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先后下车，各自熟练地喂马的喂马，打扫的打扫，准备晚饭的准备晚饭。
忙完，吃下一顿热腾腾的蜡肉蔬菜粥，各自睡下。
马车夫睡在靠门口的位置，两个女人睡在里面。
裹着暖融融的棉被，马车夫分外满足地睡去。
他这些年给无数人赶过车，还是第一次雇主给他准备棉被，而且一路来吃的多是各种热食，少有冷硬的干粮。
能遇到这样的雇主，他实在太幸运了。
田婉娘靠着婆婆，也很快沉入了梦乡，赶路实在太累，根本都来不及去想啥，挨着被窝就睡了过去。
听到两个人均匀细长的呼吸，石蒜努力撑着眼皮，轻轻掀开被子，慢慢起身。
连打几个呵欠，她干脆往手臂上一拧，借着疼痛恢复几分清醒，取过脚边一个包袱，蹑手蹑脚地出了破庙。
借着月光，她找准方向，往荒野中的某处找去。
不多会，兵器相碰的声音随风传来，石蒜放缓脚步，慢慢摸过去。
月光下，老远便能看见兵器泛着冷芒，你来我往地打得激烈。
又靠近一些，石蒜眯着老花眼分辨许久，认出当中被四人围攻的，格外高大的一道身影。
他明显受了伤，动作迟滞，招架不住四人合攻，越打越落了下风。
待他们一击之后分开，各站一方喘气之时，石蒜猛地前冲，将手中包袱朝那四人砸去。
砸完连忙急刹，转身跑到远远的躲起来观战。
见包袱砸来，四人中距离最近的一个抬手就是一剑。
包袱被劈开，白色粉末劈头盖脸落了他们满身，烧得他们双目生疼，惨叫出声。
“啊——疼！”
“是石灰！”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韩江！你竟使用如此下作手段，算什么大侠！”
第119章 儿媳曾是青楼女5
“哼！”那道高大的身影冷哼一声，语气不屑，“对付尔等宵小之辈，可不就得用下作手段！”
挥舞手里对比他身形显得很是秀气的长剑，猛攻过去。
一招一个，直接干翻了四个视力受到影响的家伙。
顾不得伤，他握剑警惕地往石蒜躲藏的位置找去。
石蒜提前冒出来，他停止前进，一边拿眼打量她，一边抱拳行礼，“多谢老人家出手相助，在下韩江。”
“我姓姜，”石蒜回了个礼，不等他问，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的倒出来，“老太婆上京去找儿子的，今晚宿在那边的破庙，夜里起来放矛听见你们打斗的声音，躲在旁边听了一会，知道你是好人，他们是坏人，又见你受伤，不是他们对手，偷偷回到马车上拿了石灰过来。”
“姜夫人，”韩江又行了一礼“冒昧的问一句，你们马车上为何会有石灰？”
“路上捡的，不捡白不捡嘛，没想到就用上了。”石蒜露出淳朴而老实的笑。
韩江一个字也不相信，但实在猜不透这老太太有什么阴谋，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练过武，也没有修习过内功。
“姜夫人，不知你这一路上，可捡到什么药没有？”
“我带了点伤药，”石蒜看着他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要是信得过老太婆，韩大侠就随我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握紧剑，韩江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他伤得不算重，但伤口一直流血，不处理不行。
来到破庙，发现只有两个熟睡中的普通人，韩江没有放松警惕，握着剑，时刻留意着可能会有的袭击。
石蒜拿出自己配的伤药，她上辈子研究过相关功效的药妆，对此颇有心得。
一直到处理完伤口，也没有迎来韩江以为的袭击。
“对方的兵器有毒，留下的伤口会不停流血，不尽早处理很容易丢命。”石蒜很认真地跟他说明情况。
“现在江湖上的毒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毒了，”韩江感叹一句，郑重地跟石蒜道谢，“感谢夫人相助之恩，韩某无以为报。此番上京危险重重，一路就让韩某护送你们吧。”
“好。”
韩江一愣，接着咧嘴而笑，露出一排明晃晃的白牙。
原来老太太这样帮他，是图的这个。
拐到满意的保镖，石蒜与韩江打过招呼，进入破庙，躺进被窝，一秒入睡。
韩江看着老太太露在被窝外面的半个脑袋，摇了摇头，毕竟是普通老人家，警惕心还是太低。
万一他是坏人，一剑一个砍了他们，比砍瓜还轻松。
收回目光，他直接在破庙门边坐下，背靠墙壁，闭目养神。
马车夫自睡梦中醒来，睁眼看见一位好汉，对方那不怒自威的目光正看着他。
吓得一激灵，残存的睡意尽数消弭，跳起来行礼，“这位英雄，不知这样看着小人是有什么吩咐？”
韩江看向自被窝中坐起的老太太，“姜夫人，你带着个年轻女子，雇这么一位正值壮年的车夫，是不是太轻率了些？”
车夫笑了，“英雄，你有所不知，妇人们雇到我，那才是最安全的。”
第120章 儿媳曾是青楼女6
韩江不解。
马车夫：“小的不喜女色，唯爱孱弱男子，这事认识小人的，都知道，嘻嘻。”
韩江抖了下身上的鸡皮疙瘩，看见石蒜那平常的神色，知道这事不假。
田婉娘有些惊疑不定，揪住了婆婆的衣袖，小声问道，“娘，这人谁呀？”
“这位是韩大侠，”石蒜高声为她和车夫介绍，“为人仗义、武功高强，接下来就由他护送咱们进京。”
起来简单洗漱，各忙各事，继续上路。
石蒜仍旧努力躲避各种危险，一路太平让韩江这个老江湖都惊叹不已。
不过更让他讶异的，还是石蒜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太太，她识字就算了，教起儿媳来的各种道理，让他听了都受益匪浅。
而她讲述的那些涉及了人、妖、神、仙、鬼各种族的演义故事，更是让他都神往不已。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老太太，不过普通老太太也不会做出在他和贼人相斗的时候，撒石灰来助他。
民间，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
在厉害的人面前会下意识的展露实力，马车夫和田婉娘也见识到了这位韩大侠的厉害。
驾车技术一流，会修马车，会打猎，会分辨哪种野菜能吃、哪种蘑菇有毒，会各种生火的技巧，煮饭水平不在石蒜之下，还会穿针引线、缝补衣裳，补的还很好。
还能打，某次遇到地痞流氓耍横，他不过三五招就把人全收拾了，打的人跪下来喊爷爷。
堪称全能。
马车夫感觉到危机，也努力的表现自己，让大家深切的体会到了他溜须拍马的本领。
“娘，你花多少银子雇的韩大侠呀？”
这种一个赛十个的能人不便宜吧？她们余下的银子还够花到京城吗？
“一文不用，我帮了他个小忙，他护送我们进京，两不相欠。”
只是小忙就护送她们进京？这人也太好了吧，不愧是大侠！
接下来的路途堪称一帆风顺，几个人风尘仆仆地到了京城。
不消打听，满城都是新科状元成了尚书女婿的佳话。
田婉娘随着进城而亮起的眸瞬间黯淡，坐在马车一角沉默不语，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孤儿。
石蒜叹气，什么也没说，这种伤痛非言语能够减轻，也必须得承受，痛过了，才能更好地抽身。
找了客栈住下，石蒜找到韩江，让他再多保护她们一段时间，她出银子。
韩江向来洒脱，不重钱财之物，说他左右无事，就再保护她们一段时间，银子就不用了。
次日一早醒来，田婉娘就收拾妥当了要去拍尚书府的门。
被石蒜拦住。
尚书府不是随便能进的，要见他们，得把事情闹大。
但这是个内里已经开始腐败的朝廷，民斗不过官，闹大了对她们没有好处，事后也很难安然脱身。
还会招致流言的中伤。
“那怎么办？”田婉娘再次盈满哀婉的眸六神无主地看着她。
石蒜握住她发凉的手，“婉娘，这次的这个事，你可有想过，要得到怎样的结果？”
田婉娘想了想，语气凄婉，“此事但凭夫君做主，我只求一个说法，不管他是要我为妾，还是一纸休书将我打发，我都接受。毕竟，我已经脏了。”
第121章 儿媳曾是青楼女7
“脏的不是你，是人心，是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田婉娘愕然抬头，猛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婆婆其实已经变了一个人。
“女子的清白，不在于她是否曾身陷泥泞，而在于她有一颗怎样的心。”石蒜说完，自己先摇头，“感觉这样说也不太对，怎么说呢，其实只要不偷蒙拐骗，不无故伤害他人，不做坏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田婉娘眼中有震撼，有不解。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扯远了，”石蒜将话头转回来。
“这事有这么几种可能，一，唐正岚重新接纳你，但尚书小姐不可能做小，你只能做妾。
二，他不愿意接纳你，一纸休书将你打发，也许还会给你一笔银子作补偿。
三，他怕你会把事情闹大，影响他的前途，不问你的意见，直接动手杀你，永绝后患。”
“不可能！”田婉娘大喊一声，白着脸连连摇头，“夫君，夫君不会这样对我。”
石蒜并不与她争辩，“那我们私下里先去见他，看他什么反应。”
“好。”
由韩江出手，送了信给唐正岚，约他见面。
在信中，石蒜特意将便宜儿子离去后的种种，事无巨细地交待得清清楚楚。
地点定在城中最大的湖边，一座别致的八角亭。
到了约定时间，天灰蒙蒙的下起雨来，越下越大，人迹渐无。
田婉娘独自待在亭中，攥紧手帕来回踱步，不时抬眼朝雨幕中张望。
这么大雨，他不会来了吧？
再一次抬眼，忽见得一道人影，朦朦胧胧的出现于密集的雨线之间，脚步踉跄而来。
待得距离拉近，她一眼认出正是自己苦等的人，飞奔出去。
“夫君！”
“婉娘！”
久不见面的俩人热泪盈眶，相拥而泣。
唐正岚蓄满雨水的眼中掠过一丝寒芒，松开手，“傻瓜，你怎么跑出来了，走，咱们去亭中说话。”
拉着她往亭子跑去。
雨水被亭盖遮挡，唐正岚快速扫一眼周围，没人。
脱下不断滴水的外衣给田婉娘披上，动作温柔地疏理她湿成一团的发，用湿透的衣袖抹她脸上的雨水。
“好好待这里等我就好了嘛，跑出去干嘛，白淋这一身雨。”责备的语气，却不掩温柔，令人动容。
“夫君……”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田婉娘声音哽咽，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言。
唐正岚温柔地凝视着她，“怎么就你自己，娘呢？”
田婉娘脸颊发红，避开了他的目光，温声细语，“娘忽然闹肚子，留客栈里了，等雨停，你和我一道去看……”
话语戛然而止，男人的大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地凝视着她，嘴边还噙着柔和的笑，手上却越发用力。
缺氧令到视线模糊，连带着看到他的脸都变得扭曲，像个魔鬼！
“既然没有在洪水中死去，就该珍惜这份幸运好好地苟活，为何要来找我？难道你认为凭你青楼女的身份还配得上我，还妄想当我的妻？”
田婉娘无力地抠他的手，脑袋费力地轻轻晃动。
嘴唇无力开合：不是的，不是的，不是……
第122章 儿媳曾是青楼女8
一道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一掌劈向唐正岚肩头。
剧痛传来，手臂无力下垂，感觉骨头都碎了。
他抱着肩在一旁惨嚎，田婉娘则大口大口喘息，泪水流得比雨水还凶，“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根本不敢有这样的奢求，不远千里而来，只求一个说法而已，你却问都不问……”
“田姑娘，”韩江扶起她，一脸看不下去的表情，“不要妄自菲薄，要说不配，是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配不上你，还状元呢，那么多年书都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
唐正岚五官扭曲，“果然是荡妇，还勾结了奸夫来害……”
韩江一个大巴掌刮过去，顿时他的嘴高高肿起，舌头都大了一圈，“达蛋，害干处瘦尚任！”（大胆，还敢出手伤人！）
韩江又补上一巴掌，语气轻蔑，“你是姜夫人捡回来的吧，她那样的人，怎会生出你这样的东西？”
疼痛像蛛网蔓延，感觉稍一用力整个口腔就要碎裂成一块块掉下来。
唐正岚托着下巴，不再说话，只用充血的眼狠狠瞪着这对狗男女。
石蒜撑着伞出现，抖开手里的批风给田婉娘围上，询问的目光看着韩江。
“他动手了。”韩江如实告知。
石蒜点头表示明白，目光移向肿成了猪头脸的便宜儿子，“你既然不想再和婉娘在一起了，那便和离吧。”
唐正岚为她冷漠的态度不解，眼中透出丝丝委屈，“娘……”
“别喊我娘，我没有你这样心肠歹毒，恩将仇报的好儿子。”
“娘！”唐正岚眼即刻红了，泫然欲泣。
石蒜别过脸去，“婉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她婚后孝顺老人，操持家务，打理家里上上下下，还牺牲自己，救下了生你养你供你读书的老娘，替你尽了孝。”
唐正岚低下头去，一副聆听教训的乖儿子模样。
“你现在做了官，日子富贵了，和离分十万两银子给婉娘不算过分吧？”
唐正岚猛然抬头，眼中的伤心消失一空，透出浓浓的不可思议。
你是我亲娘吗？
我做官才几个月，俸禄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两……
“三天之内，将和离书和十万两送到，不然我们就把事情闹大，让全京城都知道！”
扔下威胁的话，石蒜扶住田婉娘，招呼上韩江，头也不回地离开。
唐正岚怔怔看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于雨幕，仍久久没能回神。
回到客栈，石蒜就跟店家要了热水，让田婉娘洗了，熬了浓浓的一碗姜汤给她喝下。
因为悲伤过度，她当夜还是病了，烧得神智不清、胡话不断。
石蒜请了大夫给她看，熬了药给她灌下也不见起效，不得已，请了韩江出手，用内力帮她逼退大部分病气，才好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