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还没上来，顾珏坐着有些无聊，便玩笑的接了一句：“你们都跟自己的伴读相亲相爱，没人理我这棵没人疼没人爱的小草苗。”
这话说的好玩，卫瑜哈哈的笑，卫瑾也笑了，道：“我的伴读分你一半。”
顾珏是没有伴读的，按理来说，他不能有伴读，他还该做别人的伴读的。可虽说做皇子皇孙的伴读是无上的荣耀与尊贵，但顾珏开始就是被皇上当半个孙子养大的，哪里舍得他去伺候其他人。
再说顾珏这性子，去做伴读伺候人？
所以顾珏没有伴读，也不做旁人的伴读，在御学堂倒是独树一帜，皇上还曾担心他一个人孤单，想破格给他找个伴读，被顾珏拒绝了。
开玩笑，他现在长大了，该懂的也都懂了，原本皇上这般宠他就有许多朝臣说闲话，若皇上真拿他当皇孙对待给他找了世家子做伴读，弹劾荣威侯府的奏折得淹没皇上的桌案。
而且他也的确不缺人玩儿。
这不是团子也过来了么？
再说实际上卫瑾卫瑜的伴读也不符合族制的，按规矩来说他们一人能有两个伴读，多的话能有四个，但如今他们一人只有一个伴读。
不过本人也不在意的话，皇上也没管他们，若是他硬要塞人过去，孩子相处不和睦就不好了。
少人，不是超人，大臣是不管的。
“两位世子饶命，臣还并不想被切成两半。”季明泽故作一本正经的起身拱手，卫瑜的笑声更大了，顾悦也忍不出泄露出一丝笑来。
玩笑之间，一盘盘点心终于被端上来了。
卫瑜如今在点心上已经没有那么限制了，虽然还是不让吃太多，但限制远远大于三小块。
许是怕孩子们不好意思伸手，点心被分成了小份，每个盘子里都放着几种不同的糕点。
甜口的有红豆糕、金丝奶酥、水晶芋头莲子包，咸口的有酥炸肉条、三丝儿春卷、炸蟹粉虾球，除了肉条都是每种两个，被齐齐整整的摆在盘子里呈上。
其中这水晶芋头莲子包倒是个稀罕物，荔枝般大小的一个，还没有手掌心般大，外头是软软糯糯的水晶皮子，里头的芋头被压成细软的泥，莲子捣成碎块混杂其中，吃到最中间还能咬出一整个的莲子。
卫瑜吃的一本满足，吃完了自己跟前的还去拿顾珏的，自然的像做过了无数遍一般，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对此见怪不怪。
顾珏如今不那么爱吃甜口的，便任由卫瑜拿走，但作为交换，他将卫瑜盘中的酥炸肉条捞了几根过来。
酥炸肉条果真如它的名字一般，外层酥的掉渣，是鸡蛋和面粉淀粉裹着炸出来的，里头的肉鲜嫩的流汁儿，表面还撒了一些辣椒面提味儿，咬上去就是清脆的喀嚓一声，吃着叫人上瘾。
蟹粉虾球就是中规中矩的好吃了，这两样混在一起就是做的难吃也不容易，更别提过手的是御膳房的大厨，其余的糕点就没那么惊艳了，但也是不错的。
顾悦吃着只觉得哪一样都做的又精致又好吃，真恨不能将这盘小吃清空，但又不好意思真的吃光盘，显得她多没吃过好东西似的没教养。
皇后哪里看不出她的这些小动作，朝着她微微一笑，顾悦看着了，脸猛的涨红，而她身后的宫女行动起来，悄无声息的在她的盘子里又加了一些吃食，无人发现。
顾悦就这么被坤仪宫里的吃食征服了。
皇后娘娘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她内心的小人感动的泪汪汪的想。
季明泽的口味显然同顾珏较为相似，咸口的点心被他吃的差不多了，甜口的就吃了一小半，卫瑾则是点心没怎么吃，茶倒是吃了两盏。
虽然偏好甜口的，但最后卫瑜还是将盘子里的点心都吃的七七八八，可以说是咸甜均衡（？）了。
就算嘴里吃着东西，也不打扰卫瑜跟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顾珏和卫瑾偶尔也会搭话，两个伴读就安静的吃东西，被问话就放下东西回答，气氛倒也不错。
用完下午茶，午休便差不多过了去，五个学生该回御学堂去上课了，皇后不多留他们，吩咐小宫女给他们每人装了满满一香囊小牛肉干带在身边饿了吃。
这可是好东西，嘴巴寂寞了就嚼几根，一根就能嚼好一会儿，不是干，是有嚼劲的干香，还顶饿，对于一下午都要待在教舍学习的孩子们来说可太需要了。
回御学堂后，大孩子和小孩子们在教舍前分别，各自朝两个方向走去，走到小班门前，卫瑜一眼就看到十二皇子扒着门框用狗狗祟祟的眼神看着自己。
卫瑜对此感到疑惑，她喊道：“十二皇叔？”
十二皇子左右看了看，这才对卫瑜招着手道：“嘿，嘿，快过来！”
卫瑜不解，但仍旧跟过去了，见十二皇子看向她身后的顾悦，她道：“十二皇叔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顾悦她不是什么外人。”
十二皇子喔了一声，但看看顾悦还是挠头道：“这……不大好吧？”
这下卫瑜和顾悦的好奇心完全被挑动起来了，卫瑜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十二皇叔，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说就是了，顾悦是我的伴读，你不是认识顾珏吗，她还是顾家的呢，可以信的，你说呗。”
十二皇子一脸恍然，连连道：“原来是顾家的姑娘，那就没事了，那就没事了。”
怎么，顾家的人都比较香不成？
那头卫瑜还在疑惑呢，十二皇子自来熟的凑过来，七岁的小男孩揽住六岁小女孩的肩：“来，跟叔说说——”
丝毫不知自己嘴里正说着什么炸裂的话：“你是不是被本皇叔那不靠谱的哥哥卖给了那姓顾的魔王。”
“当童养媳？”
一旁恰巧路过一个与他们同班的同学，那同学年龄比他们稍微大一点，已经能听懂十二皇子在说些什么，瞬间也动不了身子了，僵硬的卡在门槛中间。
好在教舍的门可供三四个成年人并排通过，这会儿两扇门都大敞着，正在讲话的三只也就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僵住的同学。
“童养媳？”顾悦不懂，卫瑜更不懂，她只觉得这个词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太阳逐渐从头顶西移，铃声响起，十二皇子见她皱着眉不说话，催促道：“小侄女儿，到底是不是啊，你就说呗，如若真是那姓顾的魔王强迫你，皇叔定要与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两人谈话的位置完全颠倒，急着想从对方嘴里刨出一个回答的变成了十二皇子。
卫瑜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听着十二皇叔的话，她便觉得，这“童养媳”这话莫非不是什么好话，那十二皇叔岂不是是在骂她？
卫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张口，可不待她问明白，不远处先生快速的挪步过来了。
“上课了，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铃响三声，先生来赶这四个站在门口不动的小小学生。
十二皇子也是不敢违背先生的，他立即回了自己靠中的位置，与卫瑜靠前的位置隔得不远，但要再讲小话是没戏了。
也罢，卫瑜想，等回府后，她问问娘亲好了，她一定知道。
不对，她转念一想，不用等回府，等下学不就好了，嗯，到时候问哥哥嘛，他那么聪明，一定也是知道的！
第40章
下午的课比起上午要难些, 当然这是对于入门班的小孩子而言，先生教了他们一首诗，并教他们这其中的含义, 最后摇头晃脑的念了三遍。
这一个下午, 先生一共教了他们三首诗，两首短一些的，一首中等长度，中等长度的要他们回去抄写两遍，两首短一些的要求他们回去后熟背并清晰的知道诗的释义及含义, 第二日上课要抽查。
底下的学子一片哀嚎, 谁也不爱这样的课后作业啊，背书背书, 不若直接都让他们抄写还更容易一些。
入门班的小学子们放学时间比其它班稍稍松一些，卫瑜便和顾悦一起嚼着嘴里的牛肉干，等卫瑾他们来接。
冷不防十二皇子再次从后头走过来，径直坐在了她们边上的椅子, 卫瑜和顾悦对视一眼，前者递出一根牛肉干：“十二皇叔，吃吗？”
“吃！”十二皇子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跟两个小姑娘一起嘎吱嘎吱的咬了起来。
一起坐在一起咬了一会儿牛肉干, 三个人便感觉彼此的关系近了一些，顾悦也跟着叫起了皇叔, 她咬着牛肉干含糊不清：“西二皇酥, 你左么不回七饭啊？”
十二皇子卖力的啃着牛肉干：“啵急, 啵急。”
十二皇子虽然辈分大, 可如今还是丁点大的一个孩子，前年刚从母妃的宫里搬出来, 住进皇子所呢，皇子所嘛，又离御学堂近，走路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十二皇子连忙将嘴里的牛肉干嚼了嚼吞下，拖着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凳挪了挪，他又回到了中午的话题：“所以说，小侄女，你到底是不是顾大魔王的童养媳啊？”说着还贼眉鼠眼的朝四周看了看。
卫瑜已经不那么好奇童养媳这个问题了，此时她更想知道顾珏到底是在御学堂里做了什么事，竟让其他学子对他退避三舍。
这么想着，她没有回答十二皇子的话，而是反问了这个问题。
十二皇子大约是个很容易被带偏的人，听到卫瑜的提问，比刚才他向卫瑜提问还要激动：“这事儿可在咱们御学堂是个传奇，你们听我跟你们说！”
三颗小脑袋凑到了一起，听着十二皇子嘀嘀咕咕的说起顾珏的“风光往事”。
那会儿顾珏不是刚入学吗，比他大或者比他同龄的孩子都知道他从前京城小霸王的事，再加上他一副拽拽的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很快就有人不服气了。
皇子们倒还好，因为在宫中常年能看着顾珏是如何在皇上那头受宠的模样，就是他们这些个亲生的也比不上了。
但那些皇孙们，还有宗室的小世子们可看不着啊，他们只知道这个叫顾珏的又装还不理人，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样的后果就是宗室一位王爷家的世子领着他的伴读和小跟班们，大摇大摆的找上了顾珏，扬言说要看看他这个“京城小魔王”到底有什么能耐。
一边是带着一群小跟班的宗室世子爷，一边是孤身一人的顾珏，大战一触即发。
“然后那顾珏啊，就咻咻咻——”十二皇子讲的眉飞色舞的，好似故事里的主角不是顾珏而是他一般，“就将那一行四个人全都打倒了，真是厉害极了，后来父皇知道了这件事，不仅没有罚顾珏，反倒是严惩了与顾珏对上的那几人，最后顾珏是一点儿事儿没有，那些人可就惨了。”回了家屁股被打开花！
“这么玄乎。”顾悦听得咂嘴，这故事听上去有些不太可信，可如果将那故事的主角换作她表哥的话，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的，总之顾悦说服着自己相信了。
卫瑜也犹疑呢，顾珏是厉害，可一打四，还都是比他大的孩子……她如今还隐约记着当年顾珏与草原上的疆郡小孩摔跤的模样呢。
她问：“十二皇叔，顾珏和他们打架，你是亲眼见着的？”
“那倒没有。”十二皇子摇摇头，“顾珏比我大呢，那四个比顾珏还大，我入学时他们便已经不在这个班了，如何能见到。这事儿都是一代代的学子流传下来的，御学堂的每个人都知道呢。”
十二皇叔，你这样说，很难不让人怀疑故事的真实性呀！
最后十二皇子下了结论：“总之，那顾珏就是个魔王，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十二皇子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般一下子窜了起来。
“顾顾顾顾顾——”
“噗呲。”季明泽不禁笑了出来。
顾珏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倒是不知道，原来十二皇子是鸽子精转世。”
“哥哥！”卫瑜看到一行三个少年笑弯了眼，将装牛肉干的香囊一拉扯，塞回自己的袖子里就站起身走过去。
十二皇子干笑，眼神瞟来瞟去顾左右而言他：“我，我……”
“怎么，又变大鹅了？”顾珏看着这个比他矮半个多头的“长辈”，嘴里发出啧的一声，他不耐烦了，“快说，刚才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我、我冤枉啊！”他话里是很冤枉，只是语气略心虚。
说到这个，卫瑜也就想起来了，她忽然问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
这下在一旁一直看着当他们孩子间玩闹的卫瑾站不住了，季明泽只觉得身边掠过一阵风，再看卫瑾就已经站在卫瑜跟前了。
“阿瑜，”卫瑾的两只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看着她懵懂的模样，心中满是气愤，“是哪个在你跟前说这样的话了？”
“童养媳吗？”卫瑜迷茫道，毫不犹豫的供出了罪魁祸首，“是十二皇叔，他说我是顾珏的童养媳。”
顾珏嘴角的冷笑还没收下去呢，就猝不及防被卫瑾瞪了一个准，他显然是听得明白这三字的含义的，双颊涨红了些：“这话又不是我教他说的，他刚才背后说我坏话，我还没同他算账呢！”
卫瑾自然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生气。
真是，牙痒痒了呢，心里清楚妹妹迟早会嫁出去，但那也是好多年之后的事情了，谁能想到在卫瑜不过六岁的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就能体会一回这酸爽的心情呢。
卫瑾磨了磨牙，将刚从顾珏手下逃脱的十二皇子揪着领子提过来，也不管什么皇不皇叔辈不辈分的了，阴恻恻的在他耳边道：“就是您说的我们家瑜姐儿是那小子的童养媳的？”
卫瑾到底是个十岁多的小小少年了，制着一个七岁的孩子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十二皇子挣脱挣脱了半天挣脱不过。
又见周围三面都是比他高一个头的大孩子，干脆自暴自弃道：“就是嘛，我哪里说的不对了，你们看看顾珏什么时候曾对旁的人那么好过了，他们就是不一样嘛！我也是怕大魔王强迫人，好心为侄女打抱不平啊，做什么要问我的罪，快放开我，放开我！”
卫瑾的脸都黑了，可真是谢谢他的好心了，但是大可不必，他自己的妹妹，他自己会看，用不着旁人在外头传播谣言。
不管怎样，这种话哪里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该听的，十二皇子真是，自己不学好，还带坏小辈。
正在气头上的卫瑾完全忘记了，他手上提着的十二皇子，也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啊，还矮他一个头呢。
季明泽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书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己上前去劝，卫瑾长那么大都是个沉稳性子，别今日跟小孩子打起来了，要真发生了事后他自己都要懊恼。
“别拉扯我，我不打人。”卫瑾不快的道，他就是再生气也不至于如此啊，于是松开十二皇子的领子，“今日这事我不同你追究，但你要记得几样。”
“第一，日后不准再在阿瑜面前提童养媳什么的事情，根本没有这事，她同顾珏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第二，今日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也不要传出去若是往后我再听到这事，那就是你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