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君。”
你揪住衣角重复,身体微微发抖。五条悟胸膛中被血肉白骨拘着的心脏咚咚咚跳的他心烦,可他没有再像少年时期那样逃避。
成年人将目光直笔笔黏在你脸上,连脸颊细密的绒毛、微红的眼尾、湿润的眼眶都看得一清二楚。
相连的心脏狂乱鼓胀,尖叫着泵压血液。
“明天,我和二年级们要一起出任务。”
五条悟听见不存在的‘咔嚓’声。
笼罩着你的透明玻璃、一直以来隔绝你与外界的结界分崩离析,融化于苦夏扭曲的高温中。
女孩的声音沙哑到拉嗓子,艰难挤出的话语一点一点被舌尖抵着溢出唇瓣。
“最近我不是接了超多任务吗,好像是咒力紊乱吧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惠又赶走了一个搞卫生的阿姨哈哈,昨天祓除咒灵的时候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把脸磕破了搞得我不敢见硝子,夏油君又在说什么苦夏苦夏……”
七扯八扯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连贯起来,你自己都不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紧盯着自己的鞋尖沁了一身汗。
“我、我有点累了。”汗水浸湿眼眶黏连眼睫,你难受地眨眼睛,玻璃壳子破了个窟窿淌出真心,“我——我好累啊,五条悟。”
你唤出了他的全名,哀求似的。
“所以,明天,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6.
五条悟在这无可救药不可追回的十八岁夏天,这领域构成的虚假幻境。
终于,终于,等到了。
他听见你说,他听见你求。
——“帮帮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五条悟的愿望很好猜吧
—— 最强之人只是希望,缘在那时候,杰在那时候
——要是能向他求助就好了
#纠结了很久禅院惠和原著中伏黑惠的不同,在不同的遭遇之下他俩已经产生很大的偏差了,如果禅院惠真的追上了妹,他真的会跟妹走
写了点禅院一家的甜饼,快乐!
#五条悟的愿望中的苦夏节点是我曾经思考的he if《如愿》的一个开头,但我想了想,无论如何缘都不会说的,只要还是缘,她就不会求助,她就根本没有【寻求五条悟帮助】的那个想法
所以就放进领域幻境里吧
这个故事本身从始至终根本不可能he,是个死结
(所以《如愿》直接开了个【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重生了】的新副本
#为什么又回来了呢,是因为想着世界上人类物种的多样性,喜欢我的人总比讨厌我的人更重要,所以还是把剩下的几章放过来
第59章
===
0.
虎杖悠仁有一瞬间的清醒。
他艰难地试图自美梦中挣扎,可那其中有一切理应属于他的幸福。
被判处死刑的容器闻到爷爷那件老旧大衣皮革味,午后夕阳会将屋外长廊换鞋的那方寸木地板晒得暖烘烘,老人抱着自己的孙子,冒出的胡茬戳得小悠仁咯咯笑。
而在这个拥抱后年幼的孩子会提起水壶为那小片花田浇水,嘴里哼着电视里刚放的动画片主题曲旋律。
——有人钳住虎杖悠仁的下颚,柔软纤细的五指勒进少年略肉的脸蛋,逼得他张开嘴。
高专的同伴们上门找他出门逛街,钉崎野蔷薇是火焰般明艳的女孩,她手里攥着三张游乐园的门票,唇上的红丝毫没有越界,规规矩矩衬出少女最美的状态,裙角是波澜的海浪。
“快走了虎杖,要是迟到你就死定了!”
她挥了挥拳头,唇角上扬。
“您好。”
禅院惠还是沉默寡言的作风,他站在橘发少女身后向怔愣的虎杖悠仁方向低头问好,刚想应声回到同伴身边去的樱发大男孩顿住,虎杖悠仁慢吞吞回头,他听见自己后颈骨头缝里迸溅出的声响。
本该入土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十五岁的少年身后,他看起来硬朗极了,不是病床上蜷缩的佝偻老头,声音依旧洪亮的突破年龄。
“看我干什么,臭小子!”虎杖倭助没好气地开口,没有再说任何悲伤的遗言——被众人簇拥着死去之类的诅咒,只是平淡笑骂着,“朋友不都来找你了吗,出去玩啊!”
爷爷在笑。
虎杖悠仁下意识抬手,指腹拂过眼睑,触感平滑无疤。
——黑发女人将第十五根宿傩手指塞入虎杖悠仁的喉咙,琥珀眼眸朦胧涣散,他依稀窥得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诅咒师与容器的第四次相逢。
“没关系的,全部吃下去吧。”她温柔启唇,像是母亲在安抚不安的婴孩,“悠仁是天底下最棒的小孩。”
那年足球场的林荫下,这具身体曾如此说着、为最心爱的孩子戴上花与软枝编织的桂冠,嘴里哼唱跑调的隆重配音。
“抱歉,她不会出现了。”无人知晓笑眯眯的羂索口中的‘她’是谁,“要是她在的话肯定又会哭个不停,所以还是我来吧。”
曾寄生虎杖母亲将虎杖悠仁诞下的千年诅咒师脸上溢出诡异的母性,她笑着整理象征春日生机的樱发,轻抚‘亲生儿子’的脑袋。
“去完成你的使命,悠仁。”
慈爱的声音说。
“大闹一场吧。”
下一秒,领域的主人原地消失。
诅咒之王睁开了眼。
1.
【我只能拯救向我求救的人。】
无数次的,五条悟会想起少年时代自己对夜蛾正道说出的话。
十八岁的少年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身边人会突然杀人、叛逃、成为诅咒师,这种突兀转折堪比连载几十年的老漫画在最终回告诉你其实最后BOSS是男主角八岁时救过的邻居家的宠物狗一样,是会被读者唾弃钉上耻辱柱的地步。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屠村,为什么要叛逃,为什么平日里最温和的两个人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原因,原因,万事万物的来源都是有原因的,那段时间的五条悟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调电台般将这苦夏的所有记忆一帧一帧播放、倒带、放大、切割。
他发了疯似的愤愤咀嚼每一处细枝末节的线索,希望能从中得到个像样的答案、借口,或是随便什么能让他顺畅呼吸的东西。
白发少年将自己砸进愤怒的情绪中,因这一届高专学生十分争气的出了两个诅咒师,五条悟与家入硝子的手机都被咒术协会缴获检查,以确定这两个前途大好的天才没有误入歧途同流合污。
是的,歧途。
他们这么称呼你和夏油杰,好像曾经任劳任怨祓除咒灵的年轻学生是什么恶劣病原体、肮脏沼泽、蠕动蛆虫。
老头子们生怕五条家神子被污染,以堪比判处死刑的速度清理了你们的宿舍,消毒杀菌彻底磨灭所有生活的痕迹。
旁观一切的医者没有那么冷静,你至于家入硝子就像夏油杰至于五条悟,是挚友,是融入呼吸的一部分,是无法轻易舍弃的存在,不是什么用一根烟、一根棒棒糖的时间就能彻底愈合的伤口。
五条悟知道自己的同期病了,他们俩都被生生挖去了血肉,只不过医者更习惯沉默,她不说,不说,她再也没提过冬日的红豆年糕汤。
——因为能让家入硝子不顾一切哭着抓住的人没有回头,没有回来。
——所以医者也不愿意去学会那道简单极了的菜肴,硝子总是向着你,一点‘骗子’的可能都不愿与你沾边,硬是憋着避开这简单菜式。
硝子总是向着你。
你也总是向着硝子。
有什么困难要及时向老师呼救哦。五条老师不止一次向一届又一届学生重复,漫不经心又飘飘然,时常伴随着学生们虚弱到白纸化的惨状,又在‘没想到你今天那么有师德’的震惊注视下乐呵呵补上一句。当然,我会不会回应就是另一件事了啊哈哈。得到学生们‘果然如此不愧是你’的了然死目。
六眼之下,这个声势浩荡的领域,其破解方式近在眼前。
太简陋了,简陋的五条悟止不住发笑,他该笑的,就像当着虎杖悠仁的面指指点点火山头咒灵进行教导一样,大声嘲讽这咒力走向的核心简直太好懂了、太简单,明晃晃捉弄人的阳谋。
可咒术界最强说不出话,嘴唇紧抿,身体僵硬。
他沉默地看着,安静得仿佛咒术高专这片不知存在多久的樱林小道,垂眸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
家入硝子发现了你,平日能走绝不多跑一步的少女穿过树丛冲上来扼住你的手腕,你下意识想跑又被友人三两下撸起袖子露出暗藏校服下的伤痕,不好意思地低头自首,嘴里辩解着都是小伤很快就好。
夏油杰缓步而来,他走得慢一些,却也在你求助的目光下不赞同地蹙眉,和气呼呼的医者一唱一和险些让你羞愧地找条地缝钻下去,绛紫色眼眸在这闷热的蒸笼中化作捉摸不透的烟雾。
【你相信天命吗,悟。】
【我不信。】
总是活力满满的后辈又用那独特的大嗓门喊起来,他一个个叫了过去,清点五条悟为数不多的珍宝。
你眼睛忽的亮起向灰原雄回首示意救救你,都说人的眼眸是最容易衰老的器官,随着年纪的增长会逐步暗淡沉淀,可你无论是叛逃前还是后都仰着那清润的眸子。
【不要过来!】
【我已经叛逃了,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要过来和我扯上关系啊!】
灰原雄拽着他的同期跑来,七海建人年轻的要死也没戴上那被五条悟吐槽显老的眼镜,亚麻发的少年跟在他的友人身后,明显不想和奇怪前辈们贴贴却还是拉着脸踉跄跟上黑毛小狗的步伐。
他为你的伤势挑眉,罕见地以下克上憋出几句带着担忧的话语,吓得你这个前辈弱气地连借口都说不出。
太假了,咒力循环根本逃不过六眼,每个人塑造的跟纸片没啥差别。
五条悟抬手盖住眼睛,可六眼还是如同锲而不舍地传输信息,它告诉自己的主人这个领域多么不堪一击,这几个咒力凝聚的人不过是一戳就破的假象,那些揭露他真心的话语只是无害的副作用,是敌人用来恶心他的手段。
可耳朵忠实地传递动摇心声的话语。
这个夏天太糟糕,糟糕透顶,狗屎程度已经到了五条悟巴不得将这个苦夏就此扯下日历,揉吧揉吧丢进废纸篓,再来一发术式毁尸灭迹的地步。
他的愿望怎么会是这个。
咒术界最强挑剔着状似游刃有余。他可是有更远大理想的,他是要改革迂腐咒术界脚踩老橘子输出新鲜人才的杰出教师,再怎么他的愿望也应该是个光明未来的咒术界吧,应该拿出点更宏大、更符合他五条悟身份的超大型改革春风吹满地版幻境吧,为什么,凭什么,怎么都不该是这个…
…怎么会是这个呢?
五条悟举起手,后牙紧咬。
你被同伴簇拥着,低眉顺眼发誓绝不会受伤,再也不会——没有比这更荒唐的话了,五条悟脑海中浮现那些琐碎的、他自以为不会再想起的画面,那些理应被最强丢掉的过去。海水冲刷沙滩,狼狈的小姑娘炮弹似的撞进他怀里,五条悟五条悟的不停喊着,眼含繁星地大声宣告他能幸福一生,孤注一掷地爱意砸的白毛DK晕乎乎连冰淇淋都没拿稳。
钻石糖果,无名指的素戒,银戒背面少年人镌刻自己名字的隐晦小心思。高专宿舍长廊灯光灰暗,偷偷跑回来只见了他一面的人疲惫地递上伴手礼就算他几次重申并不需要,被问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只会说‘苦夏’。
一声不吭转身就走——跟在灰原后面,跟在杰后面——山洪天灾,笑着说自己没事的人倒在山洞里,下半身完全没了,鱼似的开膛破肚露出森森白骨,鲜血积成一滩。
骇人咒力凝结为一点,紫色雷电迸溅于少年指尖。
够了。够了。
“五条君。”
咒术界最强感觉胸膛刺痛,凉意自脊骨往上窜。奇怪,明明没有受到攻击。
隔着人群你们对视,遍体鳞伤的女孩语气近乎哀恸,可你没有开口也没有说话,那些电流似的内心独白贯穿五条悟紧缩的心脏。
“帮帮我。”
原来,他的愿望。
一直一直,都不过是……
——你要是能向我求救就好了,你要是能向我开口就好了。
——跟我说说话吧,我已经是最强啦。
盛夏、树荫、高专、制服、任务、夏油杰、家入硝子、灰原雄、七海建人、白鸟、草地、向他求助的你、苦夏、荞麦面、戒指糖、山洪、金鱼蛋糕、大街上的狂奔……
冰冷凌厉的光四射,五条悟对着你,对着你们发动了术式。
太阳停止传播热量,吸饱阳光的制服沉甸甸像一只只溺水者不甘伸出、拖拽无辜者的手,牵扯着五条悟试图阻止他对自己的珍宝发出致命一击。
“不要…”
微弱的呼喊来自谁呢?
是亲手杀死的挚友,隔绝于外的医者,未能毕业的后辈,重返咒术界的伙伴,还是失踪多年的旧人?
五条悟不知道,五条悟不在乎。
咒力汇聚搅动疾风,狂暴的力量轰击这个幻境的核心。
那些鲜活的面孔被搅碎了,连点碎肉都没剩下,咒术界最强的眼睛太好,好到能清楚记录人体死亡的整个过程。
皮肤爆出皲裂的血红纹路,连带着本是止血的医用纱布浸湿、顷刻间糊成了一块儿。血滴自下颚啪嗒啪嗒落下,混着泪水与哀求,朝阳将你的脸映的通红,艳得几近灼伤凶手的眼睛,使其再强大咒灵都不可撼动的手微不可查抖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须臾,咒术界最强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理智与坚韧,隐秘的怒火攀上六眼术式,暗处之人利用粗劣手段窥探了五条悟埋藏于青春的珍宝。
无形匕首插入这个男人的软肋再翻搅,确实造成刺痛的同时也将最强彻底惹毛。
他的过去,他的青春,他的宝物。
居然,被敌人当作击败他的最佳通关路线了?
……怎么敢。
沸腾的愤怒促使五条悟牵扯出神鬼皆惧的笑意,神赐的眼眸神经质地张到最大,深色瞳孔紧缩为针尖,苍穹延展的钴蓝纯粹到目空一切,他露出略长的犬牙,要直接咬死那个罪魁祸首似的。
带着血腥味的笑勾起。
“我要把你们的脑袋摘下来去给杰当伴手礼哦,垃圾们。”
“轰隆——!!!”
五条悟确实什么都留不住,但五条悟是最强。
美好幻境被不可理喻的力量强行撕开粉碎,只剩下金色烧灼的痕迹,温和无害的领域在此刻向恢复正常身形的男人揭开真相。
血腥味缓弥漫于男人鼻尖,浓稠到漆黑的血水蔓延至他脚边,碎裂的小块白骨浮于液面,胡乱成一团的黑发湿漉漉嘀嗒着红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