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丽珍轻轻叹息，“妈你操劳了几十年，年纪也大了，本就该好好歇息，那些重活，就交给我们年轻人吧。”
她是不会说，看妈你没什么心思打理庄稼，收成那么差看得我好心疼，以后地里的活还是我包揽了吧。
你老人家就在家里做做煮饭带娃的轻松活吧。
想到这里，她再次为女儿的乖巧体贴而感到欣慰。
也只有摊上这样的娃，带娃才能称得上是轻松活。
石蒜稍一思索，明白了她的意思，“丽珍，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就留在家里种田，是继续外出打工，又或是有别的想法？”
罗丽珍一愣，“我自然是想继续出去打工，种田一年比不上打工两个月，只是……”
只是她的职位被玉凤替了，现在的工厂根本不缺人，无数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
“既然这样，就别把太多心思放在田里，咱们不求多，种出的口粮够吃就好，你庄稼再丰收，吃不完的也卖不来几个钱，且得投入很多，还比不上我养蜂，没必要。”
罗丽珍沉默，想了一会觉得有理。
想要庄稼丰收，确是需要大量精力去打理，还不一定能成，还得看天吃饭，随便一场恶劣天气，就能让你颗粒无收。
只是，看着那歉收的庄稼，她还是……
“我觉得你有点闲了，不如咱们买架自行车回来，你抽时间学学，学会了以后要去镇上也方便。”石蒜提议。
罗丽珍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可咱们没有票。”
“咱们买二手的。”
“二手，哪里有？”
“隔壁村一户人家，男人摔断腿了需要钱治，要卖掉家里的自行车，很新的，没骑几次。”
自行车很快被送到家里。
在几个邻居围观之下，罗丽珍兴致勃勃地骑上去，没踩几下，连人带车摔了个狗啃屎。
引来好一阵嘲笑。
她臊得脸通红地爬起身，顾不上疼，再次尝试。
一次接一次地摔倒，嘲笑声吸引来越发多的村民围观。
罗丽珍咬着牙，不放弃地继续尝试。
当她终于学会，踩着车绕着围观村民转了好几个圈，笑得前所未有的得意。
石蒜从地里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妈，你看，我学会骑自行车了！”罗丽珍加速骑过来，笑得像个孩子。
“很好，”石蒜目光落在她摔破皮的几处伤口上，“摔了不少跤吧，痛吗？”
“还好，”罗丽珍在她身边停下来，“妈，现在你来骑，我教你。”
石蒜笑，“不用，我会。”
在一道道惊异的目光中骑上车，熟练地踩了几圈。
“妈，你居然会，真厉害！”罗丽珍不由得惊叹。
“没有你厉害，一学就会，我还说要教教你的。”
罗丽珍没有接话，只露出了格外自信的笑。
—
收完这一季的庄稼，处理好储存起来，又种下番薯与玉米。
这两样不需要怎么管理，婆媳俩有了些空闲时间，选了不太冷的一天，早早起来，带着孩子到镇上赶集。
第27章 年代恶婆婆27
一个背孩子，一个骑车，婆媳俩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到达镇上的集市。
摊位一个接一个摆在道旁，多是卖各种农具、种子的，还有草帽、畚箕，各种竹筐，也有桌椅柜等家具，以及别的一些生活用品。
人很多，一部分在摊位前流连，一部分拥挤在路边的商铺里面。
石蒜推着自行车，罗丽珍背着孩子，婆媳俩顺着人流，慢慢逛着。
孙秋月在妈妈背上努力地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映入眼帘的一切。
小女孩戴着软糯的薄毛线帽，小脸圆润白净，十分可爱。
有与她对上目光的，都不自觉流露出和善的笑。
“咱们需要买一把镰刀，一顶草帽，一口瓦锅……”罗丽珍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就怕漏买了什么。
杂七杂八的必需品买齐，石蒜领着罗丽珍，买了许多布料、针线。
“妈，咱们买这么多布干什么？不对，咱家还有这么多布票吗？”
“布票不是咱家的，最近地里的活少了，怕你无聊，我接了几个做衣裳的活计，教你做衣裳。”
“可我会做衣裳……妈！你教我做裙子吧，这个我不会。”
“当然，我会的都教你。”
赶集回来，吃过午饭，罗丽珍哄了女儿午睡，兴致高涨地要婆婆开展教学。
石蒜先教最简单的款式，从裁剪布料，到缝合成品，详细解说。
还教了她关于裁剪的小诀窍，以及几种实用的针法。
裁好布料，做了针法的示范，让她在一旁练习，石蒜再次裁布，开始做几个村民订下的衣服。
她速度快，手工还好。
村民们收到衣服，上身之后觉得特别舒服，比穿惯了的旧衣服还要舒服好几倍。
来找石蒜做衣服的人数暴增。
婆媳俩不再下地干活，专心做衣服。
在这日复一日的锻炼之中，罗丽珍的技艺突飞猛进。
在经过一段忙碌的高峰期之后，来找她们做衣服的人开始减少。
市场暂时处于饱和状态。
盘算了这段时日的收入，罗丽珍笑弯了眼睛，“没想到能有这么多，可惜不长久，不然我都想一直留家里做衣裳了。”
石蒜编着一件颜色粉嫩的小毛衣，头也没抬，“这大队个个都穷，哪个舍得多做衣裳的，都是两身换洗，穿烂了补补继续，直到补不起来，一身衣裳能穿好几年。”
罗丽珍动作一顿，想到自己，衣服不说，光是婆婆做的裙子，就有六七条。
绝对是整个大队衣服最多的人…之一。
另一个是玉凤。
“妈，”她靠过去，抱住婆婆的手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仅仅只是性情大变？
仅仅只是怕自己不给她好好养老？
总觉得不像。
石蒜扒拉开她的手，“别碍着我织毛衣。”
罗丽珍并不在意，“为什么呀？”
“都是女人，更知道女人的不容易，所以惺惺相惜。”
罗丽珍有些动容，但眼中仍带着迷惑。
“我以前不是这样，”石蒜很努力地应付她，“大概是年纪大了容易心软，见着你总想起年轻时候的我，那时候我也被婆婆苛待，我想到自己一直渴望能有个好婆婆，你应该也是，我的渴望不可能变成现实了，但你的还有机会。”
眼中闪现两点泪花，罗丽珍嘴角弯起，“我以后，也要做个像妈一样的好婆婆。”
“好。”
第28章 年代恶婆婆28
距离过年越来越近，到了结婚高峰期。
这边嫁女大部分都是在年底，大概是平时农事繁忙，舍不得家里少个劳动力，到了这个时候，没什么农活了，才能咬咬牙送出门去。
婚礼很简单，穷些的借个自行车到镇上扯了证就算了事，富有些的会请上亲戚，摆几桌酒热闹一下。
大多数新人都会为这特殊的一天，给自己添一身新衣服。
找石蒜做衣服的人再度多起来。
当中有好几个要做罗丽珍同款的毛衣裙子，被石蒜拒绝，经过交涉，对方同意改用厚实的土布。
有几家比较富有的要摆酒，上门来请石蒜去掌勺。
这一年多以来，大家对她会做吃的已经印象深刻。
石蒜想想也不费多少时间，应允下来。
罗丽珍目光灼灼地看着婆婆，表示自己也想一起去。
她对美食的兴趣不比裙子少，最近都有在练习厨艺，进步不少，打打下手不是问题。
在征得主家的同意之后，石蒜满足了她。
临时搭建的简陋厨房，热气混杂着菜香，驱走冬日的寒冷。
石蒜娴熟地翻动着大铁锅里面的精瘦肉，罗丽珍则在砧板前运刀如飞，将一根根胡萝卜切成均匀的细丝。
孙秋月在奶奶背上，时而往左边探出脑袋看奶奶炒菜，时而往右边探出脑袋看妈妈切菜，应接不暇。
另一个帮厨的大妈在洗青菜，脸上带着惊异，“只知道四嫂会做吃的，没想到丽珍你也这么厉害。”
罗丽珍谦虚：“没什么，都是妈教的，我可笨了，学了许久。”
话这样说，其实她在刀功方面，比炒菜有天赋多了。
新娘子接了回来，穿着石蒜量身定做的土布长裙，外面是同样出自石蒜之手的过膝长外套，一身穿搭显得整个人高挑苗条，鹤立鸡群。
新郎也是一身新衣，意气风发，目光不时落在新娘身上，透出坚定的温柔。
闲坐聊天的宾客们纷纷起身，围拢上前，说出各种祝福的话。
罗丽珍愣了下，眼中飞掠过一丝羡慕，很快压下，专心切菜。
石蒜也自她脸上收回目光，专心炒菜。
—
结婚高峰期过去，又有几个村民找到石蒜。
他们想要请她帮忙，做些过年吃的糕点、零食。
这些人都是有亲人在外面打工的，家里有钱，想要过个好年。
见她们要的分量不多，石蒜答应下来，反正自家也要做，干脆一起了。
“妈，咱们为什么买这么多食材呀？”罗丽珍看着满满的好几个箩筐，不解。
自家吃的，算上村民们要的，远远用不完这么多食材。
而且村民们要的都是甜味糕点，婆婆却是还买了一大袋木耳。
“多出这些是办酒用的，你嫁过来的时候没有办，现在家里有钱，我打算补回来，等志民回来就办。”石蒜张望着道路的另一头，等待运送泥沙回大队修建水电站的拖拉机。
东西太多，她带不动，打算请对方帮忙捎带回去。
罗丽珍愣了下，心底生出几分喜悦，嘴上却是抗拒，“妈，不用补的，太费钱了。”
石蒜回头看她，“咱们有这个条件，所以别人有的你也应该有，”她顿了下，“这个钱，就从志民的工资里出。”
“妈，这是不是从谁的工资里出的问题，这……”
“这个事情我已经和你爸妈说好了，你哥和玉凤的也要办，先办你们的，再办他们的。”
第29章 年代恶婆婆29
在大家满心的期待之中，时间来到年廿六，外出打工的亲人归家。
这一次打工人回乡过年，动静格外的大。
他们携带了各种稀有贵重物品。
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电冰箱，电风扇……
虽然水电站还在修剪，预计还得好几个月才能通电，但不妨碍他们先把心仪的电器搬回家。
村民们接到消息，纷纷前往大队广场，围观他们把东西运回家的过程。
眼中都是羡慕。
缝纫机自行车这些不算十分稀奇，即使不曾拥有也亲眼见过不少，他们的目光都在几件电器上面打转。
能放出各种精彩画面的电视机，能制冷保鲜食品的冰箱，能制造凉风驱散暑热的电风扇……
真的很想拥有。
孙志民带回了一架缝纫机和一台电视机。
罗海胜、孙玉凤带回了一架自行车和一台电视机。
三人合力把两家的东西自车上搬下来，孙玉凤骑着自行车把电视机拉回家，罗海胜则帮孙志民把电视机扛回去，孙志民自己扛缝纫机。
没到家，迎面碰上接到消息出来迎接的罗丽珍，抱着冰雪可爱的孙秋月。
“丽珍！”孙志民脸上绽放笑容，放下缝纫机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思念多时的妻子。
婚后第一次分别，一别就是好几个月，整日看着妹妹妹夫成双成对，他觉得自己比柠檬精大妈还要柠檬精了。
“放开我，哥哥在呢。”罗丽珍小声地提醒，轻轻推开他的手，换回正常的语调，把女儿送到他面前，“月月，这是爸爸，给爸爸抱抱。”
“哦，月月，”孙志民看着这粉嫩可爱的小丫头，那一双漂亮无暇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一点不怕生。
这就是他的女儿，他和丽珍的第一个孩子。
心软成了一团，孙志民赶紧舒展手臂，小心地抱住了那软软小小的身躯，“乖月月，爸爸抱。”
孙秋月不认生，乖巧地待在爸爸怀里，眼里的好奇分毫不减。
第一次抱孩子，动作不是很规范，罗丽珍耐心地纠正之后，扭头去和哥哥寒暄。
把东西搬进屋，罗海胜想要就此离去，被几人拦住，盛情难却之下，答应留下用饭。
边吃边聊，石蒜告诉两个男人，补办婚酒的事。
“明天办丽珍和志民的，后天办海胜和玉凤的。——海胜，我们明天得杀猪，你们可别忘了要早些过来帮忙。”
今年养的两头猪，一头已经卖掉，还有一头就是特意留着办酒用的。
两个男人对补办婚酒没有丝毫异议，他们在出去打工之后，也有过这个想法，只是两个女人都说不用，说没必要费这个钱，他们就没有坚持。
现在家里父母做主要办，说明他们重视儿媳，他们对此只感到高兴。
罗海胜：“岳母放心，明天我们定会早早地过来。”
他想念着家人，草草地吃过一碗饭，抱了抱外甥女，送上见面礼，告辞归家。
远远地看见家门，父母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门边。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靠着妈妈，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嘴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孙玉凤手不停地抚摸着两个孩子，脸上笑容密布，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
脸上添了许多岁月痕迹的父母也是满脸笑容，目光慈爱地看着母子仨的互动，不时抬头朝门外张望。
第30章 年代恶婆婆30
见到儿子，两个老人脸上笑容加深，直起身来。
罗海胜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意，加快了脚步，“爸，妈，我回来了。”
罗佑华：“回了就好，回了就好。”
赵秋英：“就等你了，快去洗手吃饭。”
笑着进门，罗海胜在妻子对面蹲下，伸手去抱两个孩子，“臭小子，来，让爸爸抱抱。”
突然被人自妈妈身边抱离，拥进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两个孩子有些懵地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不情愿地挣扎，咬字不清地说着骂人的话。
罗海胜有些无奈。
离家一年，孩子们已经不认得他，比不得离家半年的妈妈。
幸好早有准备，他自兜里摸出两颗糖，递到两个孩子面前。
两个小家伙眼睛一亮，停止挣扎，同时伸手自他手里拿走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