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电影的片头已开始,她只能作罢转正了身子。
池芋默默松了口气,但开头十来分钟的电影都没怎么看进去,一直在蹙眉反思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脸红。
她可不能因为沈时礼一点点照顾的举动就又对他心动。
赶紧想想他那些能气死个人的行为。
自我洗脑了大半场电影后,池芋终于又回到了心如止水的状态,散场时也能自然回答顾晓妍的拷问了。
见状,顾晓妍也跟着松了口气,笑说:“我真的好怕你把自己搭进去,到时候会痛苦死的。”
“放心,姐我清醒得很。”池芋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又想到说,“埃文他今天回港城了,我是不是应该问候下他有没有安全抵达之类的。”
“可以,适当的关心还是要有的。”顾晓妍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池芋摸出手机,一边往电影院外走,一边微信沈时礼:【你到港城了吗?】
结果一直到她和顾晓妍吃完晚饭,他也没有回她。
“完,他又开始不回我消息了。”池芋盯着安静的手机叹了口气,又有点担忧说,“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我要不要再追问他两句?”
“不会的,他能出什么事?而且倘若他真有什么事,也没空回复你,你问了也白问。如果没什么事,你这么急着追问,不就破功了么。”顾晓妍冷静为她分析道。
“也是……”池芋抿了抿唇,将手机装回了衣兜里。
但和顾晓妍分别后,她内心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终究没忍住又在回家的路上断断续续地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在忙吗?】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你怎么又不理我了,伤心……】
等进家门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他一条简短的回复。
埃文:【刚忙完】
池芋心中的石头也随之落了地,快速输入道:【你已经到港城了?】
可能是懒得打字吧,他直接分享了她一个当前位置。
池芋瞥了眼那陌生的地名,出于好奇还是点开看了看。
结果发现他所在位置的附近,竟是一座山庄墓园。
她不由怔了下,拇指悬停在了手机屏幕的上方。
所以沈时礼所谓的有事要回港城,是为了去扫墓祭拜吗?
能让他抽时间专程飞回去扫墓的,应该是和他关系很亲近的人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的忌日和他的生日才只隔了一天。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了前天夜里他在摇曳烛光笼罩下的那张脸。
仿若茕茕孑立于萧瑟的极地,悲伤又寂寥。
难道说,这才是他不打算过生日的原因?
池芋心里一咯噔,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
但再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很排斥她为他准备的生日会,蜡烛也吹了,蛋糕也尝了,最后她要陪他加班,他也没赶她走。
或许他今天也不是回去扫墓的,只是在给她发定位的时候恰好路过了墓园而已。
她自己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
池芋思绪千回百转地盯着手机屏幕,想直接问问他,又怕这问题太过私人,再引起他的反感。
而且她似乎也没必要那么深入地去了解他。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池芋抿抿唇,努力压下了自己想要继续探寻的念头,按掉了手机。
-
沈时礼坐在往太平山开去的出租车上,骨节分明的手轻握着手机,阒黑的眸看向了窗外流动的灯光。
直到城市的霓虹渐暗,车子开进密林环绕的山路,他握着的手机都没有再震一下。
他不禁又解锁看了眼他和池芋的聊天界面,正迟疑要不要再回复她一句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弹出了沈严河的来电。
沈时礼眉头一蹙,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没几秒,沈严河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沈时礼放任手机震了许久后,才眼底不耐地接了起来。
“时礼啊,你今天回港城了吧。”沈严河在电话里问候他道。
“没。”沈时礼冷冰冰地回了他一个字。
“少骗我,我看到墓园里新放上去的花了。”
沈时礼不由哂笑一声道:“我劝你别再假惺惺地去给她扫墓了,做给谁看呢?”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才响起了沈严河微愠的声音:“你说谁假惺惺的?有你这么跟爸讲话的吗?”
“我说错了吗?你去给她扫墓不就是想取得我的谅解,让我乖乖去和周家联姻么。”沈时礼平静反问道。
“你……”
沈严河噎了下,转而又摆出长辈的架子,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说:“我让你和周家联姻,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我知道你在内地开了个建筑师事务所,那周家在内地的人脉比我们广得多,你和周玲玲结婚,对你没有任何的坏处。”
“我看需要周家帮助的是你吧?毕竟蓝海置地在内地的业务拓展进行不是很顺利,老爷子拿你问责吧。”沈时礼轻嗤了声。
“沈时礼!别忘了你也姓沈,我名下的产业以后也都是你的,你怎么总跟我对着干?”沈严河厉声道。
“都是我的?你问过陈婉珍吗?”
“……你怎么说话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给你我给谁!你妹又整天不学无术的,公司给她都能给干倒闭了。而且陈婉珍她也养了你十几年,你不愿意叫她妈就算了,现在还要直呼她大名,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她这十几年怎么养的我,你是瞎的吗?”沈时礼冷笑了下,“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挂了。”
“等等!”沈严河火气蹭蹭往上冒,也顾不上再好言劝他,直截了当说,“对,我是对不起你亲妈,但我也没特别亏待过她,是她自己想不开,非要一些不现实的东西。所以我劝你别和她一样执拗,明天我安排了和周家的订亲宴,你必须给我出席。”
“非要?如果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地承诺给了她,她会要吗?”沈时礼冷冷道。
“而且属于我的产业,我会自己去争取,我不需要周家的帮助,毕竟我不会像你一样无能。”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摇下车窗,让夹带着大海味道的夜风灌进了沉闷的车厢。
而沈严河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戳到了痛处,电话也没有再打过来。
出租车绕着山路转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座别墅前。
沈时礼走下车,看了眼泛黄的门牌号,从西装裤兜里摸出陈旧的钥匙,打开了前院锈迹斑斑的铁门。
说来也好笑。
沈严河所谓的没有亏待过他妈,也就是送了她这座别墅,然后将她像只山雀一般眷养了起来。
然后在她去世后,他甚至都不肯再花钱做任何的维护,任凭这里变成了一座荒芜的宅子。
直到他前几年经济独立,能请人来定期做保洁了,才让这别墅恢复了可以入住的状态。
其实他还找过小时候在这里带过他的保姆徐姨,想让她回来长住打理这别墅,让这里再多一点人气,也方便他每次回港城的时候落脚小住。
但徐姨是个信鬼神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再回这别墅住。
而他也不愿再雇其他陌生人,这别墅就这么空了下来。
即便每周都有人来做保洁,但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过于冷清了。
沈时礼打开了头顶的水晶吊灯,华丽的光照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虚浮感。
他脱掉黑色的西装外套,有些疲惫地坐到了中央的沙发上,眼神放空地望向了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关于过去各种好的与不好的回忆一起涌了上来,像是一部默声电影,在他脑海中交织放映着。
直到听到一旁的窗户发出了嘎吱的声响,他才回过神,偏头看了眼。
许是上次保洁忘记锁上了窗,这会儿被渐起的风给吹了开来。
潮湿的泥土味扑入,夹裹着发咸的海风,带来了雨水的预告。
沈时礼站起身,走去关窗户时才发现是锁坏掉了。
看来他明天得找人将家里的窗户锁都检修一遍,不然下周保洁再来,看到锁上的窗户打开,不知道又要给那些小报造什么这别墅闹鬼的谣。
莫名的,他想起了某个怕鬼怕得要命的小姑娘。
倘若她今晚也陪在他的身边,那肯定会让这间冷清的别墅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他绝不能告诉她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否则她可能一步都不愿再踏进来。
第30章
连绵不绝的细雨下了一整夜。
沈时礼早晨起来时, 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连窗外花园里的绣球花都失去了往日鲜艳的色彩。
简单吃了个昨夜买的三明治, 他就收拾好行李,准备赶早班的飞机回海城。
但刚走出别墅的院子, 他便在街角瞥见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车前挂着他最熟悉的一串连号车牌。
果然。
沈时礼兀自嗤笑了声,看了眼走下车的司机,淡淡说:“抱歉陈叔,我要去机场了,麻烦你回去跟我爸打声招呼,说我已经走了。”
“哎, 我就知道。”陈叔无奈笑了笑,说,“走吧, 我送你去机场。”
沈时礼:“不用, 我打车走就好。”
“还是我送你吧, 不然我这么快就回去,沈总肯定又要责问我怎么没追去机场。”
“抱歉,让你为难了。”沈时礼有些歉意道。
“没事的,他顶多就是说我几句办事不力,又不会真的解雇我。”陈叔宽慰笑道。
他虽然是他家的司机,但已经跟了沈严河二十来年了, 他家的很多事情, 他都清楚。
特别是那段被沈家人尘封起来的灰色往事,他也亲眼见证了。
现在想起, 他还觉得那画面太过惨烈和瘆人。
他都不知道当时还是个九岁孩子的沈时礼,是怎么去面对和承受的。
所以他对他, 有种天然的同情在,对于他过去一些偷跑回别墅的行为,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他性子虽然冷,但对他们这些一直跟着的用人还是挺不错的,因此他也愿意多替他打些马虎眼。
“麻烦陈叔。”沈时礼礼貌颔了颔首。
“这算啥麻烦,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搞定了我家小孩学校的事。”陈叔连忙摆了摆手,弯腰帮他将行李箱放进了车的后备箱。
等飞机落地的海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沈时礼手机一关掉飞行模式,就看到屏幕上弹出了一连串的消息,全是沈严河责骂他大逆不道脑子拎不清楚的话。
对此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手指一滑删掉了他和沈严河的聊天框,然后起身下了飞机。
鉴于时间还早,他直接叫了辆出租车,准备回事务所工作个半天。
但刚坐上车,他手机又来了一通电话。
以为是沈严河又不放弃地来骂他,沈时礼眉头一蹙,裤兜里摸出手机就想挂。
但瞥见来电显示上周玲玲的名字后,他动作微微滞了下。
迟疑了片刻,才接了起来。
“什么事?”他语气冷淡地问道。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吗?你不是算我半个未婚夫嘛!”周玲玲半带调侃的笑道。
“不算,我们也没订婚。”沈时礼冷冷回道。
“哎呀,我知道啦!就开个玩笑,我也不想跟你这种冷冰冰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男人结婚。”周玲玲嗤笑说。
沈时礼:“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周玲玲:“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你说一声,我在和你家人吃饭,伯父脸都气绿了,你最好顶住。”
“这不用你操心。”沈时礼无所谓地回道。
“我也不是操心你,我是怕你顶不住,我就真的得和我男朋友分手了。”周玲玲苦笑道。
“……”
“总之,你千万别松口!我是抗争不过家里的,只能靠你了!”
沈时礼默了几秒,说:“就算我不跟你结婚,你家一样不会让你和你现在的男朋友结婚。”
“……这不用你提醒我!就说你这男人真的不解风情。”周玲玲顿了下,又八卦问,“你有女朋友了没?”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沈时礼语气淡淡。
“没劲,挂了。”周玲玲撇撇嘴,还没来得及按下挂断键,对面先响起了挂断的忙音。
绝。
没有一次给他打电话,她能挂在他之前的。
真同情他未来的女朋友。
周玲玲无奈笑笑,按掉手机,走回了缺了男主角而没能办成的订婚宴。
-
沈时礼回到事务所,穿过开放的办公区准备搭电梯上楼的时候,总觉得投向他的目光比平时多了些。
甚至还有三三两两的员工边交头接耳,边往他这边瞄一瞄。
他不禁蹙了蹙眉,眸光略带探究地看了回去。
然而对面也没有问他什么的意思,全都快速收起了八卦的眼神,正襟危坐干起了手头上的工作。
奇怪,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差提前回来了。
值得他们这么好奇和讨论的么。
沈时礼垂下眼帘,有些疑惑地上了楼,结果一出电梯就撞了池呈。
“欸?你不是说会在港城多呆两天的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池呈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拖着行李箱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