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在场所有人同时一愣，怀疑她这是中邪了。
赵秋英狠狠剜了柠檬精大妈一眼，笑着打圆场说，“亲家母说笑了，以前父辈们更苦，也把咱们好好的养大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丽珍他们还年轻，再过些年一定能怀上的。”
“我是认真的，”石蒜看着孙志民和罗丽珍，“从现在起，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都随你们的便。我只要能带得动孩子都会搭一把手，带不动就没办法了。”
两个年轻人对看一眼，各自暗暗松出一口气。
赵秋英表情一滞。
算了，她这样想也好，至少丽珍压力没有那么大……
笑容重新浮现于脸上，赵秋英直接转移了话题。
她惦记着家里的孙子，聊了一会，客气地告别。
石蒜把过滤好的一小罐蜂蜜递给她，“带回去给亲家公他们尝尝。”
“使不得，”赵秋英连连摆手，“这拢共也没多少蜜，还是留着换钱吧。”
这瓦罐虽小，但也能装几斤蜜，她实在不好意思拿。
直接把小瓦罐塞她手里，石蒜强势地把人推出门，“好走，不送。”
记忆中，这些大妈因为送礼，能打一个小时太极，石蒜实在没有这份耐心。
如果是别人送她什么，她也会爽快收下。
目送着赵秋英的背影远去，邻居们暗暗叹了口气，放弃蹭蜜的念想，各自离开。
时候不早，他们也该下地去了。
—
蜜蜂全部提取、过滤出来，拢共20斤左右。
除开送亲家，和村民们拿钱、鸡蛋，和各种票等换走的，还剩十来斤。
留下一两斤自己吃，其余的都让孙志民带到集上去卖。
蜂巢也放锅里蒸成腊，卖给了村里的大夫。
处理好蜂蜜的次日，孙志民早早起来，吃过早饭即带着蜂蜜出发。
临行前，石蒜自箱子里取出10块钱和好些票给他，告诉他需要买的东西。
钱是原身辛辛苦苦攒下，打算用来买牛的，攒了十多年，才两百多块。
接过这笔巨款，孙志民有些难以置信，但并没有多问，抓紧时间出门去了。
集市在镇上，得走两个小时，不好耽误太久，不然去到都散市了。
午饭是婆媳两个一道吃的。
石蒜把饭菜摆上桌，喊罗丽珍吃饭的时候，这瘦弱的女子很是诧异，“不等志民一起吗？”
有记忆以来，每次吃饭，都得等家里顶梁柱回来了一起吃。
不管多饿。
“我给他留了菜。”石蒜随口回了句，往她碗里夹了好几块肉。
“妈，我吃不了这么多。”罗丽珍暗暗吞口水，却是不敢吃。
这几天吃的比她过去20年加起来还要好，每天都有肉或是蛋，量还很足。
她吃得很满足，同时也很不安。
家里这么穷，还这样大吃大喝……
“少废话，赶紧吃，吃不完我削你！”
见她老脸板起，罗丽珍脑海中浮现过去被痛骂的情景，身躯颤了颤，老老实实把碗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第6章 年代恶婆婆6
孙志民这次赶集，除开买些琐碎的生活用品，最主要的还是买布。
一家三口都很久没添新衣服了。
缝制新衣服的任务交给罗丽珍，在她脚伤完全痊愈的时候，三套衣服先后做好。
一水的深色布料，款式差不多的上衣、裤子，美感不足，实用有余。
抚摸过属于自己的这套，罗丽珍脸上浮现一抹笑，这可是她结婚以来，第一套新衣服。
“这个给你，”婆婆那并不亲切的声音传到耳边，一块白底碎花的布料塞进手里。
罗丽珍疑惑地抬头，却只看到婆婆的背影。
将布料展开，原来是一条漂亮的碎花裙。
她不禁怔愣住。
记忆中，她只有很小的时候穿过裙子，村里也只有那么小的女孩子会穿裙子。
长大后得干活，穿裙子不方便。
农活从年头干到年底，也少有穿裙子的机会，渐渐的，大家就都不穿了。
“妈特意让我买的花布，原来是要给你做裙子。”坐门边编畚箕的孙志民看见这一幕，流露出满脸的笑。
“妈给我做的…”罗丽珍双眼粘在裙子上移不开，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丽珍，快去换上看看。”孙志民期待地催促。
“嗯。”轻盈地起身，罗丽珍几乎是飞似地跑进了房间。
待她换好出来，却看见婆婆在饭桌旁边，搓粉准备做籺（hé）。
一下变得拘谨，两只手不知往哪儿摆。
石蒜将她从上看到下，让她转身，再转个圈圈。
罗丽珍不明所以，生硬地照做。
“很好看。”石蒜实话实说。
“嗯，好看。”孙志民痴痴地说。
罗丽珍本就有几分颜值，平时粗陋的衣着都掩盖不住她的光华。
这裙子更是放大了她的美，衬得她越发的清纯、轻盈、温柔、甜美。
人与衣服，达到了最佳的相互成全。
罗丽珍仍有些扭捏，但挡不住笑容如花般绽放于脸上，“妈，谢谢你。”
话落，飞身回房。
动作轻柔地脱下裙子，小心地叠好，用布包起，放进箱子，换上旧衣服出来，帮忙做籺。
籺，是这边一道传统美食。
用米或各种粗粮的粉辅以馅料做成，也有不放馅仅调味的。
形状不限。
她们今天做的籺，用的粘米粉，馅是午饭时候炒好的猪肉木耳花生。
一老一少动作很快，眨眼就做好了五六只籺。
孙志民停下手里的活，到厨房去煎籺。
煎好一锅，边吃边继续做剩下的。
做完籺，一家三口也吃得肚皮鼓胀。
将籺分成两份，一份留家里，另一份带上，去探亲家。
“什么？我们也一起去？”孙志民和罗丽珍异口同声。
“丽珍你有段时间不回娘家了，志民你也该去看看岳父岳母和你妹妹，还有小外甥。”石蒜将籺放进篮子，盖好。
夫妻俩对视一眼，觉得她说得对。
“探亲就别穿这个了，去换上新衣服吧。”石蒜看着俩人满是补丁的旧衣服，一脸嫌弃。
看了眼她身上罗丽珍缝制的新衣，夫妻俩回房去换衣服。
第7章 年代恶婆婆7
孙志民很快换好。
罗丽珍犹豫了一会，还是换上了她自己做的那套新衣服。
“丽珍你怎么不穿妈刚才给你的裙子？”孙志民不解。
“我不敢穿。”罗丽珍看了眼破旧的泥瓦房，声音很低。
那条裙子太漂亮太美好，好到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环境里。
有一点与众不同，便会招惹无数流言的这种环境。
孙志民握住她的手，“不怕，有我和妈在，不会再让谁欺负到你。”
不管以前怎么样，母亲现在对丽珍是真的好，他很欣慰。
罗丽珍心底一暖，婆婆确实是和先前不一样了。
她没有接话，只嘴角弯起，流露出动人的笑。
最后还是没有穿那条裙子。
—
走了半个多小时，一家三口来到罗丽珍的娘家。
罗丽珍的父亲罗佑华和哥哥罗海胜在檐下修农具。
赵秋英和石蒜的便宜女儿孙玉凤在门边缝尿布和小衣服。
没看到两个孩子，应该是在午睡。
“妈！”孙玉凤第一个看见走在前面的母亲，接着看见了母亲身后的哥嫂，“哥，丽珍，你们来啦。”
听见喊声，其余三人同时抬头，扬起笑脸，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迎。
石蒜说着客套话，拉住便宜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哺乳期间，人比较胖。
她生得比罗丽珍要矮些，粗骨架，皮肤偏黑，相貌平凡。
与一旁身材挺拔的罗海胜形成不小的反差。
在饭桌旁坐下，石蒜自篮子里拿出籺，打开放在桌子上。
首先拿起一个递给孙玉凤，“刚做的籺，还热。”
扭头招呼，“亲家公，亲家母，海胜，吃籺。”
客套几句，三人先后拿起一个，正要放进嘴里，就听见孙玉凤的声音，“猪肉馅的？！”
“是，好吃吧。”石蒜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孙玉凤连连点头，又咬了一口。
那三人却是不敢吃了，都要把籺放回来。
猪肉馅，这也太贵重了。
他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
石蒜拦住他们，“拿了不吃，是看不起我吗？”
三人尴尬，连说没有。
但无论他们怎么说，石蒜都板着脸，直到他们吃下这一只价值不菲的籺。
说实话，猪肉馅确实好吃，但想到猪肉的价格，三个人都很肉痛。
吃完一只，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再伸手。
石蒜也没有勉强他们，只在孙玉凤吃完一只，想拿第二只又不好意思的时候，亲手递给她。
连吃五只籺，孙玉凤脸上流露出一丝满足，拒绝了母亲递来的第六只，到厨房去洗手。
回到厅里，孙玉凤将母亲和哥嫂带到卧室，看望熟睡中的双胞胎。
几个月大的小婴孩，软乎乎地靠在一起，呼吸轻柔。
看得几人心都要化了，直后悔来的不是时候，不能抱一抱可爱的小家伙。
看过孩子，石蒜让儿子儿媳先出去，她要和女儿说几句体己话。
夫妻俩听话地离开，并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赵秋英见状，让丈夫和儿子陪女婿说话，也带着女儿回了房间。
石蒜给便宜女儿灌输了一大堆育儿经，自篮子里取出用布包好的一样东西，递过去。
“是什么？”孙玉凤很是好奇地打开。
一条好看的碎花裙。
第8章 年代恶婆婆8
这裙子和罗丽珍那条不同。
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更符合孙玉凤的风格。
“给我的？”孙玉凤抚摸着裙子上的碎花，不觉眼眸已经湿润。
自小，母亲就把她当男孩子养，一直穿的都是哥哥淘汰下来的衣服，直到出嫁，她连件像样的女人衣服都没有，裙子更是至今没穿过。
“当然是给你的。”石蒜拍了拍她的肩，“以前是我糊涂，现在我想通了，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虽然你已经做妈妈了，但并不迟。”
“妈……”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滚落，孙玉凤的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石蒜自贴身暗袋里摸出30块钱和一些票，塞进她手里，“拿着，女人家不能没有私房钱。”
看着手里的巨款，孙玉凤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妈，你该不会真是中邪了吧？”
这段时间，关于母亲的各种传言传遍了整个大队。
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串门，和村里的长舌妇一起编排别人的闲话。
说话很冲，语出惊人。
一向不待见的儿媳，突然待她比亲女儿还好。
还变得大手大脚，隔三差五买一次肉，肉票没有了就满大队找人去换。
记忆中的母亲，十分抠门。
为了攒钱买牛，连过年都不买肉吃……
对了！她刚才还带来了那么多猪肉馅的籺！
再看母亲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样。
“胡说什么？”石蒜往她脑袋上敲了一记，“对你好些就是中邪，我看中邪的是你自己才对。”
摸了摸头，孙玉凤还是不敢收下那么多的钱和票。
石蒜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叮嘱几句，转身离开。
“妈，你说婆婆她这是？”另一边，罗丽珍向母亲详细地诉说了婆婆最近的转变，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问。
这段时间，赵秋英也在思考这其中的缘由，已经有了猜测：
“性格的转变应该和年纪有关，许多人年纪大了都会性格大变。
至于她突然开始对你好，我想，她应该是怕再过些年老得走不动，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会暗中报复她。”
罗丽珍听说过类似的事例，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这样铺张浪费总是不对，你得让志民多劝着些，别让多年积蓄都让一张嘴给败光了去。”
“可那些都是婆婆年轻时候攒下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吧。
“你傻呀，”赵秋英戳了下她额头，“你们现在天天跟着她大鱼大肉，可等她那点积蓄败光，你们能一下子习惯没有肉吃的日子？习惯不了，去哪里能搞到钱买？”
“我回去就跟志民说。”罗丽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一下严肃。
赵秋英欣慰地看着她，“不管怎么说，人和人是相互的，婆婆对你好，你也要对她好，知道吗？”
“我知道的。”
说完私己话，一家三口告别离开。
—
次日一早，石蒜攥着钱和肉票，正要出门，就被便宜儿子拦下，一通劝说。
“你老娘我做事自有分寸。”
一句话打断他的长篇大论，石蒜大步离开。
看着母亲微微佝偻的背，孙志民长长地叹了口气，进入厨房去煮早饭。
好伙食的日子又维持了一段时间。
期间石蒜又挖回来两窝蜜蜂，和先前那窝一道养在檐下。
这惹来村民们不少的冷嘲热讽。
不过大家议论得最多的，还是她买肉这事。
第9章 年代恶婆婆9
都说她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大限，回想过去吃苦的日子，觉得不值，要在死前吃个够本。
大家都很同情孙志民夫妇，摊上这样自私的老娘，不仅不能替他们分担，还要拖后腿。
同情归同情，但在石蒜找到他们换肉票的时候，还是答应得很爽快。
毕竟她会给多一些。
这日一早起来，石蒜没有出去买肉，而是自鸡舍里抓出最老的母鸡，一刀宰了。
孙志民和罗丽珍对看一眼，都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惊愕。
这边除了过年、生孩子、鸡病得只剩一口气，以及一些极特殊的情况，从来不杀鸡。
“你俩看啥看，过来帮忙。”石蒜把烫好毛的母鸡自开水中捞出，喊道。
不敢违背，夫妻俩答应一声，听话地上前，包揽下拨毛的工作。
中午，鸡汤还没熬好，香味已经盈满屋子，飘散至外面，引诱得过往村民不停吞咽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