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倒是口齿伶俐。”
“哎，若是臣妾也能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这孩子看着可真不认生。”
要是只有一个人在说话卫瑜还能听明白几分，现下一群人，还是一群女人在讲话，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吵的不行，皱了皱眉就朝皇后那头跑去，知画都没来得及拦。
好在皇后没任何不满，见小不点跑到自己跟前，探了身子就把人抱上膝盖，她轻声问道：“怎么那么早就醒了？”
卫瑜也小声回答道：“醒了……就找皇奶奶啦～”
底下的嫔妃听不见祖孙两个说了什么，只见那小郡主三言两语就将平日里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逗得笑了出来，都在心里暗道那六王妃是会教孩子的，看那丫头把皇后的心抓的。
“长乐郡主倒是同皇后娘娘十分亲近呢，看着意思，是日后都要留在娘娘身边尽孝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使殿内的嫔妃们陷入了第二轮沉默，只是这次妃子们不再自然的打破沉默，而是选择暗中观察两位大佛斗法
她们安静的太突兀的，就连卫瑜的注意力也跟了过去，她看到出声的是一个满头珠翠的貌美女子，只是她虽着亮丽的水红色衣裙，却也没有将自己的面色衬的红润多少，反而更加苍白尖瘦，尖尖的下巴显得人尖酸。
卫瑜还没看两眼，就被皇后轻轻的按着脑袋掰了回去，她看到皇后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孩子，自然还是在在自己生母跟前生长的最好，本宫还什么都没说呢，贵妃倒是关心，如今贵妃也是有孩子的人，还不能将心比心么？如若叫贵妃将自己的孩子交出去给别人养，贵妃乐意么？”
韩贵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句“那孩子给皇后娘娘抚养是她的荣幸”卡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乐意么？自然是不乐意的，她废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如何舍得拱手让给别人，贵妃懂得将心比心，她只是不愿共情罢了。
“是臣妾多言了。”韩贵妃咬着牙道。
皇后便笑了，她道：“话说回来，十三皇子比起长乐也就小几个月吧？长乐如今走路走的稳当，话也讲的利索，不知十三皇子如何了，总不能他一个做叔叔的，还，比不过侄女吧？”
韩贵妃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抓着木扶手的掌心也咻的收紧，好一会儿才逐渐放松下来：“谢皇后娘娘关心，十三皇子还小。”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她却明白即便是十三皇子到了长乐郡主这个年纪，也不会及她健康活泼，她怀孕时怀相便不好，生出来的孩子体弱，到如今仍旧时常发热着凉，前段时日虽已年满周岁，却因怕折了孩子的福，连大名都还没起。
眼看长乐郡主活泼伶俐的样子，韩贵妃眼里看着不顺眼，可也眼热啊，眼热这么一个身体健康，能跑能跳的好孩子。
坐在一旁喝茶的和妃暗暗摇了摇头，你说你，惹她做什么。
看韩贵妃无话可说了，皇后的笑容这才重新显露出来，这会儿她各位大方的摆了摆手，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今日不是初一不用去给太后请安，各位妹妹就此散了吧。”
“是，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这个时候不是脑子有坑的嫔妃，就都飞速的退场了，生怕上头的两位娘娘又出尔反尔的不给她们清净。
贵妃许是要躲着些的，现在谁撞她身上那就是明明白白送上去做出气筒的，可皇后的确是厌了她们，她只想同小孙女好好用一顿早膳罢了。
用上了早膳的皇后却又有些愧疚，留孩子时说是要她陪自己，想着陪孩子玩上几天，可实际上身为皇后，她有许多宫务不得不处理，特别是其中一件宫务，今日就得处理完吩咐下去。
皇后又不舍得将孩子闷在宫里无所事事的陪自己于是在用完早膳后，她吩咐跟着卫瑜的宫女们随着她在宫中何处走，只要不是皇宫重地，遇着嫔妃什么的就叫她们多担待些。
想了又想，她还是不放心，便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翡翠一并借给卫瑜跟着她，其他宫人就是看着翡翠这张坤仪宫招牌，也不敢同卫瑜过不去。
卫瑜将要进行自己第一次的皇宫探索，还是很兴奋又期待的，她身上挎着知画给她缝的有两只小喜鹊刺绣的嫩黄色挎包，挎包里大部分装着的是一些小零食，小部分是一些形状打的好看的金锞子银锞子。
以上就是长乐小郡主全部的探索装备，她跨过坤仪宫内殿殿门口的门槛，回身兴奋地踮着小脚朝目送她的皇后挥手暂别。
皇后向她绽放同样的笑容，回以小幅度的挥手，看着小不点的背影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她转身回到殿内，开始处理这一日的宫务。
事实上，光是走出这坤仪宫，卫瑜就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小孩子的眼睛看什么都好奇，树根底下的一丛小白花，要上前弯下腰闻闻味道，鼻尖凑的太近触到早晨的露珠，冰凉清爽的触感让她打了一个喷嚏。
卫瑜如同一只小狗般甩了甩脑袋，忽又看见一只朴素的纯白色蝴蝶，这对小孩子来说是一个绝大的诱惑，她迈着步子朝蝴蝶奔去，小蝴蝶时不时的在沿途的花朵上停上片刻，待小孩追过去，它又继续扑闪翅膀。
“福蝶，福蝶——”卫瑜倒腾着小腿，扑闪着手臂，不知不觉就跟着到了一处白黄相间的花丛。
蝴蝶不知扑棱到哪里去，隐在花丛中找不着了，卫瑜愣在原地失落了片刻，很快就被面前的花丛所吸引。
花朵黄白点点，下圆上尖的花瓣看不出是什么花，大约是野花，也不知坤仪宫为什么会出现一丛野花，总之就是有了。
这一朵，那一朵，不知不觉卫瑜手中就摘满了一束捧花，约莫十二三朵的模样，她用带着肉窝的小手抚了抚那些花儿，然后招了招手。
翡翠笑着走上前去，片刻后，坤仪宫内，小太监惊讶道：“哟，翡翠姐姐怎么才没走了多久就回来了？”
皇后听到动静看过去，于是她得到了一束带着晨间新鲜露珠的花儿。
出了坤仪宫的小卫瑜蹦蹦跳跳，不时的发出新鲜的小奶音，再加上那后头跟着的一堆奴才，所到之处宫人们不由纷纷都朝她侧目。
这一堆奴才中的一个小太监看模样十六七岁，腰弯的几乎折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蹦跳着的小主子，随时准备着可能脚滑的小主子作垫背。
卫瑜走了一段距离便注意到这奇怪的小太监，平日里在王府时奴才们虽然也看管她小心，却也没有这姿态，卫瑜如今约莫两尺半的身高，可要抬一抬手踮一踮脚，大约也能碰到小太监的脸。
卫瑜是个有问题就问出来的好孩子，她直接问道：“做西么，辣么滴？”
第14章
小太监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孩子说了什么，他恭敬道：“回小郡主的话，这是要护着小郡主不摔倒。”
本以为小主子只是随口问问，谁曾想卫瑜脸一鼓腰一叉，气呼呼的道：“瑜姐儿不摔！”这几个字倒是讲的清楚。
小太监二丈摸不着头脑，便看向翡翠姑姑，只见翡翠和知画都掩着唇笑，她们可看出来了，小郡主这是被伤到自尊了，不允许别人怀疑自己的身手呢。
学步的孩子就是这样，自己走的摇摇欲坠，还不允许别人扶她。
眼见卫瑜的包子脸越鼓越圆润，越鼓越红，翡翠不敢再让她憋下去了，连忙顺着她的话道：“小郡主说的是，您走路走的稳当，才摔不了呢。”
说着给了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便连连点头：“是奴才多嘴了，小郡主您走路做的那么稳当，哪里轮得到奴才操心。”说到此，他还不轻不重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卫瑜看着小太监的手皱起眉，“诶”了一声，随后半晌不说话。
这下翡翠也不晓得要说什么了，她试探性的问道：“小郡主想要小海子怎么伺候您？或者咱继续走着？”
这句话大约是问到点子上了，啪的一声，卫瑜的手掌心拍到小海子的膝盖上，这一掌虽然不响更不重，可小海子惊的微微弹起来一些，倒吸一口凉气，惹得边上的翡翠斜了他一眼。
“祖安直！”
小海子瞪大了眼，直到卫瑜说第二遍时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祖安直！”小孩板着一张白嫩的小脸，用软乎乎的掌心又拍了拍小太监膝盖。
小海子就下意识的望向翡翠，得到翡翠微仰下巴的回应、还有小郡主再次不耐的敲打后，他才绷直了膝盖。
“腰！”卫瑜是想拍小太监的腰的，可是因为身高问题够不着便退而求其次的又拍了膝盖一下。
没想到那小太监就好像有什么膝跳反应一般，拍一下，膝盖又弯了下来，他还将头凑过来：“小郡主，您说什么？”
卫瑜的包子脸肉眼可见的又鼓了起来，她不得不再次命令道：“祖安直！”
……
卫瑜一行人再次走在了宫道上，只是这一次，看过来好奇探究奇异的目光比之先前还要愈发多，更是有些清闲的宫人直接停下来望过来，张着的嘴也忘了合上。
此时一行人的位置已经调了个个儿，走在最前头的不是尊贵的长乐小郡主，而是小海子这个小太监。
小海子脸都通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太监，竟会被要求在皇宫中踢正步。
经过先前几次调教，小海子已经完全失去了卫瑜的信任，于是卫瑜要求小海子走在前头，而她跟在后头监督，但凡小海子走路又弯腰驼背，卫瑜就跑上前去拍小海子的膝盖弯。
可怜小海子一个太监，从小入宫就被教导在宫中言行要谨慎小心，面对贵人要毕恭毕敬，哪里适应得了这般雍容大步的走路，好几次同手同脚，卫瑜也没发现，因为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同手同脚，便觉得对方这样很正常。
别看小海子现在是立的板板正正的，可他走路时视线仍旧是垂下的，好在跟在后头的督察官小郡主发现不了，不然又是一阵改造。
两侧路过的其他宫女太监看着昂首挺胸阔步的小海子窃窃私语，小海子这样不像一个小太监，倒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酱呀才对嘛～”卫瑜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满意的点点头又拍拍手。
卫瑜一会儿走累了就让知画抱，歇好了就下来继续蹦跶，一会儿又让翡翠抱，过了会儿又挣扎着下来继续走，其实有奶娘和小宫女跟着，但卫瑜只要她们两个抱，这般周而复始，奴才们都累了，卫瑜一个还没人家大腿根高的小不点却精神的不得了。
其实小海子也能抱她的，但他在前头“开路”，卫瑜便好心的没有麻烦他，毕竟学走路这件事比较重要，小海子那么大个人还不会走路，卫瑜看不下去，若是别人她还懒得管呢，可他是皇奶奶给她的人呀，卫瑜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教导。
一行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离了后宫，翡翠看着周边的景色，忽的叫住了走在前头的小海子和卫瑜。
“小郡主，”翡翠道，“您累了吧，要不要再让奴才抱会儿？”
卫瑜扭了扭脚腕，她的确走了挺久的，也有些累了，于是一口同意。
“小海子，过来抱小郡主。”翡翠冲着前头的小太监喊道。
“翡踹？”卫瑜歪了歪头，看看跟前的两个宫女，又回头瞟了一眼蹲在地上待命的小海子，眼里充满了疑惑。
翡翠哪里看不懂她的意思，她半蹲下来，柔声向小主子解释道：“小郡主赎罪，实在是奴婢和知画先前走了一阵又抱了您一阵，现在已经累了，这回就让小海子来抱您如何？”
卫瑜的目光用挪向后头跟着的奶娘和宫女儿，退而求其次，其实她们来也不是不行，其实她没那么挑，她很乖哒。
“奶娘年纪大了，宫女们大早上就在干活也累了，况且她们都是女人，小海子至少是个……男人，男人力气大，好抱小郡主。”
其实奶娘如今不过二十几岁，听到这话她不由得噎了一下，但没有出声。
翡翠的话将卫瑜接下来的路堵死了，她乖乖的伸出手来让小海子将自己抱起来，嘴里却还是不死心的问：“真哒？”
翡翠诚恳道：“真的，奴婢不骗您，不然就让奴婢今晚没有蛋羹吃。”
假的！
再往前走就是圣上的乾元殿，在后宫里胡闹也就罢了，左右皇后娘娘最大，有皇后娘娘在上头罩着，小郡主想要掘地三尺玩儿都行。
但在外朝不行，更别提踩在皇家的御地上头，当然不是说皇上看着小孙女这般玩闹会如何不开心，但正宫是有官员出入的，若是看见了小海子和小郡主这般模样，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
翡翠同小海子共事也有几年了，小海子是个机灵的孩子，翡翠还不想看他在太和殿前被砍头。
“噢……”
在吃过各种高汤加牛羊虾肉碎炖的蛋羹后，卫瑜就愈发热爱上了这道菜，一日不吃嘴里难受，是以听到翡翠这么发誓，卫瑜就肯定多了，并且深信不疑。
瑜姐儿也质疑了啊，可是翡翠发了那么严重的誓诶。
说到底还是吃了没上过学堂的亏。
小海子就不一样了，他眼里满是对翡翠直白的谢意——谢谢啊，翡翠姑姑，他刚才是真的怕要一直踢正步到皇上面前！
“走。”卫瑜拍拍小海子的宽帽檐边。
“翡翠姑姑？”小海子询问的看向翡翠，有些犹疑不定，那可是皇上的寝宫啊，他们就这么去……
不想翡翠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小郡主吩咐你做什么，你做就是。”
不过是小郡主想要找她的皇祖父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御林军还能拦他们不成？
虽然他们皇后娘娘不争宠，但也别当翡翠不知道，后宫那些妃嫔隔三差五的来这御书房送糕点汤水，她们能来，没道理圣上的亲孙女不能来。
翡翠轻描淡写的状态给了小海子极大的底气，作为皇后娘娘的大宫女，翡翠姑姑懂得多着、能耐大着呢，翡翠姑姑都那么淡定了，那必然没问题。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小海子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同样紧张的还有边上跟着的知画，这两人都是没进过乾元殿的，这时倒是有些莫名羡慕后头那些小奴才，因为他们根本没资格进入乾元殿，只能在外面侯着，也就没那么多烦恼。
登上台阶走到殿前，门口握着刀的御前侍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卫瑜好奇的伸出小手去想要触碰，虽然刀只离开刀鞘三两寸，小海子也同样不敢冒险，忙将她的手包了回来：“小郡主，这可不能玩。”
迎着御前侍卫询问的目光，翡翠淡定自若的上前一步：“这是六王府的长乐小郡主，想要见皇上，皇上可在里头？”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侍卫先行放下了手中的利器：“待我先去禀报。”
这头小海子就快要制不住怀里扑腾着的孩子，卫瑜好似对侍卫的一身盔甲与大刀极为感兴趣，那眼都看直发光了，奈何身子被小海子抱着，她挣扎着想要去碰那威风凛凛的大刀。
别看小孩人小，快两岁的孩子力气已经挺大了，她要是真想扑腾，就是大人也是难制住，主要是小海子也不敢抱太紧，紧了会勒着小主子，卫瑜就趁着他怀中的力道一松，跟个泥鳅似的就滑到了地上。
