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却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程秘书鬓角生出银丝，他跟随这老顾总半辈子了，自己也结婚生子，他老顾总虽生意风生水起，人却最后变成这般孤寂模样，让人看了心中五味杂陈。
“老程，叫泽安回趟老宅。”顾延霆自雪川过世之后，就再没管过家务事；一个是因为觉得家不像家，二个是怕触景生情。
顾泽川和她妈妈长的很像，现在张长开了更加像，上回在医院见他的时候，差些没忍住流泪。
程秘书知道老顾总想做什么，他立马去办。
顾泽安从顾菀回来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本来每晚必要叫个女人陪睡的，今夜房里却空无一人。
直到看到老程打来电话，他这颗心跳到嗓子眼了。
“大少，老顾总叫你来一趟老宅。”老程秘书声线平淡，若是别人，对顾泽安说话应该恭敬殷勤才对，但是他没有，反倒淡然如水。
顾泽安对这个老程也是颇有些忌惮，毕竟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而且是父亲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不敢得罪。
他根本不敢去挑衅顾延霆对自己的爱。
“程叔程叔，先别挂，能问一下是什么事吗？”顾泽安心中隐约猜测的到，但他还是死心的问了。
老程停顿了好几秒没说话。
顾泽安吞唾沫的声音都能够在电话里听的一清二楚，他真是有些害怕。
“大少来了自然就知道了，对了，老顾总问你最近是缺钱吗？”
“啊？没缺钱啊，我怎么可能缺钱呢，我手下的企业多如牛毛，再怎么管理也不会到缺钱的地步啊。”顾泽安边说边用笑声缓解尴尬。
但，殊不知，程叔手里早就有证据了，他只是没有拆穿而已。
顾泽安又咽了咽唾沫，他先一步打断程叔的话：“程叔，现在的传闻都是真真假假的，你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第55章 ：我倒是希望你不是我的儿子！
夜色凉如水，路灯比月亮大，一下一下晃过顾泽安浮动的心上，他开车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自接到程叔的电话之后，他衣服都没换直接开车来到了老宅。
虽叫老宅，但也是在A市众多富人区中最平凡的一处，占地面积也不大，却是顾泽安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顾延霆之所以放着这么多好房子不住，住在这个已经落寞的老宅就是因为这里有最美好的回忆。
他是个念旧的人。
老宅的佣人不多，毕竟只照顾顾延霆一个人，所以不必花里胡哨的请那么多人，顾延霆年纪大了，越发的喜欢清净。
顾泽安开着车从大门缓缓驶入的时候，这座老宅带给他很多压迫感，他自从搬出去之后就很少回家，不是特殊的日子，他绝对不会回来。
这明明是家，却让他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他下了车，老宅里的灯光除了简单的一些照明，其余的都关了，楼上唯一亮堂的是父亲的书房。
“老顾总在楼上等你很久了。”老程秘书站在门口迎了大几分钟，他虽面容慈祥，却唯独对他不喜笑。
顾泽安心中不爽很久了，但碍于他是父亲身边的人，只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从大门走到父亲的书房，顾泽安觉得自己的双腿越来越僵硬，直到站立在书房门口的时候，他顿了好几秒才敢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吧。”顾延霆合上手中翻看的相册，放置在办公桌最里面一侧；他现在长出来的胡子有些已经是白色的了，显得有些沧桑感。
“爸，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啊。”
“泽安，我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顾延霆坐在靠椅上，撩起深沉的眸子看着他。
顾泽安喉结滑动数次，脑子乱成一锅粥，手也微微蜷着。
难道父亲已经知道我到处借钱的事儿，还是知道我赌博的事儿，之前卖掉盛华的时候，事情闹得那么大，他应当知道的，但是那是并没有及时打电话询问，想来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妥。
“爸，只是一点亏损而已，我有分寸的，不会搞砸的，您相信我。”
他总是把‘您相信我‘挂在嘴边，但总做些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儿。
顾延霆眼底一片清明，是不是撒谎一眼就会看的出，他最痛恨大儿子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够诚恳。
要知道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没有诚信。
“哼，你还好意思叫我相信你？你给你的企业都是上了正轨的，就算你不学无术，底子差到需要人帮扶，你只需要花钱聘一些能人去办事就好了。”
顾延霆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整个书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而你呢？手里的企业不增反倒减，甚至还有倒闭的！”他拍案而起，气的脸红脖子粗：“你以为你藏的很好，少一两个企业我也不会知道，这就是你愚蠢至极的地方。”
顾泽安浑身都在细微的颤抖，他眼角有些猩红，要紧牙关，指关节攥的发白，微低着头怂的像个鸵鸟。
“给老子抬起头来！”顾延霆最讨厌他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挨训的时候也要像个男人样。”
“是。”
“从今天起，你手上的公司分一半给泽川。”
“爸，你不是说泽川身体不便，不能够管好……”
“你身体倒是很方便，身边莺莺燕燕环绕，你就把企业管好了吗！？”
顾延霆又低下头。
“这些年，我对你不薄，自泽川出事之后，我将顾氏大半的企业都交到你的手里，你做了什么？”
“好了，现在我不想和你再说这些生意上的事儿，我问你今天你是不是去给泽川送了份大礼。”顾延霆着重‘大礼‘的咬字，似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顾泽安眼神飘忽不定，嘴巴张张合合就像脱了水的鱼。
顾延霆缓缓走进，他绷紧下巴，黑眸中的那股怒意就像火山里的岩浆，即将要喷射出来。
“啪！”一个耳刮子扇的顾泽安踉跄了下，他的耳朵甚至出现了耳鸣声，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眼底是恨意掺着惊恐。
“那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样羞辱他！”
“爸，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顾泽安第一次，从小到大第一次说出最硬气的一句话：“泽川是你的宝贝儿子，他就算是现在是个废人了，还是你的宝贝儿子，而我呢，我是吗？”
“好，好的很！”顾延霆气的头脑发晕，他用手指着顾泽安的鼻子，脸色发白的怒斥：“我倒是希望你不是我的儿子！”
顾延霆气晕了，他有高血压，不能总是生气，好在有老程秘书及时喂了降压药，他开车送去了医院，不然今晚上怕是要出事了。
顾泽安望着空荡荡的书房，这是父亲最爱的书房，里面的摆设都是母亲当年设计的，因此父亲格外爱惜。
此刻，男人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父亲晕倒前最后一句话。
“我倒是希望你不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生生刺痛了他这颗心，这颗尘封多年的幼小敏感的心，在父亲说出这句话后，裂开了一道血缝。
这是一个父亲会对孩子说的话吗？
一个父亲真的会对自己的孩子说这么一句话吗？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低声笑着，肩膀耸动，眼底猩红，笑了好几分钟，突然停住，用手狠狠地砸向书房的墙，耳边能够听到骨裂的声音，墙壁上也留下了血迹。
－－－－
顾菀。
月亮挂在树梢，春天算是过去了，夏日的也有点闷，顾泽川每晚都会先去敲少女的房门，虽然每次都没有真正打开过，但他依旧会去敲。
‘叩叩叩‘
“晴礼，我给你带了水果，要吃吗？”
此刻的屋内，少女躺在床上敷面膜，晃着二郎腿，看着剧本，对门外的声音嗤之以鼻。
直到，门外响起许浩的声音：“二少，老顾总晕倒送去医院了。”
“怎么回事？”
“据说是被大少气的。”
“去医院。”
许浩推动轮椅才走动两步，宋晴礼的房门就从里面打开，少女莹白的小脸探了出来：“我也去。”
第56章 ：再慌乱也会照顾她。
宋晴礼穿着深蓝色的居家服就跟着坐上了去医院的车。
夜幕星河，路灯是昏黄暖光在夜里却显得寂寥清冷，顾泽川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无色，眼眸却一直盯着前方的路。
宋晴礼安静的坐在一旁，她猜这或许就是一向冷静的顾泽川已经慌乱的样子了吧。
少女心中惴惴不安，之所以她会跟来是因为自己之前那句无心的话。
她深知失去亲人的那种窒息感，她是不想让顾延霆死的。
至今她每每想起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就会失眠落泪，情绪崩溃。
顾泽川拿了个棕色的毯子披着少女的肩膀上：“外面有点凉，披个毯子。”
宋晴礼回过神来，眼眶里微微泛着水光，透过那层模糊的泪，她看到男人温和的脸庞。
他在这种时候也会照顾她。
少女收回了视线，攥紧了毯子，她低眸看着脚尖，心中五味杂陈。
她此刻像个游走江湖的小骗子突然遇到个心甘情愿被骗的老狐狸。
触及到真心的时候，她害怕了。
到了医院，许浩推着顾泽川的轮椅，宋晴礼紧跟在后面，她看到这家医院的时候，腿有点发软。
A大医院。
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少女眼眸中恍惚的看着医院的霓虹招牌，她压下心中的恐惧，看着许浩推着顾泽川越走越远，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她站在大门口，迟迟不敢抬脚。
A大医院是市中心医院，就算是深夜也是人来人往，宋晴礼眼前就像万花筒般转来转去，就在她深陷魔怔摇摇欲坠的时候，身侧突然出现了个女医生。
她身上有很浓的消毒水气味。
“小姐，你还好吗？”程晨将人扶正才看清对方面容，她眼底震了一下，轻声道：“是你。”
“医生你认识我？”宋晴礼神智缓和了些，她背对着医院大门。
“我认识你，只是，你可能不曾认识我。”程晨嘴角上扬，心脏却像被划了道口子。
和这个少女说话的每一句话，她的心似乎都会滴血。
就在宋晴礼还在疑惑为什么的时候，女医生开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程晨，是A大医院的医生。”
不知道为什么，宋晴礼总觉得她的笑眼里藏着悲伤，这难道是医生看尽世间百态的悲悯吗？
“我叫宋晴礼。”
“那我可以叫你小礼吗？你真的好漂亮，看多少眼都觉得你好漂亮。”
“呃……”宋晴礼突然觉得她的眼神不太对劲，恍然间觉得她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不乏有一些女孩子对宋晴礼表白，但都被她一一拒绝了，毕竟她是个直女。
“虽然你很优秀，但是我不喜欢女人。”
程晨凌乱了两秒，然后笑出声，宋晴礼见到她笑的开朗，立马就知道自己误会了，不过她也不觉得尴尬，也跟着笑。
女孩子之间互相喜欢的有很多种。
“你是来见顾叔叔的吧，我带你去。”程晨早就猜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且还穿着一身家居服。
少女再次面对A大医院的大门时，心里还是有点恐惧的；程晨看着她深呼吸的样子就猜测她可能是对医院有些恐惧。
“你闭着眼，跟着我走，就没那么大心理压力了。”程晨的声音很温柔，像个大姐姐，很多人都对医生说的话深信不疑，所以，她如何说，宋晴礼就如何做的。
宋晴礼觉得她很好相处，是那种第一眼看着都心底非常善良的人，她很喜欢，于是就多和她说了几句。
“顾叔叔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气郁攻心，血压有点高，人老了到了这个年纪都会有点毛病。”
“哦，程医生，我看你年纪也大不了我几岁，都说学医很难，你是怎么坚持的？”
“你信吗？大学刚开始我学的是画画，后来才转了专业。”程晨轻描淡写，说了个笼统的理由：“为了救死扶伤，为了当个女英雄。”
她把宋晴礼送到VIP门口后就离开了，她在离开前，余光揽过病房里轮椅上那个男人的身影。
只一秒，她就收回视线。
顾泽川见她终于回来了：“怎么跟在后面都能走丢，我让许浩去找你了。”
“我没事，这不回来了吗，我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丢。”
此刻，病床上躺着的大叔突然咳了两声，声音有些不爽快：“这么担心人家走丢，怎么自己不去找，我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可没有绊住你。”
宋晴礼缓缓靠近，她抿唇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大叔，上回和他吵架的时候，他西装革履的气势魄人，今天穿着病号服，黑白发有些凌乱。
顾延霆眼神犀利的看着这个出现在病房的‘小泼妇‘。
“哼哼，也不知道你看上她什么，身上没有二两肉。”顾延霆冷哼哼的在病床上也不忘讽刺她。
少女怒了怒嘴，拿起病床旁的水杯，允自倒了一杯水，顾延霆本就有点渴了，他还以为是给他倒的，心想着虽然这个‘小泼妇‘嘴毒，但是好在心细。
谁知道，少女虚晃一枪，水杯从他手指尖擦过，进了自己的嘴里。
“哼！没礼貌。”
“叔叔，你知道西游记里的牛魔王吗，你跟他好像，他也总是‘哼哼哼‘的。”
顾泽川忍俊不禁笑出声，顾延霆却是大呼：“泽川，我不会同意她进家门的，你别让她进来，她一来我血压都高了。”
“别装了，你这血压仪器里都写着呢。”少女又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
顾延霆觉得这下应该是给自己的了吧，他又伸手去接。
谁知，少女侧头问了顾泽川一句：“老公你喝吗？”
顾泽川勾笑摇头。
“喂，小泼妇，你就是这么孝敬我的？我可是他爹。”
“我为什么要孝敬你？”
“嘿，你这丫头，我要喝水，给我倒水。”顾延霆气呼呼的像个老小孩，躺在床上要糖吃的感觉，不给，还生气了。
少女这才将杯子递到他手里，顾延霆这才满意的喝到了水，他被人伺候惯了，递过来一个空杯子：“再来一杯。”
第57章 ：回剧组。
满天星斗，夜阑人静。
A大医院里充斥着光，顾延霆的病房里在最顶层，房间很大，如若不是这些仪器和薄被上印着医院的标识，还以为是酒店。
宋晴礼从不熬夜，她是演员，为了好的状态必须在十一点的时候入睡，这些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