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快来。
今天可是平安夜啊。
黑发少年奇异地有了几分心满意足。
那时盛夏沙滩上你毫不犹豫跑向家入硝子的背影终于在这焦急地碰撞声响中分解成气泡,表面笑眯眯实际上极其容易钻牛角尖的咒灵操使歪头,红着鼻尖打了个白葡萄味的酒嗝。
笑眯眯的夏油杰十分镇定。
笑眯眯的夏油杰胸有成竹。
笑眯眯的夏油杰——嗯,他坚定地朝路灯打下的光圈圆心迈出一步,占据天时地利的c位让自己闪闪发光,再探脚用鞋底小心翼翼地踩平那惨遭少年心事□□的平地。
黑毛狐狸大尾巴拂过地面遮掩他心慌意乱来找你的罪证,如同音乐剧男主角般站在聚光灯下,等着自己的女主角奔赴而来。
酒精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他爸也实在不是个好人。
等你的光景里,被亲爸灌酒且怂恿的夏油杰垂首盯着自己马丁靴皮面上沾染的碎雪,同样低温的鞋面使得破碎的雪絮依旧保持那义无反顾砸来的姿态,半折地躺在上面。
也不知为什么,陷入沉默的咒灵操使听着你飞一般跑下来的咚咚咚声,缓慢闭合双眼再睁开,之后便一点点缩起暴露在暖色光辉下的鞋尖,仿佛这冰冷灯光也能将这片平平无奇的雪花杀死似的。
夏油杰糊里糊涂地将右手摊开置于光下仔细观察于你相连的红线,迟钝地以大拇指指腹摩挲后,再藏宝贝似将双手插回大衣口袋,一副谁也不让看的孩子气模样。
这种幼稚对总是包容他人,忍耐挚友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并纠正对方毫无常识的男妈妈而言十分少见。
不给,谁都不给。
给他了的,就不能反悔。
4.
舌尖回荡浓郁酒味的黑发少年薄弱的耳廓泛红,耳垂中央黑色耳钉的顶端居然也暗藏了几簇悄然无声的雪粒,乍一看像是某种女孩偏爱的冬日毛茸茸耳饰。
快成白毛的黑狐狸像剧烈摇晃后的碳酸饮料,平日里嘴上假模假样抱怨几句就过去的事在这时候咕噜咕噜翻腾,骤然炸裂的气泡让善于忍受苦难的狐狸难耐地滚动喉结,面上却和饮料瓶身一般坚不可摧安然无恙。
似乎那翻江倒海、即将把瓶盖冲开的绵密气泡,和自己本人没有关系。
漆黑楼道口装的是老式声控灯。
你急切地奔跑,导致每经过一层就会点亮黑夜里橙黄光明,一层又一层地叠加让夏油杰联想到游戏里等待蓄能的能量值。
四楼。
三楼。
二楼。
夏油杰静静地看,乖巧地等。
一时间咒灵操使的世界鸦雀无声,一切都被偏心的神明按下暂停键,全部注意力集中于噔噔噔跑下楼的、此刻正在按密码开锁的那个人身上。
象征温暖的光亮在寒风呼啸的黑夜点燃,你自明亮的室内手忙脚乱打开大门。头发乱糟糟还有几根竖着翘起倒伏于头顶,仓促披了件羽绒衣就冲下来的女孩背离光明,在好冷中毫无顾忌地冲入风雪。
“夏油?!”
你又在喊他名字了。
什么时候才能叫他‘杰’呢,你一直都拥有这种权利啊?
少年不解,混沌的意识开始思索是什么让你一直不肯迈出这步,又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对你的态度不够善意。
可是,总要给他点时间吧。
被酒精麻痹的黑发大男孩开始纠结些、一旦回复清醒就会窘迫掩面绝不承认的事情。
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抱着那么庞大的善意,是谁都会警惕一下,观察一下的。
总不能只喊硝子是‘硝子’,他和悟就是冷冰冰的姓氏——
啊,悟可以一直叫‘五条’,这点你可以继续保持。
…
天地无声,万物缄默。
生于冬日最后一天的少年,囚禁咒灵的方舟,早熟理智的善恶指针,突然不想吃那味道糟糕的咒核了。
今天可是平安夜。
夏油杰想。
他总该得到些什么,拥有些什么吧。
醉醺醺的狐狸张开拥抱,在惊愕的小王子面前索取自己的平安夜礼物。
“平安夜快乐。”明显状态不对的少年眼睛一弯,堪称傻乎乎地用一种平日里绝对不会由『夏油杰』嘴里说出口的语气,重复干瘪的节日祝福。
要么像抱硝子一样抱抱他,要么像叫硝子一样叫他‘杰’。
要么……
再怎么样也说不出这些话的黑发大男孩,只能将祝福颠三倒四地一遍遍折腾,并再次感慨亲爹给自己喝的是什么假酒。
“要快乐啊…”
——要么,就跟他回家吧。
平安夜的夏油杰,想带你回家。
5.
“杰怎么突然跑出去了?这么大的雪!”沉迷平安夜晚会的夏油夫人抬头,对拿着酒杯捂肚子笑到不能自已的丈夫询问,“你怎么,看见什么了?”
女人走近,餐桌上酒香扑鼻。
笑眯眯的女人瞬间揪住直打颤的丈夫耳朵,杀气腾腾开口:“你给杰灌酒了,阿娜达?!”
“还是度数那么高的!”
“唉唉唉疼!不是啦,不是的!”听了一耳朵儿子对于【说着回家但又没有回家孤身一人在外的朋友的担忧】的坏心眼夏油先生,笑出泪花连连求饶。
“酒精饮料怎么可能会让人醉啊,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罢了。”
的确是把高浓度酒液与白葡萄酒精饮料替换的男人正色,在老婆大人面前死不承认。
“不如今天夜宵吃红豆饭吧,我来做!”
“有值得庆祝的事呢。”
第26章
===
0.
我盼着你好。
1.
“渡边先生,夏油君的家庭地址在哪里来着……不,不是大晚上的突袭惊喜,那是万圣节的习俗吧!”
“附近有哪位辅助监督方便把夏油君送回去吗?我这里要照顾孩子不能脱身啊,就算您告诉我地址也没用,我不会离开那孩子身边的。”
“而且现在夏油君的状态不对,我怀疑是酒精咒灵袭击了他……呜、不,我绝对不会把自己塞进你衣服里的,别这么看我,快把大衣扣子扣好啊夏油!会感冒的!”
“私自出任务?只是举手之劳的帮忙罢了,我有在好好休息啦……等等,请不要去翻我的任务记录啊对不起!”
手忙脚乱,欲哭无泪。
你第三次在打电话的同时,重新扣上了醉酒后一心一意想把你塞进自己大衣里保暖的夏油杰的大衣扣子,感谢牛角扣的方便让你可以单手系上。
“别着凉啊。”你絮絮叨叨重新给某人扣扣子,并记下电话那头渡边茂所说的夏油杰家庭地址,想着等会打车把人送回去。
披散黑发的少年低头,以身高优势盯着你头顶的发漩,耳边是那位辅助监督冷淡的回应。
渡边茂。
骨子里谦卑与傲慢并存的天才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辅助监督的存在,可这个名字却实实在在进了夏油杰的大脑。
多亏那位的存在,现在你的任务信息是越来越难问了。
来自京都,前禅院家大少爷专属的辅助监督,现专注于东京低级别咒术师任务调度的男人。
虽然是被打压才来的东京,但之前能在那个老旧御三家,以外人身份担任臭屁大少爷辅助监督一职的家伙,如今完全包办了你的任务安排。
……挺好的。
至少看起来,你受伤的次数变少了。
面上滚烫的咒灵操使眨眼,平日里的成熟大度通通喂了咒灵,相当任性且不讲道理地弯腰,下巴尖抵在你发顶,得到你一声生无可恋的叹气。
“为什么喝醉了还在外面逛街啊,夏油君……”
探不了头的你以盲人摸象的心情撸了把黑毛狐狸的脑袋,冰冷的指尖触及少年面颊,留下道驱逐热量的痕迹。
完全不像夏油杰的夏油杰头一歪,直接把你的手夹在了他的侧脸和自己的头顶中间,手背落入一派温热触感。
两片面包夹芝士。
若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定然会把眼前迷迷糊糊的咒灵操使平安送回家,要是时间充裕你甚至能进屋做碗姜汤送进黑毛狐狸嘴里,让他体会一把华国的祛寒法宝。
可禅院惠在这。
那孩子此刻正在床上酣睡,孤身一人,禅院夫妇将他托付给了你,你便不可能离开这里。
你不敢赌。
在这方面,你就是全天下最胆小的赌徒,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敢去想,巴不得守在幼崽的床头等着珍宝的守护者回来。
这份美好到不可置信的幸福,你不容许有任何被破坏的可能。
所以你不会走,你不敢走。
2.
禅院奈奈和拎着大包小包堪称圣诞树本树的丈夫冒雪抵达家楼下时,正好看见隔壁那个黑发小姑娘一边冻的跳脚,一边倔强地暴露整只手于寒冷空气中,撑着柄伞不放。
暖色调的明黄伞面因寒风呼啸而上下张弛,时而凹陷时而凸起,纤细支架死死定住那遮风避雨的布料,才让大雪中的伞下二人避免被淋成落汤鸡的结局。
浩荡风月,鹅毛大雪中伫立不动的路灯下,琥珀般凝固的昏黄光晕里,一轮明亮的太阳于风中摇曳。
纯白世界中,唯有那两人相依。
撑着伞的女孩踮脚为身旁默不作声的另一人遮蔽风雪,手拿电话冲通讯工具那头的人控诉:“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吗渡边先生,我这里真的走不开,夏油君他又完全不动。”
名为夏油杰的少年宛如依附潮湿岩石的青苔,他对身边跳脚女孩的言语无动于衷,高挑的个子成了她撑伞的首要难题,却也乖巧——没错,的确是堪称乖巧地耷拉肩膀,在同伴不经意间下压的伞面下蜷缩起身子。
老大一只、一米八且还有成长空间的DK,硬生生把自己委委屈屈地缩在了一米六几JK的伞下,容易令人联想到一切美好青春羞涩的粉霞从耳垂蔓延至鼻尖。
这种行为和不顾大橘为重的巨型猫猫强行把自己塞进狭小快递盒的举动没有区别。
披散黑发的少年不言不语,仿佛酒精夺走了咒灵操使的语言功能,现在只剩下个顺从酒精的醉狐狸扒拉着自己的小王子不放。
“拜托了夏油,至少和我上楼吧别一动不动——你的酒量绝对是被五条君带跑了。”
邻居小姑娘焦急又无奈的声线穿过霜白碎雪,飘渺直达禅院夫妇的耳边,让感慨年轻人青春的禅院奈奈噗嗤一乐。
“啧。”
讨厌咒术师的天与暴君蹙眉,被自家老婆笑着抚平眉间的褶皱。
‘好好说话。’
女人一字一句做着口型,显然是打算改一改禅院甚尔对你横眉冷对的恶劣态度。
五感敏锐的咒灵操使就算在醉酒状态也保持对外界的警惕,把你当抱枕的大男孩懒懒抬眼,氤氲醉意的紫眸模糊,和一步步靠近的禅院夫妇打了个对眼。
雪絮划开他的注视,隐藏于阴影的天与暴君隔着命运与咒灵操使相遇。
怎么都不肯和你上楼的夏油杰动了。
丧失语言功能,翻来覆去【平安夜快乐】【和我回家】两句话的醉狐狸终于松开对小王子的禁锢——这个等第二天酒醒后绝对会让优等生羞赧不已负荆请罪的行为,让你得以从少年人过于优越的肌肉线条里探出脑袋,大口畅快呼吸后和忍不住笑的禅院奈奈对视。
“奈奈阿姨!”
你如释重负。
“xx酱!”
黑发女人畅快地冲你招手,身边的禅院甚尔还是那副漠视你的老样子。
敛眸不语的黑发大男孩颓着脊梁,在你和奈奈阿姨隔着十几米打招呼的间隙,伸出小指去勾你的无名指指根,摩挲那根属于他的红线。
夏油杰拉着你的手。
说不出的痒。
和某人拉扯了十分钟的你胸膛起伏骤然凝固,随后那淌着无奈的淬净眸子回转,黑发大男孩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好啦好啦,奈奈阿姨回来了。”你轻声哄着醉狐狸,几片雪落于额间碎发,昏黄灯光浮涌于你眼中,“这回我可以送你回家了。”
昏沉沉的夏油杰听着他的女孩软下腔调,难得主动地拥住他的腰身,冷冰冰的手一下又一下安抚未来特级咒术师的脊背,毫无凌晨被人拉着在雪地里当路灯的愤懑。
凌晨,雪夜,平安夜。
多么荒唐且不讲道理的行为。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等会儿路上跟我说说吧。”
他喜欢的女孩声音清朗,平日被挚友点着额头说弱者也不会生气,反倒无比纵容点头的人伸手,将手放在夏油杰局部高温的额头试探温度,又因为手实在太冷而根本无法辨别他到底有没有发烧。
矮个子的你只能踮脚,手转移至人体最脆弱的后颈,体术卓越的咒灵操使温驯地顺从那微不可察的力道低头。
朦胧烟紫融化,与包容的黑合而为一,汇聚成某种浓郁的色彩。
你们额头相抵,夏油杰甚至能窥见你顶光下倒伏的、椰叶般层次的眼睫阴影,与眼中那属于他的碎片。
两人的眼睫几近交织。
“我们回家吧,夏油。”
带孩子带久了的你呢喃诱哄这个醉酒大龄儿童,就算醉了优等生也没有胡闹耍酒疯,可以说除了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之外,夏油杰这个人就算在这种失控情况下也温柔的惊人。
“我和你回家啦。”
你柔声道。
百鬼夜行的平安夜。
你要带夏油杰回家。
3.
“惠君特别乖,虽然挑食但只要好好说就会听话,皱脸扒饭的样子超级可爱。”
夜幕暗沉。
凌晨的平安夜并没有什么特殊,许是这大雪实在过于猛烈足以熄灭情侣们的爱火。
总之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那么一两辆午夜归家的轿车急驰而过,轮胎与结冰的路面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路灯连绵延展至远方,一簇簇暖调光晕指引你前方的道路,在咒力包裹下至少不用担心说话间吃一嘴雪。
但还是冷。
“你为什么会跑到我这里啊,多亏了渡边先生知道地址,现在问你你又什么都不说。”你哈了口气,嘴角溢出白雾,“平安夜惊喜吗,再加点糖果就直接变成不给糖就捣蛋了。”
你牵着夏油杰的手,具体来说是扼住大男孩的手腕,一马当先走在前方,嘴里咕哝着这些天的所见所闻。
“真是和五条君一点都不一样……”
有幸见过醉酒五条悟的你如此感慨,那整个教室的桌椅都漂浮的情景实在是不堪回首,跳上讲台抄起扫帚唱歌的白毛DK照片永远流传于大家的手机相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