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一脸别扭地和他拉开了点距离,没有像往常那样贴着他走。
沈时礼斜眸轻掠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两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办公楼里,渐弱的回声层层叠加后,宛若不止两个人在走动。
池芋不禁更觉心慌,只能开口和他说话来壮胆:
“你们这事务所还挺大的,感觉租个小一点的办公楼会更省钱吧。”
“这边偏郊区,租金也不贵。”沈时礼淡淡回道。
“哦,是最近几年才建的创业园吧?”她没话找话地继续道。
“嗯。”沈时礼顿了下,不咸不淡补充说,“这之前是片墓地。”
闻言,池芋只觉背后一凉,嗓音也开始有点发颤:“真,真的假的?”
“听说是。”他轻睨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了几丝戏谑。
“你别吓我……”池芋咽了咽喉咙,不由自主地贴他近了一点,手指轻轻捏住了他的衬衫袖子。
“看你平时胆子挺大的。”他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下。
“但我很怕鬼什么的……”池芋抿紧了唇。
“你相信有这种东西?”
“半信半疑吧……你不信吗?”她仰起小脸,觑了他一眼。
“不信。”他回答地很干脆。
“怪不得你一点都不怕。”池芋撇了撇嘴。
“也不是。”沈时礼顿了下,淡淡说,“就算真有鬼,也不见得会比人可怕。”
“但不是说,那种怨气很重的人去世后会化作那什么来索命……”池芋贴着他的胳膊,压着嗓子弱声说道。
好像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惊动这栋楼里的鬼魂一般。
“厉鬼啊?”沈时礼倒是毫不在意地说出了她没敢说出的词,音量也没压低。
吓得池芋立马踮起脚,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乱说话!”她紧张地张望了下四周,心脏也砰砰直跳。
沈时礼垂眸看了眼距离他不过几寸远的女孩,她卷翘的长睫扑簌簌颤着,绵软微潮的手心触着他的唇,微凉滑腻。
他不禁喉结上下滚了滚,才低低嗤笑了声,抬手轻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小手从他唇上挪了开来。
“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他掌心温热,低沉嗓音夹带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温柔,如同一针安慰剂注入了她皮肤下的血管,顺着动脉流入了她的心房。
池芋心跳晃了下,恐惧散了几分,却又被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
不由耳根烫了烫,垂下眼帘喃喃说:“万一我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那也没关系。我认识的做了很多亏心事的人,至今还活得好好的,也没被他害死的人索命。”他轻描淡写道。
“……”池芋张了张嘴,想问他是在说梁原启么,但又觉得她最好还是不要打听太多他们圈子里的事情。
毕竟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但想到梁原启可能害死过别人,她又陷入了后怕之中,手也不自觉攥成了拳。
沈时礼轻瞥了眼她依旧没能放松的神情,扣着她手腕的手垂下后,没有再松开,轻牵着她走出了幽暗的事务所。
直到他若无其事地放手去西装裤兜里拿车钥匙的时候,池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乎牵着她走了那么几十米的路。
也不知道他是忘了松手,还是在照顾她的害怕。
她不禁偏头看了眼摸出钥匙,滴得一声解锁宾利车门的沈时礼。
他车钥匙上还挂着她之前送他的约兰的钥匙链,在路灯下隐约泛着金属的光。
虽说她当时给他挂上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过他不可以摘下来,但她并没有对他抱有多大的希望。
所以此时看到他真的没有摘,她内心还是泛起了小小的惊喜,连带着也释怀了他完全不会吃她醋的事,抿唇偷笑地坐上了他的副驾。
沈时礼骨节分明的手搭上方向盘,斜眸轻掠了眼身边眼尾弯弯的女孩,心想她大概是他见过情绪转变最快的人了。
而且开心难过全都写在脸上,简直不要太好猜。
这一点,她几乎就没怎么成长过,倒也让人觉得相处起来非常的放松。
算是他沉闷又紧绷的生活中,难得的一味调节剂。
他不由轻牵了下唇角,敛了眼神发动了车子。
池芋安静坐了会儿,忽然想到她可不能让沈时礼大半夜的送她回那千米远的假住址,便头脑风暴了半天理由后,尝试开口说:“哦对了,我等下想去药店买点药,所以你停在上次那个公寓前就可以了。”
“嗯。”沈时礼手扶着方向盘,淡淡应了声。
完全没有去质疑她大半夜的莫名要去买药的行为。
也没像之前那样,执意要送她到弄堂里的小区门口。
池芋不禁小心觑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没有要再追问她的意思后,才默默松了口气,将准备解释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这个男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有时候特别难骗,有时候却又很好糊弄。
-
等到了家,已经快凌晨两点。
池芋困得澡也没洗,随便洗漱了下就上了床。
但真躺下的时候,她又有些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沈时礼说那事务所过去是墓地的事。
虽然已经离开,她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特别是外面似乎起了风,低沉的呜咽声时不时地在黑暗中响起,仿佛是那墓地里的孤魂野鬼追着她回了家。
池芋越想越觉得害怕,最后干脆打开床头灯,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他事务所所在创业园区的信息。
一堆资料查下来后,她发现那里之前根本就不是什么墓地,而是个倒闭了的钢铁厂。
靠!她竟然被沈时礼骗了!
池芋愤愤点开他的微信,拇指快速敲击屏幕输入道:【你干嘛骗我!你事务所那边之前明明是钢铁厂】
或许是他恰好也在看手机,没几秒她就收到了他不咸不淡的回复:【我也只是听说】
YU:【但你吓到我了,我现在觉都不敢睡!】
埃文:【你都查到那边不是墓地了,还在怕什么?】
……
问得好,她确实已经不害怕了,只是不爽被他骗了罢了。
池芋不由撇撇嘴,继续碰瓷他说:【就心有余悸,产生了心里阴影,你得对此负责!】
埃文:【……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池芋想了想,输入道:【起码想个办法让我安心睡觉吧,我一个人住,害怕得不行】
但她这消息发出后,沈时礼半天都没有再回复她。
哎,算了。
他加了这么久的班,估计也懒得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池芋轻叹了口气,正准备关灯躺回床上,丢在床头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她关灯的手滞了下,转而捞起了手机。
结果发现是沈时礼打来了语音电话。
她不由怔了怔,才有点紧张地接了起来:“怎么突然打我电话呀……”
“不是你要求我负责的吗?”沈时礼淡淡道。
“嗯……是……”池芋抿了抿唇,有点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原本那么说,也只是想拖着他多聊会儿天,压根没想他会直接打她语音。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响起了安神的大提琴声。
“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曲,很适合助眠。”他沉声说。
“哦。”池芋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揶揄他说,“那你音乐链接分享给我不就好了,还要打语音过来放给我,是不是想顺便听听我的声音呀?”
沈时礼默了几秒,说:“既然你一个人听着音乐就能睡,我挂了。”
池芋这才意识到他是为了消减她一个人睡的害怕,才打了语音来陪伴,不禁心口烫了下,连忙叫住他说:“欸等等……我睡不着,别挂!”
“……”
虽然沈时礼没有再回应她什么,但大提琴声没有出现任何的中断。
池芋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应该不会再和她说话了,便按下扬声,插上电源,将手机放在了枕头边,关上了灯。
低沉的大提琴缓缓流淌在黑暗之中,像是在诉说着某种隐秘却深沉的感情。
陪伴着她,一点点,坠入了酣甜的梦境。
夏夜时短,池芋迷迷糊糊睁眼时,天光已微熹。
但周围的场景似乎发生了变化。
她好像回到了她长洲的家,而且是沈时礼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
池芋心中腾起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期待,缓缓转了个身。
结果还真看到了睡在她身边的沈时礼。
白色的纱帘被风吹起,掠过了他黑沉的发梢。
他垂下的长睫随着呼吸在轻微颤动,高挺的鼻梁下,是唇线分明的薄唇。
像是文艺片里的一个长镜头,罩着梦幻般的光晕。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近在咫尺的他的脸。
指尖还未碰到他的鼻梁,她忽然听到一声门响,抬眼就看见她哥沉下的面孔。
池芋呼吸一滞,吓得她彻底睁开了眼。
下一秒,熟悉的场景映入了她的眼帘。
没有沈时礼,也没有她哥。
她只是做了一个说不上是美还是噩的梦。
第29章
睁开眼的半分钟里, 池芋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摸了摸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偏头看了眼窗帘缝隙洒进的刺眼的阳光,心想一定是因为睡前和沈时礼的那通语音电话, 才导致她做了这么奇怪的一个梦。
绝不是因为她又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池芋深呼吸缓了片刻,才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
解锁后的屏幕界面还停留在她和沈时礼的微信聊天上, 而两人昨晚通话时间竟长达三个多小时。
???
池芋微微一怔,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赶忙揉揉眼睛又定睛看了看他最后的挂断时间。
真的是凌晨5点多。
但她感觉自己昨晚过了十来分钟的功夫就睡着了,他怎么会一直没有挂。
难道说他自己也不小心睡过去,后面醒了才想起挂断?
池芋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问候的消息:【我睡醒了, 你怎么早晨5点才挂断?】
过了二十来分钟,她才收到了他的回复:【忘记了】
池芋不禁笑了下,半开玩笑半撩地输入道:【所以我们也算隔着手机一起睡过了】
埃文:【我没睡】
YU:【?】
埃文:【我在工作】
池芋微微怔了下, 心想他昨晚不是工作完成了, 才带着她下了班吗?
怎么回家还要通宵工作的……
难道昨晚他是见她睡着了, 所以才决定把工作带回家,不让她再陪他一起熬了吗?
池芋思考了片刻,试探性地问:【你昨天不是加过班了】
埃文:【家里还有别的工作】
行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池芋撇撇嘴,按掉了手机。
不过他也太忙了一点吧。
虽然她哥也时不时要加一下班,但绝对没有他这么夸张。
明明他俩都是事务所的老板。
也不知道是她哥工作的效率更高, 还是他给自己揽得活更多。
他这么个拼命法也不怕猝死。
不是说他家里挺有钱的么, 有必要这样吗?
她实在是想不通,同时觉得之前露露关于他是港城地产大亨沈家三公子的推测不是那么的靠谱。
-
因为周末也没约到沈时礼看电影, 池芋只能喊上了顾晓妍一起。
“约我还不如约陈越,你还可以跟他拍个亲密点的合影发发朋友圈, 刺激埃文一下。”顾晓妍说道。
“不行,万一陈越真喜欢我,我还去约他看电影,做这种让他误会的事,那岂不是妥妥的渣女行为。”池芋摇了摇头。
“还好吧,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顾晓妍笑着耸了耸肩,“再说了你对埃文的计划,不也是你所谓的渣女行为?都走上这条路了,何不再洒脱一点。”
“……那也是埃文先对不起我的,但陈越又没做啥对不起我的事,我肯定不能这么渣他。而且我觉得埃文也不会被刺激到,我约他看电影的时候,就拿陈越试探过他了,他反应非常冷淡。”池芋苦笑了下。
顾晓妍:“他说不定也在装呢!”
“真的吗?”池芋抿了抿唇,有些无奈道,“我完全摸不清他对我的态度,有时候好像很有希望,有时候简直是绝无可能。”
“但至少他还有给你希望的时候?”顾晓妍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希望……”池芋拖着长音迟疑道。
脑海中回想起了那晚幽暗之中,他大掌轻扣在她手腕上的触感。
温热而又干燥。
丝丝微妙的颤栗透过记忆传递了过来,池芋莫名觉得耳根有点发热。
顾晓妍:“举个例子?”
“就是,我说怕鬼的时候,他安慰了我几句,还牵了我的手腕……”她越说耳根越烫,声音也开始发飘。
顾晓妍心里一咯噔,缓缓问:“学姐你怎么还把自己说脸红了?”
“……”池芋怔了下,连忙抬起手,往脸上扇了扇风掩饰说,“是这电影院太热了,空调不给力。”
“热吗?”顾晓妍狐疑看了她一眼,试探嘱咐说,“学姐你别在撩埃文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心也给搭进去啊!”
“不会不会,没有没有。”池芋快速摇摇头,心莫名有点虚。
“……”顾晓妍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