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的辅助监督也有不少,唯独这位的性格是少有的活泼热情型,起码在漫画方面有绝对话语权。
“来自御三家和平民的天才们组成的三人小队,因为不满工作压榨而努力两个月终于迎来了美满假期——”
金发男人在红灯路口手舞足蹈,嘴里还有相当真实的拟声词。
“这简直是jump漫画里的情节,可以单独提出来做番外篇啊。”
身后有鸣笛声。
你翻开一页资料,快速阅读。
前排那位性格活泼的男人还在声情并茂。
“可是,任务还是存在的嘛。”
“咒灵这种东西又不是积压在仓库里的大米,说搬完就搬完。”
男人的声音逐渐降低,他挠了挠自己几天每洗的头发,看起来相当在意自己形象的辅助监督不好意思地说:“嘛,我不是说你们不该休息的意思,我知道你们也只是小孩子嘛。”
“只是,这些新冒出来的咒灵,总是要有人处理的……”
你明白对方未说明的意思。
大家的确努力了两个月换来半月小长假,可在他们放假后,原本交给他们解决的任务又一层一层分散传递,自上而下分发给普通咒术师们。
压力转移。
新生的咒灵源源不断。
可咒术师的能力是有限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非凡的天赋,成
为闪闪发光的主角。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起码,请将这片区域的任务交给我吧。”你说,“我暂时住在这里,那些低级任务也没理由去惊扰他们。”
浮光的中央后视镜镜面里闪过男人悻悻勾起的唇角。
“真是抱歉,明明你也在放假中的。”他带着歉意扫过你的衣领,停顿刹那后沉下语调,“非常抱歉。”
“那本不是你的任务……”
“没关系啦,上回是我自己没确定好咒灵的等级……倒不如说,我一直学不会看咒灵等级啦。”
你甩手笑了笑,并没有把上回差点被一级咒灵拧碎脖子的失误放在眼里。
“这种东西,不是咒灵一出现就知道了吗?”已经教过你无数次判断方法的金发辅助监督无法理解,大声嚷嚷,车厢里回荡着男人激动到即将破音的尾音,“上次也是!一个三级任务的咒灵进化成一级咒灵,你就应该立刻逃跑啊!”
“为什么还会迎上去!虽然也是祓除了,但你也——”
“但我学不会啦。”
你轻巧接下崩溃男人的话,闭眼安抚险些目睹悲剧的监督。
“渡边先生也说过我,但那种、根据直面不同咒灵后生成的对应等级危机感。”你回忆一番社恐男人难得失控告诫你的话,“我完全没有,也完全没办法辨认。”
在熟悉战斗后,你就从不畏惧任何咒灵,生不出那种恐惧。
所以,也无法判断所谓咒灵的等级。
非常奇怪且无解,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能只是因为你特别迟钝?
“好嘞,我看完了。”
“你必须学会啊……哦哦,好的。”
那些琐碎的任务,你这种人也可以为大家的美好假期担下。
那是你可以做到的事。
3.
你按下窗户按钮,玻璃窗缓缓降落,车外纷飞的含着冰晶的细雨悄然触及你捻着资料一角的手背,遇热融化成丝丝凉意。
平安夜的前一天,下了雨。
重新启动的汽车驶过繁华商业街,透明玻璃橱窗上贴着雪花、麋鹿与圣诞树,古铜的铃铛被深绿彩带系于挂钩尾部,花瓣般装饰于店铺门外。
圣诞节要到了。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
橱窗内穿出的清脆圣诞歌与车子发动机轰鸣声交织,代表节日气息的歌曲被急驰的车辆撕的七零八落,被飞速旋转的轮胎抛至身后。
窗外景色化作模糊的色块,基础颜色突破边缘淌成随风而去背道而驰的墨彩,更别提橱窗内渲染暖光的高大圣诞树与树下堆砌的礼物装饰了。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
你喃喃自语,喉咙里哼出悠长的小调。
是不是该给大家买礼物了呢,约定了圣诞节那天要去坐摩天轮的。
这两天也有学怎么打围巾啦,但是还是专柜店的卖的那种比较好吧?
明天就是平安夜这个概念才诞生,你就被辅助监督一个油门带走,那种在节假日孤单一人的单薄愁绪,也被借着窗缝隙砸到你脸上的冷风稀释。
寒风凌厉。
你使劲眨眼,让自己清醒了些许。
——如果可以。
——你想给天才们一个、未来回忆起便心生满足的青春。
而且……
你也想保护禅院一家所在的城市,确保至少在你存在的时间里,禅院惠平安无事健康长大。
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伏黑惠』的诞生了。
…
“不过请在下午三点前回来。”
“诶?有什么事情吗?”
“我要去接孩子。”想到早上小海胆涨红脸说出的请求,你忐忑地回顾了一番脑中的食谱,“不行,还是先去书店买本营养学的书吧!”
“哦,原来是接——诶?接啥?!”
4.
这个国家的人们,去超市买菜总是会带个环保的帆布袋。
结实,朴素,容量大。
家庭主妇们的绝招,就是把看起来成山的蔬菜鸡蛋完美放进帆布袋,再在提塑料袋学生党的目瞪口呆中轻飘飘拎回家。
“惠君要吃萝卜吗?”绝命做完任务跑去接到小孩的你对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萝卜犯愁,举起来问戴着小圆帽的禅院惠,“这个做寿喜锅感觉会不错,冬天吃白萝卜养胃哦。”
“好。”
手里抓着盒打折鸡蛋的惠乖巧应了声,踮起脚尖把包裹两排鸡蛋的塑料盒放进推车中,并再次拒绝你意图把他放进去的动作。
禅院惠皱起脸强调:“我不是小孩子了。”
瞧瞧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你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个小海胆,选了几大盒上等肥牛卷塞进小山一般的零食里,再垂手让不愿意拉你手的禅院惠抓住自己的袖口。
感谢咒术师卖命的工资,让你可以肆意购买贵的离谱的水果。
“真的不试试坐在推车里吗?”你不甘心地再次安利,“这可是小孩子的特权哦,坐在成堆的零食里可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啊!”
没有记忆的你开始胡编乱造。
“而且,上次五条君也玩的超开心哦。”你下猛药,“就是那个吃草莓冰淇淋然后超级高的大哥哥。”
“他就是因为经常坐小推车所以才那么高的。”
恶劣的大人开启诱惑。
懵懂的孩子明显迟疑起来,但在瞥了眼车内零食山的盛况后反问:“可你刚刚拿了十盒三色团子的时候,也说那是那个『五条大哥哥』喜欢吃的。”
聪明早熟的小海胆对邻居野猫小姐支愣起来,钝感的壳晃了晃,用最无害的刺轻轻挠动野猫前爪的粉色肉垫。
“那个『五条大哥哥』,为了长高都做了那么多事吗?”
吃草莓冰淇淋,吃十人份三色团子,吃一车零食,还要逛超市坐推车。
他三岁就不坐了。
你:……
你:对不起了五条君,今天您就风评被害一下吧!
“没错哦!他就是这样长高的!”你打着哈哈解释,单手握住推车扶把的你感知左手袖口传来的下坠感,缓步朝速食区走去。
你拿起盒麻辣豆腐,塑料封膜折射出白炽灯的冷光,团状光源随着你晃动盒身的动作一同摇曳。
“但他是很好的人。”
五条悟的确坐过推车。
一米九的人硬是委屈巴巴长手长脚地缩在车里,自由活动的胳膊能轻松从推车的那头碰到推着推车的你,再超级任性地表示要那个最高架子的东西。
明明是采购物资,却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
『什么嘛,难道xx这个都不给我买吗——』
墨镜后的蓝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你,再如展翅而飞的蝶闪烁错开,停留于高大货架上随意某包零食上。
『就那个,我要那个!』
『今天我就要吃白食!就要不花钱吃东西!』
“又强大,又靠谱。”
“因为非常厉害,所以其他人好像总是理所应当的、让他做一些会让他自己难过的事。”
“喜欢甜食,猫舌头,吃烫的东西时会吹好几次,等凉透了再吃。”
在说到大家时,你抑制不住欢喜的喋喋不休起来。
“还有夏油君——”你视线扫过货架上的荞麦面,顺手放进车里,“很喜欢吃荞麦面,因为一些原因对食物味道本身并不敏感,所以反而喜欢口感特殊的东西。”
“硝子的话更喜欢芥末口味的东西,刺激感强烈些。”
你抓起包芥末味薯片。
正值打折时间的超市人来人往,嘈杂人群簇拥在个个专区旁争夺半价盒饭便当,琐碎争辩的话语填充了整个空间,荡漾开一圈又一圈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的噪音。
少女灌注轻快欢喜的话语牵着禅院惠的指尖,让他忍不住勾住你的小指,小小的手塞进你的掌心。
孩子的手是那样小。
肉乎乎,指节莲藕似一节一节,握在手里时像抓着个灌满水的小热水袋。
好烫。
很温暖。
那绿湖泊倒映你的神情,沉默许久后,内敛的孩子问:“是姐姐的朋友吗?”
充斥爱意的言语骤停,看不见的手扼住你咽喉。
两排货架间,你拉着禅院惠的手腕,陷入迷茫又古怪的沉默。
男孩的话却比令你哑口无言的问题再度砸来,超市嵌于天花板中的惨白灯光拂在他的眼睫间,落下小片阴影。
“因为姐姐很想念他们的样子。”他说,“就像妈妈等爸爸回家。”
不远处的人群沸水般嘈杂,这两处摆放五颜六色零食的货架间却只有你与禅院惠两人,一大一小隔着推车相视。
吵闹又死寂。
人声鼎沸间,唯有此处是片薄冰。
隔壁的烤鸡刚刚出炉,油脂与鸡肉交叉碰撞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超市配合节日气息放着耳熟能详的圣诞歌,贴着价格的黄白纸片上也点缀了红帽白胡子的Q版圣诞老人。
明天是平安夜,后天是圣诞节。
你所爱的人们此刻都陪伴于家人身边,快乐美满。
这一回,你终于能听到完整的圣诞歌了。
“他们是我无比珍视的人。”
你慢慢蹲下与禅院惠等高对视,许久不曾翻涌的记忆再次泛起波澜,年长些的黑眸融化落入那年幼的翠泊。
百鬼夜行的平安夜,阴暗角落延绵残破的血渍,因挚友的出现而自觉必死的独臂男人。
赠予你戒指糖的少年说——
『是我的好朋友捡到的。』
“我们只是关系不错的同学啦。”
『唯一的一个。』
“是对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朋友是一个双向的概念。
你从不会高估自己,又怕自己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你怎么配上『朋友』这个身份呢?
5.
“可你在想他们吧。”
对他人情绪超级敏感的禅院惠眨眼,抬起肉嘟嘟的手按在你唇角边,强行抚平。
“对哦,超级想的。”
你抓住那小手重新站起,坦率承认自己的想念:“就很惠在想念爸爸妈妈一样。”
“我啊,从分离的那一秒就开始、想回到大家身边了。”
第24章
===
0.
12月23日 小雪
平安夜,一点都不值得祝福吧。
1.
夏油夫人手起刀落斩下活鱼头部,按住颤抖的鱼身熟练侧刀刮着鳞片。
鱼尾疯狂扑腾击打木质的案板,一下又一下的拍击声让这位称霸厨房多年的母亲再一次称赞今天这条活鱼的新鲜,手上动作又利落几分。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和一帮太太们抢夺的战利品。
用来熬鱼汤肯定很棒。
锅里的沸水咕噜咕噜,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所谓『正统华国风味』让夏油夫人信心满满,往锅里撒了一把切片生姜与葱花。
嫩黄姜片和翠绿葱花被凸起的气泡顶地四仰八叉,下锅后哗啦一下散开,打着旋沉入漆黑锅底,再由着高温升起浮于表面。
客厅里,夏油杰正挽着居家服的袖子单手抬起沙发一脚。
夏油先生持着扫帚探入许久未清理的沙发底,扫出岁月的灰尘、缠绕成乱麻的头发,以及几个脏兮兮的钢镚。
眉眼细长,一看便知夏油杰狐狸眼基因从何而来的男人蹲下,翘着指尖捻起那硬币凸起的边缘,在半空中抖下不少尘埃。
“居然有意外收获!”
他笑着把这硬币丢向能够单手抬沙发的儿子方向。
就算有心理准备,这位年轻的父亲也对穿着动物睡衣的夏油杰、能在抬沙发的同时轻松抬手抓住钢镚的行动叹为观止,深感『咒术师』真是个奇妙的专业。
明明听起来像远程法师,怎么自家儿子看着像近战格斗呢?
“杰,这就是你今年的压岁钱了!”
“……连买瓶水都不够的压岁钱吗,爸爸?”
在外咒灵操使,在家食物链底层的夏油杰发出灵魂质疑。
他轻手轻脚放下沙发,特地观察木纹地板别被金属沙发脚划出什么剐蹭,在发现还是有那么一道淡黄伤疤后和同样对着的亲爹对了个眼神。
两对小眼睛碰撞出火花。
【要是被你妈发现,绝对要哀嚎半个小时她平日里对地板的精心维护,再说现在你才回来几天就搞破坏。】
夏油先生一把年纪俏皮眨眼,看得亲儿子直龇牙。
【不,我觉得这不怪我……这要是怪我也太奇怪了吧我都那么久没回来了,明明之前妈妈还在电话里说想我催着我回家呢!】
夏油杰试图撇清这地板上万恶源泉的划痕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后仰上半身,以实际行动表示哒咩。
【认命吧,在外住宿的崽回家后都这样,你奶奶当年也这么对我的。放假前问我什么时候回,放假后问我什么时候走。】
夏油先生回顾了一会儿当年自己被亲妈嫌弃的样,为这天底下母亲的共性摇头,再给了自己好大儿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