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卧底专车
警视长诸星志登夫在难得的休假日,慷慨腾出了一下午的时间。
与自己关系冷淡的小儿子,少有地愿意低头请自己赏脸,和某位警察的夫人见一面。这个面子必须给,也好缓和一下因为儿子的恋人而僵持的父子关系。
诸伏景光。这位善子桑的丈夫他倒也认识,自己手底下某个跨国犯罪集团专案组的骨干,目前卧底中。
挺聪明稳重的年轻人。
警察厅警备局和警视厅公安课成立联合专案组时,两边需要各出一名精英做卧底,这边的诸伏君受到了负责长官们的一致认可。
诸星志登夫本人也出身公安,十多年的卧底经历,让他对于卧底公安及其家属有天然的偏袒。
要见面的年轻夫人,据说最近独自经历了引产,刚刚出院。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上司的共情,诸星志登夫认为有必要诚心安抚她。
正好向小儿子展示,自己虽然对家庭有亏欠,但并不是不尊重妻儿的牺牲。警视长一边走下楼,一边模拟着可能用到的安慰腹稿。
客厅里,陌生的年轻女子正和长子谈笑风生。诸星志登夫有些惊讶,长子这个工作狂,孙子出生时都在加班,大中午居然能抽空跑回家待客?
诸星夫人起身行礼,平静的脸上不显辛酸无助,诸星志登夫想起了自家孩子他妈。暂时没办法把丈夫还给她,至少先让下面确保家属的生活和心理支援吧。
女子开口了:“此次登门打扰,是想借您的关系,申请成为公安协力者。”
警视长:???
不是,一般流程不应该是你质问丈夫死哪儿去了机关压榨成员balabala,我再躬匠精神请求谅解;
或者你梨花带雨求警察放人,我替你捧纸巾盒再十动然拒,等你气消了或者哭累了,再谈家属补偿之类的吗?
诸伏夫人:“我个人认为,我具备成为公安协力者的技术资质。过去两年也曾给警视厅的特殊技术岗位投过简历,不过都没有回复。”
“我听说,公安协力者一般由公安根据任务主动发展,既然没有等来公安的橄榄枝,我只能主动来找您了。”
之前听儿子提过一嘴她的意图,但诸星志登夫权当玩笑。精英扎堆,要求严格的公安任务不需要手工艺妇人插一脚,她在自己的行当再出色,公安又不卖艺术品!
“听广海说,您擅长做面具。”警视长严肃起来,“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公安的任务不是过家家,无法为了让您见到丈夫,额外添加不需要的元素。”
“警视长先生,虽然这么说像在自夸,将一个人彻底改头换面,在警方任务中该有很大利用价值。”
你不打算让步。这次的会面,你做足了准备:
“我申请作为协力者,参与丈夫针对跨国犯罪集团的调查行动。”
到这份儿上了,摊牌自己知情会更有利于说服对方。
曾经是抱着能和丈夫站在一个战线最好,没被采用也没办法的心态。可一旦窥见亲人面对的是怎样危险的处境,你便再无可能容忍置身事外。
呵。诸星志登夫想起目标组织里某个“千面魔女”的传言,想派上用场,至少得达到这种程度吧?
“诸伏夫人,”警视长心累地替她添茶,“能够让公安放心用到的改头换面,需要达到传说中易容的等级,让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辨认才行…”
“她做得到哦。”从刚才就静静陪坐的长子突然插话。
这个声音……
不等诸星志登夫反应,“长子”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面皮。
茶壶被失手摔在地上,警视长跳了起来。露出真容的小儿子面无表情比了个“V”。
向警视长递上手帕擦拭,你露出与丈夫相似的虎牙。
大叔,看不起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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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
电视里放着夏季高中生足球大赛的转播。
在三杯苏打水里加了柠檬片和罗勒叶,你犹豫了下,在hiro和zero的杯子里加了小半杯啤酒。
诸伏景光洗碗的功夫,降谷零默不作声把几包薯片倒进麦秸大海碗。
有点奢侈啊,诸伏景光想。
明明最近才取得了不被发信器监视的权利。你死我活,走钢索一般的卧底生涯。
这一秒,三人却陷在沙发里,吃着垃圾食品看电视,东一搭西一搭聊着天。像是掉进了不存在的空间,享受着同无数个过往一样的日常。
电视里,镜头给到了你作为教练的发小。
“阿隼和菊乃,上个月结婚了哟。”你从zero腿上的碗里拿了块薯片送进嘴里。
“那真是恭喜了,”降谷零低头灌了口啤酒苏打,“回头我匿名补一份礼金。”
“没必要啦,我上了三人份。阿隼还挺遗憾你们出差不在的,他本来想要hiro做司仪来着。”
诸伏景光没有回话。
有点意外,他想。妻子被推出抢救室,他只能躲在阴影里看着。当时脑子不太正常,病房里阿隼质问哥哥的那句“诸伏死哪儿去了”,不太清楚是不是幻听。
一小时前,当着风见和zero的面,丢脸地止不住痛哭,任由她抱紧自己,温热的手一下,一下,从后颈顺着脊椎抚摸。
久违地三人坐在餐桌前,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头咀嚼。那天以后,味觉就失灵了,遵照医嘱补充了维生素好像也没什么用。
不过,今天的口感似乎要比以往好一些。
抬起头,坐在对面的妻子正托着腮凝视着自己,圆圆的眼,笑得月牙弯。
及胸的发辫剪到齐下巴,微微卷曲的蓬松发丝有些内扣,如此打扮,便很难发现她的脸瘦了一圈。
把手边的沙发靠枕垫在她腰后,诸伏景光盯着电视。
嗓子像是生锈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想问的话,zero会帮自己问出口:“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参加婚礼不要紧吗?”
“完全不用担心!”你元气满满向两人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年轻就是本钱啊,我可是很注重养生的,大夫都表扬我恢复得比没出过意外的同龄人还健康。”
“所以啊,两个人的心里,没什么需要装着不放的。”
没有回音。
“我一直,挺幸运的,”你盯着电视,自顾自地接着说,“因为这次的意外,我才了解到你们的处境;得了具体信息,我才有机会到这里来。”
“你们在外面…我一个人,与其胡思乱想到崩盘,还是参与进来好,安心多了。”
“你原本不是一个人,”身旁的zero突然插话,浸满水气的鼻音,“那孩子......是因为我才…”
“不是这样的。”一直安静的hiro终于有了反应,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到怪异,“不是zero的错。”
“计划是两个人定的,”hiro不看你,魔怔般发泄地自言自语,“没想过会……他在的时候我一直不在,我不配……”
“打住。”你起身,重量级弹脑壳一人一下。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严厉些吧。双氧水浇上伤口虽痛,总比化脓强。
“都抬起头来。”
“坐正。”
这就对了。两人一脸傻相,乖乖照做。
你心满意足。早知道手里就该备点零嘴,方便这种时候一人喂一口当奖励。
“虽然没有完整的知情权,但炸车案的大体始末,打从我成了协力者就对我解封了。”
“zero认为,是你们制定的计划害我失去了朝辉,对吧?”
“不怪hiro…先节外生枝,提出计划的是我……”
这家伙看起来快绷不住了,你大招吟唱准备:
“你们的计划,原本就打算伤害我和孩子吗?”
“不是的!”
“对吧?原本的计划正是为了保护民众不受牵连。如果说,为保护而制定的行动害死了孩子,那我也是同罪。”故技重施,你老熟练了,“如果我当时没出现在事故现场就不会受伤。”
“不是的!”
“不是的!”哦豁,二人组神同步。
“接着是你,”你蹲下来直视丈夫,“擅自认为,是‘你不配’才会失去孩子,那我呢?按这个逻辑,我也是因为不配当妈妈,才会小产吗?”
再次呜咽的hiro化身无情的摇头机器。
你伸手,紧紧揽住两个大脑壳。
“没有人能未卜先知,以善意为初衷的行动里,即使产生了意外,也不应该怪罪行动本身,更不应该怪罪心怀善意的人。”
“敢当众搞暗杀,为了操控股价随机在车子上装炸’弹,你们的对手是没有底线的凶徒。你们做出的努力,从他们手里里保护了很多很多普通人。”
“这种恐’怖袭击等级的事件,居然没有大规模伤亡,我也能及时被松田他们救下,正是你们的功勋。”
“我跟朝辉约好了,下次一定把他带到世上来。”
你狠狠rua了rua肩弯里两人的头顶,
“到时候,我会跟他讲,hiro和zero,是比假面超人还厉害的英雄。”
双肩开始湿润了。你放心下来,哭吧哭吧,哭完了好好睡一觉,都会好的。
天塌下来,我和你们一起扛着。
任由两个傻子的眼泪鼻涕粘在裙子上,你思绪渐渐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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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在沙发上打起了小呼噜。
你从浴室出来时,眼睛仍泛着红的hiro正坐在他身边,喝着剩下的饮料,对着电视发呆。
洗好的裙子挂在窗前迎风微摆。还是那个贤惠的hiro,你莫名安心下来。
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把脸,你推推他:“冲个澡吧,折腾了一通怪热的。”
窗外的蝉鸣,声声不歇。
上一次,两人就这么肩并着肩,躺在床上发呆,是什么时候来着?
“你瘦了。”
“你瘦了。”
想的一样,某种意义上说明你们还是很默契。
你翻个身,趴上他的胸口,捏了捏他的脸,感觉搂在腰背上的手臂收得更紧。
“有好好吃饭吗?”你捧着他的脸,指尖抚过陌生的胡茬,硬硬的。
丈夫偏头轻蹭着你的手掌:“不喜欢?”
“有点不习惯…这样的?”你哎嘿嘿笑着,“胡子先不论,我喜欢hiro再胖一点。”
Hiro咧咧嘴,摩挲着你的后背,一根一根摸过你的肋骨。嘴角撑不住了垮下来,手覆上你的后颈,使劲把你按进怀里。
“技术协力者,有据点吗?”
“没,但是任务征用的大部分安全屋,都有使用权。”你拨着他头顶发旋玩儿,“我的任务是依照需要对人改头换面且不被识破,哪儿需要去哪儿呗。”
“原来的工作,顾得过来吗?”
“无妨,最近单子不紧,有之前引产的经历,拿修养当掩护,偶尔不在陶艺教室,旁人也会理解。反正新一想要零花钱,会帮我看场子。”
“引产”这个词似乎触动了hiro的情绪,你感觉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朝辉的事,对不起。”
“零分。”你伸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之间,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至于朝辉,这次你没有见到他的确有点可惜,所以下次他回来时,你要好好补偿啊。”
想起儿子,你便忍不住轻笑:“他在肚子里,就闹腾得厉害,果然还是有你陪着会好一些。”
Hiro的胸腔一阵轻震:“有点期待……要当比假面超人还厉害的英雄吗?”
“没问题的,因为已经是我的英雄了啊。”你嘿嘿憨笑着蹭蹭他的耳鬓,“英雄,hero,跟hiro读音好像,hiro是我的hero唔……”
柠檬的清酸和罗勒的甜凉,盖掉了啤酒的涩,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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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羽田机场
FBI探员赤井秀一提着箱子,再次踏上了日本的国土。
作为王牌探员,赤井秀一参与了针对某个跨国犯罪组织的搜查。按照FBI最初的计划,通过接近组织的外围成员宫野明美,赤井将一点一点打入组织内部。
赤井秀一不会承认,这段经历,他将用一生来治愈。
化名诸星大,原本计划制造起不大不小的车祸和目标搭上线,眼看胜利在即,横路杀出来位热心孕妇,报警举证一条龙,自己就这么被拷进去了。
FBI在日本的私下搜查本就有一定局限,任务初始阶段,关系还没铺全,赤井秀一在局子里蹲到起头屑,帽子一脱长发飘雪。
朱蒂他们不是没想办法,偏偏把自己送进去的交番小哥是个死心眼,正赶上在日外国人犯罪的严’打高峰,交番小哥大笔一挥把自己当可疑人员报上去,顶着假身份举目无亲的赤井秀一,就和一大票未知生物稀里糊涂被遣返回国。
是的,未知生物,赤井秀一拒绝承认自己和他们一个物种。
遣返的厢型车只有一扇小小的铁窗,6月天里跟烤箱不存在本质区别。赤井秀一和十几个大汉蹲在烤箱内,气味就不说了,留长发的弊端也显现出来。
更容易汗流浃背,这个正常,问题在于这一头长发对于未知生物似乎很有娱乐性。身后一哥们手机玩儿没电了,就盯上了自己的头发,招呼也不打就擅自上手编辫子。
作为截拳道高手,赤井不是没想过反抗。然而,他可以抵挡大汉们质朴憨厚的肌肉,却无法抵挡他们质朴憨厚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着一群心灵手巧,即将被遣返还要热心替自己考虑发型并付诸实践的大哥,赤井做不到打击他们的热情。
whatever。赤井抱着腿,四大皆空。
顶着乌木喂喂威?恩耶吞拿?欧萨隆尼?阿卡拉拿巴?留尼温布尔拿(应该是全名了)给自己的一头冲天脏辫,赤井秀一随着大部队在违法外国人中转营呆了一夜。
能洗澡是意外之喜,不然头皮不舒服都得隔脏辫搔痒。
在澡堂,光是解开一头冲天炮仗就花了快一个小时。
期间赤井秀一甚至不敢弯腰,后面一肌肉雄壮体积宽广的南美哥们儿已经盯着自己的臀部好一会儿了。
睡觉四人一间房,有个家乡文化崇尚自然原教旨主义的大哥,大概想提前适应家乡氛围,露着繁殖器官串门聊天。跟自己的两位印度室友一见如故,三个人聊嗨了开始互相致敬彼此的文化,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开着宝莱坞背景音乐露着三根东西翩翩起舞到深夜。
在回国的飞机内上厕所,解放了自己的小兄弟,自恃已经能和记忆和解的赤井,到底忍不住别过脸去。
入境美国机场,熟悉的同事在几米外向自己招手。
自我认知为英国人,加入FBI纯为了调查父亲失踪,但此刻的赤井秀一,只想虔诚地亲吻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