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卫瑜一瞬间放松下来，“是我。”
嘴上的大手缓缓的松开，卫瑜转身看到来人，瞬间又开始生气：“你整这出做什么！”
“嘘，”顾珏又想去捂她的嘴，手被拍开，他也没坚持，“里头可还都是人，莫非你想被捉回去干坐着？”
卫瑜不吱声儿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
恰巧碰到可能也是来更衣的十二皇子，后者很是热情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嘿，你俩出来透气？”
卫瑜口气冲冲的：“来上茅房！”
十二皇子一下子欲言又止，那眼里的情绪真真是复杂至极。
他心说都多大的孩子了，还同入学班的小孩子一般手拉手去上茅房？再说你俩进的也不是一间啊。
哎，不过也可能是他误会了，卫瑜要来上茅房，又没说顾珏也要来上茅房，没准人家就只是路过呢……
这时顾珏道：“汤水喝多了，来更衣。”
十二皇子：“……”得，你还知道说话要含蓄点。
他觉得自己不该再在此地久留，先不说顾珏，看小侄女那燃着火的眼珠子，哪里像是来上茅房的？要去也是去炸茅房的！
十二皇子回了宴上推杯换盏，旁人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奇怪的问他怎么了，十二皇子只说是吃饱了有些困顿。
谁也不知道，看起来一身洒脱的十二皇子满心都紧张着会不会突然有个宫女上殿来着急忙慌的禀报宫里屎炸飞了，好在一直到家宴结束也没有小宫女出现。
家宴过后就是春节，过年要办宫宴，随后春日来了，又要办宫宴，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三五不时的宴会了。
在春日宴后不久，便是卫瑜的生日，她的十五岁生日宴。
寿宴仍旧同以往几年一般，办的不大，人来的却是不少的，可以看出卫瑜的人缘很好，皇家几代里都有不少人来参加她的生日宴，好不夸张的说，卫瑜收生日礼收到手软。
“你如今也已是半个大人了，可不得再同以前一般孩子气了。”太子妃抚着小侄女软软的头发，温和的嘱咐道。
“您也说了是半个大人，那另外的一半，当然还是孩子啦。”卫瑜笑嘻嘻的耍着宝。
今日是她的生日宴，所有人都顺着她，并没有人同她争执些什么，都纷纷附和：
“是啊，十五岁的小姑娘，可不就还是个孩子么？”
“咱们瑜姐儿多大都是孩子！”
“唷，早知如此，我该带个拨浪鼓来送你。”
宴上气氛火热，到了下半场宴，一些年长的长辈纷纷先行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些年轻人，没了那些长辈，孩子们果然更加放的开，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声音都能将屋顶掀了。
隔着几堵墙的长辈们毫无疑问的听到了声音，各自无奈的对视了几眼，到底是没有再回去打扰扫他们的兴。
这离开的长辈里必然不包括康王、十二皇子等人，相反他们还是最最闹腾的几人之一，闹了一会儿，宴会的主人公卫瑜都嫌他们烦了，跳上椅子大声的制止了他们。
吵闹终于告一段落，院子里得以迎来片刻的宁静。
但叽叽喳喳的声音依旧不决，卫瑜被众人环绕，一会儿是顾悦给她说京城新出来的八卦，一会儿是十二皇子说城南新开的梨园如何如何好，一会儿又有十三皇子问她要不要他新研究出的点心。
这一会儿加上一会儿，卫瑜很快就有些晕乎了，瞅着机会，她悄摸离开了人群中，那一堆闹哄哄的，没有谁发现寿星突然间不见了。
卫瑜退到檐下的小几上坐下，卫琅就在她旁边，姐妹两个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卫瑜看向堂姐，却忽的惊讶。
分明两月前见到卫琅气色还不错，可此刻的卫琅，却是眼下连脂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双颊上抹了胭脂，可因为她脸上的疲态，那红色的胭脂不仅没有提升她的气色，更显面色诡异。
她当下便问卫琅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虽卫琅道一切都好，但是卫瑜一点儿也不信。
要是一切都好的话，她平日里最注重仪态面容的堂姐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呢？
卫瑜不信，她当即决定待自己的生日宴过后，必定要去堂姐夫家看望看望她，哪里就能放心她这个模样呢。
说去就去，卫瑜一点儿也不耽误，在生日宴的两日后，她即刻吩咐了车夫栽她去卫琅的夫家。
卫瑜的堂姐夫，卫琅的夫家是从四品侍读学士之子，陆彦之。
仪宾的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很难说他与卫琅的身份是否相配，但无论怎样，卫琅的身份都是皇室郡主，她必然是下嫁的。
沿路遇到了在街边不知道做什么的顾珏，这人朝她打招呼，卫瑜没回，她忙着呢，心里装的都是事儿，哪儿有空去理他。
约莫两刻的时间，带着六王府标志的马车停在了学士府跟前。
长乐郡主到来，必定是万万不能怠慢的，原本守门的小厮是要先进府通报的，但卫瑜不让，强硬的叫他们打开了门。
卫瑜觉得，她今日来是来看学士府是否有人给卫琅甩脸子看的，那必然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必定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能真正看出卫琅在夫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于是卫瑜直直的就闯进学士府了，也没谁敢拦她，因着来过一回，卫瑜隐隐记得卫琅的新房在哪一边，领着从六王府带来的下人径直大步走着。
学士府中的下人都偷偷抬眼好奇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可通过那不菲的布料，却也能看出这位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姐。
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说不准是他们学士府也惹不起的人，遂在对方走近时又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未察觉一般做事。
近一年前的记忆到底还是不大准，卫瑜并没有找到卫琅现在所住的房间，但也是她运气好，竟在花园里的露天亭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卫琅。
只那一眼，卫瑜先是眼前一亮，可第二眼，她心底的火噌的就冒出来了。
第81章
卫琅挺直着腰脊坐在石凳上, 身板却显得单薄，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却并不叫人觉得她是真的感到高兴。
只见几个莺莺燕燕的娇美女子或坐或站在卫琅身边, 相较于卫琅着乳白色带墨蓝花纹的衣衫, 这几个女子倒是显的格外妖娆了。
原先还不好直接确定那几个女子的身份，待卫瑜稍稍走进一些就听到她们在聊天。
“郡主姐姐，您看，妾身上这身，是夫君新送我的布料裁的衣衫, 您也别整日里穿的这般素净, 还是鲜艳些的好～”
“嗐，郡主哪里需要咱们来教她, 她可是主母，我们呐，就好好做我们的妾室，伺候好夫君就好了。”
“嘻嘻, 姐姐说的也是，姐姐快看，夫君也赠了我新簪子，好看吧？”
“呀, 不错，可也没我的好看, 郡主姐姐, 您说呢？”
得, 看来这些就是她那个好姐夫的妾室了, 才成婚不过一年，后院就如此多的莺莺燕燕, 虽然这痛是在卫琅身上，可卫瑜仍不免气的一个仰倒。
她大步流星的走进亭子，卫琅看到她很是惊讶，唇边的笑却真切了许多，其她那些姨娘妾室很是疑惑，有些人看着她身上那顶好的料子和发间的珍品发饰，都不免有些红了眼。
“哟，这位是谁啊，怎的一个招呼也不打就闯进了亭子来，也不知先要打个招呼。”穿着玫红衫子的妾室嘴上阴阳怪气，眼神却望着她头上那串小拇指头大的南珠满是渴望。
“就是啊，”穿着粉橙色衣衫的妾室也跟着附和道，望着卫瑜虽还未完全张开，却已经可窥见日后风采的脸蛋，语气酸酸的，下一句不免带上了试探性的意味，“莫非……这是新进门的妹妹？”
“放肆！”一掌重重的拍在石桌上，掌心隐隐作痛，卫琅却丝毫不表现出来，肃着张脸一个个看过这些妾室。
开始玫红衣衫妾室阴阳怪气时，她的脸色就已经变得不大好了，待到粉橙衣衫妾室将卫瑜与她们扯到一起，卫琅的脸上彻底失去了笑，眼神也变得同以往不一样。
“这是我妹妹长乐郡主，她也是容得你们这些妾室胡乱揣测的？”
她的声音平稳，却不难听出其中含着多少怒气，妾室们自进门以来从未见过主母发这样大的脾气，不由都面面相觑，心下略略有些慌。
却也没有过于慌乱，主母一向温柔贤良，对她们这些妾室也宽容大方，今日……许是本就心情不好吧？
玫红衣衫的妾室笑嘻嘻的福了个身：“哎呀，原来是郡主姐姐的娘家人，长乐郡主殿下，失敬失敬，是妾有眼不识泰山了。”
粉橙衣衫妾室稍稍有些许惊恐，她深福了身，道：“郡主殿下……妾见过长乐郡主，还请郡主不要将妾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卫瑜没有理她，连卫琅起身来拉她的手都没理，她的目光扫过这些妾室，粉的、黄的、紫的，一个、两个、三个……好啊，足足有六个妾室！
卫琅才嫁进来一年！
那些妾室倒是穿的艳丽，而卫琅穿的就格外素净了些，卫瑜当然不会觉得姐姐黯然失色，但却觉得那些妾室穿的同青楼里邀宠的妓子一般，且好没规矩。
她瞪着眼，微微蠕动了一下唇，言道：“谁和你是姐姐妹妹？”
卫琅脸色一变，看向妹妹的眼里多了许多抱歉，的确是，任那些妾室唤自己“郡主姐姐”，那卫瑜这个正牌妹妹将被置于何地，这不是叫卫瑜同那些妾室处于同一种地位吗？。
这样着实不妥当，卫琅朝那些妾室道：“你们日后只需唤我郡主或主母便好。”
妾室们听后，部分直接接受了这个称呼，可总有些刺头，就比如玫红衣衫妾室。
她撇了撇嘴道：“郡主姐姐好大的架子，妾这般唤您是为了显得亲近，况且一直这般喊都喊习惯了，何必突然更换呢，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卫琅抿了抿唇，卫瑜的面色直接沉了下去，她拦住要再次开口的卫琅，看向玫红衣衫妾室道：“为何不能摆架子？”
妾室一愣，不对等她说话，卫瑜看着她继续道：“我姐姐贵为长顺郡主，为何不能摆架子？你身为妾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今日见到我，又为何不向我请安？”
连续三个问题叫玫红衣衫妾室愣了好一会儿，半晌她回过身来，僵着面色，带着些恼怒道：“妾敬您是郡主，可莫非郡主就能随意用权势压人么？”
“为何不能？”卫瑜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你也说了我是郡主，你不过一个妾，若你不恭敬向我行礼，那便是对皇家不敬，那对皇家不敬，则何如呢？”
说着，她向跟在身侧的山竹使了个眼色。
山竹反应慢了一来，随即肯定的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接收到旨意，然后措不及防直接上前给了那妾室一个大巴掌。
玫红衣衫妾室愣了，卫琅愣了，其他妾室愣了，卫瑜也愣了，她刚才那个眼神，不是那个意思啊，她只是想要山竹附和她，也来些言语上的警示罢了。
偏偏山竹打完巴掌毫不留恋的转过身，面向卫瑜走来时，还朝她抛了个得意的眼神，且还悄悄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是，这……哎……也行，反正那妾室也该打……看着挺爽的。
最后卫瑜还是悄摸也给她回了一个大拇指。
山竹更兴奋了，她站回卫瑜身侧骄傲的挺着胸膛。自她幼时第一次被打巴掌开始，她就开始暗自练习扇人巴掌的手段与技巧，期望着日后也有她能大显神威的时候。
这一练就是许多年，今日，终于有了她能上场的时候，她也凭着巴掌能为主子做些贡献了！
卫瑜凭着袖子的遮掩，又戳了戳山竹的手臂，这妮子在想什么呢，怎么给她使眼色也不接。
又戳了第三次后，山竹终于回过神来看她，卫瑜连忙给了她一个眼神，山竹眨眨眼，恍然大悟，终于懂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双手置于腹前，挺直着腰板向前一步，面色高傲，终是有了一宫大宫女的气势，她朗声道：“不敬皇室者，赐五十大板。”
刚想发飙的玫红衣衫妾室面色一僵，还是被皇室两个字压下了脊背，捂着脸，气势平白斩了大半，她喃喃道：“不都是亲戚么……”
山竹一抬下巴，眼皮一掀眼珠一转，那不屑的意味便被体现的淋漓尽致：“长顺郡主与我们郡主是堂姐妹，主子的父亲与长顺郡主的父亲是亲生兄弟。您？呵……”
这回后头站的几个妾室也不由窃窃笑了起来，早就看不惯这女人仗着与老太太的一丝亲戚关系在后院作威作福，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官太太了，还不是同她们一般，妾室一个，这回啊，总算有人能治治她了。
玫红衣衫妾室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侍女说的是事实，可即便是事实，这话也说的太难听，叫人听着心里不忿。
到底还是作威作福惯了，即便到了这个地步，玫红衣衫妾室还是嘴硬着道：“那这也是我们府里的事，便不劳郡主多费心了。”
山竹丝毫不落下乘，她冷哼一声：“这不敬皇家的事，怎么就成了你们府里的私事了，你这小妾室倒会顾左右而言它，可你问圣上他答应么？”
这帽子怎么还越扣越大了，玫红衣衫妾室不由得无力的后退一步，终究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卫瑜满意的对着山竹点了点头，后者因为她的肯定眼睛亮亮的挺起胸板，成功身退到后侧，而后卫瑜又对卫琅道：“那姐姐，依你看，该如何惩罚这闹事的妾室呢？”
“什么，还有责罚？”其余妾室躲在后头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心中不由得都有些惶惶然，害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郡主平日那般大度，应该不会连我们一起罚的吧？”有妾室说。
可得到的回应并不尽人意：“主母郡主是慈善大度，可长乐郡主……”
众妾室不由得都缩起了脖子，尤其是那个粉橙衣衫妾室，跟鹌鹑似的挤在众人之间，哼都不敢哼一声。
“责罚？”卫琅闻言有些为难，平日里那些妾室那般她并没有责罚，这该如何责罚的度，她也是不大懂怎样把握的。
“对，责罚。”卫瑜坚定的点了点头，“皇爷爷说过的，犯了错，就必须要接受惩罚。”
“那，那就罚陆妍半个月的月钱吧。”陆妍是那个玫红衣衫妾室的名字。
卫瑜不满意：“太轻了，适才山竹便说了，不敬皇家，就是打她五十板子都不算重。”
两位主子在商量自己的处罚，陆妍哪里还坐得住，瘫软着就跪在卫琅跟前：“妾已知错，求主母，求主母轻些罚妾。”
她颤着声音：“求主母慈悲……”
经过卫琅与卫瑜的拉扯，最后陆妍获得惩罚，在花园处罚跪四个时辰，再加上两个月的月例和一个月的禁足。
卫瑜犹觉得这惩罚太轻，怕她还要继续往上加，吓得陆妍连忙跪下谢罚。
离开陆府时，陆妍已经跪在了花园的小道上，安安分分的丝毫看不出先前嚣张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