦慕瑶一懵。
她不解地看向姜宴安。
姜宴安道：“夫子，您不是说您有话要问她吗？现在可以问了。”
“我能单独跟她聊聊吗？”林夫子问。
姜宴安道：“可以。”
说完，他就非常放心的丢下秦慕瑶离开了。
其他人紧随其后。
见状，林夫子道：“他对你好像非常放心。”
“因为他知道您打不过我。”
听到这话林夫子愣了下道：“我听说你们刚成亲那会，你经常把他打到下不来床，是真的吗？”
“是真的，当初成亲的时候我爹娘并没跟我说过他的情况，直到成亲当天我才知道他毁容了，腿也瘸了，我闹着不肯嫁，却还是被我爹娘哄着拜了堂，婚后他虽然有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但我们俩基本上没话说，所以我经常发脾气，逼急了就会打他，所以那段时间我爹和哥哥们经常去看他，生怕我一不小心就把他打死了，私下里也会教他躲着我点。”
秦慕瑶虽不明白林夫子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按照姜宴安的吩咐选择了实话实说。
第284章
林夫子略有所思的点头。
“这么说当初你也是不愿嫁给宴安的。”
“有点吧，突然是事发的突发。”秦慕瑶解释道。
见林夫子面露不解，秦慕瑶解释道：“我是在婚宴当天才知道他出事的事，爹娘和家人的隐瞒让我非常不满，而且，他对我也非常冷淡，比起不愿意嫁给他，更多的是生气，偏偏他们还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婚后与其说我拿他撒气，不如说我是想得到他的关注，只是用错了方法。”
“那后来你是怎么想通的？”
“虽然他毁了容，腿也瘸了，但他在我眼里也不是寻常男子能比的，好歹夫妻一场，真让我就这么和他分开，我也是不愿意的，最关键的是我察觉到有人和我抢他，所以我和他谈了一次，以他当时那种情况真离开我也不没啥好日子过，与其两个人都往糟糕里走，不如齐心协力往好日子奔，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生出了感情，何况，他原本就对我非常不错，说句百依百顺不为过，只是我不明白您为我这些做什么？”
听到秦慕瑶话，林夫子叹气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宴安出事，我有出手相救，事后也如你爹娘那般将我的菀菀许配给她会怎么样？”
“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秦慕瑶问。
林夫子愣怔了下，“当然是真话。”
“以他当时那种情况，真不是我瞧不起他和您一家，但我真心觉得这婚事成不了，您女儿饱读诗书，其实还满心高气傲，如果姜宴安是现在这样，她肯定是乐意嫁给他的，但当时的姜宴安前途未卜，林菀菀不敢也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和未来来赌，何况，您和她身边并不缺优秀的读书人，不像我们乡下人，接触的都是一些没文化的泥腿子，因此，姜宴安在我和我家人眼里属于奇货可居，但在您和林菀菀眼里也就那样了。”秦慕瑶实话实说道。
“与其说林菀菀喜欢姜宴安，不如说她喜欢的是姜宴安带给她的一些关注和光环，当然我这么说一个离开的人不合适，但我真心这么想。”
林夫子刚开始听到秦慕瑶这些话是不高兴的，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秦慕瑶说的是对的。
即便姜宴安落了难，可他的学问是真的。
在乡下想要嫁给像他这样的男人以秦慕瑶当时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
而姜宴安的落难在他们看来是一个机会。
“何况，我们小门小户的，万一真过不下去，即便离了婚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反正我从来就没有过名声这种东西，但名声对您对您家还有林菀菀怕是都极为重要吧。”
林夫子长叹口气道：“看来这一切都是命呀。”
“说来我也不怕笑话，当晚我们在你家出来后闹了些不愉快，菀菀就先离开了，结果半道上被张强掠走了，后来……想必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如果出事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可能会一刀切了他那为非作歹的脏东西。”
见林夫子一脸错愕，秦慕瑶叹气道：“虽然我和张强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对功名还是有渴望的，而您刚才是书院的夫子，想要拿捏他还不是轻而易举，即便当晚让他得逞了，但凡您和林菀菀强势一些，拿捏住他还不是小事一桩，何况，她既然敢给张家人下药，找个机会弄坏张强那祸根，再和他和离，过个两年在找个好人家嫁这事不就过去了？这年头二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即便连死都不怕，还怕对付不了一个狗仗人势的臭东西？”
林夫子没想到这么一件在林菀菀看来天都塌了的事在秦慕瑶眼里竟然也不过如此。
“其实我那天说林菀菀和姜宴安不合适是真的，读书人脸皮都薄，许多事反倒没有我们这种市井之人看得开。”
别说姜宴安还有另一种身份在，即便他就是姜宴安，这种太过天真的闺阁之女也是不适合他的，可惜，当初他们都没能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见林夫子明显苍老不少的脸，秦慕瑶叹气道：“您和夫人还是节哀顺变的。”
“林菀菀大概也是不愿意拖累到你们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肯定也不愿您们被这事给困住成为拖累。”
她的安慰让林夫子心里舒服了些。
他道：“你和宴安很互补。”
“我那天不是跟您说了吗？我和他属于共生关系，没他我不可能有现在，没我他也不可能有现在。”
“即便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考上状元做了大官……”
“这事我早跟他谈过了，万一那天我们过不下去了就和离，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我的容貌和能力再找个男人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和离以后我不再嫁，我也完全有能力让自己过的舒服有自在。”
林夫子没想到秦慕瑶竟如此想得开。
他道：“你舍得？”
“既然感情不在了，舍不得也得舍得，不然到最后怕是会落得两败俱伤，何必呢？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开谁过不活的，但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但我就不好说了。
秦慕瑶在心里默默把话补齐。
“反正边走边看呗，想那么多做什么，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这话林夫子忽然就笑了。
他道：“你说的对，想再多都没有过好当下最重要。”
秦慕瑶和他谈过以后就先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走，林夫子才对林夫人道：“刚才宴安媳妇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林夫子掉着眼泪不话。
短短两天时间不仅是林夫子，就连林夫人也苍老了不少。
见妻子这样，林夫子自然不舍。
他叹了口气道：“菀菀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太高，做事太过极端，但这也怪我……你要实在是想她，要不我们去慈幼院抱个孩子回来养？有个孩子在你我身边，我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总不能咱们都随菀菀走吧，如果真是那样，我怕到了地下，她会怪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